纲:兄弟间鹬蚌相争,西门庆渔翁得利。
纲:花子虚的兄弟争财产,一纸诉状送往东京开封府,开封府受理了案件,指派清河县政府抓人。
目:有一天,西门庆提早回家,面色异常,吴月娘就感觉很纳闷。西门庆道出原委,原来当天他和花子虚、应伯爵等四五个在院中郑爱香儿家里喝酒,忽然有几个公人闯了进来,不由分说就把花子虚带走了。这些人不知就里,吓了一跳,西门庆跑到李桂姐家躲了半天,派人打听,才知道是因为花子虚的兄弟和他争财产,清河县政府接到命令,前来抓人。吴月娘乘机劝他好自为之,和这些人鬼混一起早晚得出事。西门庆不以为然。
纲:小娘子吃里爬外,大官人笑里藏刀。
纲:俗话说“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对于贪婪的西门庆来说,对于金钱的追逐,是“韩信将兵,多多益善”。对于他将要得到的最大一笔启动资金,当然是来者不拒。
目:李瓶儿派天福儿过来请西门庆商议事情,她罗衫不整,形容憔悴,脸都吓黄了,跪着哀求西门庆不看僧面看佛面。她认为花子虚这是遭受报应了,平时不信金玉良言,一味胡作非为,如今遭人暗算,实属必然。刚才花子虚派人捎话回来,让她去寻人情,她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门路?本来她想发狠不管,因为这是他自作自受,就想让他被带到东京,受点教训,可是不想辱没了花太监的名头,因此不能袖手旁观。如今来找西门庆,就是托个人情,不要让他挨打受苦。接着,她就讲了个中原委。花太监一共有四个侄儿,老大花子由,老二花子虚,老三花子光,老四花子华,这四个基本都是“朽木不可雕也”,而这个花子虚更是不成大器,花太监就把财产放在李瓶儿手里掌管。在此就产生一个疑问:花太监和李瓶儿究竟是什么关系?
中国封建专制一个登峰造极的标志就是太监制度,为了满足皇帝一人之淫乐,让成千上万的男人失去尊严。太监在肉体上的男欢女爱被剥夺了,可是心理仍然有需求,这就会产生变态的性欲,当时太监纳妾司空见惯,这个李瓶儿能不能首先是花太监的小妾?后来又嫁给了花子虚?有这样几个证据:一、李、花二人夫妻关系不好,李瓶儿甚至不让花子虚和她同房。二、财产都由侄儿媳妇掌管,这种情况比较少见。三、就连图都能在侄儿媳妇手里存放,更是骇人听闻。四、是不是和花子虚的夫妻关系有名无实?李瓶儿性欲一直得不到满足,这才会红杏出墙。反正有这样一种既定事实,花太监在世的时候,其他三人就没有得到一点好处,去年,花太监死了,花大、花三、花四只分得一些床帐家伙,没有得到一分现银。李瓶儿曾经劝花子虚不要把事做绝,可是他我行我素。如今果然遭受暗算。
西门庆当场拍胸脯保证“哥的事就是我的事一般(说这样话的每天都有成千上万,做到的能有几个?)”,因为他对官场之事了如指掌,知道开封府杨府尹是蔡京门生。蔡京是最大的权奸,善于指鹿为马,对皇帝和朝政影响巨大,而且蔡京和杨戬又是一个鼻孔出气的。杨戬的亲家是陈洪,陈洪的亲家是西门庆,因此杨戬和西门庆的关系就叫“四门亲家”,也就是亲家的亲家,中国人的人际关系能让老外找不着北。西门庆认为杨、蔡二人都是能在皇帝面前说上话的人,由这二人同时出面,杨府尹“有个不依的?不拘多大的事也了了”。这就是潜规则。
西门庆认为首当其冲的贿赂目标是蔡京,杨戬提督和自己有亲戚关系,尚在其次。李瓶儿回到房中,拿出六十锭大元宝,共计三千两银子。反倒是西门庆认为太多了,只要一半足矣,李瓶儿的观点是不但不多,还要把珍藏的四箱宝贝,一股脑地交给西门庆保管,她认为双拳难敌四手,长久下去自家财物都要被人算计了去,自己恐怕到头连个依靠都没有,还不如早想退路。西门庆怎么也得犹豫一下,问她要是花子虚提起怎么办,她说这都是老公公在时,偷偷让她收藏的,花子虚“一字不知(老太监对侄儿媳妇比对自己侄子还好十倍,这种行为令人生疑。)”,让他放心大胆地拿。西门庆回家和吴月娘商议,月娘认为银子可以装在食盒之中光明正大抬过来,而那些箱笼珍宝,必须避人耳目,不能太过招摇,“必须夜晚打墙上过来方隐密些”。西门庆闻言大喜。
我以前一直纳闷,面对像西门庆这样喜新厌旧的人,吴月娘的地位为何一直这样稳固呢?两人之间无性,也基本无情,甚至吴月娘敢说别人不敢说的直言,为什么两人还基本相安无事?后来我把二人定位为“政治伙伴”,就像刘邦和吕后的关系。这个问题以后再谈,从这件事情上可以看出吴月娘确实是张竹坡定位的“奸险好人”。
“奸险”如何还能和“好人”联姻,这就是辩证法。
当天,小厮们先是抬回来三千两银子,到了晚上,李瓶儿那面带了绣春、迎春两个心腹,西门庆这边,率领月娘、金莲和春梅这些亲密娘子军,双方团结合作,众志成城,把细软之物通过墙头秘密转运到了吴月娘房里。
鉴:富贵自是福来投,利名还有利名忧。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作者观点)。
纲:花子虚化险为夷,李瓶儿再施辣手。
纲:虚构的《三国演义》当中有一个妇孺皆知的典故,叫“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如今的花子虚就和“小说中的(非历史上真实的)”周公瑾一样同病相怜。他赢了官司,可是后院起火,弄得名败身辱。
目:西门庆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花家的财产连锅端,当然还是会“花人钱财,与人消灾”的,他从亲家陈洪那里讨来书信,派人先找杨戬提督,又通过蔡京的门路,跟杨府尹通了声气,此人倒是清廉,独善其身,可是对中国官场的关系网不敢有丝毫挑战。花子虚事先得到消息,在审问之时,就避重就轻,杨府尹也明显向他倾斜。花子虚强调,老公公死的时候,花了大笔银子,其他的生活用具也都均分了,只剩住宅两所、庄园一处。杨府尹就让他把这些房地产卖了,所卖银两让三人均分,从此就两不干涉,你走阳关道,他走独木桥。这三人还想争隐性资产,被杨府尹臭骂一通,当堂驳回。
李瓶儿知道审判结果后,找西门庆商议大计,让他一不做二不休,把挨着他家花园的这座房子也买下来,她的论点是“到明日,奴不久也是你的人了”。西门庆回家和吴月娘商议,月娘当场反对,怕如此一来,招惹花子虚疑心,还是静观其变。其实我在书中除了看到西门庆有投机钻营和打理生意的本事外,看他还真没有这个女人的眼光和手腕。
花子虚回来之后,“当官估价”,拍卖房产,就是由政府判定应卖多少钱。最后,把安庆坊的一座房子以七百两的价格卖给了王皇亲,清河县南门外的庄田以六百五十两的价格卖给了春梅未来的老公周秀周守备。挨着西门庆家的这座宅子拍卖价是五百四十两,因为靠着这样一个恶霸,别人不敢买,花子虚再三要求,西门庆就说没有银子。因为这次拍卖是由政府主导,强制施行的,有最后期限,官府不断催逼,李瓶儿急了,派冯妈妈给西门庆递话,西门庆做足了文章这才“千呼万唤始出来”,买了这个房子。花子虚共卖一千八百九十两银子,在官府的主持下,当堂分给三人,三人也都签字画押,交割明白。然后清河县上报开封府,了结此案。
一场官司下来,花子虚的银两、房子和庄田都没了,就连老婆都另攀高枝儿了,彻头彻尾的“赔了夫人又折兵”。按照他的意思,还想和“亲密兄弟”西门庆算算账,拿走的三千两是不是还有盈余,凑合着再买一个房子。李瓶儿骂道:“呸!你这个混蛋,整天不干正事儿,在外眠花宿柳,炫富摆阔,果然遭人嫉妒,被人设下圈套,抓进牢里,这时你知道害怕了,让我去托人情。我一个妇道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进的,晓得什么事体?认得何人?到哪里去找人情?我浑身是铁能打几个钉儿?就是为了救你,我不怕丢脸,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多亏了隔壁西门大官人,看在往日情份上,派了家人,冒着严寒,亲自到东京给你打通门路,也替你把事儿安排妥当了。如今你摆平官司了,两脚刚踏平川地,就得命思财、疮好忘疼,如今又和我秋后算账了。你写的帖子还在家,没有你的手书,我能擅自拿银子找人情?”花子虚说:“我确实写信让你托人情了,我以为怎么也花不了这么多,还能剩下些买房子。”妇人道:“呸!浊蠢才!你早想着干什么了?现在才知道精打细算。真是有钱时摆阔,没钱挨饿。千也说使多了,万也说使多了,蔡太师和杨提督这样人哪个是胃口小的?托了这样的门路,你还想剩什么钱?如果要不是托了这么大的人情,你到了官府里,能轻易饶了你这个忘八?当官的一下也没打你,好好地放你出来,如今在家里又背后议论人。人家西门官人不归你管,和你又是什么亲?不计代价替你打点,救你出来。我看你还应该摆桌酒席,请人家过来当面道谢呢!怎么如此忘恩负义,倒要和人家算起后账来了?”骂得花子虚闭口无言。
第二天,西门庆派玳安送来一份礼给花子虚压惊,子虚也备好一桌酒席,要答谢他,并想趁机问一下银子的使用情况。按照西门庆的意思,还要拿回几百两,可是李瓶儿不肯,并派冯妈妈亲自传话,不要过来喝酒,胡乱记个账目,告诉他钱都花完了就行。有了这话,西门庆不是乐得受用吗?一直不见。花子虚不识时务,再三邀请,西门庆干脆躲到了妓院中,气死你,就是不见。花子虚气得发昏,只是跺脚。
鉴:只要女人变心,不管男子汉如何顶天立地,也难逃其暗算。自古都是“男主外,女主内”,那男人的名声为什么会毁在女人手里呢?就是不懂驾驭女人之道。重要的是缘分相投,夫唱妇随,方可平安无事,像花子虚这样的整天谩无纪律,嫖风弄月,想要其妻子安守妇道、不生外心,不是痴心妄想吗(这是兰陵笑笑生的观点。观点中肯,不算迂腐。)?
鉴:花子虚确实有咎由自取之处,可是此时的李瓶儿心肠确实够硬的,完全不顾“一日夫妻百日恩”,就是想置花子虚于死地。此时的她,和潘金莲如出一辙、伯仲之间,一个用毒药,一个用软刀子,必致丈夫于死命。
此时的李瓶儿之狠毒甚于西门庆,好多事情要区别对待,这时的他有一点恻隐之心,反而倒是李瓶儿坏事做绝,这就是西门庆形象的复杂,不是一个“坏人”就能概括的。当然要是有点起码良心,还是不能听李瓶儿的话。
西门庆吞其家财,得其女人,买其房子,妇人还逼着老公去握西门庆的手,说“谢谢啊!大哥”。确实够狠。
鉴:作者也够狠毒的了,他不应该这样写,中国的主流价值观一向是报喜不报忧,还是对黑暗的东西视而不见,掩耳盗铃较好。
鉴:对既得利益者,关系网是法宝,是护官符,不过从整体和长远来说,人生没有永远的赢家,关系网会让每个人都成受害者,而且关系网总是与民主和公正绝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