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说:不对,依我看,这些人并不缺吃穿。
父亲说:哦,这个嘛,你的问题我还真解答不了。
四天下来,郭向阳没有邀请他们父子去看他住的地方,老何其实是想去看看他混得怎么样的,但既然没有邀请,也就不好提出来。
有一个女子和郭向阳一同来办事处吃过几次饭,郭向阳没有向那个女子介绍何氏父子,也没有对他们说这个女子姓甚名谁,什么的干活。
办事处的人私下里告诉何氏父子:那是郭向阳的女朋友。这个女子叫心宜。
心宜谈不上很漂亮,但是好看。如果说漂亮,比不上郭向阳在了丁县玩过的那些女孩子,百八十里街也就那么大,几个出众一点的大家都不会走眼。在何氏父子眼中,好看比漂亮更中用更重要。何氏父子认为心宜好看,是她有风度、轻言笑语、走有走相、坐有坐相、衣服抻抖、发丝不乱、手指甲都修得整整齐齐,她总是认真倾听别人说话,不插嘴,言语不多,但说一句算得一句,句句有分量,一眼看去就知她是一个大家闺秀,是个心事很深的人。但怎么看也猜不准她是一个少妇还是一个红花闺女。显然这事是不能向他人打听的,干他们这一行的,最忌打听别人的情况,这样很容易落得一个不好的嫌疑:说他们看相不是看出来的,而是事先打听好了的。
一直到送走何氏父子,郭向阳也没有提出要请他们给这个女子看看。
走时老何提出来想见见刘铁,在省里他们只认得刘铁一个人。见刘铁,他还想和他说点什么,自从于政委交代了要他们对刘铁负责的话,也有些时间了,这事还一直没有办。至于该怎么说,老何并没有想出合适的话来,也只能是见了面之后,随机应变,像打珠算盘一样,见子打子,这个能力,作为一个相师还是具备的。但郭向阳说刘铁出差了,便只好作罢。再想想:这也是合该刘铁要走到他躲不开、甩不脱的那一步。
还是司机小牟送何氏父子回去,在车上他又备下了橘子给何氏父子解渴。见这个司机这么好,没有什么感谢他的,老何便稍稍给他讲了讲他的命相。
老何对小牟说:你去年不好,退财又怄气,而且退了财怄了气还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今年上半年还没有恢复元气,不过你现在好了,万事顺畅。你生的应是个男孩,这孩子有出息,托的外婆家的阴福。不过你可要注意一件事,今后每逢清明节,不要开车……
听此言司机瞪大了眼睛,惊讶得合不拢嘴巴,忙把车开到路边停下来,手忙脚乱地替他们剥橘子皮,把橘子瓣送到他们手中,他拉着老何的手:老何你真是个神仙,讲得真准,真是想不到你会这一手,难得难得,难怪刘处长说你们了不起。咳,真是不好意思,去年我经不起挑拨,怀疑我老婆和人家有名堂,结果两公婆打了半年架,打烂了四只热水瓶、两个电视机,真是退财又怄气,还不能说出去。生的也是个男孩,没错,我老婆的爷爷是个秀才,我岳父是个老右派,一家子都是文化人,你说孩子托的外婆家的福,一点都没错。老何,你还给讲讲,讲讲我以后的情况……老何拒绝,说:就这么多吧。司机叹道:早晓得老何你会这一手,真想请你替我那几个战友看看,他们总是不得志,看不到前途。老何说:说着玩的,你可别给我们做宣传啊。司机说:我看不是说着玩的。这种事我见得多呢,如今说自己会看相的,到处都有,但是半瓶子醋多,白开水就更多了……
小牟把何氏父子送到家就告辞了,连饭都留不住。
老何送他时又嘱道:可要记住清明节不开车。
到家后,半音对父亲说:这个郭向阳,变得好有城府了啊,以前他可以和你把酒拼醉,现在滴酒不沾了。
老何道:戒酒是好事。这人呢总是要变的,人不可死量,水不可斗量,水不流就是死水,流动了,就活了,一个“活”字,就是变,这变里可是玄机重重呵,所以你外公说过,干这一行不能把话说死,要心细如针,不能马马虎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