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存中简直想抱着谢则安亲两口!
谢则安远远看见两个目光炙热的家伙朝自己走来,头皮一阵发麻。他抱着怀里的蔬菜瓜果,腼腆地笑了起来:“大伯,沈先生,你们都在啊!”
谢望博说:“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
谢则安说:“何老种出来的新东西,我看着挺好吃的,拿回来给大伙尝尝看。”他从纸包里掏出一个西红柿,“大伯,沈先生,你们要尝尝看吗?直接吃也行。”
谢望博看着那红得滴血的颜色,有点却步。
沈存中却没那么多讳忌,拿过来擦了擦,一口咬了下去。他尝了几口,说道:“刚吃有点不习惯,多吃两口感觉还不错,又酸又甜。”
谢望博将信将疑地取了一个往嘴里送。
谢则安说:“我等下叫人用糖腌点,那样吃着也挺好。”
谢望博看着谢则安抱着的食材,对沈存中说道:“存中,中午留下来吃顿便饭吧。”
沈存中一口答应:“好!”
谢则安见谢望博一脸自然地慷他人之慨,也不在意,笑着说:“我叫厨房准备准备,等会儿来个火锅。”
火锅在这时代并不多见,但也不是没有,只不过大多是在码头那边干苦力的人吃的。做苦工的人哪有闲心分桌吃饭,搭伙把菜买好,用个大锅把水一热,菜放下去烫一烫,就地分吃。
谢则安图好玩去和他们“搭过伙”,吃过那种“大火锅”,觉得挺痛快,回来也自己弄了。谢晖夫妇不在,他们一家人没谁是爱讲究的人,到了冬天时不时会刷上一两次。
谢望博长住谢府,沈存中又是常客,对这种吃法都已经不陌生了。这样吃虽然有点不雅,但把门一关,谁在乎这种事!
两人安安心心等吃饭。
谢则安把食材抱到厨房,简单地把处理方法告诉厨娘后回到主屋。
谢大郎正在院子前面那一大片空地上教谢小妹和长孙二娘习武,女子学堂虽然开了,二娘却还是一身男儿打扮。谢府不比学堂,她要是换回女装频繁登门,外人难免会说三道四。
久而久之,众人竟只记得长孙家有个二郎,而不记得她是二娘!
谢则安见谢大郎板着脸站在那儿,眉心透着些无奈,不由幸灾乐祸地抿唇笑了笑。
要教两个女娃儿练武可不容易!
谢则安从旁边溜进屋,找晏宁公主说话。
晏宁公主刚过完十三岁的生辰,精神比往日要好得多。她听到谢则安的脚步声,把目光从院子里收了回来,说道:“三郎你回来了?”
谢则安说:“回来了。怎么?想出去和小妹她们一起学?”
晏宁公主说:“三郎别取笑我了,我这身体哪里受得了。”她看了眼院中的二娘,再看了眼谢则安,不着痕迹地问,“三郎你觉得二娘怎么样?”
谢则安有点摸不着头脑,想了想,说道:“挺好的,聪明肯学,要真是男孩子,长孙家肯定会由她来继承。”
晏宁公主见谢则安一板一眼地评价,不知该气恼还是该欢喜。谢则安已经十六岁,理应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偏偏谢则安行事端正到极点,平日里对她恪守礼仪,在外也从不流连风月之地,甚至不会多看女孩子一眼,仿佛生来就这么不好女色。
有这样的好驸马,她应该高兴的。可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虽有杨老帮着调理,却还是无可避免地越变越虚弱,她看着还挺精神,事实上却是在一点一点地耗光仅剩的生命。
能看到兄长越来越长进、大庆越来越强盛,她应该满足才对。
可越是感觉到自己的极限所在,她心里越是焦急和羞愧。
她一直拖着没给谢则安考虑好人选,实在是太自私了。现在不好好想,难道到时随便抓一个充数?
晏宁公主问:“……你喜欢二娘吗?”
第84章
……喜欢二娘?
谢则安听到晏宁公主的问题时怔了怔,定定地瞧着晏宁公主。
晏宁公主很认真地说:“……三郎你不喜欢?”
谢则安何等聪明一个人,一听到晏宁公主那带着试探的语气,什么都明白了。
谢则安都不知该感叹晏宁公主的大度,还是该惋惜自己太没魅力,居然能让老婆帮自己“向外发展”。
谢则安早就知道晏宁公主并不喜欢自己,只把自己当赵崇昭的一大助力,倒也没太意外。
他伸手揉揉晏宁公主的脑袋:“别想太多。走,今晚吃火锅,一起过去吧。”
晏宁公主见谢则安又把自己当妹妹来哄,心中一酸,面上却笑道:“好。”
赵崇昭到谢府时谢则安一家人吃得正香。
赵崇昭一点都不见外,挤到谢则安身边占了个格子高高兴兴地吃了起来。谢则安做的火锅倍儿大,上头用了木格,一共分了九个格子,围坐桌边每人占一格,自己想吃什么就涮什么。
谢则安本想叫人用点辣椒做火锅底,但考虑到其他人没吃过这个,很可能受不了,只能作罢。赵崇昭来了,谢则安精神一振,笑眯眯地把辣椒盘往中间一推:“来,一块尝尝。”
赵崇昭没吃过辣椒,但他鼻子灵,嗅了嗅就头皮发麻。他颤巍巍地问:“这是什么?”
谢则安问:“是不是兄弟?”
赵崇昭:“……是。”
谢则安:“是就一起吃。”
赵崇昭乖乖点头。
等赵崇昭把肉涮熟了,视死如归地沾了点辣椒送进嘴里。一入嘴,赵崇昭只感觉嘴里火辣辣地疼。
他叫人倒了杯水猛灌一通——结果当然是辣得连喉咙都受不了。
赵崇昭泪眼汪汪。
谢季禹发话了:“三郎,你别欺负殿下。”
谢则安还没喊冤呢,赵崇昭已经先开口护着谢则安了:“三郎没欺负我!”
谢则安得意洋洋:“听到没,爹你别不分青红皂白地给我乱栽罪名。”
谢季禹见赵崇昭一脸甘之如饴,懒得再管他们。
一顿火锅吃完,赵崇昭拉着谢则安溜了。
谢则安问:“殿下有什么事吗?”
赵崇昭说:“我想和你说珣姐的事,方先生喜欢珣姐那么久,珣姐一直不点头,三郎你说我要不要让宁儿去劝劝?”
谢则安说:“方先生是挺不错的,但我们不是珣姐,得看她喜不喜欢。”
赵崇昭点头:“成,那让宁儿先去探探口风。”说完他又牵起谢则安的手,“我们出去走走!”
谢则安:“……”
这家伙莫非是找借口拉他出去玩儿?
赵崇昭确实是找借口来见谢则安。
杨珣虽是他喜欢的表姐,但杨珣的婚事根本轮不到他来操心,他再怎么关心都没用。
赵崇昭收紧了五指,紧紧牵着谢则安的手。
从通晓人事那天起赵崇昭就明白了很多事,比如自己对谢则安那种不一般的占有欲是因何而起,比如自己一直想亲想抱谢则安的欲念又是因何而起。
他厌恶触碰别人,连前来教导自己“人事”的漂亮宫女都不乐意亲近,不管是梦里梦外,他都只惦记着谢则安一个。
赵崇昭有时会妒忌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妒忌她可以光明正大地霸占着谢则安,明明和谢则安拜堂成亲的是他,怎么谢则安就成了妹妹的驸马呢?
赵崇昭知道自己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和妹妹抢人,可越是压抑着心底涌动的欲望,他越是受不了见不到谢则安的日子。一想到自己和谢则安日后可能连眼前这种亲近都没有了,赵崇昭心里就疼得厉害。
这两年来,赵崇昭装傻的功夫越来越厉害了。
赵崇昭拉着谢则安到处玩耍。
和谢则安刚到京城时不太一样,这会儿他的仇家少了,走在路上偶尔还能遇上可以坐下喝酒的友人。
赵崇昭被赵英悉心栽培了六年,眼界广了,对那些前倨后恭的家伙都瞧不上眼,只凭自己的喜恶交朋友。再加上谢则安在旁指点,赵崇昭身边早已聚拢了不少有才干的人。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他都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太子。
除了在谢则安面前。
赵崇昭见的人多了,渐渐发现谢则安与别人不同。谢则安无疑是聪明的,什么难题到了他手里都能轻松化解。
可谢则安在某些方面特别迟钝。
赵崇昭有时恨极了谢则安这份迟钝,有时又爱极了谢则安这份迟钝。
恨极了谢则安不能回以同样的感情。
爱极了谢则安的一无所察,让他能拥有他久一点、再久一点……
赵崇昭和谢则安见了几个朋友,又和谢则安一起回了谢府。
晏宁公主见兄长来了,面露喜色。她正愁着没人商量谢则安的“再娶”,找借口打发谢则安去做别的事,把自己的意思向赵崇昭说了出来。
赵崇昭瞪大眼。
晏宁公主忍不住抬头看向一语不发的兄长。
赵崇昭握住拳,死死忍住心底的滔天怒火,咬牙问:“这是三郎的想法?他居然敢想这个?”
晏宁公主暗道“糟糕”,忙说:“不是,是我的主意。我觉得二娘不错……”
赵崇昭从齿缝里蹦出两个字来:“二娘?”
晏宁公主一愣,说道:“三郎没和你说吗?就是长孙家的二郎,她其实是女孩子……我看她和三郎就挺配的。她六年前已经经常和三郎往来,三郎教了她很多东西,也夸她聪明得很,他们要是在一起的话,应该会相处得很好。”
赵崇昭一掌拍在桌子上。
晏宁公主吓了一跳:“哥哥?”
赵崇昭心里早就翻江倒海,又是愤怒又是嫉妒,那酸溜溜的感觉快把他整个人都腌酸了。他转念一想,自己是因为喜欢谢则安才会这么生气,妹妹居然毫不在意地替谢则安安排“再娶”事宜,是不是代表妹妹根本不喜欢谢则安?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赵崇昭再也没法把它压下去。
妹妹不喜欢的话,那他不就可以喜欢了?
赵崇昭郁闷全消,毫不犹豫地说:“不行,我不许宁儿你想这个!驸马就该有驸马的样子,想什么再娶,我不答应!”
晏宁公主说:“哥哥你不能这样,三郎是你最好的朋友,你要为他想一想!”
赵崇昭才不管那么多,他心里想的是驸马这个身份很不错,他可以一直不让谢则安娶别人了。他不容拒绝地说:“反正我不会答应,宁儿你不要再提。”
晏宁公主瞠目结舌,没想到自己遇到的第一个阻碍居然是来自兄长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