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大姑娘唇上的一点婿红,正是何其芬芳馨洁?倒怎能说污染了一个粗汉子的手背?
玄劫反而有点尴尬,他赶忙道:
“不关紧,不关紧,害你差点跌了一跤,却是我照顾不周──”
这时,两个人已经出了“南门口”,大热天下,路前尘头起处,两乘快骑正旁若无人的迎面奔来,眼看着灰沙飞扬,就要扑人一头一脸,玄劫咒骂一声,拉着花如蜜迅速闪向路边。
急奔中的双骑,蓦地在丈许之外勒旋停住,马儿骤收去势,不由“唏啸”长鸣人立,鞍上骑士却全是一身好功夫,贴在马背竟然纹丝不动……那是两个戴着马连坡大草帽,各穿一袭月白纱衫的彪形大汉;一双仁兄俱是形貌狞猛,满面风尘之色,他们驻下马来,只把四只眼睛绕着花如蜜订转,花如蜜急忙低下头去,模样似乎又羞又怒,更泛几分窘态。
玄劫自然不大愉快,他哼了哼,此情此景,就不护花也非得护花不行了:
“两位朋友,这算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吊膀子有这种吊法的?”
两个骑士好象没有听到玄劫的话,其中那个颊带刀疤的张口出声,对像居然是冲着躲躲闪闪的花如蜜:
“请问姑娘,可是‘风铃洞’妖嫫嫫座下的‘蝎娘’?”
半藏在玄动身后的花如蜜低垂面孔,气急交加又含着十分委屈的嘀咕起来一─嘀咕的声音对方听不到,玄劫却听得清清楚楚:
“一双色鬼,明明是当街调戏良家妇女图谋不轨。还偏来这些过门,什么妖嫫嫫、什么蝎娘?见他的大头鬼了!”
玄劫昂头挺胸。
大声道:
“这位姑娘不认识二位,更不知道二位所提,是哪一重天的活神仙,二位要是不想惹事,大道坦荡,且请一路平安,否则;妖嫫嫫没有,我这块粗胚倒乐意同二位凑合凑合!”
马上骑士互觑一眼,俱显疑惑不解之色,但免不了亦上了火气,仍由那颊带刀疤的仁兄发话道:
“足下是谁?如此口吻,不嫌张狂了些么?”
玄劫从肩上举起那只油布里卷,猛一抖,黑色的油布飞脱,现出了一柄大号伞架来,说是“伞架”,是因为没有一般伞必须具备的伞面,它只由一根粗逾儿臂的主柱,嵌连着四周十二只伞骨,主柱是精钢打造,尖端如矛,十‘二只同质伞骨则有如十二柄狭窄又锋利的双面剑刃,主柱下端握柄之处镶以牛骨推钮,上推则伞骨齐张,芒炫宛若光轮,下压则伞骨合拢,恍似大号枪矛,主柱正中,雕刻着三个核桃大小的篆字……“不二劫”。
两个骑手骤见伞出,脸上的表情立刻有了变化,齐齐拱手道声“得罪”,二话不说,抖缰便走,却走得未免狼狈。
玄劫拾起油布,手法熟练的把家伙包起,斜扛上肩,就像没有这回事似的重新开步前行,举止间却透着一股深思的沉默。
花如蜜急步赶上,边自顾自的埋怨着:
“也没见过像这样的冒失鬼,大白天日的满嘴胡说,信口雌黄,无非是想找借口占人家便宜,真叫不要脸……”
玄劫放慢了步速。
缓缓的道:
“花姑娘,你确定不认识这两个人?”
花如蜜那两排弯长的眼睫毛眨了眨,似乎愕异于玄劫有此一问,而透着泣然欲啼的味道:
“玄大哥说笑了,我怎会认得这两个人?你看他们那种穿著举动,江湖味十足,我一个姑娘家,如何与他们牵扯得上干系?”
不错,以浮面的背景来说,的确不应扯上关系,但人际之间的遇合错踪复杂,变量极大,有些情况的发生,是连做梦都梦不到的;玄劫漠然一笑,目光远眺,已经看到前面白杨树挺拔的梢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