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夫人全身一颤,道:“他陷入禁宫数十年,只剩下一堆白骨,你如何还认得出来?”
萧翎道:“事情全出张老夫人意料之外,一则因那停尸处封闭甚严;二则,几位老前辈个个均内功精深,是以,他们虽已死去甚久,但却一个个都是面目如生。”
张老夫人道:“当真吗?”
萧翎道:“萧某从来不打诳语。”
张老夫人道:“你们进入禁宫之后,岂不使空气流入,破坏了他们的法体?”
萧翎道:“几位老前辈的法体,经过了数十年,早已干枯,想来不会再坏了!”
张老夫人道:“你可曾取去了我张家箫法?”
萧翎道:“我等进入禁宫之后,才发觉早已有人先我们而入禁宫了……”
张老夫人接道,“那是说我们张家的箫法,早已先被别人取走了?”
萧翎道:“禁宫中诸位老前辈留下的武功手录,大都为人取走,至于张老前辈的萧法……”
望了岳小钗一眼,住口不言。
岳小钗缓缓从怀中取出箫王手录武功秘录,双手捧起道:“贱妾愿以张老前辈留下的绝世武功相赠张兄,以酬数番相救之恩。”
这意外的变化,使得全场中人大都呆在当地,不知如何开口。
连那一向冷静的三绝师太,也为之愕然不已,半晌讲不出话来。
岳小钗缓步行到玉箫郎君身前,双手奉上箫王武功秘录,道:“张兄,小妹并非负恩忘情,实因家母遗命难违,而且,小妹和张兄交往之时,已经事先说明,今以令祖遗留人间的绝世武功相赠,以张兄才华,必可把张家萧法发扬光大,扬威于武林之中,也可减少小妹心中一份愧疚。”
玉箫郎君张俊缓缓抬起双目,盯在岳小钗的脸上;凝神注目,一瞬不瞬,两道森冷的目光,直似要看入岳小钗的内心。
岳小钗垂下头去,黯然叹息一声,道:“张兄,请接过令祖遗物,愿你日后练成绝技,扬名于武林之中,也算得小妹一番报答之意……”
玉箫郎君轻轻叹息一声,脸上的神采突然敛失,目中的神光也消失不见,他缓缓他说道:“谢谢岳姑娘的一番盛情,小兄已心领了……”
他回顾了身侧的张老夫人一眼,突然闭口不言。
显然,他言未尽意,但却强自忍下,不愿再说。
张老夫人突然伸过手去,冷冷说道:“那是先夫遗物,还给老身也是一样。”
岳小钗疾快的缩回右腕,摇摇头道:“张老前辈的遗物,放于禁宫之中,世人都知,进入禁宫充满着死亡危险,老前辈虽是箫王的夫人,只怕也没有承受这秘录之权。”
张老夫人道:“我是他的妻子,先夫遗物,我怎会无权承受。”
她双目之中,充满着愤怒的火焰,盯注在岳小钗手中的秘录之上,心想伸手抢夺,但又怕毁坏了箫王手录,不敢出手。
岳小钗缓缓地把箫王手录藏入怀中,说道:“老前辈说得诚然有理,不过,这其间却是稍有不同之处。”
张老夫人道:“老身既是说得有理,小丫头、怎不把先夫手录交还于老身呢?”
岳小钗道:“如是张老前辈在未入禁宫之前,已写下这本秘录随身带入禁宫,这本手录,自该是归老前辈等所有,可惜的是,张老前辈进入禁宫之后,才写下了这本手录,用心在怕他绝世武功失传,谁能进入禁宫取得这本手录,自然就为谁所有了!”
那灰衣老者张成,突然接口说道:“但那进入禁宫之人,并非你岳姑娘啊!”
岳小钗回顾了萧翎一眼,道:“虽非我在禁宫取得,但却是取得之人相赠。”
张成冷冷说道:“书是我老主人写下,白云山庄自有收回之权,姑娘一定不给,咱们只好动手相抢了。”
岳小钗淡淡一笑,道:“诸位来此之时并未想到我岳小钗收存着张老前辈的手录,来此用心,无非是想迫我就范,如若难如你们之愿,就算没有这箫王手录,诸位也一样要出手取我之命!”
目光一掠三绝师太,接道:“小妹已然忍辱负重,委屈求全。但目下情势,似乎已无法求全,小妹也不愿再忍受下去了。”
三绝师太和萧翎动手之后,心中已知今日情势,如若真的闹翻动手,定然是一个十分悲惨的结果,白云山庄,虽然精锐尽集于斯,但萧翎的剑法之奇,内力之强,如说单打独斗,包括那张老夫人在内,也未必能够胜他,如是一拥而上,合力群殴,对方有五人之多,虽然未必个个如萧翎和岳小钗武功一般高强,但既然来此,必已有备,决非好与之人。
她为人冷静,衡度过眼下情势之后,说道:“师妹意欲何为呢?”
岳小钗道:“小妹愿以张家箫法,还情张兄,如是张老夫人等迫人过甚,今日只好决诸一战了。”
三绝师太望了张老夫人一眼,道:“老夫人之意呢?”
张老夫人冷笑一声,道:“岳姑娘已负情忘恩害了小孙,看样子岳姑娘如不回心转意,小孙是难有复元之望了,何况,她又霸占了先夫遗留的武功秘录,小孙如有不幸,张家从此而绝,不还先夫武功,白云山庄还有何颜在武林立足。”
岳小钗接道:“晚辈愿以张老前辈的武功手录还情报恩,张兄不受,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了。”
张老夫人冷笑一声,道:“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我们可以夺回先夫手录,生擒你岳小钗,废你武功,迫你下嫁小孙。”
萧翎寒然踏前两步,正侍反唇相讥,却为岳小钗示意拦阻。
张老夫人举手一挥,那劲装少年突然出招,点了玉箫郎君的穴道。
岳小钗沉声说道:“师姊意下如何。还望早作处置,如果双方一动上手,只怕师姊也无能控制局势了!”
就在岳小钗和三绝师太讲话的工夫,那灰衣老者张成,和那铁手人已然分别移动身躯,站了方位。
只见那灰衣老者右手一探,取出了一管铁箫。
岳小钗一松腰间扣把,抖出软剑。
岳小钗一亮兵刃,素丈和那红农女婢也同时抽出了宝剑。
张老夫人的兵刃十分特殊,两个金锤并不很大,只不过有茶杯大小,锤后是线香粗细的白色索绳。
但闻张者夫人自言自语他说道:“老身已整整四十年未动过这夺命金锤了。”
三绝师太看那张老夫人把昔年成名兵刃也带了来,心中知她早已有备了,今日一场生死之搏,怕是难以免去了。
双方各亮兵刃,剑拔膏张,大战一触却发。
岳小钗神情严肃,望了三绝师太一眼,道:“大战形势已成,已难免动手,小妹希望师姊能够置身亭外。”
三绝师太满脸为难之色,沉吟了一阵,道:“师妹今日如若落败……”
岳小钗接道,“埋骨断魂崖底。”
三绝师太道,“你伤了张老夫人,又是一个什么后果呢?”
岳小钗道,“负荆师门,听凭发落。”
三绝师太道:“你败者必死,胜亦难免要负荆师门,胜败都对你无益,何苦要动手一搏呢?”
岳小钗道:“就目前情势而言,小妹除了还手一战之外,只有束手就戮一途了。”
三绝师大道:“师姊倒有一策,不知师妹是否肯听?”
岳小钗道:“师姊请说。”
三绝师太道:“你既理上无亏,何不随师姊同归师门,由师父出面化解,不知你意下如何?”
岳小钗望了萧翎一眼,道:“小妹如是答应师姊,我这位萧兄弟呢,以他一人之力,如何能抗拒白云山庄围攻?”
三绝师大心中暗道:今日在场之人,只怕以他武功最强,纵然是张老夫人出手对付他,也未必能讨得好去。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师姊试行一劝张老前辈……”
目光转到张老夫人的脸上,接道:“老前辈听到我和岳师妹的谈话了?”
张老夫人道:“听到了。”
三绝师太道:“岳师妹既然愿随我国归师门听凭师父处理,老前辈似可不用再行动手了。”
张老夫人道:“我那位妹妹怕不会把我这位嫂嫂放在眼中。”
语声突住,凝目思索片刻;接道:“她虽不把我这做嫂嫂的看在眼中,但我却不能不尊重她,岳小钗交给你了,三月之后,请你那位师父到白云山庄给我回话。”
三绝师太道:“晚辈定把老前辈之言据实转告家师。”
张者夫人冷笑一声,道:“你要告诉她,此事关系着张家香烟绝续,她做姑奶奶的,也有一份责任。”
不等三绝师太再开口,举手连挥道:“你们可以走了。”
萧翎手持短剑而立,冷眼看局势变化,未发一言。
三绝师大自被萧翎利剑削去拂尘上的马尾之后,心理上大受挫折,已不似来时那般冷做,当下轻轻咳了一声,接口说道:“张老夫人,贫尼还有下情奉告。”
原来,张老夫人亦看清目下形势,双方当真的各尽所能拼了起来,很难说鹿死谁手,如若三绝师太置身事外,对已方实力影响更大,三绝师太既然要带岳小钗走,刃。是最好不过,岳小钗去后,可以集中全力先把萧翎杀死,既可去一强敌,又断了岳小钗的希望。是以,一口答应了三绝师太,早些把岳小钗带走。
她心中打好了如意算盘,不容三绝师大多言,接道:“你带着岳小钗走吧!此地之事,不用你操心了。”
三绝师太道:“贫尼之意,是张老夫人既然愿把岳小钗交给家师,今日这一场搏斗,似是不用再打下去了。”
张老夫人道:“岳小钗是你师妹,萧翎似是和你无关吧!”
岳小钗接道:“张老前辈如不先放过萧翎,晚辈也不会轻易离此。”
张老夫人冷冷说道:“老身一生之中,从不受威胁。”
岳小钗目光转至!三绝师太脸上,道:“看来师姊像是无能调解这场纷争了,但师姊已然尽了心力,小妹也给足了师姊面子,形势如此,师姊只有退出这场纷争了。”
这几句话说得很重,三绝师太亦不禁脸色大变。
但她究竟是修养深厚的人,略一沉吟,道:“张老前辈既然不肯赏脸,师姊又败在了萧翎手中,只好暂时退出这场纷争了。”言罢缓步退到石室一角,大有袖手旁观之意。
张老夫人似是未料到三绝师大竟然真的撤手不管,怔了一怔,冷笑道:“师大虽然被萧翎利剑削了拂尘,但你并未伤在那岳小钗的手下啊!”
三绝师太淡淡一笑,道:“张老夫人既不肯听从贫尼之言,贫尼自也不便强迫岳师妹就范了。”
一直未讲话的萧翎,突然踏前一步,缓缓说道:“诸般纠纷,都怪我萧翎未死,但此刻,老前辈却有一个杀死我萧翎的机会。”
张老夫人道:“你认为老身不敢吗?”
岳小钗秀肩微晃,越过萧翎,道:“事既由我而起,和萧翎何干,老前辈要出手,也应该对付晚辈才是。”
萧翎微微一笑,道:“姊姊就算百般委曲,他们也不会放过小弟,今日不杀我,明日还有杀我的机会,眼下唯一良策就是使他们明白,白云山庄中人无法杀我萧翎,证明此点之后,他们才肯罢手,姊姊替我掠阵,小弟不敌之时,姊姊再出手不迟。”
岳小钗还待争辩,突闻三绝师大的声音传入耳际,道:“师妹退开,萧翎武功,决不在你之下,此刻情势,只要让她知道萧翎厉害之后,才不致造成更悲惨的结局,你若坚持出手,只怕要造成混战之局了。”
岳小钗心知是三绝师大传音相告,想她之言,甚有道理,当下缓缓退开。
萧翎豪气飞扬,短剑一举,道:“老前辈请出手了。”
张老夫人冷笑一声,缓缓行前两步,手中软索夺命金锤随着她移动的身躯突然向左右飞出,那柔软的白索,有如坚硬铁杵一般,直撑着双锤。
萧翎暗自一提真气,心道:这老妇人内功精深如斯,实是有些可怕。
突然间,人影一闪,那灰衣老者跃入场中,道:“对付一个后生晚辈,怎用老夫人出手,老奴张成足矣。”
张老夫人冷肃他说道:“他手中短剑锋利,能削去三绝师太拂尘,只怕你难是敌手。”
张成道:“老奴如是不敌,夫人再行出手不迟。”
但闻百里冰高声叫道:“大哥啊!人家要用车轮战法对付佩,你要多多小心。”
张成怕张老夫人受激变化,阻止自己出手,右手铁箫突然一起,一招“铁树开花”,点向萧翎前胸。
萧翎短剑一挥,一招“法轮九转”,短剑幻化出层层白芒,横向铁箫之上削去,人却仍然肃立原位未动。
张成幼年追随箫王张放,深得主人喜爱,指点他甚多武功,张放陷入禁宫之后,张成更是刻意求进苦练箫法,四十年从未间断,他虽是仆从身份,但内功上的成就,两代的主人都难及他,乃白云山庄中武功最强的高手之一。
两人交手一招,张成已知遇上了劲敌,铁箫疾变,展开快攻,眨眼问,连攻九箫。
萧翎虽然取得了箫王张放的手录武功,但却一直无暇,对张放箫法的变化全无所知,但他凭仗手中的短剑锋利能够斩铁断玉,想以利剑削斩对方兵刃。
张成眼看那三绝师太拂尘被削,心中甚多顾忌,铁箫处处要让避那萧翎短剑,很难发挥威力,虽然连攻九箫,但却未能把萧翎逼退一步。
萧翎一直站在原地未动,只是见招破招,见式破式,一招亦未反击。
只听张老夫人喝道:“住手!”
张成收箫而退,道:“夫人有何指教?”
张老夫人道:“你这打法,如何能够伤人呢?还是老身亲自会他!”
张成急急说道:“夫人,他手中短剑锋利,削铁如泥,老奴手中之箫,又是当年老东人赐赠之物,箫不离人,人不离箫,数十年来,一直带在老奴身边,者奴深恐伤了此箫,故而不敢轻试其锋,致使箫招威力难以发挥。”
张老夫人冷冷说道:“他有削铁如泥之剑,难道咱们就没有对付宝刃之物吗?”
目光转到那劲装少年身上,接道:“拿出咱们白云山庄的镇山之宝。”
那劲装少年应了一声,伸手解下背上一个墨色的包袱,恭恭敬敬的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个一尺八寸的擅木盒子。
萧翎心中暗道:白云山庄的镇山之宝,不知是何模样?倒要仔细瞧瞧。
只见那劲装少年恭恭敬敬的打开木盒,取出一个玉尺,双手递向张老夫人。
那玉尺比木盒稍短,约在一尺七寸左右。
张老夫人神情严肃的接过玉尺,道:“张成,这玉尺坚牢无比,不畏宝刀,你可以施展这玉尺和他对敌。”
张成右手接过玉尺,左手握着铁箫,欠身说道:“老奴得夫人如此厚赐,今日如不胜萧翎,只有埋骨此地,以酬厚恩了。”
言罢,转身对萧翎行了过去。
萧翎望着那玉尺通体雪白,心中暗暗想道:这白玉尺不管如何坚硬,也难和我这削铁如泥的室刃相碰啊!
忖思之间,张成已然提着玉尺、铁箫行近身侧。
萧翎心中虽然不信那玉尺能和自己的宝刃相击,但仍无轻敌之意,眼看张成行来,长长吸一口气戒备。
张成手握玉尺,胆子壮了很多,右手一抬,迎面劈去。
萧翎的短敛一扬,疾向玉尺上迎去,心中暗道:你这玉尺真的能强过百炼精钢的宝剑,那就不用避我宝刃了。
心中念头还未转完,玉尺已和宝刃相触。
但闻一声脆呜,那玉尺果然是完好无损。
涨成虽知这玉尺是白云山庄镇山之宝,坚硬无比,但瞧着那萧翎手中宝剑锋利,心中大是担心,生恐损坏了宝物。
是以,剑尺一触之后,两个人同时向后跳开。
各自看手中兵刃,互无损伤。
张成胆气一壮,疾攻而上,右手王尺封挡萧翎手中利剑,左手铁箫却攻向萧翎要害。
萧翎被他快速攻势,抢去了先机,手中短剑又被他玉尺封住,铁萧点点,全攻向致命所在,一时间被迫得连连后退。
张成眼看自己抢尽先机,占尽优势,攻势更是猛锐,招招逼进,希望一鼓作气,能把萧翎伤在铁箫之下。
这一阵猛烈的攻势,用出了他数十年修为功力,王尺招招划起啸风之声,铁箫点点撤下,势若排山倒海一般,萧翎故是感觉到压力强大,难以抵拒,就是那旁观的三绝师太,也为之暗暗惊心,岳小钗更是全神贯注,手握剑把,只要萧翎一遇危险,立时出手抢救。
恶斗中,突见萧翎左手一挥,屈指弹出,那点到前胸的铁箫,忽然间直荡开去。
四周观战之人,只见到萧翎一挥手间,张成的铁箫忽被震荡开去,却不知他用的什么武功,无不心头骇然。
萧翎施展弹指神功,震开铁箫,立时展开反击,短剑幻化起一片寒芒,和张成争夺先机。
但闻一阵金石相击的脆呜过后,张成猛恶的攻势,全为萧翎遏止,原处劣势的剑光,反而大盛,片刻间,攻守易势,萧翎反而占尽上风。
张成极力反攻,无耐已为萧翎精奇的剑法所制,一时欲振乏力。
三绝师大眼看萧翎已然控制大局;张成已呈必败之势,低声对岳小钗道:“岳师妹,如若你不愿和白云山庄结仇,传音告诉萧翎,不要施下毒手伤人。”
语声甫落,胜败已分。
只见两个交错扑击的人影,突然分开!
萧翎汹剑而立,神情肃然。
张成却一连后退了三步,才拿桩站好,脸色苍白,显是受了重伤。
张老夫人脸色铁青,缓缓说道:“张成,你伤得很重呜?”
张成铁箫支地,撑着摇摇欲倒的身躯,喘了两口气,道:“夫人,这小子学会了少林派无相大师的弹指神功……”
身子一颤,吐出了一口鲜血,但他仍然强自打起精神,接道:“老奴昔年曾经随老主人看过十大高手竞名比武之争,那少林和尚就凭这弹指神功,扳回了劣势,未伤在老主人的箫下,夫人要多多小心。”
他勉强支持,说完了几句话之后,突然一交摔在地上。
张老夫人回目一顾那劲装少年,道:“拿一粒保命丸给他服下。”
那少年应了一声,抱起张成,退到石室一角。
张者夫人目光转到萧翎的脸上,满头白发颤动,冷冷地道:“萧翎,你用什么武功伤了他?”
萧翎缓缓说道:“修罗指,但在下和白云山庄无怨无仇,己然手下留情,决不敢伤他性命,他如能忍住不讲话;伤势决不致如此厉害,但他满腔忠义,必欲把所知讲完,才使伤势转剧,不过,那也不足致命,只要他好好调息两日……”
张老夫人冷笑一声,接道:“白云山庄人的生死,不用阁下关心。”
萧翎剑眉一扬,似想反唇相讥,但却又强自忍下未言。
张老夫人回首一顾那劲装少年道:“把玉尺给我。”
那劲装少年从张成手中取过玉尺,投了过来。
原来,那张成人虽晕倒,但手中仍然紧紧抓住玉尺不放。
张老夫人接过玉尺,冷冷说道:“你艺兼数家之长,无怪如此猖狂,老身风烛残年,形将就木,生死的事,早已不放在心上,你不用对我留情,尽管全力施展就是。”
这几句话,说得悲壮凄凉,大有孤注一掷之势。
萧翎缓缓说道:“白云山庄和我萧某无怨无仇,但老前辈若定要赐教,晚辈不敢不从,彼此点到为止……”
张老夫人怒声喝道:“谁要和你点到为止,咱们是生死相搏。”
萧翎心中暗道:这老夫人年逾古稀,脾气怎的如此暴躁。
只听岳小钗娇声说道:“兄弟退下,姊姊奉陪张老前辈几招。”
萧翎一皱眉头,道:“小弟落败之后,姊姊再行接手不迟。”
岳小钗肃然喝道:“不行,快退开去。”
萧翎心中对岳小钗有一种莫可言喻的敬畏,看她冷肃神情,不敢再言,缓缓向后退开。
岳小钗欠身一礼,道:“老前辈……”
张老夫人冷哼一声,道:“谁是你的老前辈?你既要和老身动手,快亮兵刃吧!”
岳小钗取出箫王张放的武功手录,双手捧起,恭恭敬敬递了过去,道:“老前辈先请收下这个。”
张老夫人虽有收取之心,但岳小钗双手捧上,却又有着不便伸手之感,略一沉吟,道:“你这是何用心?”
岳小钗道:“张兄对晚辈有过数番救命之恩,晚辈归还张家武功,也算略报恩情。”
张老夫人道:“小孙快要死了,哪里还能练他祖父的箫法!”
岳小钗道:“老前辈如若不肯接收,如是晚辈死伤在老前辈的手下,张老前辈这本手录,只怕要流于江湖,难再收回了。”
张老夫人沉思一阵,权衡利害,无法再行矜持,伸手取过箫王武功手录,缓缓说道:“老身虽然收了先夫遗留的武功,但并非答应了姑娘求和之愿。”
岳小钗摇摇头,道:“晚辈也不敢作此妄想。”
张老夫人道:“那很好,你亮兵刃吧!”
岳小钗道:“在未动手之前,晚辈还有几句话说。”
张老夫人道:“什么话,快些说吧!”
岳小钗道:“我和张兄的恩怨,与我萧兄弟原本就无关,情势迫他出手,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有道是相打无好手,伤亡自然难免,希望老前辈和晚辈这一战,是我们之间的恩怨总结,不管谁胜谁败,前嫌一笔勾销。”
张老夫人道:“听你口气,你倒似很有把握能够胜得老身是吗?”
岳小铰道:“老前辈误会了,晚辈之意是说恩怨皆集我一身,不论谁胜谁负,这场过节就此完结,日后不再怨怨相报了。”
张老夫人道:“你放心,如若老身死伤在你的手中,白云山庄中人找你们报仇,那也是十年之后的事了,你们尽可赶尽杀绝,趁白云山庄后继无人之时,一举尽歼,以绝后患……”
岳小钗一皱眉头,道:“老前辈……”
张老夫人接道:“不要称我老前辈,你姓岳,我姓张,咱们互不相关……”
语声一顿,又道:“不过,老身要是胜了你,那又该当如何?”
岳小钗道:“晚辈死而无憾。”
张老夫人道:“如若你不死呢?”
岳小钗一扬柳眉儿道:“老前辈之意呢?”
张老夫人道:“过我张门,嫁于小孙为妻。”
岳小钗道:“这个,这个……”
张老夫人厉声喝道:“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亮兵刃出手吧!”
玉尺一挥,直向岳小钗劈了下去。
岳小钗一吸气,陡然退后五尺,转目一顾素文,道:“给我长剑。”
素文微微一怔,抽剑投了过去,心中却大感奇怪,暗道:她腰上明明围着软剑,怎的竟不肯施用,却要借我兵刃。
岳小钗借剑的举动,不但使素文心中茫然,就是三绝师太,亦是大为奇怪,不知她何以带着兵刃不用,却要借剑动手。
只在萧翎心中有些明白,想那岳小钗定然是研练箫王张放武功有成,软剑不宜施展箫法,借剑以代箫,要以张家的萧法对付张老太太。
岳小钗接过长剑,平胸而立,道:“老前辈,请恕晚辈放肆了。”
张老夫人劈出一尺后,也未再出手攻袭,似是等待岳小钗拔出兵刃。
张老夫人玉尺纵横,一开始便下辣手,着着迫近,岳小钗被迫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三绝师太心中大力担忧,生恐张老夫人下手过毒,伤了岳小钗。
两人剑来尺往,恶战了二十回合后,岳小钗竟然是仍然维护着一个勉可招架的局势。
不论张老夫人的攻势如何的猛恶,但岳小钗却一直在看似险恶的形势中渡过。
忽闻一声娇呼,两条人影突然分开。
凝目望去,只见那岳小钗面色苍白,横剑而立。
萧翎不禁心头大骇,横里一跃,拦在了岳小钗的身前。
张老夫人冷笑一声,道:“萧翎,你们纵然用车轮战法,老身亦是不惧。”
只听岳小钗冷冷喝道:“萧兄弟,你退开去。”
向无所惧的萧翎,唯独对岳小钗有一种莫名的敬畏,听得她呼喝之声,立时又退回一侧。
张老夫人冷笑一声,道:“岳小钗,你还有再战之能吗?”
岳小钗长长吁一口气,说道:“也许是老前辈手下留情之故,这一尺并非使晚辈失去再战之能。”
张老夫人冷笑一声,道:“那很好,你可以和老身再作一次决战。”
岳小钗缓缓说道:“适才晚辈已然尽其所能,仍然中了老前辈一记玉尺,足见老前辈武功确是高强了。”
张老夫人接道:“你如肯及时海悟,认败服输,答允老身条件,为了小孙,老身可以不究既往。”
岳小钗淡淡一笑,道:“如是在三月之前,晚辈确已无反击之能,但此刻,情势就大不相同了。”
张老夫人道:“有何不同?”
岳小钗道:“晚辈此番再战,当以张家的箫法,和老前辈再决胜负。”
张老夫人冷冷说道:“那是班门弄斧了。”
岳小钗道:“张老前辈遗著,确有精妙奇招,有很多是他陷入禁宫之后才悟出的奇招。”
张老夫人冷笑一声,道:“那很好,你能用张家箫法击败老身,老身败了亦是甘心,不过,你如再贼在老身手中呢?”
岳小钗苦笑一下,道:“晚辈当场横剑自绝!”
目光一转,沉声说道:“萧兄弟,你要答应我几件事。”
萧翎道:“姊姊吩咐,萧翎无不依从。”
岳小钗道:“如若我败在老前辈手中,横剑而死,决不许你出手为我报仇。”
萧翎接道:“这个,这个,小弟……”
岳小钗柔声说道:“答应我,兄弟,不要使我死后心中不安。”
萧翎无可奈何他说道:“好!小弟答应。”
岳小钗道:“收了我的尸体,用林中枯枝焚烧,带我骨灰,放在我母亲法体之前,我母尸体,想已不会再坏,你如有能力,就找一处山洞把你云姨尸体和我的骨灰封存山洞之中。”
萧翎黯然说道:“小弟遵命。”
岳小钗道:“最后一件事,就是素文和小虹两个丫头了,她门本是一位前辈高人的女弟子,师父身遭不测之祸,两人遇我之后,一见投缘,甘愿随我为婢,名虽主婢,情同姊妹,我如死去之后,你要好好的照顾她们。”
庸翎道:“小弟记下了。”
但闻啼嘘之声传入耳际,道:“小姐如若不幸战死,我等亦将随之偕亡,不用有劳萧相公了。”
萧翎转身望去,只见素文、小虹挥手拭泪,哭得像泪人一般。不禁黯然一叹,道:“姊姊之命,小弟决不敢违拒,不过,姊姊要全力求生才成。”
岳小钗接道:“我知道,你云姨大仇未报,我岂能不全力求生。”
萧翎道:“姊姊无负于人,不应存以死除疚之心。”
岳小钗不理萧翎,目光却转到素文和小虹身上,说道,“你们哭什么?我还没有死啊!”
素文、小虹不敢再哭,拭去脸上泪水。
岳小钗叹息一声,道:“张老前辈旨在杀我一人,她德高望重,我死之后,她决不会和你们为难,萧相公仁侠天性,必然会给你们有一个妥善的安排,你们跟他去吧!”
素文、小虹含泪点头,不敢再行多言。
岳小钗目光又转注到三绝师大的脸上,道:“小妹死后,师姊务请代小妹在师父面前,一谢教养之恩。”
三绝师大道:“师姊定当完你心愿。”
岳小钗说完后事,才一摆长剑,道:“张老夫人可以出手了。”
张老夫人也不多言,玉尺一挥,击了过去。
岳小钗这次不再相让,避过一招,立时回剑还击。
两人这番交手,比起适才相搏更见凶恶,岳小钗以剑代箫,又揉合剑中奇招,但见寒芒流动,忽点忽劈,攻守兼顾,极是凌厉。
张老夫人手中玉尺更是攻多守少。
萧翎全神贯注,看两人搏斗情势。
动手之初,岳小钗仍处劣势,那张老夫人手中王尺纵击横劈控制大局,但搏斗了二十合后,局势渐变。
岳小钗奇招横出,反守为攻,张老夫人猛攻十余招,占得一点先机,当即被岳小钗突出的奇招扳回劣势。
五十回合后,双方虽然仍在不见胜负的拼斗,但萧翎和三绝师太都已看出,岳小钗已然不致落败,手中长剑的变化,常有玄奇莫测的奇学。
搏斗中突见岳小钗剑法一变,连出三招。
这三招奇幻凌厉,看得人眼花绩乱,以萧翎和三绝师太武功之高,均都无法瞧出剑势变化的来龙去脉。
剑花连闪中,响起一声闷哼,张老夫人手中玉尺落地,疾退三尺,右手上鲜血汩汩而出。
岳小钗抱剑说道:“承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