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年来,他两人一直未在江湖中现过行踪,直到此次李莫愁才将这两个昔日称雄一时的巨盗找了出来,这两人眼见李莫愁武功卓绝,又是美艳如仙,竟然替她卖起命来。
以他们这种身份和武功,再加上这十余年的苦练,他们自然不会将面前这弱冠少年放在心上,若不是瘦弥陀这些年隐于边荒,难寻绝色,正巧染上了“断里之癣,余挑之嗜”,竟对面前的煞星动了欲念,他们只怕也早已动了杀手了。
胖纯阳面容骤变,冷笑连连,突然回过头来,向那枯瘦如竹的僧人瘦弥陀冷笑说道:“老和尚,这小子虽然生的不错,但样子却太讨人厌,我可要对不住了,拿这小子来开十多年来的杀戒了。”
他话声方落,突然大喝一声,右手扬起,剑光如虹,刷地一剑,五丁开山剑势有如风云乍起,向杨孤鸿剁去。
一直隐忍着心中怒火的杨孤古鸿,神色虽然像是未将这两人放在眼里,其实却已早有戒备,此刻目光微瞬之间,瘦长的身形,便几乎像他目光一样,雪涌地向左移开五尺,右掌一伸,突然并指如剑,电也似地向胖纯阳右时间回池大穴点去。
瘦弥陀冷眼旁观,杨孤鸿虽然如此,瘦弥陀对他却并没有什么怒意,胖纯阳虽然出手,瘦弥陀心中还在暗怪他不该如此辣手。
但杨孤鸿此刻身形一展,瘦弥陀枯瘦的面容上却也不禁为之变了颜色。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虽然是一句通俗已极的俗语,但这句话之所能够如此通俗,却是因为此话其中的确含蕴着不变的真理,一个武功平常的俗手,纵然有心作内家高手状,但却难以瞒得过真正武林高手的眼目,而此刻杨孤鸿出手之间,虽然有心将自己武功隐藏三分,却已是够使得别人为之吃惊变色的了。
胖纯阳一招落空,心头亦不禁一震、但这时他已动了手,哪里还有时间容他来思索别的问题,口中又自大喝一声,竟将自己方才已经递出的一招五丁开山硬生生撤了口来,左脚前踏一步,右掌剑势横划,长虹贯日刷地又是一招灵震剑派中的绝妙招式。
此招一出,杨孤鸿心中却不禁微微有些失望,要知道长虹贯日这招剑式,虽然颇为精妙,但这胖纯阳手中所持的兵刃,长不及两尺,以这种兵刃来施展这种招式,在杨孤鸿眼中看来,不但毫无威力,而且破绽百出。
他先前原本将这两人估计得极高,此刻见了矮胖人竟施出这种招式来,便不禁有些儿失望,口中冷笑一声,手掌随意折出,五指伸张如爪,随着这一招长虹贯日的去势,向胖纯阳手腕抓去,胸膛微缩间,便已避开了剑锋。
哪知——长虹贯日一招剑到中途,招式尚未递满,这只如牌短剑,突然变挥为拍,“砰”地一声,拍向杨孤鸿下腹。!
这一招不但变招之快,快如闪电,而且大出杨孤鸿意料之外,也全然有异于武学招式的规范,瘦弥陀眼睑低垂,低念一声:“阿弥陀佛!”
站在一旁的红裳少女们,也自一声娇嗔,眼看这英俊少年,便要毁在这一柄昔日名震河朔、扬威武林的牌剑之下。
哪知他佛号尚未念完,只听“铃”的一声清鸣。
接着,那胖纯阳竟蹬蹬连退数步,掌中短剑斜扬,险些脱手飞去,他矮胖的身形,也险些立足不稳,跌到地上。
杨孤鸿眼看这只奇形牌剑已将拍在自己身上,心中亦为之一惊,但他多年苦练,虽惊不乱,手掌突然一圈,五指齐地弹出,“挣”的一声,竟将胖纯阳连人带剑震出数步,若不是胖纯阳亦是内外兼修的内家高手,此刻不但要被这一招绝技震飞手中长剑,只怕连虎口也要被震裂,杨孤鸿一招得手,却并不跟踪进击,以抢先机,只是冷笑一声,轻蔑的说道:“原来也不过如此!”
胖纯阳连退数步,方自拿桩站稳身形,只听四下的红裳少女惊叹之声不绝,再听了杨孤鸿如此轻蔑的话,他心中既羞且怒,方才他眼看自己一招已将得手,此刻他连自己是如何输的招都不知道,要知道杨孤鸿方手五指斜飞一弹,正是将达摩绝技弹指神通化成的一招,不但这身历其境的胖纯阳看不清这一招的来历变化,就是一旁观战的红裳少女和瘦弥陀,虽然目光一直瞬也不瞬地望着,却也未看清这一招的变化。
夜色之下,只见这胖纯阳多肉的面庞上横生的肥肉,竟似起了阵阵抽动,而这肥肉上泛起的油光,似乎变成了淡青的颜色,他双目如火,狠狠瞪着冷笑不绝的杨孤鸿,就像是一只刚从河里捞起未的比目肥鱼一样。
杨孤鸿却连眼角也不望他一眼,却对那枯瘦如竹的僧人冷笑道:“你如另有神通,不妨也来试试,哼哼,看今日此刻,究竟是谁要当谁的徒弟。”
语声未了,胖纯阳突然厉吼一声,杨孤鸿斜眼望去,只见这矮胖道人的一身肥肉上穿着的那件又紧又短的道袍,竟随着他这一声厉吼,“嘶”地裂成两半,胖纯阳左手一抓,竟将这件道袍撕了下来,重重一掷,掷在地上。
于是他身上就只剩下了一条青布长裤,紧紧裹着他那两条粗短的象腿,而他身上的一身肥肉,却不住地颤抖着,在夜色之中望去,活像是秦淮下游污秽得使人发呕的波浪。!
红裳少女齐地一声娇嗔,伸了王掌,掩住眼帘,杨孤鸿冷笑喝道:“你这是干什么?”
这其中只有瘦弥陀知道,他的伙伴此刻已动了真怒,若没有别人的鲜血染红他身上的肥肉,只怕他这怒气永远不会消失。
杨孤鸿口中虽在冷笑,其实他心中却又大起戒备之心,看到这胖纯阳这种可笑之态,心中并没有半分可笑之意。
只见胖纯阳身上的肥肉,越颤越急,双目的目光也越来越狠,而他口中的厉吼声却逐渐低微。
于是,他粗短的象腿,便开始移动起来。但却又移动得那么缓慢,那么沉重,杨孤鸿目光动处,心头不禁为之一凛。
原来他目力大异常人,在这深夜之中也能看出这胖道人的脚步每一移动,竟在这坚实的山路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但是他瘦长而潇洒的身形,却仍卓立如山石,他明锐的目光,也瞬也不瞬地望在这张丑陋,多肉,而满含怒意的面庞。
只见这面庞距离自己越来越近——那重渴的呼吸声,听来也像猪栏里的低鸣,变为阴空中的闷雷。
那些红裳少女,忍不住移开掩在眼帘上的玉手,抬目望去。
眼前剑光忽然一亮一杨孤鸿只觉一道重如山岳的风声,随着这矮胖道人缓缓挥动的牌剑,向自己当头压下。
而就在这同一刹那里,瘦弥陀突然身形突起,却也掠向杨孤鸿身后,灵台飞瀑、天绅倒挂,“刷刷”两刀,电也似的向杨孤鸿背后脊关节之处刺去。
杨孤鸿双掌一翻,倏然转身,脚下有如灵鹭啄鱼,连踩七步。
脚步是细碎而繁杂的,他瘦长的身形,便在这绝妙的步法间滞洒地避开了这前后三招。
哪知,胖纯阳生像是早就知道自己这一敛刺不中人家似的,目光只管注定在杨孤鸿身后,他一招落空,目光却瞬也不瞬,突然手腕一翻,扑地一剑,向杨孤鸿左胸刺去。
方才他那一剑似缓慢又沉重,此刻这一剑却炔捷无比:杨孤鸿心中一惊之下,只得向右一避,哪知那枯瘦和尚与这矮胖道人武功竟配合得丝丝人扣,虽分进却如合击,竟倏然一刀,自右向左,这一刀一剑竟将杨孤鸿拦在中间,杨孤鸿若要向左退,那牌剑就在那边,但他如想右进,却又有如长鞭的利刃挡在前面。
这两招,一招由左向右,一招自右向左,虽似两招,正是五台剑派中的绝技大闩门式加以变化而成的。
杨孤鸿虽然武功深不可测,但初遇这招,心中亦不禁一惊,突然右掌一挥,五指齐弹,只听又是“铮、铮”两响,一刀一剑又自震开,只是他这一招发招前并不准备,是以出手并不重,否则便又得将这一僧一道的身形震退。
牌剑鞭刀,胖仙瘦佛见自己苦练多年的绝招,此刻竟又被人家轻轻易易的一指弹开,心中谅骇无比,但却绝不迟疑,胖纯阳哼地一声,短剑一偏,探海屠龙竟斜斜削向杨孤鸿下盘,瘦弥陀长刀横扫,却是一招无风扫叶,呼地一刀,疾然削向杨孤鸿左肩。!
这两人方才两招一左一右,此刻两招却是一上一下,招招俱是狠猛无比,而且变招更是快如闪电,杨孤鸿以一敌二,眼看像是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那些红裳少女在夜色中也看不甚清楚,只看到两道光华,直上直下地劈向杨孤鸿,两个照面过去,杨孤鸿竟连一招也没有还出,心下又是高兴,又是可惜,高兴的是眼见自己人得胜,可惜的却是这少年人品既佳,年纪还轻,死了真有点冤枉。
哪知杨孤鸿成竹在胸,看了这憎道两人的这种狠辣的招式,心中却有些着恼:“我与你二人无冤无仇,你何以下此杀手?想来你们平日必定是毒辣成性。”
当躯微侧,左手突然闪电伸出,竟搭上了胖纯阳手中的剑柄,轻轻的向左一推,胖纯阳大惊之下,只觉一般大力涌出,掌中剑刃竟不由自主地顺着他手势扑划过去,“当”的一声,竟与瘦弥陀长刀相交,被杨孤鸿架开了一招。
杨孤鸿这一手以敌攻敌之技,虽然仿佛是太极门中的牵缘手功夫,然其中却渗揉了“武当”空手入自刃的功夫,莫说对手只有两人,纵有十人八人的刀剑一起攻来,他也能以敌人之刀攻敌人之剑,再以敌人之剑架敌人之刀。
他露了这手绝技,那些红裳少女却看得更是莫名其妙,要知道她们虽会武功,但功夫不深,怎会看得出这种混合了两种功夫的内家绝技,大家对望一眼,竟都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驾车的车夫看得手腕发麻,竟不觉将缰绳一松,拉车的马早已被这阵刀光剑影惊得不住长嘶,此刻便“嘶”地向山上冲了过去,但此行道上,行上不易,它冲了两步,又只得在道旁停下,那马车夫惊吓未定,此刻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这些红裳少女与驾车夫均心中惊骇,瘦弥陀与胖纯阳心里自更发毛,这两人功力相若,刀剑相交,均感手腕一麻,虎口也隐隐作痛,立刻斜跃转足,退后一步,这两人出道江湖以来,只有在中原大侠卓浩然手中栽过一次大筋斗,此次见这少年,年纪还在昔年的卓浩然之下,武功却似在他之上,两人对望一眼,心里都在暗问自己:“这少年是谁?怎地有如此武功?”胖纯阳脾气暴躁,性如烈火,此刻心里暗骇,身上的肥肉发抖得更加厉害,恨不得一剑将杨孤鸿剁个透明窟窿。
当下他大吼一声,挥剑又上,瘦弥陀呆了一呆,也自扬刀而上。
杨孤鸿方才初展绝技,只道这两人心里有数,会一起退去,此刻见了他们的模样,完全是一副拼命姿态,不禁大喝道:“我手下留情,你两人要是再不知进退,可不要怪我手辣了。”
他虽然志切亲仇,不想多造杀孽,是以根本不想将这两人伤在掌下,但这瘦佛胖仙两人心里却另有想法。
他们想这少年武功虽高,但方才也许只是自己一时大意,是以才会失手,若说自己两人联手还敌不过这少年的赤手空拳,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之事,莫说他两人不信,此刻使是有别的武林中人在旁,只怕也万万不会相信此事。
又是数招已过,那些红裳少女见到这瘦佛胖仙两人一刀一剑配合得的确巧妙,看来仿佛有如水银泻地一般,一片光幕将杨孤鸿密不透凤地围在中间,她们实在想不透杨孤鸿是怎么将这些招式避开的,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