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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二
    那神枪杨健堂,早先曾作过邱府的教枪师傅,所以与邱广超彼此之间,没有甚么客气,就说:“广超,你跟瘦弥陀黄四是至好,现在黄四托了一个姓冒的,请了吞舟鱼苗振山、金枪张玉瑾,要跟这位李爷并命,眼看著他们就要来了,难道你也不管一管吗?”
    邱仅超带著羞惭之色,叹了口气誽:“在前许多日,我就找黄骥北去,劝他不要如此,但黄骥北却绷著脸不认。他说他踉李慕白本来无仇,也不认得甚么姓冒的。苗振山和张玉瑾要来到北京的事,他连听说也没有听说,所以我们为此事还几乎弄得翻了脸!”
    李慕白在旁劝道:“邱兄与黄骥北是多年至交,也不要因为我的事,就伤了交情!”邱广超摇头说:“不要这样说,果然黄骥北若是拿出许多钱,由外省请来人,与咱们作对,那我可就不怕得罪他了。我一定要与那苗振山、张玉瑾等辈几个高低,给咱们京城的朋友们争一口气!”
    邱广超说这话时,激昂慷慨,真像是要替李慕白打抱不平。神枪杨健堂也说:“对,邱兄弟,你应该这样办。别人咱们可以不管,惟独那个金枪张玉瑾,咱们值得门一斗。要不然,兄弟你的银枪、我的神枪,就都不用再见人了!”德啸峰在旁说:“好极了,我现在倒盼著那金枪张玉瑾快些来了,要瞧著他在你们二位的枪下吃个大亏!”
    邱广超、杨健堂二人听了德啸峰这话,越发意气勃勃。这时铁小贝勒又来到,罘人把他迎进客厅,让在上首落座。铁小贝勒笑著向众人说:“你们听见没有?那吞舟鱼苗振山、金枪张玉瑾,还有甚么铁塔何三虎、紫脸鬼何七虎、女魔王何剑娥等人,全都过了保定,三两天就到京都来了。现在瘦弥陀黄骥北整天躲在家里,有许多耳报神给他送信。他又派了许多地痞光棍们到茶馆酒肆去传扬,说是甚么李慕白跟德啸峰快倒霉了,现在河南来了一些英雄,要跟他们拼命来了。这回李慕白非得送了命,德啸峰非要落得倾家荡产不可!”
    李慕白听了,气得面色改变,眼睛瞪起,德啸峰却微微冷笑,说道:“不知我怎会得罪了黄骥北?他一定要使我倾家荡产才甘心!其实我这点家产,就是倾了荡了也不足惜,何况还有这些朋友帮助我,还不知鹿死谁手呢?只怕他瘦弥陀黄四爷这回若是栽了跟头,丢了人,我看他还有甚么脸再见北京城内的这些朋友!”
    银枪将军邱广超听德啸峰这样挖苦黄骥北,自己不由也有些脸红,就想:自己与黄骥北相交多年,如今他请来这些人,倘若真丢了脸,他自然无脸再在北京住了。可是张玉瑾等人若是得了胜,自己银枪将军的名头也就完了!因此心中十分著急。
    这时德啸峰命仆人摆上酒菜,他亲自殷勤地劝酒市菜。铁小贝勒是开怀畅饮,谈论豪放,轨说:“他们那边是张玉瑾、苗振山、何二虎、何七虎和甚么女魔王;咱们这边却是啸峰、慕白、广超和神枪杨三爷,我想咱们也足能敌得过他们了。只可惜那位孟恩昭没有在这里,要不然那可真是慕白的一位好帮手!”
    邱广超在旁就问孟恩昭是谁,铁小贝勒笑著说:“孟恩昭就是我们马圈里的那个小俞,这个人……”说到这里,手拿著酒杯刚要往唇边去送;忽见满座的人全都站起身来了,个个面露惊讶之色,直著眼往门外去望。
    只见出客厅外走进一位少年女子,头挽云髻,戴著白银的首饰,面上未施脂粉。虽略有风尘之色,但一种清秀倩丽,在女子中实属少见。腰肢窈窕之中显出矫健,一身青布的紧身夹衣裤,弓鞋蒙著白布,纤手提著一对冷森森光耀耀的钢刀,进到厅里来;把两只水灵灵忧栘郁的眼睛一扬,先看见了李慕白,她就脸上略红问道:“李大哥你们诸位刚才说的话,我也都听明白了。我知道孟恩昭是走了,现在不知下落;甚么金枪张玉瑾、何二虎、何七虎、女魔王等人又将要来到。想那张玉瑾等人,原是我们的仇家,因为他们要杀害我父亲,我们才离开了巨鹿,前后不到半年。我的父母全都死了!”说到这里,姑娘不禁泪如雨下;李慕白也感动得热捩欲滴。又听姑娘提刀痛哭著说:“现在张玉瑾他们来了,请你们告诉我他们在哪儿了,我立刻见他们去,给我的父母报仇。还有,就是那孟恩昭……”说到这里,哽咽了半天。德啸峰、邱广超、杨健堂等人,齐都双眉紧皴,彼此相望著没有一语。姑娘又进前一步,向李慕白追问著说:“李大哥,你是跟我的胞兄一样,无论如何你得告诉我,到底孟恩昭是为甚么走的?是他听说我快到北京来了,他才走的吗?”一面说著,一面跺著脚哭泣,把双刀的刀尖在砖地上磕得锵锵的响。
    李慕白偌大的英雄,甚么苗振山、张玉瑾,他全没放在心上。可是如今俞秀莲姑娘这样的一哭,这样的一问,真把他窘住了,急得满脸通红,不知要说甚么才好?幸亏这时铁小贝勒离座,向秀莲姑娘一拱手,说:“姑娘别著急,也别伤心!有甚么话慢慢地说!”遂指著旁边一个绣墩,说道:“请坐下,请坐下!”
    秀莲姑娘把双刀放在桌上,望了望铁小贝勒,就一面用手绢擦泪,一面娇颤颤地问道:“你贵姓?”铁小贝勒又拱了拱手,说道:“我就是铁小贝勒,那位孟恩昭就是在我的家里住了一年多。”
    俞秀莲姑娘才知道此人就是小虮髯铁二爷,便万福了,回身在绣墩上坐下。李慕白及众人也齐都落座,同声劝说:“姑娘别著急!”
    铁小贝勒斜靠在一把太师椅上,向众人摆手誽:“你们听我把这件事,详细告诉这位姑娘。”于是就向俞秀莲说:“孟恩昭这回走,谁也不能怪,就得怪我,因为我太大意了,没看出他是个有本领的人。在去年,有我熟识的一个张喇嘛,把他荐到我的府里,也没说他会甚么,就说想要找一个吃饭的地方,甚么事都愿意干。我见他年纪很轻,而且我也用不开人,就叫他在马圈帮助刷马,两顿饭之外,一节给他二三两银子。看他那样子也很安心的干,我就没有留意他。直到他逃走的那一天,李慕白才告诉我,说他不叫小俞,却是宣化府孟老镖头的次子孟恩昭。他有一身的好武艺。
    “我听了之后,既是惭愧,又是后悔。因为我府中空养著许多教拳的、护院的,都是些个饭桶。
    我却把一位少年英雄屈辱在马厩之中一年之久,我竟看他不出,我未免太对不住他了。因此就想赶紧把他寻找回来,他若有甚么为难的事,我可以给他办,从此我们便作为朋友。
    “不想到了那日的晚间,我朦胧睡著,他忽然到我屋中去见我,说是他想要出外,要向我借一匹马骑走。我当时就把他抓住,不放他走。没想到他的身体灵便,转身出屋,蹿上房去就无影无踪了。
    我赶紧派人到马圈里去查看,果然他把我的一匹黑马给骑走了。当夜我不等到天明,就派了十几个人分头到九城各门去截他,也不知他是甚么时候混出城去的?直至今日,并无下落。
    “据我看孟恩昭他是艺高性傲,是个宁可自己吃苦,也不愿受人怜悯的一个人。至于他为甚么不愿见姑娘之面呢?我想他必是自觉得穷途落魄,无颜来见姑娘,所以他才忍痛著走了。将来他若能在外头闯一番事业,那时候再回来见姑娘,这全是年轻人性傲之故。
    “现在我就劝姑娘先在德五爷这里住著。过几天我们必定要分头去找他,一定能够把他找回来。
    至于姑娘说是自己要去斗张玉瑾,要到外面去找寻孟恩昭,那我们可不能允许姑娘。虽然姑娘的武艺高强,可是倘若再出了甚么舛错,我们就更对不起孟恩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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