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 有时候
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等到风景都看透
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
冰岛之行出发当天的凌晨,吴宏达再度因心脏问题入院。这一回,主治医师建议采取保守治疗。
“患者年纪大了,身体虚弱,不建议进行手术,希望家属知悉!另外,如果他还有什么心愿,就尽早帮他完成吧!”Doctor Fong站在走廊,简单交代几句后就跨步离开。
病房内的老爷子,早已不是上一次威风凛凛咆哮山林的狮子之王了,如今的他,犹如龙陷浅滩虎落平川般落寞。
他半躺在病床上,浑浊暗淡的双眼深陷在饱经风霜的脸上,缓缓地扫视着围绕在病房周围的家人们,半晌,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我已是一个将死之人,命不久矣。你们……但凡还有半点孝心,就好好听话一次!不然,就都给我滚,别在这里碍眼。”
语毕,吴老的眼神停留在长女身上,她不忍看他,垂下了脑袋。
“霍晋潍!”老爷子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吼了一句。
“到!”被点名的Howard立马出列,坐在床沿,紧握外公的手。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还记得我和你之间的约定?”
“当然!”他用大拇指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凹陷的虎口,“我答应了公公,要陪你去一趟南京的。”
“说话可算话?”老人的眼里闪过一道光。
“牙齿当金使!”霍晋潍笑得一脸灿烂。
“好!”吴宏达顿时高兴得像个孩子。
“Howard?”吴苏英眉心紧蹙、愁眉不展。
“你若不同意,现在就给我出去!”老爷子瞬间拉下脸,下起了逐客令。
一旁的霍祈乾伸手轻抚妻子的后背,识趣地打着圆场。
“为人应有诚信,我想Howard做的对!不过阿爸,你越是想快点实现愿望,就越应该遵从医嘱,出院后在家里调养一段时间,身体好一些后就可以安排南京之旅了。”
到家时已几近天明,菜场商贩、环卫工人、巴士司机等早起的鸟儿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辛勤劳作。
率先冲完凉的钟施琳躺在床上,原本浓浓的睡意,早已被医院的84消毒水味和寒霜彻骨的空气驱散开。
“Sorry啊!老婆,说好的旅行又泡汤了。”霍晋潍在她身后躺下,轻手轻脚地把她捞进怀里。
她的脑袋抵着他的下巴,“没关系!反正,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是公公……却未必有。”
期待许久的出行被迫叫停,任谁在当下都不免失落,哪怕是向来大方懂事的霍太太。
“多谢老婆,下次一定补偿回来。”他低头吻了吻她的秀发。
……
钟施琳在宽敞的阳台上,铺了一层瑜伽垫,她正以“风吹树式”的姿势站在上面,直面着繁华忙碌的维多利亚港。天后空灵的嗓音正从一旁的蓝牙音响里循环飘进她的耳朵,最近,她特别热衷于聆听像《红豆》这样的怀旧曲风。
重庆之行,加上外公二度入院,让她更加深切地体会到了身边人的重要性。而她与先生之间的关系似乎也越来越融洽,有时候甚至还颇有些热恋的感觉。
“老公,Carman要结婚了。”晚上冲完凉,钟施琳挨靠着霍晋潍坐在沙发上,替他修剪指甲。
“Carman?她不是和Brain分手了吗?”他用空出的那只手捋着她的青丝。
“嗯,结婚对象和Brain完全没关系。他们是旅行认识的,对方是个律师。”
“哦?看来这缘分要是来了,可挡都挡不住啊!”Howard轻笑,“婚礼在什么时候?”
“明年开春,具体的事宜还未确定下来。”
“好,到时候我陪你去。”
……
时光如流水般静静徜徉,仿佛一夜间的功夫,处在祖国南端的香港直入寒冬!挂在橱窗前数月无人问津的呢绒大衣、轻薄羽绒被一扫而光;从冰冷的街道进入室内,张嘴说话可见缥缈的白雾;到了饭点,街道两旁的大小食府前都充斥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老爷子的怀旧之旅正式被提上了日程。
再叁权衡后,孝顺的吴苏英还是决定亲自陪同父亲一圆南京行的夙愿。
“你不是一直都不同意让我离开香港吗?”记仇的老小孩哼哼唧唧的。
“阿爸,你还不了解Howard吗?平时在家里,连袜子找不到都要问太太的人,你能指望他会好好照顾你呀?”霍夫人有些哭笑不得。
从客观上讲,的确没有谁会比吴苏英夫妇更了解吴宏达的身体状况了。什么时候该吃药?该吃什么药?该吃哪几种药?这些,半点差错都不能出。
所以,斗气归斗气,对于女儿的安排,心知肚明的老爷子没有半点异议。
就这样,“牙齿当金使”的诚信商人霍晋潍在本轮,以莫名其妙的理由被KO。
从机场送机回来的钟施琳,刚踏入铺头,一眼就瞥见了站在新款礼服区前面的、似曾相识的一位顾客。
“嗨,这位先生。”她上前,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进来不过10分钟,已是第叁次被打扰!这让他有些烦躁。明明一开始就明确表示了自个儿不需要帮助!可转念一想:罢了罢了!反正这家店以后也不会再帮衬。
他假装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毫无眼力见”的女人只好再次开口。
“这次还是过来帮女友挑选晚礼服吗?我可以推荐几款她最心水的供你参考。”
早在Mandy·Chow尚未在时尚界闯出名堂前,对方伴侣就已是她的忠实粉丝,后来又帮衬了Camp;M Fashion好几年。为此,周曼都已答应待她结婚时,赠送一套独家设计的婚纱作为新婚礼物。Celine对他们自然也印象深刻。
“Thank you!Miss Chung。”中等个子的男人挤出一丝浅笑,“不过我想……已经不需要了。”
“嗯?”她寻思着是否听错。
“我们已经分手了。”
直到他已走出去好远,钟施琳还站在原地,喃喃地说了句:“Sorry!”
“Celine姐,你的手机一直在亮屏呢!”阿Kim挪到她的身边,笑盈盈地提醒她。
“哦?唔该嗮。”她这才回过神来,把手机推到眼前,滑下接听键,往里头的工作室走去。
“嗨喽,薛姑娘。”
“钟小姐,你好。Doctor Wong叫我问一下你,几时有空过来做年度全身体检?”
“哇~原来这么快又一年了!”她有些感慨。
“哪里止一年啊?”电话另一头的人笑了笑,曰:“难道你不记得了,去年和你约过好几回,你不是在国外出差就是在香港忙工作。”
被对方这么一提醒,她倒想起来了:去年,因为创作灵感缺失,连续两季都拿不出一件设计成品!深深的挫败感让她一度陷入自我怀疑中。
“老婆,我今次要去德国和意大利,不如你陪我?就当是散心了。”看破不说破的霍先生,决定推己及人地拉一把陷进泥潭中的太太。
“你去出差,我瞎凑什么热闹啊?”心情不佳的女人没好气地回应。
“我是怕你一个人在香港呆的时间久了,太闷。欧洲又有那么多的地方可以走动,再说了Mandy不就在巴黎吗?她常年不回港,这次你也可以顺便去看看她啊!”
冰雪聪明的钟施琳当然明白霍晋潍的用意,他有心给她找寻台阶,她没有理由不顺着下。
那次欧洲之旅,两人各自忙碌,甚至大部分时候都身处于不同的国家,最后两叁天倒是在伦敦会合。
回港后,原本才思枯竭的她突然灵光乍现,作品不断。此次出行亦成为迄今为止少有的夫妻结伴同行。
“明天刚好是礼拜喔!”她翻了翻桌上的台历,“要不看看下周一行吗?”
“下周一?”很显然,薛姑娘也在确认时间,稍作停顿后,又听见她说:“OK!那就下个礼拜一早8点,Doctor Wong刚好有空。”
挂断电话后没多久,钟施琳又收到了一个大号的白色泡沫箱包装的快递,拆开一看,发现是梁淑华寄过来的卤水熟食,里头的冰块都还未完全融化。
接到女儿的来电时,钟师奶刚好走出麻将馆。
“琳琳,东西都收到了吧!”
“嗯,刚刚到!多谢妈慈。”她本想责备几句的,在听到母亲的声音时改变了主意。
“这两天降温了,记得穿多一件衣服,别只顾着贪靓……”
“知道了!我又不是叁岁小孩子。”话未说完就被Celine一口打断。
“关心你两句还不耐烦了!真是浪费表情!”梁女士亦不甘示弱地回呛。
果不其然,地球不毁灭,钟氏母女就彼此互不谦让。
“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寄东西过来了?现在的市面上,有什么是买不到的啊?又何必那么辛苦?费时费力还费钱!”本意明明是关心、是想提醒母上别太辛苦,可这话儿从钟施琳的嘴里吐出来,怎么就变得如此尖酸刻薄呢?
“嗬!”彼时,被气得不轻的梁淑华可真想直接穿过看不见的电磁波,把在手机另一端不知好歹的女人掐死。
“那些熟食,我不是寄给你的!我是给Howard和亲家母亲家公寄的。他们好说歹说还知道给我打电话,客客气气地说一声‘谢谢’,哪像你这个白眼狼!”
一通怒吼之后,钟母咬牙切齿地收了线!母女俩再次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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