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纷乱当儿,紫阳道长突然睁开了双目。不知什么人先看到紫阳道长清醒过来,低低的唤了一声师父。
群道一齐把目光投注在紫阳道长的身上,惊叹与呼唤的声音,彼起此落。
时间只差这样短暂的一瞬,但却生死殊途,人鬼相隔。
紫阳道长目光一掠清一道人,神态十分奇异,对他的死,似是若有所知,又似茫然不解,疑目相望,沉吟不语。
初由晕迷中醒了过来,神志似是尚未全复,没有人愿意把这沉痛的消息告诉他,一个个默然不语。
遥遥的传出来一声佛号,天仪大师带着少林群僧,鱼贯而来。
天禅大师已可自己行动,在四个少林弟子环护之下,走在最后。
范玉昆倒提着长剑,满脸沉痛的走在天禅大师身后,他不时用衣袖拂拭着滚下来的泪水,两个劲装大汉,抬着范铜山的尸体,随后而行。
紫阳道长忽然举步而行,低声说道:“收了他们的尸体,走吧!”
在这山谷的数里之外,也有着一道长长的行列,当先一人,怀抱着一具尸体,泪水像不停的雨滴,由玉颊边滚落向她怀抱的尸体,是谁造成了这样黯然伤神的局面。
她身后紧随着白衣白裙的苗素兰,和头梳双瓣,鬓插素花的万映霞、余亦乐、钟一豪、霍元伽和“迷踪谷”中群豪,沙沙的步履声,划破了崎岖山道的幽寂。
这一行人中,虽然个个步履沉着,但心中所想之事,却是大不相同,霍元伽估想着胡柏龄这一死,遗下绿林盟主之位,如何才能顺利取得,目下济济群豪之中,只有钟一豪一人和自己实力在伯仲之间,只要设法把他除去,或是设法安抚下来,便极易取得绿林盟主之位,如若钟一豪从中作梗、阻挠,势必还得一场惨烈绝伦的拼搏。
抬头望去,只见钟一豪低头而行,似是也有着极重的心事,不觉暗暗警惕道:“我这里挖空心思筹思对付他的手段,只怕他也在想着对付我的方法,看来这盟主之争,还得有一场火并。”
其实钟一豪心念千回,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天色连渐的暗了下来,群豪也到了“迷踪谷”外,谷寒香突然停下身子,回头望了随在她身后的群豪一眼,说道:“你们回去吧!”转身向另一条道上走去。
苗素兰低声说道:“夫人,我跟你一起走吧!”
谷寒香回头望了苗素兰一眼,微一点头,又转身向前走去。
万映霞道:“婶婶,我也跟着你去。”
谷寒香回过头来,幽幽地说道:“我要去葬你叔叔,你去干什么?”
万映霞道:“我要去叔叔坟前奠拜一番。”
谷寒香无可奈何地说道:“好吧!”
钟一豪大步走了上来,接道:“夫人,埋葬盟主的棺木尚未准备,不如先回‘迷踪谷’去,准备好棺木之后……”
谷寒香摇摇头道:“如若装入棺木之中,我以后如何还能见他?
用不着了!”转身而去。钟一豪怔了一怔,低声对余亦乐道:“夫人神志未复,让她一人行去,万一遇上什么凶险,如何是好,咱们暗中随去保护她吧!”
余亦乐道:“好吧!”当下远远随在她身后走去。
霍元伽目睹钟一豪、余亦乐暗中相随谷寒香而去,心中忽然一动,暗道:“盟主既死,我何不先回‘迷踪谷’去,先行布置一番。”带领群豪,直向“迷踪谷”而去。
且说谷寒香抱胡柏龄的尸体,沿着一条小径,直向一座高耸的山峰之上走去。
万映霞看山道愈来愈是崎岖,谷寒香怀中抱着尸体,向上攀登,行动之间,艰险百出,万映霞几次要赶上前去相助,均被苗素兰出手阻止。
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山风却愈吹愈是强劲,盈耳松涛,如一曲悲壮乐章,使这夜暗的荒山中,更显得悲怆凄凉。
山道越来越崎岖,山势也盒来愈险恶,加上夜暗如漆,难辩路径,更令人有一种举步维艰之感。
苗素兰和谷寒香相处时日虽是不长,但她为人精明,洞察细微,对谷寒香的武功,知道的却甚清楚,在这等夜暗之中,险恶的山势之下,要她抱着一具高大的尸体攀登险途,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但却不知她从哪里来的力量,竟然能一直不停的攀登百丈多高,而且看样子仍然无休息之意。
万映霞一直瞪着一对圆圆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瞧着谷寒香的背影,准备她万一失足跌下时,好出手抢救。
在两人身后的钟一豪和余亦乐,更是早已有了抢救的准备,两人瞄着谷寒香的身影,分在两侧,紧随而上。
在钟一豪和余亦乐两人身后二丈左右之处,悄无声息的跟着一条人影。
这人,正是武功诡异绝伦的麦小明。
正行走间,忽见谷寒香的身子向下一滑。
苗素兰吃了一惊,纵身一跃,就悬崖绝壁之上,冒险飞了过去。
哪知谷寒香的身子,滑落了两三尺后,突然停了下来,似是抓住了一条山藤,身子荡了两荡,重又向上爬去。
待苗素兰跃落她身侧之时,她已经脱了险境。
凝目望去,只见谷寒香面色镇静,毫无恐惧之情,似是对刚才那幕惊险之事,根本不是她遇上的一般。
只见谷寒香把怀中尸体翻了两次,说道:“还好,没有碰着大哥!”
这两句说的自自然然,好像她怀中之人,仍然活着一般。
苗素兰低声说道:“夫人跑了这许多路程,只怕早已累了,让贱妾代夫人抱他一程如何?”
谷寒香摇摇头道:“以后再没机会抱他了,今晚我要抱他一夜不放。”
苗素兰知她口中之言,也就是心中所想之事,劝也没用,她生性和蔼温柔,不擅心机,但此刻却似陡然换了一个人般,每言每字之间,都流现出无比的坚毅,斩钉截铁,毫无商量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