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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夜谈茶社
    黄美娟哼着小曲回来了,一付醉醺醺的样子,走在石板路上直打晃。
    河马关切地问:“你摄像机呢?”
    黄美娟一笑,说:“丢不了。”从手袋里掏出她的新相机晃了一下。
    新到丽江,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这家伙居然跑出去喝酒喝成这个样子,真难想象是怎样一回事情,河马也懒得问,就说:“赶紧进去吧,大家刚才都睡了一觉,你也没休息,早点睡吧。”
    黄美娟就问:“那你怎么不睡?还要散步去?”
    河马说:“我刚才睡了一会儿,现在不困。”
    黄美娟问:“要不要我陪你?”
    河马赶紧说:“不用,不用。你先休息吧。我一会儿也要回房睡了。”
    黄美娟晕乎乎地打开数码相机的开关,一定要河马看看她今天拍的照片。前头几张还不错,是丽江古城的风情,琳琅满目的货架、熙熙攘攘的人群,后边就不象话了,显然是和几个老外在酒吧喝酒调笑的镜头。河马赶紧把相机还给她,催促说:“你休息吧,明天要上山,早点休息的好。”
    黄美娟踉踉跄跄地上了台阶,嘟囔说:“那我只好明天陪你玩了,我这脑袋可真的大了一号了。”
    河马看着她的背影,不由摇了摇头。
    染衣也走出来,关切地问:“河马,你不睡呀?明天一早去玉龙雪山,很累的。”
    河马摇头苦笑道:“我挪地方睡不着。”
    染衣笑道:“刚到这里,你不是睡了一会儿?”
    河马说:“晚上就不一样了,我经常失眠。到了这里,更不习惯。”
    染衣沉吟片刻,说:“以后适应了,也许会好一点。走,我们随便走走吧。”
    河马默默无语地与染衣沿着小河慢慢散步,他非常想知道染衣所说的伴是谁,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他不好意思问。
    他们沿着小河慢慢走着,人散席残,但是一串红灯笼依然明亮,照得已经有些残破的碎石路很清晰。染衣出行很有经验,根本就没有带高跟鞋出来,穿了一双软底布鞋,走起来很轻快不打滑。他们走到《一米阳光》拍摄的那家小客店,都站住了,相视而笑。店家够精明,特别制作了一块大牌子挂在那里,说明是《一米阳光》摄制现场。
    正好不远处有家茶馆,看样子不会打烊,染衣就建议去喝茶。河马喝了不少啤酒,这个时候觉得头胀以外,嗓子也有点火烧的疼,就跟着染衣进了茶馆。
    茶馆里只有三张桌子,但是这时候一位客人也没有了,纳西族老婆婆为他们沏了一壶乌龙茶,另外又端上来一碟干果,然后就坐到门口去了。
    染衣喝了一会儿茶,轻声问河马:“这次来丽江,你打算重点画什么?”
    河马说:“没有计划,人物、建筑、风景都打算画一些。我写生快,打算多画一点。”
    染衣说:“到少数民族地区,不宜写生太粗。要多注意细部,尤其服饰。否则,回去作画,很难表达。当然,神情形态仍然是第一位的,但是忽略了建筑、服饰、器皿的细部,回到画室很难补救。”
    河马说:“懂了。我会注意。”
    染衣看着他,关心地问:“你好像一晚上都有点闷闷不乐,是不是因为疲乏?”
    河马摇摇头说:“没有。疲乏不算什么,很快就会适应。现在海拔两千多米吧?我呼吸没有任何困难,也没有高山反应。总之,还可以。”勉强一笑,说:“秋老师,放心吧,我没有那么娇气。我……很能吃苦的。”
    染衣笑了:“真是个大男孩儿。”
    她沉吟片刻,问河马:“为什么,其他同学结伴而行,你没有女朋友呢?”
    河马沉默了片刻,不大算说出自己离家出走独自流浪的事情,只是说:“我经济情况不好,所以没有打算过早考虑这方面的问题。另外,培训班结业以后,我也很难确定自己的去留,现在找女朋友,恐怕将来工作选择的方向会出现一定困难。”
    染衣点了点头,说:“嗯。你这是很务实的态度。我在读大本的时候,也一直没有交友。读研以后,因为压力很大,才找了男友。”说到这里,她放下茶杯,叹口气说:“不过,这并没有解决好两人的共同生活问题。”
    河马问:“那……你的男友不是同行吗?”
    染衣说:“不是。他先是在中国远洋公司的货轮上做大副,现在,去了希腊,在希腊的一家航运公司的货船上做船长。一年才能回来一次。”
    河马小心翼翼地问:“你们……感情很好?”
    染衣点点头说:“是的,我们感情很深。”
    河马问:“能……跟我说说他吗?”
    染衣沉思片刻,说:“他比我大五岁,是我哥哥的大学同学。人很直率,也很有自信。他……对我很好。”
    河马说:“那你们也好几年了,没有考虑过结婚?”
    染衣勉强笑道:“那不重要吧?在不考虑要孩子的情况下,婚姻保护什么呢?资产?没有多少,仅是自己的不多的储蓄。只要感情好,就这样不是很好吗?只是他长年在海上航行,回来的太少。不过这次走还可以,他答应过春节就回来的。”
    河马点了点头,说:“都不容易。我一向看到你都很乐观,从来没有忧愁的样子,觉得你的生活是比较简单的,原来,也有这些难题困扰。”
    染衣说:“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我当然希望他尽早结束这种航行生活,但是很难。他说过,我在画布上作画,他在蔚蓝色的海洋上作一幅巨大的画,要一生才能完成。我想很对。他是对的,是吗?”
    河马点头,说:“很对。他是个有事业心的人,是个男子汉。”
    染衣微笑不语。
    河马说:“秋老师,原来我就很敬重你,现在,我对你多了一些了解,更加敬重你。”
    染衣说:“我没有什么,很简单的一个人。”
    河马犹豫了片刻,突然鼓足勇气,异常坦率地说:“说实话,我一直很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
    染衣点头说:“我知道。”
    河马有点羞涩地说:“你不会……笑话我吧?”
    染衣笑了:“怎么会。”
    河马挠头说:“我知道这很荒唐,但是我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很感谢你跟我谈心,使我对你有了新的了解。我知道,人不能太自私,尤其不能太任性……去打扰别人的生活是很不道德的。”
    染衣给他倒茶,说:“你喝水。”
    河马喝了口茶,说:“今晚我们聊一聊真好,我有如释重负的感觉。我觉得,我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学习和创作上。秋老师,我们能够……做长期的朋友吗?”
    染衣说:“当然了。我很喜欢你这种率直的性格。以后我能帮上忙的地方,责无旁贷。”
    深夜了,两个人站起来,河马抢着结了二十块钱茶钱,然后他们仍然沿着河边走回居住的客栈。
    染衣住在后院,河马送她到后院的门口,染衣关切地说:“好好休息吧。明天上玉龙雪山写生,氧气稀薄,要有很好的体力才行。”
    河马舒了口气,用力点点头。
    染衣慢慢走向走廊的尽头,开了自己住的房门,微笑着朝河马摆摆手。
    河马转身走向自己房间,他觉得,自己已经很明确地永远失去了染衣。
    其实他忘记了,他从来就没有得到过染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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