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古代的感冒病毒还没有发展出耐药性,楚昭根据前世经验胡乱搭配的阿莫西林和白加黑,效果也出乎意料的好,第二日谢棣又活蹦乱跳了。
——还没进门,楚昭就听屋中传来女子柔婉的笑声。转过屏风一看,只见谢棣衣衫大敞,一个绝色丫头正跪在地上给他擦拭下身。涂着红色蔻丹的指甲在谢棣健硕的大腿上暧昧的移动着,头埋在谢棣的胯间……
卧槽!一大早就这么骄奢淫逸真的好吗?
“世子殿下来了?”旁边一个侍女袅娜地走过来,语气温柔地好像要滴出水了。谢棣似乎就好这一口,身边伺候的人全是这个调调,说起话来好像嘴里含了块糖,又甜又软的。
谢棣虽然还是很虚的样子,但既然都有这般心思,想来药还是有用的。
楚昭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道:“病才好就这样浪。”
挥手示意侍女下去,谢棣挑眉搂住楚昭,得意洋洋地笑道:“小寄奴还是这么害羞。来,看看,这是我新得的侍女,喜欢哪个自己挑。”
然后,谢棣忽然压低声音,凑到楚昭耳边,轻声道:“表弟的药非常灵验,但我只说是周大夫的功劳。”
楚昭手里的药的确非常灵验,谢棣却担心这样的灵丹妙药有限,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到时候若都去求世子殿下赠药,给谁不给谁都是结仇。
楚昭明白他的意思,就将四片阿莫西林一片氯霉素两片白加黑装在一个精致的小玉瓶中,递给谢棣。
“这药我还有,不妨事。”
谢棣点点头,似乎松了一口气:“那你也该交给周大夫,让他去琢磨。城里起了瘟疫,说不得这药能有用,岂不是寄奴的功德?得人心者得天下。”
楚昭诧异回头,想不到生在谢家的纨绔子弟,也能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根据世家一贯的尿性,这位大少爷口里的人,不会只限于士族吧?
两人正说着闲话,长公主得了消息,一大早就带着群丫鬟闯了过来。辅一进门口,她先是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儿子,然后就忍不住冲过来抱住谢棣喜极而泣。
楚昭不欲打扰这母子二人,便悄然离去。
谢棣到底孝顺,低声把世子赠与灵药救命的事给公主添油加醋的大夸特夸,又拿出玉瓶给母亲看。
喜得长公主一叠声道:“我们寄奴真是个福星啊,依我看,楚家天下除了他,别的再没有那个福气坐。”
谢棣不耐烦道:“娘,你又胡说什么。”
长公主柳眉倒竖:“别以为娘傻,你们这些男人天天琢磨什么,当我不知道么。放心吧,娘虽然是妇道人家,在宫里还是说得上几句话的,寄奴救了我儿一命,以后舅母替他赴汤蹈火。”
谢棣暗笑,他娘就是这样脾气,你越不让她做什么她就越要做。寄奴救了自己一命,自己也没什么能报答他的。只能帮他把娘亲这个长公主也绑上战车了。
另外一边,楚昭出了房门,想起谢棣的话,觉得很有道理,自己的药终究有限,能救身边的人,却救不了天下间得疫病的百姓。
思量再三,楚昭终究还是让一个侍女带着,去煮药的小厨房中见周大夫。
一进门,楚昭看到周大夫端着自己吩咐郭师傅熬的板蓝根在喝,在他面前还摆着好几堆药材,一杆秤。
就好像品茶一样,周大夫喝两口板蓝根冲剂就停一下,往竹简上写几个字。楚昭过去一看,发现竟然和板蓝根药盒上的配料分毫无差,甚至更加完善,忍不住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天才啊。
周大夫一见楚昭,慌忙放下手里的药碗,老脸笑成一朵菊花地抢上前见礼。
第69章
客房之中,崔彧面沉如水,一个瘦小的灰衣人跪在雪地上。
崔彧冷冷道:“你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那个侍卫满面惊惶地低头回答:“师君恕罪,我原本奉命潜伏在世子身边,可是前段时间忽然被调到了外面巡逻,又兼任下山买办的职务。因为疫病的关系,这两个职位都被盘查地最严厉,根本近不了诸位公子的身。属下只好在夜里趴在房顶监视谢家和临淄王,可是那晚不知怎么突然睡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就睡在山里。“崔彧的神色更加严峻,却没有怪罪,只是问道:“你确定昨夜世子确实进了谢棣的房间?”
“是的,属下还看到他将周大夫熬给谢棣的药倒了。”
崔彧点点头:“你下去吧。”转头朝向那个绝色药童问道:“阮儿有何想法。”
这药童就是崔彧的徒弟之一,大名赵跃,小名唤做阮儿。
听了崔彧的问题,赵跃沉吟道:“谢棣的病情,连周致道都无能为力,临淄王一去就能复原,这位小王爷手里必然掌握着什么灵丹妙药。至于甲一,我已经检查过了,他是着了别人的道,但是暗中之人却也并没有下杀手。留下他的性命,只怕是为了警告我们。可见临淄王的人力和财力都不弱。别的也就罢了,我只担心谢家也知晓治疗瘟疫的法门。如此,我天师道的大事便少了许多优势,也未必能更好的控制那些人。”
崔彧若有所思:“甲一的武功在教内已经算是很好的了,此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点他的穴道,武功并不在我之下。看来我们的这位世子殿下一直在扮猪吃老虎,暗中的势力应该比表面上的更大。不过你也不必过于担忧,楚昭手里应该并没有治疗伤寒的方子,只是偶然得了些灵药罢了。再说,我们的那个法门中要用一味奇药,就算现在交给周致道,配出来也需要些时候,到时候我天师道早就成了势。”
“师君说得对,不过到底是个妨碍。既然师君打算和三公子合作,可要我去刺杀临淄王,他若一死,大楚再无回天之力。”
崔彧呵斥道:“胡闹。这样的人物,怎可轻易杀了?再说,便是刺杀,我们也未必成功。别忘了世子身边尚有个不知深浅的高手,贸然出手不过叫我们的人去送死而已。阮儿,诡道偶尔用之则可,不可一味仰仗,否则……”崔彧见徒弟委屈的表情,脸色沉了沉,便没有继续说下去,只道:“据本座所知,武将中,王若谷,于应龙,甚至是周禄,都已经暗中投靠楚昭,文臣里,因上次朝会之事,临淄王在寒门清流中名声极好,若是其死于暗杀,只怕我天师道必将和这些人成为死敌。最重要的是……即使教内,不也有人看好临淄王吗?”
赵跃皱起了形状姣好的眉毛:“师君指的是宫里的治头大祭司?既然能够让景深和那人死心塌地,可见这位临淄王的确不像楚昱和楚旦言语中那般无能。”顿了顿,他略带犹豫地说道:“莫非真如暗司命所言,临淄王就是前任师君预言中,上天降于世间的明君?师君难道打算改弦更张?”
崔彧不置可否,凑近他低声吩咐了一些什么。赵跃连连点头,然后闪身出了房间。
***
与此同时,楚昭正在谢棣院落里的小药房中,仔细打量对面的周大夫,他知道自己即将做的事情非同小可,必须确认此人的绝对忠诚。
抗生素药物可以用于消炎杀菌,治疗伤口感染,在前一个世界,是因一战而催生出来的,主要用在战场上,后来才大规模运用于临床医学,结束了艰难的无抗生素时代。
楚昭不打算让这领先时代太多的东西现世,此时也没有那个条件大量制造抗生素,便只打算将阿莫西林一类的药物用于救急。对于当下的寒冬大疫,还是要以本土中医为主。现代的药品,只能作为自己的一张底牌,不可能也不应该提前揭开,或者大规模的运用。
周大夫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走上前来激动地说道:“殿下,我方才检查过棣公子,体内的热毒已经消退,难道就是这药剂的奇效吗?”
楚昭知道他指的是板蓝根,摇头道:“这副汤剂只有预防的作用,棣表哥吃得是我无意之中得到的奇药。”
周大夫搓着手,正要开口,楚昭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周老先生,这就是我无意中得到的奇药,昨晚用在表哥身上。”说着,楚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阿莫西林,一粒氯霉素递了过去。
周大夫跟在谢晋身边,知道这位小殿下不是个信口雌黄的人,便慎重地接过两种药。
一拿到手上,周大夫就觉非常诧异,他虽然是大夫,平时也不能免俗地兼职炼丹。浸淫丹道几十年,自然能够分辨丹药的好坏。而他手中的这几粒丹药,外形光滑,微带光泽,含而不露,成形各异,其中一枚丹药外壳沾水即溶,巧夺天工,不知道是通过怎样高妙的丹术才能炼制出来。心里不由肃然起敬。
“丹药的神奇,本来就不是凡人能够理解的。小殿下遇见的这个奇人,必是一个丹药圣手,约莫和神仙仿佛了。”小心翼翼地掰开阿莫西林胶囊的外壳,尝了尝里面的粉末,周大夫感慨道。
胶囊的目的就是为了叫人不吃苦吧,和炼丹术没有一毛钱关系,老爷子你想多了。
不过既然老头自动给出了合理解释,楚昭也就不再多说。依照当时的生产力水平和截然不同的医学理论,抗生素的药物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时代大规模生产,所以楚昭今日的主要目的不在此。他先拿出治疗表哥的奇药,不过是为之后的话做一个铺垫。
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是陈参没有考虑到的变量,很可能影响到他的布局。如今山下的瘟疫已经非常严重了,想起欧洲的黑死病造成的可怕后果,楚昭便觉得有种急迫感。他可没有忘记,北边还有犬戎在对大楚虎视眈眈。犬戎今年虽然也受了灾,但冻死牛马只会让这群强盗更加贪婪,却不会影响他们的行动力。
情势危急若此,已经耽搁不得了,于是楚昭在心里默默对对张仲景说了一声抱歉,直接拿出了早就誊抄好的伤寒杂病论。
“周大夫,这本书也是赐我奇药的那位高人所赠。”
周大夫拿过去翻看了两页,先是蹙眉,然后双眼发光,接着再蹙眉,再放光,竟然把楚昭晾在了一旁。
“这位高人,现在在哪里?”周大夫激动的满面通红,将这本书紧紧护在怀中。
“我只知道老人家叫张仲景,隐居深山,并不在世间走动。他说不日人间将有一场浩劫,便托付这本书与我,希望有识之士能解读此书,化解劫难。”
尽管楚昭利用系统,让这部消失在时间的缝隙里的医学宝典重现人间,但是他可没有打算剥夺这个姓名该有的荣耀,加诸己身。楚昭更看重的是这部医学宝典的使用价值,而非其带来的虚名。
听说这位张神医不肯入世悬壶,周大夫的神色有些遗憾,但还是珍而重之的将这本书供了起来。真的是供了起来,还点了两柱香,叫楚昭看得直冒黑线。
又过了几日,周大夫忽然过来禀报,说他将要下山一段时间,并且向楚昭保证绝对不会将《伤寒杂病论》给其他人看到,会用生命保护这部医学圣典周大夫自己也知道,这本书有多么重要——在这个时候,谁能够研制出治疗瘟疫的药,谁就等于控制了局势。喻王,士族,清流甚至皇宫,都不得不在死亡的威胁面前低下他们高贵的头颅。世子能够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自己,已经算是莫大的信任的。自己先表明态度,对双方都好。
楚昭点头同意了:“周大夫宅心仁厚,下山的话,一定要多带些人。”
不过楚昭也是留了个心眼的,想让自己的人向周大夫偷师学艺。倒不是不信任这位老大夫,而是为了避免周致道有个万一,从而导致研究成果和他的医术失传。
有免费劳动力可使用,周大夫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双方很快谈妥。
面对大楚如今的困境,楚昭的心里早就有了许多计划。
技术他不缺,系统给开了金手指,可以提供许多符合时代生产力水平或者略微高一点的技术,然而执行这些计划的人手却不足。术业有专攻,单凭楚昭一个人,是绝对无法将这些技术变成现实的,就算已经有了完整而全面的治疗。
然而杂部里跟着鬼谷子的那群老鬼现在死的死,瘫的瘫,因为对朝廷大失所望,而且也看不到未来,所以他们的绝技有些根本没有传承下来。楚昭现在必须要重新培养自己的科技人才。因为他对墨家杂部的力量很重视,亲自精心挑选了十余个少年出来,打算根据各自的天赋专长,把他们培养成各方面的专业技术人才。
人才啊人才,楚昭现在正是求贤若渴。不只是谋士武将,楚昭也亟需专业技术人才。也正是因为临淄王对这些人的重视,他的势力才会飞快地发展起来,也有了未来以一敌百,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黑旗军。
周致道他们临走之前,为了慎重起见,楚昭让他们事先服下一碗板蓝根。又给他们一人发了七个口罩。把这些不受重视的大夫感动得热泪盈眶,恨不得立时就为世子殿下去死。
这之后,为了预防疫病传到山上,楚昭每日都让人煮了醋熏屋子,进出的采买之人也要用烈酒洗手,还要换衣服,换下来的衣服全部都烧掉。因为板蓝根的配方已经被周致道研究了出来并且加以改良,山上的谢家人每日照三顿的喝。
防疫措施的效果十分明显——谢家仆人没有一个感染时疫。这件事渐渐被有心人知晓,都百般打听,想要知道谢家的方子。
只是城里实在太乱太危险了,天天都在死人,加上谢晋早就在山中预备下过冬的口粮,虽然谢家人还是可以出入,但是下山的频率也少了很多。
周老大夫得了伤寒杂病论一书,又下山去找了好些人试药,理论结合实践之下,终于琢磨出治疗瘟疫的法子,匆匆上山回复楚昭。
因为双方停战,比起前线,似乎都城更加需要人手,所以韩起所在的左翼部队已经先行回京,就驻扎在建业旁边的一个小镇——淮阴。今日旬休,他便迫不及待护送着周老大夫回山。
一路上快马加鞭,冒雪而行,把身边的人都累的要死要活,终于在山门刚开启的时刻赶到清凉寺。
此时天色尚未大亮,外面在落雪,楚昭拥着被子坐在榻上,当然,他现在手头上的事情也多,并没时间赖床,只是坐榻上处理文书而已。
“寄奴,你醒了吗,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东西来了?”不一会儿,谢棣披着蓑衣窜了进来,后头跟着谢棠,还有三两个同龄的谢家公子。谢棣身边跟着个跑得香汗淋漓的侍女,拿着把伞气喘吁吁地紧随其侧。
楚昭合上一本文书,朝外扫了一眼,奇怪道:“怎么又换了一个。”上次那个涂红色蔻丹的侍女似乎很受宠爱,今日却不见了踪影。这次换上来的这个,漂亮是漂亮,忠诚值可真低。
谢棣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却没多做解释,只是闷闷地坐在楚昭床边,叹气道:“女人真是麻烦。”看了看小表弟,又道:“还是男子好。”
楚昭知道表哥又发疯,也不搭理他,自顾自翻看文书。那侍女要过来伺候笔墨,都被楚昭摆手拒绝了。
谢棣点点表弟的小鼻子:“你这个小怪东西?打小就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做,明明是个正经八百的王孙公子,偏学那些田舍翁的作为。”
楚昭赶苍蝇一般挥手:“别烦我,忙着哩。”
谢棠笑道:“我们今天可是特地来拜访寄奴的,你就别埋头于那些日常俗务,大家一起谈些精微玄妙的话,岂不美哉?”
旁边谢家大长老的孙子谢微也赞同的点头,软软糯糯地说:“对呀,表哥不要费劲地看文书了?有什么可看的,大家一起清谈才快活哩。”
“他要是不看文书,你们这些人又怎么能够存活下来呢?”一个硬邦邦的声音传入众人耳朵,诸位公子齐齐回头,见到一个黑甲的高大骑士大踏步走进院子。明明隔了有一段距离,他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经过战场的历练,韩起身上的气势更加惊人。原本普通的黑铁盔甲穿在他的身上,却显出一种酷烈的武将魅力,随着他的走动,黑色的斗篷划出优雅的弧度,在空中飞舞,露出暗红色的内衬。
以茫茫雪地为背景,一身黑甲的高大骑士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来客。和屋内这群精致的,柔弱的,走路都要人扶着的贵族公子,完全属于不同种族的生物。
帅到极点的时候,也和美一样,是超越时空和地域,延伸出一种全人类共通的审美情趣。尽管不符合大楚的审美,可见到这黑甲将军的那一刻,在场诸人皆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随着这个风华烈烈,宛如战神再世的男人的出现,仿佛屋里的空气都稀薄起来。
他越走越近,越走越近,整个人宛如一把出鞘的长刀般,寒气森森,偏又散发着纯然的男性魅力。激起其他雄性本能的警惕和畏惧之心。
走到屋子正中的时候,这个看上去极具威胁的男人,便停止了前进,单膝跪了下去。
黑色的头盔下,利落的眉眼一扫过来,所有人都不由自主低下头去。就算这个男人跪在地上,给人的压迫感却并没有减少一丝一毫,也丝毫不显得卑微。
“殿下,韩起回来了。”
取下头盔放在旁边的地上,韩起目光专注地凝视着楚昭,眼眸深处似有一片血海沸腾不休。
两辈子加起来从未真正谈过恋爱的世子殿下,在四目相交的这一刻,忽然无师自通地明白了,什么叫做怦然心动。
嗯,自由恋爱好像真的和相亲很是不同,感觉……感觉怪怪的。
楚昭看着陪伴自己长大的韩起,忽然傻乎乎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