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
圆阵中,左侧的一条人影微微踏前—步,随着声道:
“告诉我们,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今晚出击计划的?”
黑暗里,钱来发仍然认得出开口的人就是“柴家府”的大少爷柴化;他嘿嘿笑道:
“柴大少,各人有各人的路数,各人也有各人的法门,这个秘密,恕难奉告。”
柴化幽冷的道:
“别人不明白的,还以为你钱来发是如何有财有势,有豪义有担当,其实,说穿了你只是—只龌龊的阴沟老鼠,—头卑鄙狡猾的恶狼,姓钱的,你端会背后出刀,阴着下狠,你彻头彻尾是个无胆匪类,奸刁小人!”
双手互搓,钱来发耸耸肥肩,慢条斯瑚的道:
“柴大少,老实说,我虽然不敢自诩是个好人,但也不致坏到你形容的那样,至少,我认为自己比你们‘柴家府’上下诸君要高尚三分,我从不敢强取豪夺,从未仗势凌人?更没有拿几手把式当凭借去混淆江湖公理、断人活路,我只做我该做的事,俯仰无愧于天地难免过份溢美,心安却是求得了。”
柴化大喝道:
“你敢污蔑我们‘柴家府’?”
钱来发豁然人笑:
“杀都杀得,实话实说又有何妨?”
柴化恶狠狠的叫嚣:
“你死定了,钱来发,我们对着苍天发誓,与你决不并存!”
钱来发大马金刀的道:
“柴大少,你以为我钱某人来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来要求与各位并存么?”
柴老奶奶冷凛的道:
“狂妄匹夫,我倒要试试你有多大个道行——”
“凤头杖”银芒炫闪,又是当头压到,钱来发知道不能硬接,身形偏飞,扑向对方背侧,柴老奶奶半步不移,双臂倏沉,杖影已似一条银龙般挟着万钧之力,响起风雷之声横扫而回!
人在呼轰交舞的长杖下窜走腾掠,钱来发一时竟难以近身反击,同时,他警觉到“柴家府”的圆阵未动,竟然没有人出来帮助柴老奶奶夹攻,这代表什么意义呢?莫非,对方认定了单凭柴老奶奶一己之能,即可钳制于他,而将阵势固守,以待打击继来的侵袭者?
由这个警惕,使他顿悟到一项可虑的情况或许将要发生——“柴家府”的阵势正以严密的静峙来等待其余的敌人出现,在这种形态下,无论是双方的攻拒角度,抑或实力上对比,他这一边都要吃亏,尤其令他不安的是,万一楚雪凤及鲁元标等人见到他难以施展而贸然动手掠阵,就正中了“柴家府”的下怀了!
柴老奶奶独立力战,“柴家府”的圆阵静以待动,对方的策略业已昭然若揭,如今的因应办法只有一个;脱出柴老奶奶的缠斗,先破圆阵,再与大伙合力反扑——钱来发想到就干,决不延宕,当“凤头杖”再次呼啸而下,他不退反进,表面上如迎着杖势硬截强拚,却在杖风触体的一刹随着劲力连串翻滚出去!
钱来发的体形限制了他对长程提纵术的发展,但在近距离的扑腾冲刺中,他却有独到的成就,速度快,力道猛,动如豹跃虎奔,灵活无比,柴老奶奶挥杖落空,他人已到了丈许之外!
蓦然的怔愕下,柴老奶奶立即明白了钱来发的企图,她大吼一声,边追边叫:
“小心这姓钱的,他想破阵——”
柴老奶奶的吼叫声散扬于夜暗里,钱来发的身形已凌空来到圆阵的上方,柴化断叱一声,首先发难,但闻“嗡”声颤响,一杆红缨金枪已闪电也似扎向钱来发的下腹部位!
人在半空,钱来发就势侧翻,左臂反弹,“铿”声碰开枪尖,火星四溅的瞬息,他一头撞向一个瘦长汉子身前,那汉子手中鬼头刀猛起,碰上钱来发右臂上的刃口,又是一次金铁撞击声骤扬,钱来发的左臂已横过对方的肚皮。
鲜血的腥膻气息透着温热喷洒于幽黯,那种不似人声的号叫便出自对方嘴里,柴化的金枪再度掠来,钱来发的“连臂监”已连连圈罩住另外两个敌人。
这时,柴老奶奶人已赶到,他愤怒的挥舞着“凤头杖”,同时口中暴喝:
“反过阵面,活活圈死这头肥猪!”
组合圆阵的成员,本来都是人人正面朝外,在柴老奶奶一声令下之后,马上转回身来,形势即刻变成了一个包围圈!
钱来发抛开攻击的对象,如飞似的在包围圈里晃动掠走,骤然一声叱呼:
“伙计们,并肩子上啦!”
园阵的上方,分从左右掠起两条人影,—个是鲁元标,另一个是焦二顺,鲁元标来势晃同崩石,手上—根两头带钩的生铁扁担更有劈山断碑的力道,他冲扑过来的须臾,已和两名对手杀做一团!
焦二顺使的是双刀,人固然在发狠拚命,奈何功力却不够精纯,身形尚未接近这边,业已被圆阵中的一位堵住,而且很快便呈现出劣势来!
柴老奶奶出杖追击钱来发,边嗔目切齿的道:
“就凭这两个下三滥,也能助你成事?钱来发,看我杀你们—个满堂红!”
不等钱来发回话,夜空中已大鸟似的飞落—条身影,不错,是卢毓秀,别看卢毓秀平时里面青唇白,—副仙风道骨的架势,动起手来却凌厉无比,他用的兵器是—柄微呈弧度的锋利马刀,人—现身,刀华舒卷仿佛飞瀑怒涛,眨眼间已将三名对手圈入寒光之内!
钱来发在柴老奶奶的杖影中腾走如电,双臂回环,又快又狠,他嘻嘻笑道:
“回太夫人的话,两个下三滥不能帮我成事,三个如何?”
柴老奶奶杖起杖落,盘绕旋舞,她已贯足力道,却无法有效的罩住钱来发身影,闻言之下,不禁益加恼恨:
“不管你有多少帮手,钱来发,你都难以挽回既定的噩运!”
钱来发小心又快速的运展着双臂上的锋刃,七情不动的道:
“我的运势并非你能决定的,太夫人,纵然你是‘柴家府’的太夫人!”
柴老奶奶的攻击更为强烈紧密了,杖影纵横,风起雷动,招招力足劲猛,式式指向要害,瞧她那股愤怒的模样,巴不得一下子就将钱来发砸成肉泥!
柴冲似乎正在犹豫要帮着哪—边出手,楚雪凤的来到便立即给他解决了问题,楚雪风的缅刀在幽冷的夜色中炫起—抹令钱来发熟悉的光芒,而光芒指向柴冲,金枪暴起之下,两个人毫不相让,一照面便连连展开险招搏杀!
现在的形势是,由钱来发独斗柴老奶奶,楚雪凤力搏柴冲,卢毓秀挡住三名“柴家府“的人,鲁元标应付另外两位,焦二顺气喘如牛和对方—个正在捉对儿周旋,除开先前被钱来发打下马的两人,方才宰的那个售长汉子、如今“柴家府”方面还闲着没动手的,就只剩下二员了。钱来发一面抵挡柴老奶奶狂风暴雨似的攻扑,一边犹不忘衡情度势,细察局面变化,于是,他发觉焦二顺在这场火并过程中,情况最是堪虑!
焦二顺实在不该使用双刀,单刀要比双刀好练得多,如今他手舞双刀,不但不见利落灵巧,更显碍手碍脚;他的敌人是个体魄高大的家伙,一柄伸缩两截长戟,运展起来力大招沉,威猛之极,焦二顺起先尚有招架的余地,眼下,却连招架都十分艰难了。
钱来发左右闪晃,脚步急速交错移转,抽一个空隙振声大叫:
“鲁元标,你那里还能再吃下半个‘柴家府’的人么?”
鲁元标的带钩生铁扁担也是长于硬攻硬接的武器,加以他一身横劲,出式便更形猛烈,他的两个对手虽然不曾到左支右绌的地步,亦占不到他分毫便宜;钱来发在那边一招呼,他立时呵呵笑道:
“大爷,怎的不叫我多吃一个,只得半个?”
钱来发边闪边说话:
“把那焦二顺的对手并过来,由你和他一起应付,再加上焦二顺本身的支应能力,岂不是只得增加你半个人的负担?”
生铁扁担横扫过去,鲁元标吼道:
“得令,我这就去并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