温柔没有让河马送她,并非怕他知道自己的住处,只是担心耽误他上课,他们在滨海公园门口分手。
她终于弄清楚了,河马有的时候早早收工,原来是去夜校上课,这令她有一种隐隐的喜悦。
温柔是四川人,大眼睛,高鼻梁,长得很俊,虽然个子不高,但是胸脯很大,尤其是皮肤白皙。她在商业学院门口卖图书有两年多了,今天碰到了地痞子,她也只能采取逃跑的方式躲开他们,平时,她是很厉害的,脾气很倔,有的时候碰到那些轻浮的商业学院学生,假装挑书跟她调笑,她总是神情严肃地盯着对方。这一招很管用,如果乡下女孩害羞,就有可能使那种学生认为乡下人害怕,于是得寸进尺,甚至遭到他们的侮辱。但是,温柔一瞪那些轻浮学生,就反倒使对方惧怕了,因为如果再继续闹下去,肯定翻脸,而这里是他们的学校门口,闹出这种事情,对学生没什么好处。
温柔靠卖图书为生,主要是要养活她病重的姐姐,她姐姐叫温情。
她们的父母,原本都是乡下小学教员,川北,挺贫困的地区,收入微薄。温柔和她姐姐,虽然从小到大没有过太好的日子,但是学习一直很好,因为她们的父母课余时间督促得很紧,希望她们将来考高中,上大学,能够走出山村,进入大城市找份工作,或者也像他们,一辈子从事教育工作。
不幸的是,一场大火夺去了他们的生命。同遭不幸的,还有学校的二十多个学生。温柔和温情姐妹逃出了火海,不过,从那以后也开始了她们苦难的历程。
温柔的姐姐从小就身体不好,肾脏有毛病,现在越来越不行了,肾功能一天比一天差,身上瘦得皮包骨,腿却经常浮肿,出现了尿毒症的症状。怎么办呢?只能做换肾手术。换肾,要十几万元,不要说她们孤儿姐妹,就算工薪阶层,谁能换得起呢?只能换一个,就是温柔将自己的一个肾换给姐姐,接在腹腔里,测过血型了,相同,而且因为是同胞姐妹,排异反应会小很多,但是,几万元的巨额手术费和手术后长期的透析费用,仍然让她们一筹莫展。
温情觉得自己治病是没有希望了,又拖累妹妹,已经自杀过两次,都被温柔救了下来。温柔不能总看住姐姐,得干活挣饭钱,于是想了个办法,说是找企业寻求赞助,这种事情,报纸上总有,温情觉得有了点希望才不闹了。
实际上,温柔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她去过妇联,妇联的人很同情她们,甚至发动机关工作人员捐款,帮助她们姐妹,但是,那距离手术的费用差得太远了。企业,到传达室就挡住了,她连一个厂长也没有见到过。这种事情,如今社会上太多,有真的,也有假的,要想找到一笔数万元的赞助费,其实是十分渺茫的。
要想弄到大笔的钱去给姐姐治病,也许到蓝梦迪厅去坐台会有机会,但是温柔一个老乡也是二十出头的姑娘就是在那里坐台的,她说你坐台陪吃、陪喝、陪跳舞就想弄到一大笔钱给温情治病?太天真了。我这经常出钟,还没攒下几个钱呢,他妈的抽头抽得太厉害。除非哪天你傍上一个真的大款,算是熬出头了,还得说别被人家骗了。
温柔问她什么叫出钟,她气哼哼地说,出钟就就是跟着客人出去睡觉,客人玩完了要带你走不要出钱给迪厅买钟点吗?一年当中被少则几十多则几百的陌生男人上,得什么病的可能都有,到头来又能落几万块钱呢?
温柔听着打了个寒颤。
再一个发财的机会,就是卖丸子,迪厅里干这个的不少,干这个可能比干小姐还来钱,但是,进入牢房的成功率几乎高达百分之百。
坐牢,那是早晚的事情。
如果说温柔是醒着听了做小姐的艰辛打了个寒颤,那么她睡觉梦到自己卖丸子被警察抓住了戴上手铐,就直接吓醒了。
温柔想了很长时间,有什么合法而又能爆富的办法,最后被她找到了,那就是只要花两块钱买张体育彩票,就有希望能中五百万大奖。她在花了二十次两块钱买彩票而连一张五元的最小奖也没有见到之后,终于叹息一声,决定放弃了。
机遇和运气,不完全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