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的,刘铁没有走的消息还是被于长松知道了,政委派人强行把他拉到招待所去吃饭,这样一来刘铁就不能拒绝了,官场自有官场的规矩。
来人拉拉扯扯一定要把郭向阳也一同拉去吃饭,甚至说出“你看不起家乡啊子还不嫌母丑哩”之类的话来,但最终还是被向阳委婉地谢绝了,向阳在场面上混得久了,晓得这饭不能去吃。县里的邀请无疑是诚恳的:一来他是于长松的公子,二来他是同刘铁一路来的。但他无官无职,又不是个能为家乡做贡献的角色,不适宜去吃那场面上的饭,若是插在里面,他不自在,人家也不自在,何必把一个好好的气氛给冲淡了呢?便留下来和何氏父子说话。
何半音就表扬他:你很成熟了啊。
向阳道:这饭是不能去吃。
半音说:不去比去好。
何了凡对向阳说:你这一阵气色蛮好的呀。
向阳说:应该还可以,这一阵子和心宜一起把一些多年积压的事情都理顺了。你们那次来省里,心宜正跌在低谷,是最不顺的时候,如今总算是爬上来了。
何半音问:该办酒了吧?
向阳说:心宜说过,结婚证不过是一张纸,两个人真是好呢,要一张纸干什么?要是维持不下去,有一张纸又如何?这个观点我以前很难接受,在省里呆久了,看多了就想通了。
老何说:那你妈会急死去。
向阳道:这是我的事,又不是她结婚。
老何说:这话你不会对她讲吧?
向阳笑:暂时还没有这个胆子。
在来了丁县的路上,刘铁交代过,他那事在没有看到省委文件之前不能对任何人透露风声。但一旦和何氏父子坐在一块,郭向阳的好奇心便冒了出来,他很想考一考他们,看能不能从刘铁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好事来。
向阳问:你们就没有看出来,刘铁的气色也很好啊?
老何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向阳问:半音你看呢?
半音也笑笑:气色当然是好,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向阳朝半音伸了伸大姆指:说得好。
半音意味深长地笑笑:等等吧,十天后才见得分晓。
郭向阳一拍大腿:对,对,兄弟你说得对。
向阳走后,老何开始烧洗脚水,儿子铺纸倒墨开始练字。这是他每天必坚持的功课。
老何问:儿子你看到刘铁什么了?
半音随手在纸上写了六个字:
山中雾水中月
老何点点头,说:唉,可惜了,一个好人。
郭向阳实在不想把何半音的话告诉刘铁,刘铁可是交代了不让他透露风声的,皆因刘铁对他太好,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拉扯他,要是他和心宜真结了婚,刘铁还算得上是媒人哩,而且在生意上刘铁一直暗中帮着心宜。他无以回报刘铁,只能是替他的长进而高兴,一激动,还是忍不住把何半音的话说出来了。
刘铁听了很受用,没有责备他透了风,问:他真是这么说的?
向阳:千真万确,他说的就是十天左右。
刘铁:可他父亲以前不是这么说的。
向阳:咳,你不晓得,儿子早就超过父亲了。你没听说老何把招牌给取了,又重新把篾匠手艺捡起来了?他早就准备急流勇退,淡出江湖,一个摊子就交给儿子了。
刘铁说:嘿,嘿,你进步了啊,能说出急流勇退、淡出江湖的好句子来了。
向阳说:没办法呵,天天同一个大学生睡觉,不准备几个好句子来,也不好意思。只有你明白,我还是一个白肚子,倒出来没有三两墨水。
刘铁:不要自卑,我看你已经很不错了,你和心宜也已经有三四个年头了吧?这已经是个奇迹了。你晓得心宜创造的最快踢人记录有多快吗?她和一个留美回来的博士只呆了三天,便被她一脚踢了。文化高低不能说明问题呵老弟。
向阳说:不过我早就做好了被她一脚踢开的准备。
刘铁说:依我看,要踢早就踢了,你很可能是适应她了。
刘铁这话很实在,郭向阳听了能接受。凭他的条件,恐怕不能与心宜同居过的任何一届男友一只小手指相比,他的惟一好处便是能够“适应”她,这个适应就是,哪一方面都不如她,同时不会干扰她要做的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