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三妙书生苦练绝艺
在场之人,为数不下七十,众人列作半环,团团围在石壁之前,静观酆秋和那十名怪人忙乱地清除石土,每人脸上,都是一片哀伤之色。
包九峰更是急得满头大汗,老泪纵横,指挥着同来的怪人,努力挖掘。
那两个青衣女子的垂泣之声,愈来愈响,越来越是悲怆,其余的人,俱都希望她们停止哭泣,但是谁也不愿开口去阻止她们。
突然,立在一旁的那队三手怪人中,有人发出一种“呜呜”的哭声,转眼之间,一响众应,所有的三手怪人全都嚎哭起来,连那些正在清除乱石的人也是一样。
这些怪人的形貌装束本就诡异,那嚎哭的声音,更是刺耳难听,正如鬼哭神嚎一般。
那堆积在洞口的乱石被铲除,酆秋和两个三手怪人已掘进洞口一两尺深,因那洞口宽不盈丈,沙石纷飞之下,其余的人插不上手,俱已退向一旁。
人魔伍独移步上前,见那洞中拨出的乱石,又在洞口堆积起来,于是走到一侧立定,双袖一拂,劈出一股狂飚,贴地扫去。
只听一阵“哗啦”声响,满地乱石,被他那重如山岳的袖风卷起,折向一旁飞去。
鬼老水寒见那些三手怪人嚎哭不停,突然感到心烦意乱起来,他原待向那些怪人发作,突然心意一变,转向包九峰道:“喂!老儿快命这些怪物闭口,否则老夫一掌一个,统统予以毙了!”
驼哑老人包九峰正当哀伤之际,闻言之后,抬头向鬼老水寒一望,口齿启动,讷讷无声。
鬼老水寒愠道:“老儿望我则甚,莫非是不想活了!”
忽听庞士冲冷冷地道:“他是哑子……”
鬼老水寒勃然大怒,移步走向庞土冲,狞声道:“老匹夫,他是哑子,难道也是聋子吗?”
人魔伍独突然冷声道:“水兄,谷寒香死了,难道连一点哀悼和招魂之声,也不许有吗?”
此时那些怪人的嚎哭之声,已被包九峰止住,那几个青衣女子的垂泣之声,也逐渐的微弱下来。
适在此时,一声宏亮的佛号,由数百丈外的花丛之后,遥遥传了过来。
只见那花丛之后,大步走出两个年老的和尚,前面一人,肩上扛着一根粗如鹅卵的纯钢禅杖,后面一人僧袍蔽旧,补缀重叠,一根锡杖拄在手中。
众人一望之下,不觉同是一惊,原来当先这肩扛纯钢禅杖的老僧,乃是少林寺中,享誉最隆的天明大师,天明大师久走江湖,在场群雄,大半都与他见过,随在他身后的乃是天觉大师,那天觉大师虽然一生都在天下行脚,识得他面目的人,反而为数不多。
只见天明大师走到近处,朝众人合掌一礼,道:“各位老施主别来无恙,可还记得贫僧天明吗?”
庞士冲倏地哈哈一阵狂笑,道:“天觉,你布的好陷阱,老夫如今是服你了!”说罢之后,又是哈哈一串狂笑。
天觉大师容色一动,环掠群雄一眼,移目向那洞中望去。
忽听天明大师道:“庞老英雄,你可见到贫僧那个女徒……”
言未落,包九峰和那两个青衣女子突然奔了过来,跪在天明大师身前,放声痛哭起来。
天明大师面色一凛,威然问道:“你们因何啼哭,莫非老衲那香儿有何不测么?”
包九峰不能言语,那几个青衣女子纷纷指住洞口,涕泪滂沱,一时竟是语不成声,答不上话来。
天明大师缓缓地点了点头,自语道:“阿弥陀佛,瞧你们如此伤痛,想必香儿平时待你们尚还不薄……”
他垂目望地,默然沉思片刻,接着又低声自语道:“如此看来,香儿并未迷失本性,莫非我佛慈悲,特意令她一灵不昧吗?”
忽听人魔伍独纵声一笑,道:“天明,谷寒香是你的徒弟吗?”
天明大师目光一抬,深注人魔伍独一眼,道:“她是老衲的记名弟子,伍老施主可是眼见她葬身在洞中的乱石之下?”
人魔伍独将头一点,道:“伍独亲眼见她窜入洞中,阻截不及,眼看乱石将洞口封死。”他话音一顿,接道:“伍独深望你那女弟子福大命大,神佛默佑,倘若她得以活命,伍独自今以后,也要长斋念佛,再不做半点亏心之事。”
忽听庞士冲冷冷地道:“天明,你是赶来念超生经文,为你那徒儿超度亡魂……”他意兴萧索,越讲越觉无趣,话未说完,倏地将口闭住。
鬼老水寒朝洞中凝视半晌,忽然说道:“待咱们几个老不死的施点手脚,或许谷寒香那丫头大难不死,另有巧遇也说不定。”
天明大师淡然一笑,扭头向庞士冲道:“庞老英雄可否相助一臂之力?”
庞士冲敞声一笑,飘身立到天明大师身旁,人魔伍独亦闪身站到鬼老水寒身侧,四人面向洞口,并肩而立。
四人并肩站好,静立片刻后,庞士冲首先单掌一扬,向洞口缓缓推去,紧接着天明大师双掌一分,鬼老水寒和人魔伍独四掌齐扬,同时罩定洞口,彼此间似有默契,各将一身惊世骇俗的功力,化作一股潜力暗劲,无声无息的向洞中逼去。
倏地,酆秋身形电射,由洞口飞纵而出,直落五丈开外。
忽听人魔伍独大喝一声:“起!”
声甫落,天明大师、庞士冲、鬼老水寒以及人魔伍独四人,业已同时飘身而起,跃出数丈之外。
停了片刻,一阵沉闷的响声起处,那堵塞洞内的乱石突起一阵震动,接着似江河堤溃一般,轰轰隆隆,由洞口潮涌而出。
这黑白两道的四位顶尖高手合力之下,其威势端的骇人,只见那洞口乱石狂涌,直泻三丈有余,一直持续了半盏热茶的时光,其去势始才逐渐衰竭下来。
那洞口沙尘弥漫,乱石尚自滚滚外流,但是洞外之人,大半都是目光如炬,能够直透弥天沙尘之后,庞士冲和天明大师等为首数人,更是早已看出那石洞深邃异常,至低限度,也要深达五丈。
众人先是盯注洞口涌出的乱石,瞧瞧并无谷寒香的尸体,各人心中,业已想到那亡命之徒多半已误打误闯,逃脱了活埋之厄,这时看出洞中有洞,益发相信她已有惊无险,当先入了藏宝之处。
人魔伍独暗暗忖道:“捷足者先登,老夫再也不能后人!”
转念之下,顿时功凝右掌,暗提一口真气,不待洞中情势澄清,立即双足猛蹬,飞身向洞中射去。
他身形刚刚离地,忽觉脑后生风,耳听鬼老水寒厉喝道:“伍兄留意!”
人魔伍独惊怒交加,身形疾坠,猛然腰肢一拧,发觉酆秋衔身追到,一双血红刺目的手掌,正向自己当头压下。
酆秋的“血手印”,岂同小可,人魔伍独怒极而笑,举掌一挥,施展早已凝足的“寒阴神功”,霍地朝后一推。
讵料,酆秋神志虽然不清,却因心无杂虑,武功一日千里,突飞猛进,这时但见他掌式倏变,手腕翻处,蓦地骈指如戟改拍为点,陡地向人魔伍独掌心点来,身形却丝毫未慢,就这瞬间工夫,业已身子凌空飞过了人魔伍独的头顶。
人魔伍独怒不可遏,眼看自己一掌纵然可将酆秋击伤,酆秋的手指破劲下击,直点自己掌心“劳宫”重穴,大有令自己应指毙命之势,万般无奈,只得强忍一口恶气,双足微挫,向一旁暴闪一尺。
他这里身形尚未立稳,酆秋业已飞临洞口,足未沾尘,双手猛然一挥,捷若劲矢离弦,眨眼射入了洞内。
蓦地,嗖嗖两声,庞士冲和鬼老水寒一掠数丈,衔尾钻入洞内。
人魔伍独见毒火成全与阴手一魔二人,亦已腾身而起,双双朝洞口跃去,不禁怒哼一声,双足猛蹬,再度飞射而去。
天明大师看这干魔头,一个个争先恐后,抢进洞中,急忙向天觉大师道:“师弟,你我快去瞧瞧,别令人伤了那个孩子。”
天觉大师朗声一笑,道:“师兄休急,有那酆秋走在前面,你那香儿可保无虞。”
且说庞士冲和鬼老水寒二人,追在酆秋身后进入洞内,五丈距离,在这几人来说,自是一晃就到,讵料两人身形未住,即已发觉这石洞尽头,地面有个六尺方圆的洞口,那酆秋略一俯首下视,顿时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两人奔到洞口,俯首一望,不禁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原来这洞穴生似一口枯井,下丰上锐,黑沉沉的深不见底,两人的目光虽然黑夜之中能见缝衣针落地,却看不出洞底究竟是何状况。
展眼间,人魔伍独、毒火成全、阴手一魔,以及天明、天觉两位大师,相继赶到,环立在洞穴四周,凝目下视。
人魔伍独突然干笑一声,眼望庞士冲道:“胆大的庞老儿,你迟早逃不出伍独的掌下,反正一死,还是你先下吧。”
庞士冲双目微翻,冷冷说道:“老匹夫,这洞穴谁都敢跳,但怕无耻鼠辈落井下石,那可是死得不值。”
语音甫落,忽然“砰”的一声,由洞底悠悠传来,余音袅袅,绕耳不绝。
天明大师暗暗忖道:“听这声响,此洞约有十来丈高,跃下倒是容易,上来却是大费周章之事。”
一言未了,砰砰之声,一阵阵地传了上来。
天明大师忽向天觉大师道:“那位酆施主想必已经发现门户,正以掌力在攻门,我这就下去,师弟留在上面,倘若金阳道长等人到此,师弟可以说明原委,请他们稍待一时。”
只听鬼老水寒道:“对哇!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才是出家人的本分。”
天明大师僧袍大袖一挥,手提禅杖,飘然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