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冷笑,青衫衣袂微振,伍岳脚下未动,肩头侧倾斜晃,人已在无情刀之外,口中道:“老朽让你一百招]”
南剑、北刀威震江湖。
纪无情气急而发,威力自是不弱,闻言更如火上加油,咬牙格格作响,一日气连环十八刀,刀刀带起厉啸,招招专找要害。
伍岳真的毫不还手反击,一双大袖左扬右拂,前扑后挥,像一阵旋风,围与纪无情的刀光滴溜溜打转,像是寒森森的刀圈之外,镶着一层青边。
常三公子暗暗焦急。
想不到还没有进入司马山庄,就遇上这等岔事,而两人的缠斗如影随形,即使是想分开也不容易。
以“黑衣无情刀”纪无情的功力,在方圆不到五丈的空间,五十余招之内动不了一个不还手的敌人,连常玉岚也不敢相信。
可是,眼前的事实确是如此。
常三公子退到一角,冷眼旁观,也看不出伍岳的纵跃腾挪是哪一种功夫。
“伍大叔,怎么跟客人缠上啦?”
—声娇滴滴的呼唤,接着是一丝茉莉香息,门首,出现一位通身淡紫衣衫的少女。
忽地青烟急旋,伍岳腾起丈余,整个人像贴在大厅的脊梁之上,低声道:“茉莉姑娘,你难得出庄!”
常玉岚口虽不言,心中暗喊了一声:“高明!”
因为在这方圆五丈的狭窄之地,纪无情怒极操刀,对手不论退向何方,无情刀既已施展,必然一发难收,追踪进击伍岳非死必伤,此—腾空收招,乃是唯一生路。
纪无情气得面色大变,一耸身,分明是要纵身进招。
此时,名叫茉莉的少女,早已娇喝道:“纪少侠,够了,奉庄主之命,请二位随我进庄!”
常玉岚打量这茉莉一阵,微笑道:“姑娘,庄上可曾提到寄刀堂之事?”
茉莉盈盈一笑,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轻声说道:“这是司马山庄的规矩,谁也没法侵犯!”
纪无情闻言,大声道:“常兄。请恕小弟半途而废,你进庄去吧,小弟先回去,在开封府等常兄的消息。”
“纪少侠!”茉莉款款向前,盈盈一笑道:“庄主交待,本庄规矩坏不得,二位少侠又是本庄贵宾,所以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纪少侠,既来之则安之,就不必折腾来,又折腾去了!”
茉莉说时,顺手扯下腰际两幅汗巾,又道:“请二位公子将刀剑包扎起来,暂交我保管片刻,出了奇刀堂,立刻原璧归赵,奉还给二位。这该可以了吧!”
她一面说着,一面莲步轻移,施施然走向二人,将汗巾同时递给两人。
常三公子忙不迭地道:“多谢姑娘,难得庄主设想周到,在下感激不尽!”
这是权宜之计,常玉岚又对纪无情施一个眼色,口中提醒他道:“纪兄,这办法不但好,而且妙,反正我们目的是拜见老庄主,对不对?”
茉莉催促着道:“是呀!二位公子就快请吧!”
一说一对之际,刀剑都已裹好。
茉莉接过包扎的刀剑,肃容请客,转面向伍岳道:“伍大叔,我这就带着他们二位去见庄主。”
越过“迎宾馆”。
秋山渐瘦,野草枯黄。
这儿的所谓山,也不过是丘陵斜坡。
走在前面的茉莉,忽然停下脚步,将刀剑掷还给常纪二人,突的粉面含怒,秀眉上掀,压低了嗓门,凌厉地喝道:“你二人的行为,令人失望,不怕露出破绽任务失败吗?百花门是从来没有失败两个字的。”
常玉岚大吃一惊。
对于天下闻名的司马山庄,以百花门无孔不入的手段,卧底也许不难,而卧底的人能获得庄主司马长风亲信,乃是不可思议之事。
她真的是百花门的人?
常玉岚出身金陵世家,对江湖的伎俩可说是知之甚详,又经过这一连串的奇异遭遇,凡事格外小心。
因此,他怕纪无情沉不住气,抢着装糊涂,两眼露出茫然不解的神情道:“茉莉姑娘,你在说什么?在下不懂!”
纪无情明白常玉岚的心意,一面手按接过来的刀柄,一面也故作失惊地道:“露出什幺破绽,什么失败?”
茉莉只是冷冷一笑,微仰螓首,望着将要正中的太阳,又在胸前绣着杂茉莉花的香囊之中,摸出一个玲珑小巧的翠绿玉瓶,迎空一扬,含笑不语。
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扫视常玉岚与纪无情,嘴角微动,是冷漠、是讥笑,有威胁、有诱惑,更有一分得意。
常玉岚不明就里,正待开口。
忽然,心头一震,几乎吓出一身冷汗。
因为,他稍一回头,看见纪无情脸色铁青,额头可见粒粒豆大汗珠,扶在刀柄上的手,分明是在发抖,痛苦的情形一望可知。
尤其他平日精光闪闪的英姿挺发的一双眼睛,此时黯然失色,一付乞求哀怜的味道,完全暴露无遗。
常三公子不愧是金陵世家,就在这千钧一发,即将露出马脚的刹那间,急忙收敛精神,放松全身肌肉,整个人也像颓然欲倒的样子,喘着道:“给我!给我!”
常家在武林之中,虽然有其真才实学,剑法独到之处,但金陵常家的智慧,更是别人无法比拟的。
常玉岚既然看出茉莉取出翠绿玉瓶在先,又发觉纪无情的痛苦情形。就在脑海内闪电地引起了“七天限期”的阴影。
纪无情七天已届,没有服用“解药”,所以并没有使毒性发作,原本是由于心情紧张,才支撑着。
一旦看见了装解药的玉瓶,贼由心生,整个精神立即崩溃,这完全是心理反应。
冰雪聪明的常玉岚,立刻想到了自己虽没中毒,乃是一项生死交关的秘密。
假如这一项秘密被人识破,不但翠玉与自己的性命难保,今生今世再想见蓝秀,恐怕是办不到了。
再说,如今身系江湖的安危,焉能大意。
所以,他不但装成毒发的模样,而且甚至比真的毒性发作的纪无情还要痛苦,还要迫切地需要解药。
茉莉谈淡一笑,扬扬手中五瓶,冷漠地道:“二位,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现在才想起需要本门的灵丹是吗?”
纪无情此刻双目泪流,鼻孔中也垂下了两条鼻涕,像一堆泥似的,曲蜷在地。
常玉岚也缩成一团,道:“我们按门主的指示,提前赶到开封……”
“住口!”
“茉莉姑娘……”
“你们二人忘了本门的禁忌,就是大大错误!”
常玉岚故作发抖,痛苦呻吟。
纪无情道:“我们犯了什么禁忌?”
茉莉冷冷的道:“南剑北刀美婢俊童,乃是武林皆知,你们今天为什么不带他们同行?这是错误之一。
“没见到正主就动手,这是漏洞,也是错误之二。”
“不在黄河客栈等门主送解药去就采取行动,你们瞧瞧这副狼狈的样子,哪像两位少年高手,武林世家的豪客,简直是赖皮狗,别人纵然猜不出你们的行动,也会引起疑心,这不是第三个绝大错误吗?”
滔滔不绝,不但森颜厉色,面且连“赖皮狗”都骂出来了。
纪无情此时已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嘴角垂涎夹着白沫,躺在枯草堆里。
常三公子何曾受过这等喝叱辱骂?
但是,他不敢发作,也索兴一声不响,为了掩饰脸上神色,将整个面孔贴在地上,双脚抖个不已。
眼看两人的痛苦情形,莱莉也似乎数说够了,她从玉瓶内倒出四颗白色药丸,先塞两粒到常公子口中,另两粒给纪无情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