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凡从洞中取得的宝物全交给老酒鬼。
老酒鬼吞下了三滴胆汁,切下一小片内丹……“哇噻!老酒鬼想升旗罗!”
“臭小子,烂小子,偏把阿拉老夫的心事都漏漏出来,对了,虬角虬筋含光剑先暂时留下,因为火嫡的皮,骨都是可用之宝,丢弃了可惜,阿拉老夫要留下数日才走。”接着扳起了脸孔:“臭小子,今后行道江湖,盼勿负令祖威名!”这句话好重。
纪凡噗的一声跪倒,大拜四拜:“哇噻!凡儿谨记!”
“天亮了,天终是会亮的,小子,你可以下山了,从峰后走。别忘了先熄起身份,去吧,江湖中见。”
小白蹲在小老酒鬼肩上,竟也离情依依,频频挥手。
纪凡挺胸走了,没有三个婆婆两个妈妈的“告别式”,很洒脱的走向江湖。
从此,江湖上像被人放上一颗笑气弹,弄得乱七八糟起来。
武昌府小河镇,在府城南面十里以外,是一个不算挺热闹的小镇。
二条五丈宽的小河绕镇而过,所以叫小河镇。
小河镇全镇连王二麻子孤苦伶仟的一家算在内也不满五百户,更由于不是官道必径之路,所以平常是很冷清的,只有二、五、八集期,才有稍微像样的人潮。
今天正好是十五的大集日。
一大早,附近的乡农渔民等,或牵猪担羊,或挑鱼鲜,或带着自家纤的土布,粮食牲口日用杂货应有尽有。
人潮熙来熙往摩肩接瞳,当然少不了一些卖祖传秘方丹膏丸散的江湖郎中前来凑热闹啦。
瞧,集场南边那块空地上,不就有两个半大不小的楞头三,正吃五吆十一面鼓一面锣的咳喝着,不知在卖些什么偏方儿,人潮大多太吵,远远的倒听不太清楚。
人潮是围了一圈又一圈。
一个形容惟淬又满脸病容的少年书生,看起来像是个进入第三期的痨病鬼,一阵风就可以把,他吹得东倒西歪。
看看卖药的摊子满热闹,一时也好奇的走近,伸长了脖子朝里头望。
只听得周遭观众鼓噪鼓掌口哨欢呼之声不绝于耳。
有什么鸟事值得这般好笑与兴奋的?小小病书生拼命挤开人潮朝里头钻,先睹为快!
只见场子中央一块布上,摆着百十来块狗皮膏药,旁边乱七八糟放些瓶瓶罐罐的什么水药粉,还摆了一地的不知名草药。
两个半椿小子,正在比手划脚的推销着。
一个是身材瘦瘦峭峭,背像薄板胸如楼梯,偏爱现的穿着劲衣,展现他那排骨教教主的身材,口沫横飞的嚷嚷着,不像是卖药,倒像是在推销“排骨汤”。
另一个也是宝里宝气的楞头青,身体倒是粗粗壮壮的,有些呆手笨脚,手中提着一面破锣,扯着跟破锣一样的嗓音,声敲锣,一面跟着瘦小子喊最后一句加强语气,喊一句,敲三下破锣。
只见观众笑得东倒西歪,听他们俩一搭一调的推销词儿,保管你笑得岔了经脉,几近“走火入魔”!
病书生瞧了一会,也笑得打跌,果然宝气满江湖。
您听听看:瘦小子:“各位亲爱的父老兄弟姊妹阿姨叔叔伯伯,各位‘古圣先贤’‘前胸后背’,各位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大家好!”
愣小子:“各位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好!”匡!匡!匡!小子今天要向大家介绍小子家祖传秘方,名叫大力透骨九转千变万化消气丸。”天!药名还真长。
“大粒偷谷酒醉鲜花消息完。”匡!匡!匡!
“这是我家纯炼大秘方。”
“春天大地方!”匡!匡!匡!
“这是百种名贵药材,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熬炼。”
“凄凄死十九仙……你说什么?怎么这么惨?”
瘦小子瞪了他一眼:“搞不过你,怎么会听成这样呢?我是说经七七十九天的熬炼。”
愣小子恍然大悟:“原来是区区四十九仙捞面。”
瘦小子无可奈何,再叱喝着:“这种药神奇无比!”
“这种药神经无比!”匡!匡!匡!
“男人吃了变女人,女人吃了长胡须。”
“你人痴了装糊涂!”匡!匡!匡!
“不论死蛇咬伤……”
“使匙妥汤!”匡!匡!匡!
“木马踢伤!”
“不买鸡汤!”匡!匡!匡!
“冷水烫伤……”
“冷水当汤!”匡!匡!匡!
“保证一贴见效!”
“保证一跌见笑!”匡!匡!匡!
“药到病除!”
“牛皮不是吹的,马车不是推的!”
“买车不坐用推的!”匡!匡!匡!
“各位不信一试便知!”
“一试变猪!”匡!匡!匡!
“这药方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愣小子没问清楚忙问:“你说什么?大号或小号?”
瘦小子凿了他一个大票子:“搞不过你,我是说别无分号,意思就是没有第二家。”
愣小子挨了个爆炒栗子竟也不生气:“你说什么?噢!我懂了,你家住在深山里,附近只有你们一家。”
瘦小子其实也是很楞的,也搞不清楚这样的解释对是不对,反正大概差不多就算了,做生意要紧。
“这是寒家七七八代祖传……”
“管家七颠八倒租船!”匡!匡!匡!
“摆在面前的正是百年罕见大刀刃!”
“正是很贱打屁玩!”匡!匡!匡!
“诸位有钱的捧个钱场……”
“有钱的捧出香肠!”匡!匡!匡!
“没钱的捧个人场!”
“没钱的……你说什么,要捧‘人肠’?”
瘦小子摇摇头没理他。
“小弟初到贵宝地……”
“小弟吃得跪倒地!”匡!匡!匡!
“发愿善心救人济世……”
“花园善心九人齐死!”匡!匡!匡!
“全部药价大大打折扣!”
“全不要嫁太太打哥哥……你说什么?……”
“不管少年房事过多……”
“笑您黄色狗多!”匡!匡!匡!
“老年风湿关节……”
“早年贪吃蕃前……”匡!匡!匡!
“劳动朋友操劳过度……”
“你说什么,我只听说过有桃花过渡,没听说……”
“小儿发育不良……”
“花艺姑娘!”匡!匡!匡!
“保证百发百中一服见效!”
“百花卖弄义父见笑!”匡!匡!匡!
“我这药可是顶港中有出名下港有名声,名声透广东。”
“明天到广东!”匡!匡!匡!“颓哥,我们到广东去干嘛?”原来这瘦子叫“颓哥”,难怪有点“颓颓”。
颓哥又朝他翻白眼:“你叫‘锈抖’还真锈抖啊,谁要去广东啦?你耳朵是生来看的吗?”
原来愣小子叫“锈抖”,大概是他老爸老妈在“制造”他时突然发生地震、以致不知哪条线路没按图“施工”,所以耳朵有点“相打电”(短路),老把话听偏了。
“儿多是生来看妈!”匡!匡!匡!
“诸位要是不信可以当场试验!”
“不信狗吃香肠似便!”匡!匡!匡!
“俗话说得好,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
“粗外套没有!”匡!匡!匡!
“人多话就多!”
“人头化骨头!”匡!匡!匡!
“三色人讲五色话!”
“三个人打五个爸!”匡!匡!匡!
这是什么跟什么嘛,周遭的人都笑得抱着肚子直喘气,有的是边笑边擦眼泪,昨天刚镶金牙的李大婶,更是夸张的张大嘴儿,满口金牙闪闪发光。
也不知怎么胡搞瞎搞,一句换一句会差这么多。
一个清清秀秀的公子哥儿,也一摇三摆施施然的摇着手中白玉捂扇挤进人丛中,听得是津津有味。
另一个高八尺以上的黑大汉,薄扇似的大巴掌左右开弓,拨开浪裂的排开人群直往这里边闯,惹得人家尖叫连连,几乎要念三字经。
场中两个绝配活宝,仍一本正经的推销着。
四周观众的轰笑声,他们也觉得奇怪,莫非这些人吸多了笑气正在大放笑屁?病书生也看得趣味盎然,天下活宝何其多,这里就有一大堆。
颓哥仍在大声吆喝着:“一样米吃百出样人!”
“蜘蛛满像人!”匡!匡!匡!
“如有人带有五痨七伤……”
“五逃七伤……怎么败得这么惨?”
颓哥破口骂道:“你神经病!”
“你说什么,我们这药也能治神经病?”
“这药可是有钱没处买……”
“有钱没醋买。”匡!匡!匡!
“一分银子十分货色!”
“十分好色……你说什么?你是士林之狼吗?”
我的天,怎么卖药牵出士林之狼啦?越来越离谱,简直比电视上说相声还好听,人群越来越多,他们也越说越起劲。
“各位父老们,瞧我这铁打的身子……“跌倒的孙子!”匡!匡!匡!
“全靠这一味,内线一口气,外练筋骨皮!”
“累得喘口气,外带炒地皮!”匡!匡!匡!
“太祖拳是硬功夫!”
“太祖全是病功夫!”匡!匡!匡!
“猴拳是快手脚!”
“猴全是怪手脚!”匡!匡!匡!
“健康是千年根基!”
“千年龟精!”匡!匡!匡!
“要保有健壮体魄,请买寒家祖传灵药!”
“土砖淋屎!”匡!匡!匡!
奇怪!怎么会掰成这个样子呢?颓哥突然发现人丛中的病弱小书生,忙向他招手:“来来来,瞧瞧这位满面病容的少年书生……”
“满面病容也笑连数声!”匡!匡!匡!
“让本人手替他把一把脉……”
“替你把一把卖!”匡!匡!匡!
病容小书生怯怯的走进场中。
颓哥端详一下道:“瞧你两眼无神面黄肌瘦……”
“凉拌鸟贼蛋黄鸡肉……好菜!”匡!匡!匡!
锈抖真行,加个工居然是一席好菜!
“就让你上台来实验!”
“上台来食面!”匡!匡!匡!
颓哥朝锈抖挥挥手:“别再敲锣了!”
锈抖心不在“马”:“跌在猫窝了!”匡!匡!匡!
“……”匡!匡!匡!
“本大国手现在要看病,你别再敲锣!”
锈抖放下锣,跑出场外四处赶人,边赶边嚷:“国手现在要啖饼,你们别再瞧罗!”
颓哥气得一把跳过去,劈面扭住锈抖的耳朵,扭得锈抖杀猪似的叫了起来:“干嘛干嘛!放手放手!”
“去你的,你这衰人,观众就是咱们的衣食父母,你怎么跑出去赶人?”
锈抖哇啦哇啦叫起屈来:“是你叫他们别再瞧罗,我照你的话去做也不行,你是什么意思?”
“我实在搞不过你,你到底哪根线接错啦?”
锈抖十分不高兴,在一旁嘟哝着:“自称什么大国手,我看是‘大狗首’,我的耳朵医了三个多月,一点见效都没有,偏冒充什么‘狗首’。”
颓哥没理他,迳自大声道:“医者断病四诀,望闻问切,这位小哥面色青黄,一看就知道病人膏‘盲’(盲)看样子不知是什么厉害的传染病,这望字就免了,这个闻嘛,兄弟鼻孔有过敏的毛病,也免了吧,现在从问开始,请问兄台‘蹲姓大号’?”
观众哄堂大笑,这样的问法,使人联想到每天早上看报纸时所做的事来。
“小生范及……”
“我当然知道你‘患疾’,如果没患疾病怎的脸色如此难看。”
“哇噻!小生说过名范及……”
“哦,是‘过敏烂皮’而已,小事小事,好治好治,大力丸每服三颗,连续服用三万天,保证断根!”
范及大声道:“哇噻!”在下范及,推已及人的及。”
“嘎?‘推挤踢人’?”
颓哥果然很颓,仍搞不清楚是什么及。
“哇噻!是三元及第的及!”
“噢!流‘三年鼻涕’,一定是慢性鼻炎……”
“哇噻!是及时努力的及!”
“啊?‘急时努力’?那要开夜车罗。”
范及可没辄了,管他“患疾”也好,“烂皮”也好,实在没那么大的嗓门去争,苦笑一下了事。
“好吧,你说这么多我还是阿里阿杂的搞不懂,可以不可以告诉我你干的是哪一行生理?”
“哇噻!生理?初中就读过了,教我们生理卫生的女老师说得不清不楚,所以生理也是一知半解,你问的是……”
“我是问你那儿得意。”
“哇噻!得意的事可多啦,比如说……”
换颓哥没辄啦,只好问最通用的:“你是靠什么吃饭的?”
“哇噻!噢!你早说得好,干嘛问那么多又转回来,小生是个读书人。”
“你说什么?你是个‘吐丝人’?爱说笑。”
锈抖也过来凑上一脚,“你会‘毒死你’,太不可思议了。”“哇噻!小生是一个文人!”
“哦,原来是个‘浑人’。”
“难怪说话牛头不对马屁股。”
“哇噻!小生……”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就算你是个‘浑人’吧,你总不能老进游民收容所去白吃白喝吧?”
“哇噻!小生是出外游学的。”
“你说什么?原来是个‘修鞋’的?”锈抖抢着问,由于他的耳朵不大灵光,每次总忘不了先问一句:你说什么?久而久之,已经成了他的注册商标了。
颓哥摇摇头:“搞不过你,你不像是‘修鞋’的。”
“你说什么?他明明说他是‘修鞋’的。”
“我说他不是修鞋的!”
“他是修鞋的!”
“不是!”“是!”
两个活宝居然为这事大吵了起来,吵得天花乱坠轰轰烈烈面红耳赤月沫横飞,口水几乎喷了范及一脸。
观众们都没散去,个个看得傻不拉叽,觉得这种场面比花钱买票看大戏还精彩,大家都舍不得走呢。
两人吵了半天,总算获得了协议,还是维持各人的意见——修鞋的和不修鞋的。
“修鞋的生意还好吧?”
“哇噻!小生不是修鞋匠,小生是出来跑天下……”
“你说什么?原来你是千里马……”
锈抖的联想力令人绝倒。
“哇噻!小生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蛋卷酥?万宝路?喝!你真贱,又吃零食又抽烟,没被教官抓到吧?真搞不过你,好厉害!”
“哇噻!小生是个士子……”
“你说什么?你吃个柿子就过敏烂皮啦?”
“哇噻!小生……”范及还能说什么呢?这时那手摇白玉捂扇的少年公子哥儿,踱着生硬的方步摇摇摆摆的走上前去作了一揖:“三位大哥请了。”声音圆圆润润腻酥酥,使人听得三万六千毛孔服服贴贴。
“锈抖,他说你家‘大锅倾了’没得吃啦!”
“不,他说你家‘大锅倾了’!”
“不对!他说‘大狗醒了’!”
“不对……!”
“下对……!”
这两个烦是不烦,老是争争吵吵的。
“两位请听小生一言……”
“你说什么?你要给我‘一元’?”
“爱说笑,小生只是想替你们排解……”
“你说什么?你去过‘北极’?”
“搞不过你,你是谁的‘拜姐’?”
“两位请不要装疯卖傻……”
锈抖两眼一瞪:“你说什么?谁‘折窗换瓦’?”
颓哥摇摇头:“绝对不是我干的。”
少年书生气得粉脸通红,杏眼瞪得比锈抖还大:“你们真的气死我了。”
“你说什么谁又‘争着骑死鹅’?”
“绝对不是我干的。”
“你……你们太过份了。”
锈抖急忙脱下鞋子看鞋底。
颓哥茫然问道:“你看鞋底干嘛?”
“他说我过‘踏过粪’了,我看没有嘛。”
“你‘踏过粪’也不是我干的。”
少年书生气得猛在锈抖的赤脚上猛跺一脚,锈抖杀猪似为袍着一只脚猛跳猛叫,惹得观众鼓掌叫好不已。
连小书生自己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露出雪白的贝齿,还有两个圆圆的小酒窝,可爱极了。
范及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颓哥边笑答道:“这绝对不是我干的。”
锈抖瘪着苦瓜脸雪雪呼痛,这下子不仅是“相打电”,简直是“脱线”了。
“咱们别理这两个臭疯子。”小书生朝范及道:“这位有病的兄台,您是叫什么‘赖皮’来着?”
惨惨惨惨惨惨,越掰越离谱,居然被叫成赖皮。
范及心想:赖皮就赖皮吧,跑江湖真得须要有点“皮功”,比如说吃亏时要“死皮赖脸”,打架时最好不要伤到“皮毛”,朋友间最好不要撕破“脸皮”,说话间兔不了要“吹牛皮”,更重要的是一定要有“厚脸皮”!死汉怕赖汉,这可是闯江湖的不二法门呢!
这“皮”的学问可还真不小。
“走!小妹……的哥哥作东,请你喝两杯,你付账!”小书生说溜了嘴,转得可真快!
说实在的,小书生长得真俊,红菠菠的脸蛋儿可以迷死城内四五百个姑娘家,有一股顽皮黠慧的风味,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流露可人的气质,只是脂粉味重了些夕大概是有钱的公子,难免跟着流行擦点男性面霜吧!
锈抖这回耳朵可尖得很:“你说什么?喝酒?妙极啦等一等,我马上收拾收拾就走,只要有人要花钱请喝酒,我的主义是天塌下来也先让别人顶!”
“对对对!天大地大食比天大。”颓哥也附和:“有酒有肉先吃先喝,酒醉饭饱吆喝起来才串劲道十足。”
“你说什么?‘禁道失足’?一定是马路翻修,你没看见禁止通行的警示灯才会……”锈抖又“锈抖”了。
“搞不过你,收东西,别人花钱至‘痛’也,我们喝酒至‘快’也,白吃白喝,痛快痛快!”
颓哥七手八脚的收拾东西,锈抖却跑到场外赶人。
“酒痛犯子,大事临头大事临头,走开走开,哥哥不在家,今天不卖药,明天没酒喝时大家请早,现在下班啦,虽说银子是我的命,只要有酒喝,我连命都可以不要了。”边说边赶。
天下居然有这种生意人,吆喝耍了半天卖,几乎磨破了两片唇皮,吼得喉咙里冒烟,好不容易招来了一大堆“没钱捧人肠”的大票观众,结果一文钱都没捞到手就下手赶起客人来了,这是搞什么鬼嘛。
颓哥忙跳将过去,又是一把扭住锈抖的耳朵:“喂!你是怎么搞的,怎么赶起人来啦,领知顾客就是咱们的衣食父母锈抖每一次像杀猪般的叫起来,边叫边嚷:“各位快走快走,当心咱们‘大沟心’(大国手)替你们‘医死父母’(衣食父母)……”
颓哥冷不防又在锈抖刚才被小书生跺过的痛脚上:“祸不单行”的加上一脚,锈抖这回叫起来比杀牛更大声。
颓哥幸灾乐祸的笑道:“这确定是我干的!”
又惹得人群一阵哄堂,笑声未完突然传来几声惊叫,一个高大的少年正把旁边的观众推得东倒西歪,大踏步向场中抢进来。
喝!好像是法国艾飞尔塔断了半截以后移到中国来,长得是又黑又高又长又大,偏穿着一袭儒衫,头上歪戴文士帽,手中乌骨鸡精……不,乌骨摺扇长达两尺半,展开来足以遮住半边天,走一步扇一下。”
扫帚眉铜铃眼,鼻孔像风霜,澎恰恰也自叹不如,说话像打雷,没半点读书人的样了,偏喜欢冒充斯文。
“兀那汉子,俺大生正看得‘心灰怒放’好不高兴,你怎么可以‘半途废了手脚’(半途而废),俺大生给你银子,你们再票上一段给俺瞧瞧。”
这倒好,竟把摆摊卖药的说成了唱戏的,话中一片‘浑’味,还摇头晃脑一派酸气冲天,实在不伦不类。
锈抖脚疼还没溯,又挺身而出瞪了半截塔一眼:“老子今天不要银子,要喝老酒,今天命日全部结束,明天同一时间再会。”
半截塔一瞪铜铃眼:“俺大生看得正爽,你们怎么可以跟着流行‘罢工’?俺今夫非再看一段不可!”
“你说什么乌话,你给我听着!”锈抖一手叉腰,一手伸出食指,本来是要指半截塔鼻尖的,可是伸长了手臂、再加上踞起了脚尖,也只能点到半截塔的下巴:“老子说不卖就不卖,你却又待怎的?”
半截塔又翻起铜铃眼,声音像火车过山洞:“兀那臭小子,儒大生可是个‘抬死人’,呃,不不,是个‘毒死人’,俺说要瞧就要瞧,你又待怎的?”
锈抖擦去额上被喷的唾沫:“你说话就说话,别老拿‘血口喷人’,别瞧你像个冬瓜就可以欺负入!”
“俺大哥还没成婚,到今天还是幼齿的,怎么会‘骑妇人’?”
小书生脸一红:“大黑鬼,你的话好脏。”
“俺大王幼读‘撕书’,当然出口成‘章’。”
“你说你是‘大生’?”
“你小子一下点大,比俺大生小了两三号自称是小生,俺大生比你大不了不只两三号,不叫大生叫什么生?”
原来半截塔果然是“浑人”。
小书生笑弯了腰。
“照你这样说来,商人该叫‘伤生’,农人叫‘脓生’补胎的是‘胎生’,卖蛋的是‘卵生’,畜牧的叫‘畜生’……咯咯咯……”话说未完已经咯咯的笑了出声,人长得俊,笑声也清脆好听。
半截塔仍然是一本正经:“俺大生管不了别人叫什么生,俺大生看他们耍嘴皮子看得正有真来电,怎么耍到一半就要‘去了’?”
锈抖怒道:“呸!呸!呸!童言无忌,你才要去了。”
“你们又没请俺喝酒,俺干嘛要去?”
锈抖拿他莫法度:“该死的,你好像吃定我了。”
半截塔仍然一本正经:“有人要请你喝酒,是你吃定了人家,怎么说俺吃定了你?”
这些活宝,一个比一个难缠。
锈抖火冒三千丈,扯起嗓门大声吼,好像要跟半截塔比谁的嗓门粗:“老子不做生意又不犯法,你他爹他娘的瞎歪缠,惹毛了老子,叫你来时是黑个大生,去时变成了‘瘟生’!”
半截塔或许听不懂啥子叫“瘟生”,但听锈抖拉开了嗓门啼哩哗啦暴跳如雷的样子,大概也说不出什么好词儿,扫帚眉一竖,也粗起喉咙大吼:“死那王八羔子,俺大生要不是啃了几年‘生鲜酥’(圣贤书),早一拳打破你这王八羔子天灵盖上的‘一头皮’!”
照这话听来,半截塔大概不是个凶恶的人。
“你讥什么?凭怀也配!”锈抖刘薄的道:“瞧你披这身儒衫,简直是侮辱斯文,城隍庙里的七爷八爷穿起来也比你多几分书卷气,你呀,你穿起来就像是狗穿衣服,外表人模人样,终究还是一只畜牲。”
这句话鸟得太重了,锈抖有时很“相打电”。
半截塔怒发冲冠,将二尺半的大招扇往背后一插,一声怪叫赤手空拳火杂杂的冲上,钵大的拳头像支大铁锤,劲风排空而至火候十足。
诱抖也一声虎吼,身形不退反进,上盘手崩开大拳头,左手拳“黑虎偷心”朝前轰出,这一拳本来要打胸坎的,但由于身材悬殊,只能打到腹部而已。
谁知半截塔是张飞卖针线——粗中有细,上面的一拳竟是虚招,粗如象腿的大脚猛的一跺,锈抖又杀诸似的叫了起来,抱着第三次被跺的脚跳起阿哥哥。
作为锈抖的脚板儿可真倒媚,有事没事总挨跺。
颓哥在旁幸灾乐祸:“这绝对不是我干的。”
“兀那小子也别闲着,俺大王不打就不打,要打就打个又痛又快,你也上来挨几下吧!”伸只婴几手臂粗的食指朝颓哥勾勾。
“黑大个儿,你找我,没错吧?”
“兀那小子,当然没错,俺大王不找你谁?”
“我又没惹你,你干嘛找我?真搞不过你。”
“俺大生就是要找你,也看瘪了你。”
颓哥本来就颓颓,哪受得了撩拨?身形一起如大鸟凌空般的扑向半截塔,一阵劈哩叭啦,两个人拳来脚往的大打出手。
拳掌着肉之声此起彼落,渐渐打出真火来了。
半截塔浑身金钟罩铁布衫,横练气功十分了得,拳头打在他身上的蚊子叮牛角,无关痛痒。
颓哥拼命在他身上捶了二三十拳,仍然若无其事的挥着铁钵大的拳头招招进逼。
颓哥看起来颓头颓面,其实身形滑溜极了,绕着半截塔滴,溜溜转,半截塔的拳头老在他身前身后空处乱挥。
这是一场激烈但不精彩的打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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