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马钢就抽着烟微笑着坐在那里欣赏这幅恐怖的图画,他来了十分钟了,还没有说一句话,三分钟欣赏那盆罂粟花,七分钟观摩这幅受剐图,也许别人会问:“吴姐,你这是吓唬别人还是吓唬自己呢?”但是,在警官大学犯罪心理学考高分的马钢就不会这样看。
“马哥,你觉得我这图怎么样?”吴媛终于开口了,微笑着问他。
“蓝妹,你享受这个?玩得够深的。”马钢轻轻弹了弹烟灰。
吴媛点头说:“马哥,你知道我怎么想?”
马钢沉吟道:“一定是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吧。”
吴媛错愕,就像炸金华植了大钱以后被人看穿了自己拿的是一把小牌一样,这人的眼睛毒到力透纸背?
她妩媚地嗔道:“怎么这样臭美。”
马钢大笑。
吴媛问:“我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突然造访,有何公干呐?”
马钢本想开门见山,但是欲言又止,想了一下,笑道:“最近一个朋友教我一个游戏,有兴趣吗?”
吴媛也笑了:“洗耳恭听。”
马钢说:“不是听,而是要动手做。找张纸和一支笔。”
吴媛就从老板台下边配置的独立三屉柜里取了信纸和签字笔。
马钢弹了弹烟灰,说道:“从上到下,写1到11这几个数字。”
吴媛照做。
马钢说:“在1和2旁边,分别写一个数字。”
吴媛就问:“写几?”
马钢说:“随便,写你自己喜欢的数字。”
吴媛想了一下,无非是吉祥数呗,一路发就是168啦,于是分别写了“6”和“8”。
马钢又吩咐:“在3和7旁边分别写一个人名。”
吴媛大笑:“写什么人名?”
马钢说:“随便,写你认识的熟人就行。”
吴媛说:“这算是查户口还是社会调查?”
马钢说:“不是说过了吗,游戏而已。”
吴媛就在“3”字旁边写了自己的男友蚌壳;但是“7”字旁边,她原想随便写个马仔的名字,却偏不写,她不知道马钢是否掌握她公司部属的全部名单,但是她偏要写一个马钢绝对不认识的人,其实她也有点作弊,没有写熟人,而是写了一个仅仅认识而根本不熟的那个温柔妹妹的“生意搭档”,街头唱歌的男孩河马。
马钢又说:“在4、5、6这三个数字旁边分别写一个名字,朋友、亲戚,随便啦,随意写。”
吴媛就胡乱写了学生时代一个追他的男生、温柔和酷毙这三个人名。
马钢看她写完了,就说:“8、9、10、11旁边各写一首你熟悉的歌名。”
吴媛平时不大写字的,很多年都不怎么写字了,简直有点提笔忘字,嘟着嘴说:“这游戏不好玩,有点麻烦。”
马钢就笑:“写吧,完事了。”
吴媛想了想,写了四首歌名,难保没有错别字,也不管它,草草写完了。
马钢说:“你自己拿着纸仔细看着,看我猜得是否离谱,结果不要告诉我,自己心知肚明就行了。”
吴媛拿起纸说道:“你说吧,我看着呢。”
马钢说:“1、这个游戏不要跟你最亲近的人做。”
吴媛:“六个,行。”
马钢说:“2、这个游戏你至少要教会一般的朋友。”
吴媛说:“八个,行,喝着酒就玩了。”
马钢说:“序号3是你所爱的人;序号7是你喜欢但不能与之相伴的人。”
吴媛看了看,序号“3”旁边写的是蚌壳,序号“7”旁边写的是河马,不由撇嘴。说自己爱蚌壳太勉强了,其实说利用还差不多;至于河马,“喜欢而不能与之相伴”,这不是瞎扯蛋嘛,她都不熟悉那个唱歌男孩,而且……差老鼻了……
马钢不理她出怪样,继续说:“序号4是你关心的人;序号5是非常了解你的人;序号6是对你而言很重要的人。”
吴媛对照自己写的单子看,分别是中学时代的初恋情人,这要加上“当初”;温柔,靠谱;酷毙,太靠谱。
吴媛一脸狐疑地看着马钢。
马钢摊手说:“我不知道你写的什么,你也不必告诉我对与不对,游戏而已,很八卦的小游戏。”
吴媛叹口气,问:“那这四首歌呢?”
马钢说:“序号8,适合给序号3的人;序号9,适合给序号7的人;序号10,你的想法;序号11,你对生活的感受。”
吴媛愣了一会,突然道:“说正事吧。”
马钢也打官腔:“据线报,云南有一批货最近转道这里去香港,你有什么消息吗?”
吴媛耸了耸肩膀说:“云南的货经常从这里过,问题是你们公安没那么大力量每人都搜身、每车都拆检吧,而且那也侵犯人权,所以就算说天天有货过去我也不会惊讶。不过,马哥你知道的,我不玩那个,我从来不沾毒品的,我只转手汽车,而且一向手续齐全。你来问我有什么消息算是找对人了,等我打听到以后帮你们公安做一把。”
马钢一笑:“公安办案一向依靠人民群众,特别是像蓝妹这样的守法公民,应该积极协助我们才对呵。”
吴媛说:“我都说了有消息一定通风报信,谁折了谁活该。你知道我一向不怕得罪人的,就算倒粉的那帮人动刀动枪的我也不怕,能够帮你马哥做一单,立功受奖,落个人情,今后指着你罩我呀。”
马钢说:“那我这里先谢谢了。线索有一点,咱们本着警民共同办案的精神,不保密先透露给你听。”
吴媛微笑:“你这么看得起我?”
马钢点头说:“就是。你手下的弟兄有个叫作周鹏的吧?好像还是你这家注册的蓝宇机电有限公司的业务部副主任,怎么样,你没察觉有日子没见了?”
吴媛脸色一变,随即又挂上了笑容说:“周鹏去海南提车,我派他去的,走了有一周了吧。怎么了,他有什么事情?”
马钢说:“确切地说,这次过的货是大单,上边很重视,所以我们底下当差的自然格外卖力气,细查以后有了一些线索,很不幸这周鹏就是重要犯罪嫌疑人,我们正在找他。”
吴媛说:“这是他个人的事情。我早就有言在先,我公司里的人谁要是沾毒品,装麻袋扔海里去。话虽狠了点,也真的吓唬不祝涵,但是总算表明了我的一个态度。以前有过员工沾毒的例子,一发现就立刻炒了鱿鱼。我最多也只能做到这样。至于周鹏背着我做违法的事情,我也看不祝蝴,你们逮祝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那是他咎由自取。马哥你别以为打草惊蛇会把我们吓得尿裤子,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他自己的事情自己背,我们是一点也不知道的。”
马钢说:“你怎么了,我这不是说让你帮我一把吗,又没含沙射影怀疑你。”
吴媛说:“这么说还行。我当然可以帮这个忙,谁都有仨香的俩臭的,公司里有几个跟他关系不错的,想必对他的情况知道比较多,我回头打听打听,如果有线索能够帮助你们判断他藏匿到哪里,也算是我的一功。”
马钢说:“我今天来就是这个意思。好像他本人在香港就有亲戚,你底下打听一下,想必会有更多线索。当然你得策略点,别把自己曝了。虽然大道理是法大于天,但是要让你公司的这般弟兄知道你把周鹏抬了,恐怕也就都寒了心。从我这边讲,绝对为你保密,这个你放心。”
吴媛笑道:“靠,马哥你够狠,居然把我弄成了你的线人,有银子给吗?”
马钢摆手说:“你还在乎那几个。我们办案经费那么紧,不瞒你说,有些小混混曝料,我们经常是自掏腰包酬谢的,也就是百八十的。”
吴媛道:“都不容易。”
马钢说:“说的就是。蓝妹帮我,我当然没有巨额的酬谢费给你。你不是经常把要我罩着你挂在嘴边吗?说起来确实是一句客气话,也是一句玩笑话,说真的我怎么罩你,难不成我一个公安干警去帮你打打杀杀不成?大家心里有数,这回牵涉到了周鹏是实实在在的吧?外面风言风语料你没听到也猜得到,再进一步,这周鹏陷了咬你怎么办?首先是你自己要行得端坐得正屁股干净,再就是我秉公办案,该帮你铲的时候就不用打招呼了。话说得够明白的了吧?”
吴媛做感动状说:“马哥够意思。这回我一定给你帮这个忙。至于他周鹏咬我,我脚正不怕鞋歪,自然是不怕他的。但是缠上官司耽误业务是肯定的,到时候还真得马哥为我主持正义,该铲的铲掉,无论如何不能让我走到检察院那里,太麻烦。”
马钢说:“得了,都是明白人。为什么我喜欢跟你这样的结交?爽快以外,关键是明白,心里有数。”说着起身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吴媛说:“怎么说走就走,晚上喝两杯。”
马钢笑道:“改天吧。日子长着呢,有喝酒的功夫。”
风一样的不约而至,风一样的匆匆辞别。下楼开上他那辆吉普,一溜烟走远了。
吴媛站在窗前看着他远去的车影,陷入了沉思。这么一阵子突如其来的敲山震虎,她要下手做掉周鹏,是必须非常慎重了。
慢慢琢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