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百花夫人这么一问,越发通体不安,嗫嚅地道:“我……我我没完成任务,夫人你……”
“我不会责怪你的!”
“哦!这……”
“因为你已经立下了另一桩大功,比杀司马长风还要重要的大功劳。”
“夫人指的大功劳是……”
百花夫人并设有回答常玉岚的问话,又道:“二来,司马长风死与不死,现在并不重要。”
“为什么?”
“因为,当前武林情势已有了极大变化,百花门最大的敌人,已不是司马山庄了,第三……”
百花夫人说到第三,忽然红晕满面,睫毛如扇掩住了秋水深潭般水汪汪的眼睛,本来稍带几分刚健的神情,仿佛娇弱无力。
常三公子抢上三步,扶住摇摇欲倒的百花夫人,慌忙说道:“怎么啦?夫人你?你身体不适?“
百花夫人微抬右手,扶在常玉岚手臂之上,摇摇头含嗔带笑道:“我可不是多愁多病之躯,因为我没有闭月羞化之貌!”
常玉岚只觉有一股暖流,从隔着一层轻纱,百花夫人那只柔若无骨的五指之间,直透心脾,令人难耐。
“卟嗤!”
百花夫人失声轻笑。
但立刻又收敛了笑容。道:“翠玉现在何处?”
“现在篷车之内。”
“叫她跟我走。”
“夫人……”
“有活晚上再说,记好了?”
“是!”
说完,百花夫人虚飘飘的身子,像被人提起,又像世人所形容的腾云驾雾一般,脚不沾地地踏上锦车。
背对着愣在当地的常三公子,她又道:“从这里走,不要进开封城,折向西过了禹雨台,就呈暗香精舍”
此刻,四个白衣少女,齐一脚步,已到了莲儿所驾的篷车之前,同声道:“夫人有谕,翠玉姑娘立刻随夫人香车侍候。”
翠玉应声丛篷车内一跃而出,一面道:“婢子遵命!”
她口中说着,脚下也没稍慢,抢在四个白衣少女之前,向锦车走去,头也没回。
常玉岚心中一阵凄凉涌向脑际。
对于翠玉,常玉岚并无任何留恋之处,那是他本身修养有素,环绕身侧,伴着他东飘西荡的四婢,虽不是国色天香,也是千中选一的美女,江湖人人乐道的娇娃。翠玉的姿色,也在四婢伯仲之间,常玉岚自然不会有兴趣。
然而,翠玉不幸,陷身百花门中,一切不但失去子自由,而巳心灵上的压力,精神上的痛苦,是值得同情的。
尤其对于常玉岚来说,翠玉算是有恩于他。
翠玉甘冒不韪,拚着沦为花奴,受生不如死之苦,而把常玉岚从中毒的边缘救过来,意义是无比的重大。
离开百花门,翠玉终日在常玉岚身边,并不觉得有何特别之处,而今一旦要离开,对于感情丰富的常玉岚来说,怎不黯然神伤。
百花夫人突然将翠玉带走,尤其有一种“不祥之兆”的意味。
翠玉虽然没有任何悲痛的样子,但是,常玉岚已隐隐看到她眼中转动泪水,分明是不敢把满腹的辛酸表露出来,连一句道别的话都不敢开口。
—个人遭遇到伤心或悲哀之事,若能尽情一哭,把内心中悲痛尽量发泄出来,渐渐地,也就能把悲哀冲淡,甚而化解寻无形。
像翠玉这样,连放声痛哭的发泄都强自压抑下来,内心的沉痛,一定是外人所无法体会的。
常玉岚一身背着的烦恼太多,虽然—百个不愿翠玉就这样被别人押解而去,但他不敢孟浪。
在没弄清楚百花夫人暗香精舍之约,究竟为何事之前,不能因翠玉之事,而误了大事。
因此,他只对着已上车坐于珠帘之外,一侧的翠玉挥挥手,高声喊道:“翠玉姑娘,多多保重了!”
四匹雪白骏马,已掉转缰绳,缓缓驰去。
目送百花夫人去远,常玉岚倍觉惆怅。
正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百花夫人喜怒无常,难以揣测,从她艳若桃李的外表看,分叫是一个绝代娇娆,但是以她神秘行为,又令人莫测高深。
翠玉此去是福是祸,实在令人担心。
常玉岚对着落口,如同木雕的仲翁一样,呆立无语,目视远方茫然无主。
莲儿急忙跑下篷车,上前低声道:“公子,翠玉本来是百花门的人,百花门把她带走,你又何必难过呢?”
常玉岚嘘了口长气道:“莲儿,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金陵?”
这一声长叹,无限感慨的话语,道出了一个江湖人的满腔心怨,也倾诉了天涯漂泊人的全部心情。
莲儿是四婢之中最善解人意的一个,闻言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凄楚之感,低声道:“公子,我们是该回去了,但是,公于,你的处境……”
“这就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莲儿自幼就在常家,对于主人乃是忠心耿耿,唯命是从,至于谈到了江湖武林大事,自有分寸,哪敢随意表示主见。
所以,强打欢颜,吟吟而笑道,“公子,你是武林世家,金陵的贵公子,谁说我们是江湖人来着,骑了一天马,也该累了,把马系在车后,上车养养神!”
“对!要养养神,说不定今晚有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
“今晚我们不是要到开封下店吗?”
“不!”
“为什么?”
“我们要到晴香精舍去。”
“暗香精舍?在什么地方?”
“我知道!”常玉岚撩起长衫,一纵跳上篷车,顺势抓起长鞭道:“我来驾车!”
吧达!
长鞭抖得一声脆响,已停多时的马,猛然受惊,放开四蹄,在满天彩霞之下的紫色大地散蹄狂奔,蹄声如同撒豆。
常玉岚似乎要把满瞍炳恼,都藉着长鞭发泄。
鞭声连连,整个篷车卷于扬起的尘土里。
一钩新月,数点寒星。
常三公子不由大感惊奇。
北方少见的一大片竹林,虽是深秋季节,却依然翠绿欲滴,而且仿佛是一望无际,找不到尽头。
收缰停车,四下打量,竹林中并无通路,莫说是篷车,连个人行小径也没有,只好沿着竹林的边缘寻去。
果然,远高大道数十丈处,有一条恰容一车通过的石峡,天然生成得像个石门。
常玉岚将长鞭交给莲儿,一跃下了篷车。
石门中不知何时,已站着一位玉面朱辱的中年人,年约三十余岁,通身淡青长衫,似笑非笑,拱手道:“常少侠,多日不见,阁下风采依旧!”
常玉岚有些纳罕,因为他明明从没见过此人,为什么对方会说多日不见呢?因此,拱手还礼道:“恕常某眼拙,阁下是?”
青衣中年人闻言仰天打了个哈哈,笑道:“哈哈!是了,我见过少侠,少侠没见过我,在下乐无穷,你没听说过吧?”
常玉岚真的没听说江湖武林这中有一个名叫乐无穷的人,但口中却不便说出来,只好道:“哦!哦!原来是乐兄!”
乐无穷一脸冷然的神态道:“无名之辈。难得有幸见到金陵世家的贵介公子。”
表面上言辞谦和,但是,从他的神色与言外之意推断,并不友善,而且有酸溜溜的几分讽刺。
常三公子焉能听不出来,只好直接了当地说道:“在下是找寻暗香精舍误到此处……”
乐无穷又是一声干笑道:“常少侠真会说笑话!”
“你这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