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淳吁口气,道:“他们都走啦……”病僧有气元力地道:“你是谁?”裴淳讶道:“在下是裴淳呀……”答话之时回转头去,才晓得病憎问的是那黑衣人。
黑衣人一言不发,退到洞底。此洞洞口虽是低狭,但内部甚是深广。病僧举步迫去,身躯摇摇晃晃,口中还发出呻吟之声。黑衣人冷冷道:“你这和尚病得快要死了,还这等好惹事非,早知如此,刚才该当让你出去!
病憎呻吟数声,才缓缓道:“原来你识得外面之人,因怕连累你也泄露行藏,是以拦阻贫憎出去,是也不是?”
那黑衣人万万想不到病僧如此机智,只凭他的一句话,就参透许多机关,心头一惊,口中却淡然道:“你爱怎样猜都行!目光移到裴淳面上,冷冷喝道:“裴淳,你过来!
裴淳问道:“干什么?我才认不得你!病僧接口道:“他头上的黑布袋取掉,也许正是老朋友!裴淳抗声道:“在下从未听过这位大哥的口音,决计不是老朋友。”
黑衣人点点头:“不错,咱们都未见过面,但裴淳你过来一趟……”裴淳不知不觉举步上前。病僧陡然喝道:“站住!裴淳停脚讶道:“怎么啦?”病僧道:“江湖上人心险诈,这人如此神秘诡异,你怎可听他的话?”
裴淳拱手道:“多谢大师指教!”他是个实心眼之人,一旦觉得病僧之言有理,不但不向前走,甚且退回原来立足之处。
黑衣人嘿嘿冷笑两声,道:“此子功力虽是高出病和尚之上,但全元城府之计,较易对付……”话未说完,病僧已接口道:“裴淳一身功力虽是不俗,但却不见得高于贫僧!
裴淳老老实实地道:“大师说得不错!黑衣人道:“你懂个屁,这和尚人洞之时,我也曾不声不响地给他一剑,他虽是躲开了,但双手已被剑尖划伤四处,这还是正面人洞。而你却是屁股先人,居然有法子抵往一剑之厄,这当中自然大有高下之分!
病僧哼一声,道:“贫憎若不是先伤于西藏喇嘛手下,你的偷袭焉能得手!黑衣人凝目打量着他,过了一阵,道:“那喇嘛就是西藏密宗三大高手之一,名叫札特,他的金刚密手和天龙顶的功夫果是举世无双,和尚你居然只伤不死,已经足以震骇武林了!
裴淳大大不以为然,大声道:“少林七十二种绝艺之中,就有不少足以媲美金刚密手和天龙顶的功夫,像这位大师的病维摩掸功只要练到双目无神,齿发皆落之时,金刚密手便伤不了他!
病僧和黑衣人双双惊异地哦了一声,病僧因知道他是赵云坡的传人,惊异之情还有限度。那黑衣人却惊讶得摇头摆脑,道:“好小子,瞧你虽是笨头笨脑,眼力学识却高得叫人难以置信!你可认得我手中此剑的来历?”话声中一丢那根细棒,落在裴淳面前七八尺的地上。
裴淳茫然道:“这根细棒也算得是剑么?”举步上前拾起瞧看,但见一端的柄上有两位枢纽,一按底下的枢纽,哧一声响处,细棒未端吐出一截纲薄狭窄的锋刃,长度恰如那根细棒。
病僧见那神秘黑衣人,两次三番地设计引诱裴淳离开洞口,知道必有阴谋,可是他无论怎样推究都查不出阴谋何在,心想我病和尚倒要瞧瞧你安的什么心?反正裴淳若是死在你手底,也是一件功德!于是默然不语,静待变化。
那黑衣人冷笑道:“此剑名列武林五异剑之内,剑身狭薄细长,又是从棒中吐出,就像蛇舌一般,名日毒蛇信。”裴淳道:“原来是五异剑之一,果是古怪!黑衣人道:“既已瞧过,该当还我!
裴淳按一下前面的枢纽,哧一声,剑锋迅快缩回细棒内。接着走过去递还给他。病憎几乎出声叫他不要走过去,但终于没有发话。
黑衣人接过细棒,突然纵声大笑,道:“你们可想见见我的真面目?”说时一下掀掉黑布袋,露出一张尽是麻孔的面庞,原来是个大麻子,年纪约在五旬左右。
病僧情不自禁地迫近数步,定睛望去,看真之后,失声叫道:
“哎,施主敢情是胡二麻子?”裴淳茫然道:“哦!胡二麻子……”病僧道:“胡施主早在二十余年以前成名江湖,论起来比贫僧早出道十年之久!他的大力鹰爪功夫凌厉元匹,罕逢敌手……”
胡二麻子狂笑道:“不错,我就是胡二麻子……我就是胡二麻子……”声音远传洞外。
洞外传来一阵拔打枝叶之声,接着两个人先后钻了人来,并肩一站,阻住去路,其中一人阴阴笑道:“想不到在此地碰到老朋友,胡二兄可还认得马延兄和我步崧?”旁边的马延接声道:“胡二兄岂能如此健忘,咱们阔别了十多年,这一向可好?”
胡二麻子喝道“谁跟你们是好朋友?想当年我胡二麻子供职元宫之时,你们只是小伙计而已!
裴淳和病僧见他们言语冲突,便都分别退开一步。步崧不住地嘿嘿冷笑,马延厉声道:“此一时彼一时,难道胡二你目下还是我们的上司不成?”胡二麻子阴森森地凝视他们一阵,才道:“听说元宫出重赏买我麻子项上人头,瞧你们这等奋不顾身地扑人洞内,可想而知,悬赏极重,请间是什么物事?”
病僧、裴淳二人都伸长耳朵聆听,他们都是心存汉室之士,因此不约而同地立定主意,只要双方动手,便都出手痛击步、马二人,皆因这胡二麻子既是叛出元宫,自该援助。
步崧冷笑之声一歇,道:“告诉你也不妨,这赏格果然极重。一是银龙令牌一面……”胡二麻子点头道:“此牌可以免死,又可为所欲为,役使天下地方官府,当得起重赏二字……”步崧接着道:“第二是宝库一座!胡二麻子道:“这一来有财有势,堪称富贵双全!
马延大声道:“第三宗你猜一猜是什么?”胡二麻子沉吟道:“莫非是晋爵封侯?”马延摇头道:“那有什么希罕,银龙令牌比封侯强得多啦!胡二麻子道:“这话有理,然则难道是裂上封王不成?”
步崧道:“裂上封王之事,连圣上也难做主,老实告诉你吧,十五年前宫禁中第一美女是王妃身份,你自然晓得,无庸多说。但目下的第一美女却是一位宫女,芳名燕燕,她就是第三件重赏!
胡二麻子咕一声吞口唾沫,道:“她比起拉慕妃怎样?”步,马二人一齐摇头晃脑地评论起来,竟是难分高下!这些话只听得裴淳、病憎二人甚是没趣,连出手援助胡二麻子之心也谈会不少。
胡,步,马三人谈起女人经,大见亲近,敌意消退了许多,他们有说有笑的,倒使得裴淳、病僧二人心中暗暗啼咕,不晓得他们会不会化敌为友,合力来对付自己。裴淳还不打紧,病僧却极是紧张,原来他离开裴淳之后,经过此地,正在山路上走,忽见两个雄纠纠的佩刀大汉从石后闪出.拦住去路。
病僧暗暗好笑,心想这两人若是不法之徒,这回当是碰上对头克里,当下停步打个问讯,道:“两位施主敢是有意布施出家人”那两名大汉瞪眼作色,其中一个喝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快结爷们滚回去,若敢罗咦,便送你土西天!另一个大汉锵地拔刀在手,面泛杀机。
病僧讶然想道:“这两人佩刀尺寸式样相同,显然是个同一门道之人,我瞧他拔刀手法似是山右五凤刀的家数,不知何故如此凶横,又远来江南地面?”他暗暗提聚功力,口中呻吟一声:“贫道抱病在身,急于赶到前面歇脚,但望两位施主行个方便!
话才说完,刀光一闪,迎头劈落,病憎呀地惊叫,身形一侧,恰好避过这一刀,外表上瞧来似是病弱脚软,故此倾倒。
另一名大汉也掣出佩刀,拦腰平削.刀锋劲锐,决计不是开玩笑。病僧跃开数尺,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挥刀杀人,难道不须赔命的么?”
一个大汉喝道:“好秃颅,原来练过武功的,我老实告诉你,大爷兄弟杀死十个人果然不须赔命,这是当今皇上的特旨,你懂不懂?”
病僧冷冷道:“哼!原来是元廷走狗!是什么人命你们不准老百姓经过!
他们齐齐放声狂笑,同时之间挥刀连劈,势道凌厉凶猛之极。其中一个大喝道:“你闯得过此地自然晓得……”病憎向左一闪,脚下被石头一绊,踉跄欲跌。那两人迅即赶上猛砍,一把劈中他后背,一把砍在他背脊之上。
两柄佩刀落处如中败絮,竟砍不入肉内,那两人方自一惊,病僧裹地袖扫掌拍,出手反击,那两名大汉一齐跌开,中掌大汉口中狂喷鲜血,跌倒之后便爬不起身,中袖的大汉却连爬带滚地落荒而逃。
病僧冷哼一声,说道:“想不到山右五凤刀门下也被元廷罗致了去,贫僧迟早要到山右会一会儿你们的掌门人!话声远远送出去,料想逃走的那个也能听到。
当下又向前走,心想若是碰上元宫高手,好歹也杀他一两个,以示做诫。走了三四里路,还不见敌人踪迹,正在讶疑之际,忽听一阵啸声起自左侧一座尖峰之上,啸声洪洪烈烈,声威甚是惊人!
他停步向峰顶望去,但见二十余丈高的峰尖上,现出一个红衣人影,面貌虽是瞧不真切,但仍可看出是个喇嘛。
那红衣喇嘛洪声道:“道兄面带病容,却不似负伤,想是练得少林七十二种绝艺之一,请到峰顶一叙如何?”
病憎大吃一惊,忖道:“我面上的病容居然被他瞧出.甚至认出乃是本门绝艺之一,这等眼力实是骇人听闻。如此高手若不会上一会儿,将是毕生之憾!于是提衣上峰,不一会儿已奔到峰顶,只见这峰尖上树林茂盛,但边缘处却有一块平坦空地,甚是宽广,足够动手拼斗。
红衣大喇嘛道:“洒家法名札特,德行浅薄,还望道兄指教!他的汉语十分流畅,病憎心中突然生出一个意念,道:“道兄尚且说得好一口汉语,当知汉化之力无可抵御,道兄何不返驾西藏修持佛果?”
札特大喇嘛洪声一笑,道:“想昔年天竺超岩一系,初传藏土,寂护、莲花戒师弟二人演述量论奥义,汉僧大乘和尚无从置唆。被藏王赤松德赞放还中土。道兄汉化之说显是浅见。”
病僧虽则一生勤练武功,但不是不懂经义之辈,若是考他经典疑难,也还不怕,然而关于密宗传人西藏的历史,他却是毫无所悉,这当儿只好张口结舌,无法答腔。
札特突地喝道:“道兄小心了!病憎呻吟道:“贫僧还堪一试道兄绝艺……”札特道:“很好!大踏步走到病憎面前,右掌徐徐举起,全身骨骼避僻啪啪地响,接着洪亮大喝一声,举神猛劈出去。
这一掌劈得有声有色,威势凶猛无比,大有石破天惊之威,果真当得起“金刚”二字。
病僧的护体掌功,被这阵威猛元涛的掌力,震得有点受不住,不禁连退三步。身形方自站稳,忽然感到一股元形元声的潜力袭到身上,五脏六腑一阵摇荡,喉头一甜,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原来这金刚密手乃是藏土密宗诸般无上绝技之一,能够在同一时间同一手掌发出两种力道,病僧的病摩维禅功还未练到登峰造极的地步,焉能禁受得住札特这一掌之威。
病僧踉跄倒退七八步,合十道:“道兄果是高明,甚感伺服,但贫僧只要内伤能愈,终须再找道兄请教!札特挥手道:“洒家随时恭候道兄驾临,目下可速速离开此地,否则另有别人赶到,问道兄无礼出手,洒家也无法禁止!
这话已讲得极是清楚明白,病僧何等老练,迅即转身落峰。他循着原路走去,不一会儿忽然听到骤急蹄声远远传来,他心中一凛,忖道:“莫非是元宫另有高手赶到?”游目四顾,恰好见到一处山峰可以暂时藏身,当即提气纵上。他的内伤虽然不算严重,但现下提气纵上峰顶,却也不禁呻吟一声。
那阵蹄声本来还在远处,可是就在病僧上得峰顶发出呻吟之声时,这一骑已到了峰下。病僧心想此马脚程之快,只怕天下再也难寻其匹!
眼睛一转,原来是匹红马,当即记起此马正是裴淳坐骑,同时又见他仿佛回首一瞥,不禁大觉惊诧,心想此子听力好生惊人,怎的就听见了我的呻吟声?
于是连忙向对面石壁底下走去,闪人树丛之内,随即发觉有个岩洞。他原是久走江湖之人,一瞧洞口四周的草木留下残踏过的痕迹,便知此洞有人出入过。
他仍然弯腰钻了人去,迎面一缕尖锐金风射到,他早有戒备,迅快一掌去,左手几乎也在同时伸出,臼指一弹。
这个憎袭之人正是上文说过的胡二麻子,他早就听见病憎呻吟之声,是以这一招偷袭并未用尽全力,及至发觉对方甚是高明之时,赶紧剑尖微偏,打算另变招数,但已经来不及,只过剑尖剧烈一震,再也无法控制得往,直向一侧荡开。
病憎这一指不曾弹掉对方兵器,不禁大是惊凛,心想我这一指已是平生功力所聚的绝艺,居然不能弹跌他手中兵器,可见得此人功力之深厚,已属当今武林高手之列。
他迅即查看好地势,抢占到有利的角落中。不久裴淳就退了人洞。在那时候,步崧、马延二人声音传人瞩来,洞内的三人都各怀鬼胎,以为这些元延高手乃是冲着自己来的,故此其时无人做声。
且说胡、马、步三人评论元宫前后面代的第一美女,说得兴高采烈,胡二麻子忽地叹口气,说道:“兄弟躲避了多年,今日瞧来仍然难逃大劫。现下兄弟我反正也想开啦,像近些年来这等见不得天日的生涯,还不如死了干净。”
步,马二人暗暗大喜,步崧放牧声调,道:“胡二兄也不必过于消极,只要你自行向朴国舅认罪,想必还有机会。”
马延于笑连声,接日道:“是啊,胡二兄不妨认真考虑考虑。”
胡二麻子摇头道:“用不着考虑啦,兄弟决意把这颗人头交给两位,目下唯一恿到恋恋不舍的,便是手中这口名列五异剑之中的毒蛇信,此剑得之不易,颇费心力手脚,当时满以为得到此剑,便可再度出头横行,谁知此剑极是难使,反而用不上全身功力”裴淳不禁插口道:“既是如此,为何还对此剑恋恋不舍?”
胡二麻子瞪眼道:“你懂个屁,此剑何等名贵,岂是容易割舍的?”
步、马二人也出声同意他的意见,裴淳却大惑不解,想道:“他们就像许多富有而吝啬之人一样,空自守着大堆银子却舍不得花,我真不明白他们的想法怎会这么不合理和可笑。”
正在想时,胡二麻子已把毒蛇信丢给步、马二人看,步、马二人百般摩婆,显然珍视无比,他们瞧定之后,一齐上前把此剑还给胡二麻子。
病憎蓦地大喝道:“两位万万不可移动。”但这时步,马二人已跨出数丈,但听天崩地裂般一声大响,岩洞中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原来岩洞出口一块巨岩崩塌下来,把出路堵死。
步、马二人首先转身推移那块巨岩,但不久就放弃此念,颓然停手。
胡二麻子狂笑一声,只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只听他接着说道:“此处埋伏刚刚布置完竣,诸位就赶来了,真是凑巧得很。”
马延喝道:“难道胡二兄也打算死在此地不成?”
胡二麻子狂笑道:“不错,我胡二已话得不耐烦,想不到有你们陪我一同埋骨此洞,当真是三生有幸。”
裴淳大党不满,冲口道:“你这等存心太卑鄙啦,着是我不想活,一定不肯连累别人。”
胡二麻子喝道:“你是什么东西,想当年胡二爷乃是称雄天下,领袖武林的人物,哪里轮得着你多嘴评论。”
病憎道:“这话可不是这么说,胡施主昔年威风富贵是一回事,人品行为又是另一回事,不见得凡是位高权重之人,所作所为就都是对的。”
步崧冷笑道;“这等话说也多余,胡二兄,咱们相识多年,何必闹个两败俱伤,若是胡二兄有法子打开出路,咱们任什么都可以商量。”
马延接口道:“是啊,咱们先去风流快活十天八天,至于宫中悬赏之事,咱们再也不提。”
胡二麻子嘿嘿两声,突然间破空之声大作,胡二麻子的声音已经移到另一回,道:“好有义气的老朋友,嘿嘿,我早就料到你们会出手暗袭,果然不错,可见得你们实无独当一面之才。”
步崧、马延销声匿迹,不知作何打算。这时岩洞中一片漆黑,这些人虽然都练就极佳目力,然而同内没有一丝光线,到底无法辨物。
胡二麻子话声一歇,也不知走回没有?众人都不敢移动,也不敢弄出一点声息,以免突然被袭,更须碍小心有人迫近身旁,无意被人杀死。
过了片刻,形势又沉闷又危险,原来他们这一阵工夫细想之下。
都发觉若是要设法走出此洞,必须先杀死其他的人,才能兔去后顾之忧,而此地每一个人都作如此想法,是以决计不可弄出些微声息,免得被数人一同攻到,那时节定难抵御。
因此,同口连呼吸之声,也听不到。裴淳虽然没有除去别人之念,但他亦考虑到被众人围攻之事,这些敌人没有一个不是各有绝艺之上,若是同时攻到,焉能抵挡得住,所以他也不敢弄出丝毫声息。
过了一会儿儿,气氛更是险恶可怖,各人都运功调气,使呼吸悠长幼细。要知他们都不是不能屏住呼吸,可是若果时间一久,憋不住这口气,那时候呼吸声响特别粗浊,这还是其次,最要紧的是在闭气之际,无法提聚全身功力,这时侯若是遭遇袭击,非死不可。
岩洞本来相当宽广,但在这数人心中却突然觉得十分狭小.生似都能够感到别人的体温,这当中要数裴淳心头最是宁静,贴立在洞壁一处微微凹人的地方,不言不动。
又过了一阵,众人在极寂静中都听见别人的呼吸声,因是十分低微,所以只能约略辨出远近,无法查出正确位置。
他们突然间大感恐怖,原来彼此收摄心神查听了一阵,便数出呼吸之声连自己一共只有四人,而洞中事实上共有五人之多。
若说是有一人屏住呼吸,是以元声无响,并非讲不通,可是谁敢如此冒险而不顾及待会儿呼吸变得粗重时被众人攻击之危?其次以时间椎度,若是有一人竟能屏息至这么久,功力之深无疑远在众人之上,这一点甚难成立。
人人心中暗暗惊疑交集,其中有些人怀疑是胡二麻子从别的秘密通路逃悼,可是他焉能在众人严密查听之下,无声无响的开启暗门脱身逸逃?
他们听来听去,确实只有四个呼吸之声马延、步崧二人一直是手拉着手,彼此互相轻捏一下,一齐向左侧最近的一个人缓缀移去。
步、马二人一动,洞中立时引起一阵无形无声的骚动,所有的人都赶紧改变位置,局势一时大为混乱。
眨眼间洞内相继升起刀剑劈风以及拳击掌劈之声,但谁都没有哼出一声,并且皆是一触即走,不敢恋战。
这时只有裴淳一个人仍然贴身石壁凹处,动也不动,他一点也不明白这些人为何忽然纷纷游走出手,心想莫非他们个个耳聪特佳,所以有恃元恐地抢先出手?
忽然间病僧和胡二麻子一齐哼了出声,胡二麻子阴恻恻地道:
“病和尚指上功夫真不错!病憎应声道:“施主的剑果然有如毒蛇吐信,佩服!佩服!两个人说话之时,脚下不停移动,因此话声也是飘忽不定,忽左忽右。
胡二麻子说道:“兄弟的千日光走泄了气之后,便不能用啦!本来兄弟想把这千日光,赠与胆敢前行闯探此洞另一条通道之人……”
裴淳问道:“除了这条通路之外,此洞再没有别的出口么?”胡二麻子迅即答道:“没有,兄弟可以发誓!裴淳道:“既是如此L在下愿意自告奋勇!病憎见他胆气如此之豪,心中不禁泛起佩服之情,问道:“你何故自愿探道?”裴淳道:“此事总须有一人先行探道,在下何必推倭,延误时间?”
胡二林子冷笑道:“这话岂能教人尽信?你想是垂涎五异剑,才会自告奋勇”裴淳也不反驳,只微微一笑。少林病憎道:“纵是垂涎武林重宝,但这等阻力也足以令人佩服。贫僧记得敝寺长辈谈论过,说是这五异剑每一柄都不相同,各具妙用,像胡施主的毒蛇信若是落在阴山剑派的人手中,崆峒派便难与争烽了!
裴淳手中火折已快要烧完,胡二麻纵到右壁底,伸手一推,隆隆数声响处,壁上已裂开一个三尺宽,四尺高的洞口,里面透出微弱的光线,接着阵阵冷气冒出来,整个岩洞内的气温骤然降低。
他退开一边,说道:“是兄弟竭尽心力才发现的秘密通道,内里除了无险难越之外,只怕还有奇异罕见的毒蛇恶兽,故此兄弟探过数次,都是半途而废!”他摩挲一下手中纫棒似的异剑,接着又道:“论理兄弟应当惜此剑与你防身,但兄弟实是心爱宝重无比,难以割舍。”
裴淳走到入口处探头一瞧,但见入口是平坦宽阔,顶部有好些裂缝,透过千丈岩石,洒下微弱的天光。
再往内瞧,两丈左右便屈曲转弯,遮住了目光。此时站在洞口,阵阵寒冷之气冒出来,不似是平常一些幽深岩洞的阴风。
他自幼生长在深山,探过无数山洞,因此略有经验,此时一瞧便知这个洞穴甚是险恶,但他已不能改口,当下调功运气,不从鼻孔呼吸,以全身毛孔排泄体内废气。这一着正是早先众人听不到他呼吸之声的缘故。
步崧突然奔到他身边,说道:“裴兄为我等先行探道,教兄弟甚是感激佩服广裴淳微微一笑,道:“这也算不了什么,步大哥无须客气。”
步崧又道:“裴兄言人天相,终必可望安然出去。但兄弟却想先请问裴兄一事!”
裴淳啊了一声,道:“对了,在下该当先行奉告,以免在下隔身洞内不能复出的话,也有人转告朴国舅厂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只不知在下奉告步兄之后,那个约定是不是算似达成?”
步崧沉吟一下,暗想他此去凶多青少,目下应允他也没有关系。
便拍一拍胸膛,道:“这个自然,兄弟可以担保国舅爷决不会抵赖!”
裴淳大喜道:“这就行了,在下是生死也不须连累到杨岚姑娘了,请步大哥口去告诉朴国舅说,梁药王不敢出手救人,乃是当年向魔影子辛老前辈立过誓言之故!步崧听到魔影子三字,身上汗毛都不禁纤手驭龙竖起,赶快道:“我晓得啦!”
裴淳无意中见到病僧和胡二麻子都流露出肃慎之容,暗想在这等密不通风的岩洞之内谈沦起辛老前辈,他们居然还是这等敬畏交集,可见得辛老前辈果真有慑服天下武林的神通,当下不禁泛起佩服之心。
裴淳钻人洞内,在秘道中走了一程,但觉地势渐见低矮,而且这通道似是向地底延伸而下,因此甚是难走。
这时天光已透射不到,四周一片漆黑。他贴着地面慢慢的沼下去,好几次差点就被尖锐的岩石撞到头面等处。
此时气温越发寒冷,若是常人至此,早就冻得四肢僵硬,即使武林高手也得不住的运气御冷。但裴淳腹间升起一股暖意,遍布全身、竟一点也不觉冷。
又溜落十多丈,陡觉地页宽敞平坦,当下舒口大气,站起身子缓缓的向前走去。对面阴风阵阵吹扑上身,这时他也微薄感到寒冷,尤其是他身上衣服被锋利的石角岩尖刮殷多处,寒冷的阴风吹到皮肤。
竟像是一片片寒冰刮在肉上一般。
他回想起早先的一段路,深感胡二麻子曾说通过内天险难越的活,毫无夸大吹牛,他若不是身怀太阳玉符,仍须运功御寒的话,在邓等四肢百体僵冷发硬的情形之下,早就被锋锐岩骨石棱憧死。
阴风从四面八方吹来,竟不知发源何所。他探手人囊取出两件物事,一是太阳玉符,~是辟毒珠。
那太阳玉符一旦握在掌心,便大不相同,但觉全身真气运转得比平常活泼如意,阵阵阳和之气充满四肢百骸,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此时,他口中含着辟毒珠,放心大胆地呼吸吐纳,不怕有中毒情事。
他先向左右两方探索,发觉宽达三丈,地面甚是平坦,心想若是点上灯烛,此地倒也不坏,边想边走,不觉数丈,忽然问发现右面不远处似是有些微光线,隐约见到地上有样物件的形体,以及黝黑耸立的洞壁。
裴淳素来沉稳,此时先不移步,自个儿微微一笑,想道,“敢是我在黑暗中呆得太久,所以眼前出现幻象?否则哪有光线从地下发出的?转念又付道:“即使是幻象也不妨过去瞧瞧,反正下来是为了探道……”于是举步走去。越是走近便越可确定不是幻觉,果真是有光线从地面透出。不过极是微弱,虽是走到切近,还无法瞧得清楚一些。
他小心地探索光线来源,渐渐走近洞壁,左脚脚踝上一紧,似是被一条钢箍勒个正着,而且这条钢箍力量极大,立即深深嵌入肉内。裴淳吃了一惊,但觉血液雍滞,左边身子微感麻木,连忙运起天罡闭穴的功夫抗御,这才感到好过一些。
然而这一圈钢线箍勒的力道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渐渐增强,这还不说,最骇人的是右脚脚踝上又突然一紧,另一条钢箍缠绕一冈,猛力的收缩,他双脚之上都上了钢箍,若不是练就师门狄步字内的天罡真气护住经脉穴道的话,那就等如被高手连点左右两脚穴遭,哪里还能活动?
裴淳可不敢伸手去摸,要知他出道时日虽是无多,可是也算得是经历过不少风浪,挨打次数相当的多,然而即使劲道强如杨岚的铁琵琶,马延的判官笔打穴,也及不上这两道钢箍那样的强劲坚韧,因此他怀疑这两条钢箍必定大有古怪,决不可轻举妄动。
过了一会儿,这两道钢箍越发箍得紧,力道有增无减。裴淳心中暗叫一声:“我命休矣!”但觉双脚渐渐发生麻痹之感。原来这两道钢箍不但力道强劲绝伦,最难当的是体积十分幼细,因此难以抵御。正如刀刃越薄越锋利的道理相同。裴淳咬紧牙关忍熬,眼望着双脚前面两尺之处徽光下隐隐现出的物体,不知是石块抑是什么,心想难道微光就是从这物事下面发出的?
当下举脚拨去,这只脚却几乎不听指挥了,脚尖元力地拨到那物,觉得不甚坚硬,也不沉重,脚尖过处,突然间眼前亮了一下。
他不禁又是惊讶,又是欢喜,弯腰伸手推去,着手处似是碰在水湿的衣帛之上,衣帛之下另有硬物,疏疏落落一根根的排列着。他用点力量推去,赐前绿光闪耀,登时瞧得清楚,原来地上有个圆形光纤手驭龙环,约如儿臂大小,光环后面还有一条长形尾巴,定睛一瞧,原来是个剑鞘,鞘口处的一回不知镶嵌何物,发出绿色的光芒……
同时也瞧见推开之物敢情是具尸首,因地上潮湿,故此衣服尽湿。这尸首肌肉已经腐烂,面日难辨。他刚刚触手处想必就是一排肋骨。
他已不暇查看别的,赶紧捡起那剑鞘,以光环凑近足踝处照着,只见一条乌黑泛亮的黑线缠绕脚上,裤脚已经勒破大半,被勒的两边肌肉坟起,瞧来如果不是练有天罡真气,双脚可能齐足踝处被黑线勒断。
这黑线还有一截托在地上,微微颤动,分明是活物,裴淳惊讶得呆呆发怔,过了一会儿,双脚更觉麻木。他用剑鞘光环一碰托在地上的那截黑线,突然间剑鞘一震,原来已被黑线的另一截缠住。这黑线动作迅快如电,简直瞧不清楚。
裴淳暗暗庆幸,想道:“我刚才若是伸手去摸,这只手势必也被缠住,那时可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思忖之时,袖中掣出一把明晃晃的短剑,向缠着剑鞘及足踝的那条黑线当中处割去,黑线应手而断。他已试过运力拉扯这条黑线,却纹凤不动,坚韧无比。若不是身上带着南好商公直的七宝诛心剑,决计无法弄得断这条奇怪可怖的黑线。
他接着又斩断另一条黑线,可是缠在脚踝上的两道圈箍毫未放松。他虽是容容易易就把剑鞘上那道线圈剔断除去,但脚上的两道却柬手元策,只因还未碰到线圈,须得先割伤自己。
裴淳踌躇了一下,咬一咬牙,决意不憎剑伤及骨,也得弄断这两条线臼,方自弯腰出剑,猛觉被箍勒之处松了不少。便停手静观其变,又隔了一会见,两道线回都自行松散跌落地上。
他松一口气,一面运功催动血气,一面用光环照亮那几条黑线,细加查看,这才发现,这些黑线有头有尾,虽是十分幼细,也瞧得出头部形状如蛇。忖道:“这种怪蛇我听也没有听过,当真是天地之大无奇不有……哎!待我瞧瞧那尸首的双脚还在不在。”
一照之下,果然双足齐踝处少了底下的一截脚板脚趾。裴淳浑身起了无数鸡皮疙瘩,脑海中仿佛想象到这人临死时的惨酷景象。
他再也不敢查看这具尸首的其他部份,连是男是女也不去辨别,持着剑鞘照路,缓缓向前走去。剑鞘上的光环发出的绿光虽然不亮,可是以裴淳的眼力也能瞧得到五尺以内之物。
地上十分潮湿,阴凤不断的吹拂,却不闻一点风声。
他走了几步,就又发现一具尸体,同时又查看出尸体旁边有两条黑线怪蛇。他小心翼翼地避开,无意中见到邓具尸首也是双足齐踝断去。
这等景象实在使人恶心恐怖,当他横避之时,走了数步,又发现一具尸首,也有两条黑线怪蛇在旁边。
他心中若有所悟,慢慢横移,果然又见到一具尸体和一对黑线怪蛇。这时他已敢断定凡是有尸首的所在,就会有一对黑线怪蛇。
前后左右查视一遍之后,共有七具尸首,由于此地极为寒冷,故此衣服都十分完整,只是头面身上的肌肉都腐烂了,不知是由于潮湿之故抑是这些黑线怪蛇之故。这七具尸首之中显然有一个是女性,其余是否全部皆是男性则不能确定。
他想了许久都想不出这七具尸首的来历,要知此洞奇冷彻彻骨,他若不是有太阳五符在身,也非冻僵不可,以此推测,这七人的功力绝对不会在他之下既是如此,则他们定必是武林中极负盛名之士,但却从未听师父提及过武林之中有七位日手,为了探取五异剑而相继失踪丧生之事!
这七具尸首散布在方圆三丈之内,再往前去又只是一个狭窄的洞口,站在洞口外面之时,才晓得阴风冷气乃是从洞内透出来。
裴淳深深吸口气,正待奋勇人洞一探,忽然间想到此洞既是透出严冷酷寒的通口,自然不会有路径可以通出外面的世界。
这么一想,便暂时不钻人去,此时又记起那七名故世高手所欲找寻宝物,不知下落,到底怎样?会不会已被第八个高手取走,抑是还是留在此洞之内?
他毫无贪得之心,只想晓得这件事的结果,于是回转身用那剑鞘上光环,一寸一尺的查照地上,这一阵搜索细查足耗去两个时辰之久,他著不是往常习惯了掘石坑的话,早就挺不直腰肢了。饶是如此,也累得腰酸背痛,靠着石壁微微喘息。
这偌大的一片地方,除了尸首覆盖之处没有翻动过之外,其余每一寸的地方都查看过,哪有什么剑器宝物?
他觉得很不舒服,心想明明已得到一个剑鞘;怎会不见鞘中之剑?想必是被其中一具尸体压住,就像这个剑鞘一般。于是喘息了一阵,先走到第一具翻动过的尸体。这回他决意细细查看,所以抑制住心中的不安,缓缓照看尸体下面的地方以及尸体之上。
从尚未腐朽的服饰上可以瞧得出这具尸首是个男人,而那衣服式样一望而知乃是先朝大宋之人,因此这位业已遭难故世的先朝武林高手,最少也在一甲子以前踏人此地。又因此地特别寒冷,说不定早在一二百年前就发生这一件惨剧了。
他略略觉得安心,因为这七位先朝高手,决不是二十余年以前,被薛三姑姑一一诛杀的三贤七于之列,要知他脑筋虽然远远不及薛飞、朴日升等人那么机变灵活,但为人小心谨慎,每一事听过之后,慢慢的在心中琢磨,也不会有什么差错。关于薛三姑昔年独力杀戮武林三贤七子之事,他时时无意中想起,证以近日接触过的种种迹象,使渐渐觉得这事好像有点不可能。因此,当他发现此地竟有七位高手尸身之时,即曾联想到三贤七子,暗想薛三姑若是利用这等天性险恶的地方弄死三贤七子最合道理。
他又找到第二具尸体,只见这一具的衣饰却是个女子,面部偏覆地上,两手露风处的肌肉已经腐烂见骨,因此可以猜想得到,她的面部也将只胜下可怖的骨头。
那两条黑线怪蛇就在尸身旁边,裴淳掣出七宝诛心剑,觑准蛇身连挥十余剑,登时剁为二三十段。
他然后翻起尸身查看,空无所有。如此斩蛇翻尸,一直都毫无所获。直到最后一厂之时,只见这具男尸腹下压着一尊木佛像,通体漆作黑色,高约尺半。
这位先朝高手临死之时,还没有丢掉这尊黑木佛像,诚是可怪之事,因此裴淳伸手拾取那具佛像,此时光线黯黑,元法瞧得明白,便暂不多看。
再查看尸体身上,突然发觉在他右脚外侧嵌着一把利剑,剑身已锈蚀不堪,但仍可瞧出此剑昔年必定极是名贵,剑柄未端镶着巨大的各色宝石。
这柄剑未端深嵌入脚骨中,剑尖齐足踝处已折断,侧是随同他的脚板一同被黑线怪蛇勒断。
裴淳骇然半晌,伸手抓住剑柄运内功一抖,登时拔了出来,试向手中剑鞘插入,果然吻合元缝,正是此剑之鞘。他不觉微微失望,忖道:“五异剑乃是神兵利器,决计不在商大哥的七宝诛心剑之下,因此那黑线怪蛇不可能将剑尖勒断。”
但转念一转,五异剑莫说到底怎生模样无人识得,便这五剑之名武林之中只怕也没有几个人知道,焉知其中没有质地较差不能削铁如泥的?若是如此,则波黑线怪蛇勒断了也不是奇怪之事。
于是他又回到透出酷寒之气的洞口旁边,暗想这五异剑既不可得,还是探一探此处有没有出路的好……
站了顷刻,突然又发奇想:“我现下虽是首当寒冷之气要冲,但手握太阳玉符,是以毫无冰冻之感。设想放下太阳玉符,便不知能不能抵御得住?”
他想到就试,先运功调气,然后放下太阳玉符。玉符一离掌心。
顿时冷得全身僵硬,牙关碰击发出响声,几乎便支持不住,尚幸他为人一向老实小心,未曾放下玉符以前曾经先运功调气,否则此时血气凝结不通的活,立时便得冻鹰。
裴淳一面竭尽全力运功御冷,一面缓缓伸手摸索那方太阳玉符。
这一翼那在他感觉之中却极是长久,脑中有点昏昏沉沉渴欲倒头酣睡,他晓得若是双眼一合,心志一懈,登时便长眠不醒,是以奋起精神不让自己睡着,转瞬间已摸到那块太阳玉符,但觉一缕热气从指端传人,经手臂背脊而入丹田,紧接着从丹田冒起,穿行于全身经脉之间。这一缕热气投入丹田而再度升起之时,触着玉符的指端以至丹田这一节,那一缕热气顿时消失,只感到从丹田冒起的热流通经透脉,驱寒法冷,并且使他精神大振,元复萎靡思睡。
他曾经握着太阳玉符运功多次,但从来不曾感到像这一次的生动鲜明,尤其是从丹田冒起的热流,迅速的运行于经脉之间,使他除了感到不冷和舒服之外,还有一种奇异的滋味。这种似有似无,如真如幻的奇异滋味,他从未试过,也从未听师父讲究过,是以无法明白。
现在他已经深知此地奇寒酷冷的威力,竟是到了这等地步,心中对那先朝七高手更为佩服,暗想他们没有太阳玉符在身,居然能够直人此地,最后才被怪蛇害死,可想而知他们的功力造诣何等高强!
此时阳和之气充沛全身,既不感到寒冷i同时也感觉不到那股热流的存在。他摸到洞口边缘有个凹洞,便略作准备,把太阳玉符放在凹处。
这一次虽然仍旧奇冷难当,可是比第一次较好一点。他运功抵御了七次呼吸之久,才伸手触摸太阳玉符。
情形完全一样,先是一缕热气投入丹田之内,然后化为强大的暖流涌起,遍走全身经脉。他所以要再试一次之故,便因这股从丹田内涌起的暖流,似是有一定的路线穿行于经脉之间,并非同时向诸经脉透去,所以他决意再试一次,果然察觉这股热流运行之时循着一定经路而去,次序与他平日所练的内功心法有许多颠倒之处。他练武的天资极为聪颖,迥异于平常做人的拙朴忠厚,如此试了四次,便牢牢记得各经脉的次序先后。第五次太阳五符放手之时;便即催动真气依照这新学的次序运行,运遍一周天之后,身上僵寒之意减去大半,再运行数遍,已经只剩下一点点寒意。他停止运气片刻,体内阳和之气仍然十分充沛,寒意增加得很慢。
这时裴淳心中惊喜之极,把太阳玉符放回羹中,自知无意之中识得了一种专门御寒的内功秘法,从此之后,纵然跌落在甫iL两极的万丈深窖之中,也不怕冷冻死。
他把黑木佛像系在腰带,左手持着发光的剑鞘照路,右手捏着七宝诛心剑,缓缓的向这个透出冷气的洞口钻了人去。初时只可佝偻蹲行,走了数丈,忽然宽大,可以直立行走。他又注意到两壁以及地上的石色由黝黑潮湿而逐渐变为灰白及干燥。
此处较外面陈尸之处地势高出不少,因此他一路进来之时路面都是向上倾斜,不过据他估计,此地比起最外面的岩洞最少还相差二百来尺,也就是说这一处深入地底达二百余尺之深。
他暗暗感到有点希望,只要这条通道一直向上斜伸,总会通出地面,若是向下倾陷的话,可就说不定会走人地肺了,因此他毫不迟疑的向前走去,又走了十来丈,四面上下的石色尽皆雪白,干燥洁净,回想刚才所经的陈尸之处,便仿佛是黑暗地狱一般。
蓦地里一阵奇异声音遥遥传来,这种声音他平生未曾听过,极是幽深细弱,袅袅不绝,十分清晰地传人耳内,初时似是银笙轻吹极”饶韵味,当真是幽院谱成花下弄,高楼月好夜时吹。
裴淳讶异地听着,但觉心中情绪随着这阵优美声音起伏燎绕,微有沉醉春风之意。
过了好一会儿,这阵幽细悦耳之声,更为酣美动人,可是裴淳只到了微醺光景,就自然而然地收住心猿意马,他也不是故意地镇敛情绪起伏,而是他一则天必淳厚寡欲,少有杂念,一则练过佛家止观法门,根基深厚,情绪自然而然的不会纵逸。
眨眼间,另有一阵破空之声传人耳中,这阵破空声夹杂在那句“是谁弄出这种种声音”的话语中,显得异常的强烈刺耳,似是有一宗物事以无比迅快的速度飞来,从这破空声中推测,便是天上的流垦,最多也不过如是。
裴淳早已运起佛家止观之法,心神收束得极是紧密,因此,早先那阵异声变化到后来,已不能使他生出异感,然而目下这阵破空声,却强是使他心旌微微摇荡,有点难以把持的样子。
沙沙之声在五尺外之处传过来,裴淳把七宝诛心剑交在左手,右掌运聚天罡掌力,又沉声道:“前面之人是谁?再不开口,莫怪我裴淳出手侵犯!”
那阵以鞋磨地的沙沙声仍然响个不停,也没有人回答他的活,裴淳暗想纵使有误伤的可能,也是没有法子之事,当即喝一声打,右掌轻飘飘向前拍去。
一股力道涌了出去,却毫无拦阻地发个空,沙沙之声依然响个不停,似是有意讽刺他。
裴淳到底存心忠厚,仍然深恐误伤别人,又道:“尊驾功力极是、高强,在下远远不及,甚望出言回答,否则在下只好再度进犯了!
黑暗中只传来“味”的一声冷笑,裴淳提高声音,道:“好,尊驾小心了!”等了一等,这才剑挥掌拍,疾扑过去。他刚才一掌拍空,便想到对方可能是蹲在地上,因此,剑掌所取部位极低。
但听砰的一声,一宗物事斜斜飞起,带着那阵沙沙之声,停在半空。裴淳早已预备好用什么招数手法攻去,只等敌人落下便可出手。
谁知沙沙之声从半空中传来,久久不曾落下,倒像是有蹈虚御气之能,裴淳暗想:“若是以前,我定必以为对方真能停在半空,但现在已知人心机巧,计谋百出,说不定上面有什么攀抓之物,而此人熟悉此处形势,所以能够抓住。”雹于是提一口真气,迅疾纵起扑去。就在他剑掌快要攻出之际,风声微响,沙沙之声随即横移七八尺,仍然停在半空不动。
于是向那条狭窄污秽的路走去,才走了七八步,忽然感到脑后被一件尖锐的硬物鉴个正着,那儿正是人身十六大穴之一的“脑户穴”不由得一阵晕眩,身子向前直仆。
就在他胸口侠要碰到地面之时,陡然间扭腰转身,顺势抖腕把发光之剑连鞘掷出。他这一手反应之快,连他自己也感到出奇,只因在他平生的武功之中,从来没有练过这一招,违近似的都没有。因此可说是他在紧急情形之下,自创手法。
绿光划空飞去,击中一团黑影,但听震耳呱的一声响处,余音已远至数丈以外。那道绿光大概不曾当真击中那团黑影,只是擦了一下,故此余势犹劲,飞出两丈许才落在地上。
裴淳暗暗叫一声:“我的妈呀厂心想:“敢情暗袭自己的竟是一头鸟,速度之快极是骇人。最可怕的是此鸟能够暗中视物,而自己却有如瞎于一般,再遭暗袭的话,只怕当真要彼此鸟啄瞎双眼。”
想到这一点,一骨碌便跳了起身,尽快奔去,他双手伸出交叉在胸前,如此纵是碰上石壁,也不致憧伤胸部要害,此是黑暗中摸索而行之法。
地势一路向上延伸,两边虽是狭窄,却也没有什么奇形怪状的石角突出,所以奔行得甚是顺利。如此奔了三十余丈,忽然觉得身子轻飘飘的,不禁站定查究其故,过了一会儿,才晓得原来气温已远不如早先那等寒冷,常人亦能抵御,所以反而发生异样之感。
终于到了出口,却是个三尺见方的洞穴,外面藤叶盖住,透人无数细小的光柱,原来洞口向着太阳。他冲出洞口,掀开藤叶一瞧,外面是座山谷,草不茂盛,洞口离地面约是两丈左右高,靠近洞日附近地上的草木比起稍远处显然零落得多,想是此洞时时冒出阴寒之气的原故,仰头一望,这座峭壁高达二三十丈,但整座峭壁都在太阳光照射之下,壁间长有不少松柏之类的长青树。
他一跃落地,收起七宝诛心剑,大大的透几口气,心想谁也料想不到这一处向阳的山谷中,竟有一条秘遭通人阴寒酷冷的黑暗地狱内。世上之事便是如此奇妙,难以臆测。这时他精神倍长,奔人山头四望,发觉原来是他原先经过的地方,只隔一座山便到达那胡二麻病憎等人被困的危崖。想起了那些人,正要举步奔去设法营救,忽听左方一座山峰上,传来一阵长啸,声音洪洪烈烈,内功之强,世所罕见!
裴淳记得胡二麻子说过这阵啸声乃是密宗三大高手之一的札特大喇嘛所发,循声望去,但见左方峰头红影映目,果然是个大喇嘛,相隔虽远,仍然可以见到他正向自己招手。
紧接着一阵如雷般的语声遥遥传来,道:“裴施主,请移驾此峰一谈如何?”裴淳提气应道:“在下有事在身,歉难奉陪!”.他的话声虽然不及对方洪亮,但另有一种清越之音,远远传去,丝毫不弱于札特大喇嘛。
札特大喇嘛叹道:“魔深厚的内功,元怪才一出道,便已名倾四海,震动天下高手!”裴淳应道:“大喇嘛过奖之言,在下怎当得起……”札特又道:“裴施主何事栖惶奔走,席不暇暖?须知人生如弹指过隙,聚散本有前缘,今日你我一晤之机,前因早见!”裴淳答道:
“今日晤面之因虽已早见,但在下匆匆欲去之故,种因恐怕更早,大喇嘛宽恕则个!”
这两人对答之声,洪烈清赵,在群山之中回旋而响,远传数里,许多山鸟都扑翅惊飞。
札特心中暗暗惊疑,想道:“尝闻这裴淳木讷愚笨,但今日一接之下,才知此子学力深固,见识泅异俗流,假以时日,自是中原后继而起的一流高手无疑!洒家今日若不会他一会见,将是平生之憾!”
当下又道:“裴施主才识不凡,实增洒家一会儿之心,洒家平生言出必行,施主虽想不从也是无用,徒然多耽误你的时间而已!”
裴grFfir这话,心想我们相隔一山之遥,你纵是有日行千里的神通,未必就追得上我,我倒要瞧瞧你有什么法子?可以迫我服从?
此念=决,登时举步奔下山头,口中高声说道:“在下实是无暇领益教言,方命之处,还望见谅。””霎时间已奔落山下,顺着山道向前疾走,顷刻工夫已到达那座危崖之下。
忽然一阵密如骤雨的马蹄声,传人耳中,瞬息间,已在前面六七丈处出现,裴淳吃了一惊,心想此马如此之快,除了胭脂室马之外,恐难再有。闺光到处,正是那匹胭脂马,马背上坐着一个枯瘦老者,竞是朴国舅麾下高丽国高手金元山。
裴淳记得这胭脂马极是通灵,绝不肯任由别人骑坐驱策,这金元山不知用什么法子,居然擒住了此马,并且指挥如意,不禁惊讶得停住脚步,金元山怪笑一声,叫道:“裴淳,这马你要不要?”接着一抖目绳,胭脂宝马希幸幸嘶一声,在原地人立起来,连转七八个圈子,但挡不住金元山精良骑术以及内力压制,只好拼命向山坡上驰去,晃眼间绕过山腰,到了那片危峰之上。
裴淳一来不能舍下那胭脂马,二来病憎等人尚在危崖上的岩洞之内,于是迅快纵上崖去,只见金元山骑在胭脂马背上,面含冷笑,眼中露出森森杀机。裴淳大是不懂得这些人为何一个个都这么凶狠残酷,好像视杀人为赏心乐事一般!
正在想时,金元山取出一条绳子,打个活结,把这一端丢在地上。胭脂宝马乖乖地上前两步,前面双腿一齐踏人活结圈中。金元山收紧活结,这才飘身下马,迅快把胭脂马前脚缚牢。
接着转回头望住裴淳,道:“你见到步淤、马延两位没有?”裴淳点点头,金元山又道:“他们到何处去T?”裴淳正要回答,忽见一朵红云飞坠地上,现出一个身量高大,头如笆斗的红衣喇嘛。
裴淳见他来势虽是十分急骤迅速,但声响极是低微,这等轻功见所未见,心中暗暗佩服。
札特大喇嘛邓目如电,上上下下地打量裴淳一番,才说道:“裴施主衣冠不整,蓬头垢面地仆仆于道路之上,大有墨家摩顶放踵之概裴淳肃然道:“在下平生极是敬慕墨家之学……”札特大喇嘛微微一笑,道:“洒家素来少有涉猎诸子百家之学,但仿佛还记得墨子非乐,后人有驳他的说:昔者诸侯倦于听治,息于钟鼓之乐……农夫春耕夏耘秋收冬藏,息于关瓦罐乐,今夫子日:‘圣王不为乐”此譬之犹马驾而不税,弓张而不驰,元乃非有血气者之所不能重邪?从这一段反驳之论,可知墨于非乐之说,实是不当!”
这位大喇嘛口若悬河,言词便给,这番话意思虽然只是指责墨子的非乐主张不对,但只须寻到一个缺口,就足以使人联想到墨子整个学说主张不大妥当。
墨子名翟,是战国时代鲁国人,主张兼爱、非攻、节用,4卜乐。
节葬、非命等学说。一生推广和实行他的主张,最注重实行二字。认为单单高谈仁义道德这些动听的名词,不等如是仁义道德之人,必须身体力行。换句话说,单单知道几个好听的名词,算不得是真知识。
能够应用这些观念,才算是真知识。懦家讲究动机,这动机就是良知,要人本着自己的良知去做,不大讲究怎样做,墨子则注重如何做,并认为做出来之后才能算数。墨子自己曾做譬喻:瞎子也知道白和黑的名词,但将一白物和一黑物放在一起,要他选取,瞎子便无法分辨。所以说瞎子不知白黑,不是说他不知白和黑的名词,而是他不能分辨白黑之意。好比现在的君子们讲论仁之道,虽是大禹和成汤也不过如是,但将仁与不仁放在一起,教他们选择,便分辨不出仁与不仁。故此说他们不知仁,并不是说他们不知仁这个名词,而是说他们不能分辨仁与不仁之意。从他这番理论,可以窥见墨子的真意。
那大喇嘛举出后人非难墨子的言论,指责墨子认为音乐元用的主张不对。墨子一生部苦行救世,性有所偏,认为音乐一费钱财,二不能救百姓的贫苦,三不能保护国家,四使人变成奢侈的习惯,所以有非乐的主张,中Lff喇嘛所举的后人理论,则说音乐可以使人松弛工作后紧张的情绪,所以不能说音乐无用。
裴淳面色十分严肃,背负起双手,流露出一派悠然深思的姿态。
缓缓道:“大喇嘛说得有理,但墨子生当战国之际,急于救世救人,故此对于儒家的繁文缛礼,以及无补时世的音乐,极是不喜,乃有非乐之说,这一点大喇嘛想必也明白。”
札特见他气度渊深,言语从容,立论之时,沉稳实在,步步为营,不觉大吃一惊,忖道:“洒家平生见识过无数硕儒名士,但谈论之际,却没有一人具有他这等气度,更元一人能如他一般,能使洒家怦然心动的。”
札特摆摆手,道:“咱们不须再谈墨子啦,洒家一向极是佩服这位古人,刚才虽是举出后人言论,其实不是真心低估他的学说。”
裴淳大喜道:“大师这等见地,适足显见高明,在下衷心佩服!”
他顿时恢复了平时淳朴的样子,教人瞧了真不能相信,他就是早先谈论佛仪的那个人。札特自然不晓得,他负手深思的态度,乃是学自他师父赵云坡,而裴淳一生读书不多,涉猎不广,单单研攻过古代儒、道、墨等数家的思想学说,加以性之所近,因此根基反而十分扎实。
一旦论及这些思想家说的问题,那就正好合他胃口,反之,若是论及诗、词、歌、赋,或是经济学,他就毫无插口余地了。
金元山突然阴声一笑,说道:“大喇嘛何必跟这等村野小子多费唇舌,失了身份,裴淳,你既是见过步、马两位,他们现下在什么地方?”
裴淳想起少林病僧和胡二麻子都在洞内,若是说了出来,第一个胡二麻子就得死在这些人手底,第二是少林病僧只怕也不大妥当。他平生不会打证,便摇摇头,不言不语。金元山喝道:“你说不说?”声音甚是森冷,大有裴淳若是敢说个不字,便取他性命之意。
裴淳仍然摇头,金元山双袖在身上一拂,已经用极巧妙的手法,取出四五种独门火器,他一则手法巧妙,二则有双袖掩护,故此除深悉底勇之人,决难瞧出他已经伺机而动,随时可施辣手。
金元山的火器天下无双,若是突施毒手,纵是一流高手,也不易逃得性命,裴淳则更不用说了,因此他再度摇头不语之际,便是性命交关之时,金元山冷森森地哼了一声,双肩微耸,运足功力,正要出手。
忽听札特大喇嘛问道:“裴施主敢是不晓得他们下落,故此摇头?”金元山听了一怔,心想这有理,他若是不知,怎生回答得出,当即散去运聚的功力。
裴淳默然半晌,才道:“在下知道他们两位现下在什么地方,但恕我不能奉告!”金元山恼得一跺脚,立即提功聚力。札特见他双肩微耸,便知他作何打算,这札特大喇嘛甚是看重裴淳,上一次已经因此故暗中救了他,这一回见金元山又要发难,浓黑长目一挑,再度暗助裴淳。
裴淳一点也不知道祸迫眉睫,却见札特大喇嘛陡然间大袖一扬,一阵潜力涌到,登时把他震退三步,金元山慢了一线出手,眼见裴淳已被札特震退,便又散去功力,中止出手之念。
札特大喇嘛沉声道:“若不是国舅爷要你去办的事尚未交差,洒家这一袖就要了你的性命!”金元山听了这话,不觉暗笑自己糊涂。
幸而札特早了一点出手,否则裴淳烧死当场,岂不误了朴国舅的大事?
当下厉声接口道:“老夫自有手段,叫你非说不可!”裴淳听了这话,好生不服,自念话在我肚子中,我若不说,你有什么法子?但只是微微一笑,不去驳他。
札特大喇嘛又道:“十日之限,裴施主当必记得,万勿误了此限,以致误人累己。”裴淳道:“在下已经会过步、马两位,把梁药王格于向魔影子辛元痕老前辈,立过重誓,所以不敢出手救人之事说出……”札特摇头道:“此限是你与朴国舅两人所立,须得当面去说才能算数。”
裴淳一怔,道:“原来步大哥骗我的。”札特道:“裴施主可知洒家,以及金老师、步,马两位等赶到此地,有何图谋么?”裴淳想起胡二麻子,便点头道:“在下晓得你们合力对付一个人。”
金元山纵声怪笑,道:“你居然晓得,真是怪事!”原来他们此行,乃是专门对付裴淳而来,那朴国舅料定裴淳老实可欺,只要他们略施手段,便可诈出他是否已探出梁药王不敢救人之故,若是他未探出,自然不必理会,元须拦阻,若是已经探出,则不管是否哄骗得他说出内情,也出手对付他,最好使他超过十日之限,那时裴淳便左右为难,不是自家一死可以解决得了,朴国舅一心一意要大大的捉弄过裴淳,出了胸中一口恶气之后,才肯杀死他。至于他吩咐手下诸将,在得知裴淳已探出药王隐秘的话,即可下手,不管是否能使裴淳透露这一隐秘,却是朴国舅认为裴淳既然探听得出,则他也有法于可想。
最怕是元门无路,根本元从打听而已。
现下裴淳不但探得药王隐秘,而且毫不隐讳的说出来,金元山便大觉奇怪,只因以清理宋难度,裴淳既然晓得这一于人是对付他的,自然不该把隐秘说出,以便借此隐秘要挟他们。
札特大喇嘛也觉得奇怪,不禁评论道,“裴施主勇则有余,智则未足,于此可见!”裴淳道:“在下虽是鲁钝之人,却有一宗长处,那就是能够守口如瓶!”
这时他们双方心中所想之事,完全不对头路,对答之间,正是牛头不对马嘴,原来裴淳话中的意思是我虽是有勇无谋,但只要不说出胡二麻子的下落,你们也莫奈何,再聪明也终归无用。
札特皱皱眉头,道:“裴施主如此即是守口如瓶,真是天下少见,闲话休提,洒家就领教中原绝学,待分出高下强弱,再作理论。”金元山道:“大师亲自出手,未免大瞧得起这小子了。”札特微笑道:
“酒家久慕中原二老的惊世绝学,裴施主既是赵老施主高足,只怕十招八招之内难以取胜呢!"他口气之大,连裴淳听了也觉得刺耳。殊不知在札特来说,不言三招两式,而说十招八招,已经是万分谦虚的了。裴淳这人向来淳厚老实,最怕生事打架,可是对方一提起中原二老,他便勇气横生,完全忘掉了害怕恐惧,挺胸道:“尝闻大师擅长金刚密手,在下斗胆要见识这一门密宗绝艺!”金元山喝道:“废话,“大师不是已经说过要出手了么?”裴淳道:“在下只要见识金刚密手,所以特别讲明!”
札特颔首道:“论起来如你一般年纪之人,只怕唯有你有资格见识洒家的降魔大法广他大袖一拂,顿时间四方八面都有暗风翻转,使人泛起不知这阵风力从何而生之感。
裴淳左手托住右手手肘,运足内力,一掌拍了出去。他练的是上乘功夫,不须叱喝助威,兼且他尚未练到绝顶地步,开口出声反倒怕泄了真气。这一家掌力无声无息的涌出去,蓦地四周的暗风潜力都平息消失。
札特见他内力之强,竟能抵消了金刚密手的力道,顿时浓眉斜轩,说道:“果是名家高弟,出手不凡,洒家这一次当真发招啦!”裴淳不敢开口,只点一点头。札特长袖无风自掀,露出一只黑毛茸茸的大手,缓缓向外推去。
一阵劲厉啸声应手而生,但见裴淳立足之处,四方八面,砂飞石走,风转飚翻,全身衣衫都乱飘乱翻。看上去极似是站在旋风中心,因此衣衫回拂之势各各不同。
裴淳右掌迅即拍去,迎击对方迎面推来的这股刚猛力道,两股力道一触之下,发出膨的一声。裴淳只震得上半身剧烈一晃,却见他左手已在掌力吐出之际并指点去,指势森锐如剑,指力脱手而出.发出嘶的一响破空之声。
札特的金刚留手最厉害的是阳刚掌力之内,暗藏一股隐秘的力道,能够伤人于无形。此时那股隐秘力道,不但被裴淳一指破去,还觉得这一楼指力袭到掌心,极是劲锐沉实,识得是李星桥所擅的天机指,心头一凛,一招“罗汉拂花”,兜往这一缕坚锐指力演送开去。
金元山皱起双眉,讶然道:“这小子瞧起来果是高明得很!”
札特大喇嘛可有点禁受不住这句话,道:“金老师有意印证一下裴施主的武功?”金元山乃是高丽国高手,性情旷野残酷,不大讲究小节,这时既不知自己的话伤了札特,更不知札特有意用说话套住他,使他不动人器,单以武功招数去跟裴淳挤斗的用心。
他想了一想,摇头道:“算啦,还是等大师擒住这小子,待我使点手段迫他说话的好。”札特冷冷一晒,目光回到裴淳身上,他从裴淳这一掌一指之中,已掂出他的斤两,心念一转,已有制敌致胜之法。
两人对峙片刻,札特道:“大凡动手相搏,自然不免伤亡,裴施主年纪轻轻,前途远大,不必效法匹夫之勇死挤到底,若是身负内伤,不妨停手。”他这番话说得甚是恳切真诚,裴淳觉得大有道理,便点点头。
札特全身红衣突然间飘拂有声,生似是体内泄出风力,鼓荡起全身红衣。裴淳见了暗暗佩服,心想札特名列密宗三大高手之列,果然功力深厚无比。当下更加抖擞精神,严阵以待,札特身形一晃,已欺近了裴淳,出手劈攻。他身高手长,甚具威势。兼之这一掌手法奥妙异常,寻常高手也难以拆解。
谁知裴淳反而暗暗欢喜,施展出师门心法绝学,掌拍指扫.连消带打,后着变化极尽毒辣神奇之能事。
札特精神一震,霎时间已椎想出.裴淳掌法的后着变化达七八式之多,当即出招攻拆,这一招已把对方后面的七八式变化完全堵死。
裴淳更加欢喜,左指右掌一齐发出,但见他掌势如虚似实,亦柔亦刚。左手指招却是劲锐绝伦,勇往直前,全无反顾之想。
札特袖卷掌拍,不但化拆了他这一招,而且又封住了他底下六七式变化。
如此翻翻滚滚的战了二十余招,双方每一招都极尽精微奥妙之能事,没有一招不是预先化解了对方底下的许多厉害变化,这一来在一旁观看之人,如若不是武功达到这等造诣的话,便只觉他们全是虚作声势,既不真攻,亦不力拼,连换掌斗力的招数都见不到一招。
裴淳越战越勇,他左手的天机指在这一战中发挥极大威力,使得他武功造诣凭空高出一倍,如若不是刚刚练会了天机指,这一仗早就在第十五招以后认输败北了,原来裴淳浸淫于师门天罡九式多年,练到熟得不能再熟,除了这九式衍化的种种手法之外,他便不曾再学其他招数。碰上札特大喇嘛这等一代高手,他最多能变化出十五招便无以为继了。
须知斐淳自出道以来,还是第一次碰上不须顾虑自家招数出手会击伤的敌手。换句话说,他认为札特大喇嘛功力绝世,自己虽是用尽一身所学,也难以赢得他。因此他可以放手施展而元虞伤得他。裴淳武功造诣本来极高,可是他宅心忠厚仁慈,往往怕招数过于毒辣而使对方伤亡,因此未能放手施为,直到今日之战,他才能用尽一身所学,是以不但没有畏惧之念,反而暗生欢喜。
金元山瞧得惊骇不已,这才明白朴国舅竟要调动这许多高手来对付裴淳,并非事出无因。
札特大喇嘛蓦地大喝一声,出掌拍去。这一喝宛如霹雳横飞,直有摇山震岳之戚,裴淳但觉四方八面都没有可逃之路,只好发掌抵御,两人手掌一接,裴淳腾腾连退五六步,内脏间血气翻腾,生似是五脏六腑都挪了位,难过无比。
札特乘胜追击,第二掌又攻到。裴淳左手骄指疾地点去,指力味一声穿透掌风,刺中札特掌心,札特但觉疼痛如裂,心中大吃一惊,暗忖他与洒家力拼负伤之下,功力已经减去几成,但指力仍然这等厉害,险险刺透了洒家掌心……念头疾转之时,这一股掌力未曾被裴淳指功完全破去,又把裴淳震开六七步。金元山大喝道:“裴淳还不束手就缚,更待何时?”左手抬处,只见一道细如线香般的红光射出,落在裴淳身侧,顿时化为熊熊烈火,火舌冒起两三尺之高,那条红线源源注射出,转瞬间在裴淳后面及两侧布下一道半圆形的火堤。
裴淳忘了身上的难受,诧怪地瞧看金元山表演火器绝艺。札特大步跨到他身边,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抓住裴淳肩膊,内力一发,裴淳顿时感到全身筋骨软麻,虚弱无力,丹田中那一口真气无法提得起,札特另一只手取出一副精钢手铐,扭转他双手到背后,套在腕上。这副手铐打制得极是精巧,每一边内藏弹簧,能够自动缩小,真至与腕骨一般大小,因此每一个人的手腕粗细虽是不同,但这副手铐一旦加上,决计无法抽得出来。
札特随即放松了他,也不点他穴道。原来大凡一个人飞跃奔走之时,必须用双手帮助身体平衡,才能放尽速度,裴淳双手既是背铐起来,自难迅快奔走。
金元山道:“步、马二位现下在什么地方?可是遭遇了危险不测?
速速从实招来!”
裴淳道:“我不能告诉你们。
金元山狠声道:“好!好!且瞧你骨头有多硬?”
当下询问似的望一望札特,大喇嘛点点头,金元山一扬手,发出一大团烟雾,笼罩住裴淳。这阵烟雾似是能够透过衣服,使他全身皮肤都泛起冰凉之感。顷刻间烟雾消散,金元山喝道:“这是老天独门恶刑,称为神火炼魂,你若熬受不住,可从实供出步,马两位下落,老夫才能饶你。”
裴淳摇摇头,道:“在下既然决意不说,纵是此身化作飞灰,也不会屈服!”札特大喇嘛接口道:“善哉!善哉!裴施主意志坚定,勇毅过人,这是不消说得,但金老师这一门施刑手法,古今罕见,可比炼狱之火,裴施主何不再加考虑,与其熬受不住之后吐露实情,不如现在爽快说出,免得空受一场吉难,这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愿施主三思斯言。”
裴淳毫不迟疑,摇头道:“在下一生只有这一点得到我师赞许。
那就是能择善固执,只要认定做法是对的,就毫不后悔的坚持下去。
也就是孟子所谓‘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意思。”
札特合十赞道:“施主有此胸襟见识,洒家甚是佩服,既是如此,洒家也不便多言了。”当下退开一旁。要知裴淳所举孟子的话,意思是说“自己认为这件事合乎仁义,虽然有千万人阻挠欲杀,仍然勇往直前,这顶仁义的大帽于一压下来,札特只好不再劝说。
金元山道:“老夫虽不懂得孟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想必大有道理,因此,老夫倒要瞧瞧这些道理,能不能抵御得住神火炼魂的痛苦的威力?”
他取出一条细如米粒的银镑,穿过他双肋,在背后打个结,剩下的一端长达三丈。金元山推裴淳走到一颗高大古树之下,把裴淳吊起,离地寻丈。
裴淳怀疑地望望那条细长银链,道:“这条链子承载得住我的体重么?”金元山道:“这是海底冰银锤炼而成的,莫说一个人的重量,使吊起万斤大石也不妨事!”他说着纵落地上,在他脚下走了一匝,连连扬手,每一扬手就有一些粉未激射中裴淳身躯。
如此片刻间,裴淳全身上下几乎都几乎沾有这些粉末。金元山取来数段木头,放在他脚下,然后丢了一粒红色弹丸在木头堆中,“轰”的一声,火焰冒起,火舌直冲上两丈之高,裴淳全身都被火焰吞没。
火舌迅即低落,只剩下三四尺高。札特目力极是锐利,此时已遇见裴淳头面上都冒出汗珠,似是炎热无比。
裴淳原已被札特的金刚密手震伤,真气不甚通畅,若是平日,决计不敢运功用力,只可小心运气调息,将养内伤,目下迫不得已,也顾不了这么多。
火舌时长时短,长的时候淹没他全身,宛如全身被炽红的炭火烧炙皮肉一般的剧疼攻心,火舌短的时候,则是闷热难当.另有一种苦味。
过了不久,裴淳已经渐觉这等奇惨奇昔的况味,使得心情暴躁烦急,不时泛起宁可痛快死掉的想法。他虽不晓得这就是意志行将崩溃的征兆,但陡地发觉这种想法,与自己平日为人大不相同,不觉一凛,极力行起佛家止观法门,镇住心中浮妄杂念,一面全力运功御热,于是又略觉改善,似乎又能忍受千般痛苦……
金元山枯瘦的面上露出森森杀机,低声对札特道:“这厮心志之坚毅,世所罕有,若是别的人,这刻早就高呼号哭,满口求饶了,他若是练有功夫能够抵御,不觉其昔,这也罢了,但他明明咬牙熬受,居然挺到现在,真是骇人听闻之事!”
札特颔首道:“不错,他这刻如处轮回之上,虽是瞬息光阴,在他却如历千劫,洒家亦是平生仅见这等倔强坚毅之人!”金元山做个手势,表示杀死裴淳,札特沉吟一下,道:“他意志虽是强毅逾世,但武功还是有限,日前尚不能力患,咱们还是依照国舅指示去做的好。”
他们只谈论了几句话,裴淳却像是挨过了几百年那么长久,而且觉得真气不调,渐有难以运功拒热趋势,他晓得这是负伤勉强运功的原故,虽然没有大碍,但一旦驭制不住真气,便无法抗御热毒侵迫。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暗念自己也是个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人,若是全然无力御热,时间一久,终不免要屈服。这个念头顿时激发起他体能的潜力和智慧,一方面运足全力抗热,一方面寻思自救之法。
不久已经疲惫之极,浑身元力,不时发出呻吟之声。金元山冷笑道:“任你如何强项,终不免哀颓疲软,屈膝乞命……”札特点点头,心中却暗觉可惜,可惜裴淳这等坚毅好义之人,屈服于恶刑之下,恐怕从此再难振作。
他们又等了一阵,忽然都奇怪起来,金元山道:“这就奇了,那厮明明已熬受不住,发出呻吟之声,怎的现下反而静默元声,瞧来又不似已经死掉!”札特道:“不错,他还未死,洒家瞧见他脉搏跳动,他不但停止呻吟,连汗也不再沁流,这倒是难以臆测的现象。”
再过了一会儿,裴淳略略抬起头,虽是闭上双目,可是显然不似早先疲惫。札特潜心推究其中之故,动也不动。他身量甚是高大,远远望去,极具庄严气象。
金元山取出一枚火弹,丢在火堆之中,只见那堆柴火,顿时变为炽白色,火舌像刀剑一般劲急上冒,虽是只有六七尺高,可是那阵炙热之感远远传到三丈外的札特身上,犹自感到懊热难当。可见得这一阵火势,热度何等强猛。
裴淳恰当火势上腾之点,其热可知,但他全身衣服毛发,都没有丝毫烧焦现象,反倒是他上面大半左右的树干,瞬息之间便裂出许多裂纹。
转眼间那一节树干完全烤焦,幼细的银链宛如快刀般从当中勒断,裴淳身躯迅急的向火堆坠下。一大截树干连枝带叶飞坠下来,声势惊人。
裴淳向那堆炽热的火椎急坠下去,木禁大吃一惊,暗想这番我命休矣。眨眼间已落在火堆中,登时嗅闻到毛发烧焦灼气味,然而此外别无所苦,也不觉得有火燃烧,跳起身一瞧,地上哪里还有火堆,只有一滩白灰,身上也沾满了灰烬。
他怔了一怔,道:“奇了,火呢?”金元山道:“老夫的催燃弹极是霸道,那一堆木头眨眼间就变成了堆白灰,连通常木头燃烧后尚有炭火的情形不同,你若是早了一刹那掉下来,登时化为飞灰……”
札特接口道:“裴施主要何种条件,才肯说出步、马两位的下落?
你若不说,他们可有性命之险?”裴淳道:“当然有啦,不过若不是你们生事,我早就去营救他们了!”
札特哦了一声,道:“原来你也是逃出来的,有劳施主暂侯片刻,洒家要跟金老师略作商议。”他和金元山走开一边,低声密语。裴淳想起刚才的经过,一方面感到惊心,一方面又暗暗兴奋,原来他正当无法支持之时,突然问触忆起早先在黑暗地狱内,被奇寒酷冷侵袭的经历,这刻他已经是面临崩溃之时,实是无计可施,姑且使用御寒之时的运功心法,真气流转一周,顿时觉得好过得多。他万万料不到这一种内功心法,既能御寒,又能御热,连忙潜心施展,越来越觉真气精纯浑厚,身上热气全消,体力也渐渐恢复。
除此之外,内伤也好象愈了大半,他暗想若不是金元山向他施用神火炼魂之刑,决不会知道这一门内功心法这等神奇奥妙。于是想起俗语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句话果是大有至理。
札特大喇嘛心下甚是踌躇,暗想释放裴淳的话,便误了朴国舅的大计,不释放他的话,步、马两人性命笈笈可危。正在拿不定主意之际,陡然闻听到一阵笛声,遥遥传来,当即走过来说道:“裴施主,你且藏在上面树荫之中,未得洒家允许,不准声张,你答应不答应广裴淳和金元山都没有听到苗声,全然不知他此举有何用意,裴淳心想此举没有伤亡害义之处,当然可以答应,于是由金元山助他纵上树荫藏好。
札特大喇嘛结跏跌坐树下,金元山独自走到崖边眺望,过了片刻,一阵山风载着笛声吹送过来,虽是若有若无,但金、裴二人都听见了,笛声越来越近,甚是短促急遽,丝毫没有空山吹笛那种高情逸致。
札特发出吟啸之声相应,约摸过了一盏茶时光,两道人影宛如奔雷掣电般从山岭间疾驰而至。这两道人影一前一后,显然是追逐而来,非是同路之人。
此时相距这危崖空地尚有数箭之遥,前面的人影蓦地加快了速度,星飞风坠般向危崖驰到,一下子就把双方距离拉长了许多,可见得前面的人轻功高于后者,若是长途奔驰,须得较量内劲长力,便不敢判定孰胜孰败,著仅在数十丈以内奔跃,前者稳操胜券无疑前面的人影落在崖上空地中,现出身形,却是个身长玉立,仪容丰盛的男子,年纪约在二十七八岁左右,手中拿着一支金笛。此人丰神虽是出众,可惜眉日znB流ffth一股阴骛之气,使人微感不安。
裴淳认得此人正是助他闯过李不净、病憎二人的金笛书生彭逸,心中突然感到一阵痛苦,忖道:“原来他也是朴国舅罗致了去的高手之一!”
眨眼间后面的人影泻落空地之上,却是个肮脏的道人,长剑在手,面泛瞑怒之色,正是崆峒派剑客李不净道人。他环顾四周一眼,纵声狂笑道:“姓彭的原来找得如此靠山,所以胆败横行元忌。”
金笛书生彭逸摇晃一下手中金笛,冷笑道:“李道长毋须自高身价,彭某虽是不才,却也不须依恃靠山之力,才敢在江湖走动。”
李不净道:“既是如此,可敢与贫道决一死战?”彭逸道:“彭某终必要问道长好好领教一趟,不过今日彭某受札特大师之瞩,请道长前来相见的。”李不净向树下打坐的红衣番僧望去,只见他坐着仍不比常人矮多少,头如笆斗,自有一种威武庄严气象,密宗三大高手在武林中声名甚盛,李不净焉敢小觑,急急收摄心神,稽首道:“原来是大和尚召唤,便请见教。”
札特合十还礼,道:“洒家久慕崆峒派驭剑之术,道兄乃是贵派中出色当行之士,是以大胆请道兄前来一晤。”
罕小净道:“大和尚干脆得很,咱们也不必兜圈绕弯,贫道也想见识密宗奇功,请吧!”
札特笑道:“爽快!爽快!洒家先为道兄引见一个朋友……”李不净摇头道:“贫道乃是福薄之人,少认识朋友为妙广札特道:“古谚云:‘祸福元门,唯人自召。’道兄既是不用结识天下英雄,洒家不便勉强。”
李不净虽是觉得这红衣喇嘛话中,似乎含有深意,但懒得多想,抱剑仁立,凝视运功,反倒是树上的裴淳测出札特的深意,得知札特有意为李不净引见金元山,好教他晓得金元山擅长火器,暗加戒备,原来裴淳早先与札特打过交道,得悉札特虽是朴国舅麾下主力大将,可是为人还好,不但不是凶残嗜杀之辈,反而是个宅心仁善的有道之士,所以才能推测出他这种暗加维护的用心。
札特巨目一阖,道:“洒家的头顶有点小功夫,素仰道长精于剑术,胆敢用头颅试一试道兄长剑锋芒!”
裴淳从树上向下瞧,十分清楚,只见札特光秃秃的巨大头颅上,当中有一道淡淡的白痕,环绕顶心,约有碗口那么大。白圈之内,本是顶骨部分,应当突出,但他的反而凹陷下去,好象顶骨已经移走,故此软陷下去似的。裴淳精通佛典,是以知道密宗开顶之法,乃是佛家一大法门,又知道札特擅长金刚密手和天龙顶的功夫,这时一瞧之下,已经有悟于心。
李不净已调匀真气,朗声道:“贫道要得罪了!”接着大喝一声,纵起寻丈,只见他长剑向下劈出,人也随着剑势翻转,变成头下脚上的姿式,身剑合一,顿时发出一阵震耳的破空之声,一溜剑光,疾向札特巨大头颅刺落。
金元山和彭逸二人都禁不住微露紧张之色,说时迟那时快,那一溜剑光已刺落札特头顶,陡然间声光全消,只剩下一柄长剑插在札特头上,李不净已飘落一侧。
他这一招驭剑下击之势强劲绝伦,金、彭二人都是武林高手,一望而知这一剑莫说是血肉之躯,便是坚硬岩石也能刺透,这时一见长剑颤巍巍的在札特头顶摇晃,都大吃一惊。金元山大喝道:“札特大师,你怎样了?”喝声中已取出几种火器,彭逸也虎视眈眈,准备出手。
札特大喇嘛面容沉穆如故,金。彭二人目光迅即转到李不净面上,发觉他神色沮丧,微带惊骇之意,彭逸道:“咦!瞧来他好象徒劳无功呢广金元山道:“总须等札特大师当真无恙,才能令人置信!”
言下之意,已流露出他事前认为札特难禁李不净这一剑之威。
札特头顶的长剑当一声掉在地上,接着缓缀睁眼,道:“洒家硬接了道兄这一剑,虽是侥幸取胜,但洒家功行亦灭去不少,崆峒驭剑之术果是不凡。”
李不净身躯摇晃了两下,但觉一口鲜血已冲到喉咙,原来他剑势受挫之时,已经被反震之力所伤。他眼见尚有敌人环伺在侧,明知吐出这口鲜血,稍稍休养即可复原,但目下形势险恶,哪有休养的余暇,当下运一口真气强行压住翻腾的血气,提聚功力,脚尖一勾,长剑回到他掌握中。
札特又道:“道兄机智过人,此举虽然使得内伤加重,可是目前却仍能提聚功力应战。”
金元山喝道:“牛鼻子!你休想生离此地!”李不净恢复了平日玩世不恭的态度,嘻嘻一笑,道:“贫道这粑脏骨头还不想埋在此地。
诸位要怎么打,贫道便怎样奉陪。”彭逸道:“我们有个规矩,那就是好汉不赶乏兔儿,你既是负伤在身,那就随你意挑我们两人之一,只要闯得过,便让你逃生。”
李不净点头道:“好!就是你吧厂金元山桀桀怪笑一声,道:
“总算你有点眼力,选上彭兄还可以多走数招………李不净道:“这话可是当真?那么贫道就改选阁下也行。”
裴淳听了这话,急得热汗直冒,心想李道长不晓得此老人器厉害,中上便成劫灰,这回定然难逃此厄!
彭逸纵声大笑道:“妙#侯!兄弟大可省点气力,金老师接受不接受?”金元山冷森森的点一下头,道:“那就到空地当中动手!”
裴淳恨不得把舌头割掉,为的是早先不合答应了札特不准声张之诺,此刻他若是任得李不净送死,便属伤仁害义,若是声张,便属背信元行,因此正是处于两难之境,只急得他差点儿昏过去,也恨不得昏过去而掉落地上,或者能使李不净惊悟危机,但他意志体魄何等坚强,要他昏死比什么都难,根本元此可能。
本来裴淳也懂得内家千里传音之法,可是旁边放着一个功力比他深厚的札特大喇嘛,这传音之法岂能瞒得过他?
金元山已经当先举步走去,裴淳在这最后关头之际,陡然灵机一动,忖道:“我真是笨死了,何不诈作昏迷跌下去……”此念一动,顿时四肢一松,哗啦啦一阵断枝折叶之声起处,他已坠跌尘埃之中。
众人莫不诧讶顾视,李不净更是惊疑,想道:“原来这厮也是对头们欲得而甘心之人!”他是见到裴淳双手反铐背后才得知的。
彭逸上前一瞧,道:“他昏过去啦!”金元山道:“敢是内伤发作?”札特摇头道:“不是内伤发作,以致昏迷跌坠的。”
李不净讶道:“然则他何故摔自己一下?”随即已想到必与自己有关,可惜一时想不出是何用意。他接着道:“贫道目下已无余力顾及他了,金老师请吧!”
金元山道:“对!咱们先于完了再说!”两人正要举步,裴淳睁开双眼,叫道:“李道长,切切提防他的火器!”金元山冷笑道:“老夫的火器天下无双,你告诉他也没有用处!”李不净这时才恍然大悟,他本是极老练的江湖,眼珠连转之下,已知道自己必须趁隙逃走,才能设法暗救裴淳,否则两人都徒然为对方所害。
“特大喇嘛喝道:“金、彭两位速速守住方位!”金元山,彭逸二人立即跃开,封住逃路,李不净见对方不但察破自己用心,而且早一步发动,只好放弃趁隙逃走之念。
札特大喇嘛接着说道:“裴施主,洒家有话问你!”才说了这一句,忽然向山边望去,洪声喝道:“什么人?”大家都不禁向山边瞧看,只见坡上密材茂草中果真钻出一人,长得肥头胖耳,相貌和霭可亲,大鼻厚唇,未语先笑,身上衣衫甚是破旧,鞋袜破烂。
他缓缓走落平地,众人见了他这等样子,兴趣已减了大半,札特也不例外,只哼了一声,便收回目光落在裴淳面上,道:“裴施主,你亲口答应过洒家的话,可还记得?”裴淳道:“在下岂能忘记。””特又道:“咱们规定好你未得洒家准许之前,发生任何事都不许声张,是也不是?”
裴淳道:“是!”札特道:“那你已经背信了,这个‘信,字就跟‘义’一般重要,你肯为义而死,怎能背信而生?”
李不净擂口道:“大和尚说这等闲话作甚?贫道急于领教金老师独步天下的火器,无暇等候聆听高论。”
札特还未说话,那个衣衫破烂的胖子哈哈笑道:“这位道长此言差矣,那都是做人的根本,岂可视作用话空谈?”金元山皱一皱眉头。
但想起这人出言袒护札特,便不斥喝这个胖子。
裴淳呆呆的望住天空,似是被札特一番大道理责得哑口无言。他不讲话,别的人也不做声,全场寂然,所有的目光都荡在裴淳的面上。
李不净心中想道:“奇哉怪也,赵云坡纵容南好商公直为恶,在得侠名,他的徒弟怎会如此重视信义,莫非是商公直之所以能重人江湖为恶,其中有不得已的昔衷?像李星桥一样已经失去武功这一类原因在内?”他眼看裴淳答不出话,为了感念他背信出言警告自己的好处,念头一转,大声说道:“胡闹!胡闹!此刻岂是讲究这等学问之时……”双肩一晃,已从裴淳背后掠过。就在掠过这电光石火般的一刹间,已经施展最上乘剑术,剑出如风,祈在他双腕之间的钢铐上。
只听锵的一声,那副手铐毫无损伤,李不净身形已掠出寻丈,金笛书生彭逸迎面拦截,不过相隔尚丈许,李不净陡然停止,低头一瞧手中之剑,锋刃上已经卷缺,心中大惊,忖道:“那副手铐不知何物所制,竟然如此坚硬,我这一剑已用足全身武功。纵是百炼精钢,也能斩断,何况我手中之剑也是一口上品好剑,目下居然毁损,实是教人惊讶!”
札特等人尚未开口,那一身破烂的胖子打个哈哈,道:“使不得,使不得,老道你这一混搅,岂不是使他更答不出话了么?”
金元山实在忍不住,怒声斥道:“住口!此地岂有你说话的份儿,给我滚得远远的……”胖子连忙做出恳求之容,说直:“好!好!在下决不说话,但求老兄别赶我走。”他说得极是诚恳,一听而知出自真心。
札特大喇嘛觉得奇怪起来,道:“瞧你一副穷途落魄的样了,怎的净留心这等与你无关之事?洒家劝你还是去学些经商致富之道为是。’胖子叹一口气,说道:“大师虽是一片婆心,慈悲为怀,可奈在下这个人心眼很死,多少年来只为了求以一个答案,不惜踏遍天下,虚掷青春,可怜的是岁月空自蹉跎,却一事无成……”他叹气之时,面上仍有笑容,但众人却不因他面带笑容而觉得他是假叹气,这一点可怪之处,只有札特一个人察觉出来,当下在心中暗暗琢磨。
李不净有意引开众人对裴淳的注意,便问道:“你踏遍天下求取的是什么答案?”那胖子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李不净故作怒色,喝道:“你胆敢找贫道开心,今日须得给你一点教训!”举步便向胖子走去。
那胖子说道:“道爷别生气,在下若是知道自己要求得什么答案的话,自然就有法子求得,苦就苦在我自己也不知道要问什么,是故何来答案?”李不净一怔,道:“这是什么话?”金元山道:“当他放屁就是了!”原来金元山素来不喜“思想”这件玩意儿,目下这些人谈说的尽是抽象虚泛的理论,加上胖子的话犹如哑谜一般,似无理而有理,弄得他头昏脑涨,心中冒火,所以反而倚向李不净的一边。
金笛书生彭逸接口道:“这厮无埋取闹,可厌得很!”札特大喇嘛徐徐道:“理在其中,理在其中……”众人一听这话,都不做声了。
一则都信得过札特的学问,二则不好意思泄露自己的无知。
札特又道:“施主贵姓?”胖子道:“小姓禇……”札特道:“好!
禇施主,洒家指点你一条明路,必可求得你多年找寻的答案厂众人都讶异得侧耳聆听,裴淳突然插嘴道:“可是找钦昌大喇嘛?”众人又是一阵讶异,尤其是金元山觉得今日种种都甚是古怪,难以理解,气得一跺脚,走开一边。
札特道:“不错!钦昌道兄博学强闻,智慧广大,在他手中元有解答不了的疑问,像措施主这个没有问题的答案,恐怕天下间只有饮昌大师能够晓得厂禇胖子仰天纵声而笑,流露出心中无限快慰之情。他的笑声远远传遍四山,悠长响亮,那金元山本来一肚子气恼,可是眨眼间就被他的笑声所感染,气恼全消,心情大见宽朗,余下众人也莫不如此。
李不净心心六念都在裴淳身上,当下凝聚功力,用传声之法说道:“你疾速这去,贫道代你断后。”裴淳摇摇头,也用传声之法答道:“道长速速离开为是,在下还有法子使他们不敢加害于我!”李不净想了一想,道:“那副手铐极是坚牢,你纵使逃脱,也难以打开。
倘若有法子不被他们所害,还是留下的好广裴淳答道:“在下倒不怕这副手铐……”话犹未毕,札特喇嘛接口道:“这话可是当真?”这时四下只有笑声回荡,元人说话,裴李二人乃是用传声之法交谈,别人不闻声息,因此,金、彭二人一阵错愕,转眼问望着札特。
裴淳晓得传声交谈全被札特听去,昂然应道:“自然是真的啦!”
诸胖子笑声一收,侧眼瞧看裴淳的手铐,好象他也听到裴淳他们的传声交谈一般。
札特道:“你是赵云坡老施主的传人,非是信口开河之辈,洒家倒要请教请教,你怎生毁得了洒家这副手铐?”裴淳迟疑一下,道:
“在下可以借一件神兵利器毁此手铐。”札特摇头道:“能够毁去洒家的这副手铐的神兵利器,只怕世间上不易找到,你不信的话,可用商公直的七宝锓乙剑试一试。
禇胖子诧异的哦了一声,道:“七宝诛心剑?那不是商公直心爱之物?他怎肯送人?”他停歇一下,接着又道:“在丁数年前见过他一面,若不是我跑得快,差一点就被他害死,此人厉害……厉害……”
他边说边摇头,表示十分佩服商公直的诡诈狡计。
裴淳不能不旁特的话,当下问道:“这么说来,五异剑之一不能毁此手铐了?”
众人元不听过武林五异剑的传说,金笛书生彭逸大声道:“你的宝物可真不少,五异剑竟也落在你手中?”札持说道:“五异剑乃是武林重宝,形状奇特大异常剑,俱是海外流传到中土的神物利器。尝闻长老传说,敝宗的降魔护法至宝“聚星吸铁”流入中土,后来变成五异剑之一,只不知裴施主所见的五异剑是哪一口?”
裴淳摇头道:“不是聚星吸铁,是毒蛇信,实不相瞒,那五异剑在下只知总名,至于每一口的名称,在下根本不知。”
金元山道:“老夫也只知五异剑中有一口是毒蛇信,那本是敝国元上利器,后来为奸人窃走,落在中土……”他的话声一顿,面上微微透出兴奋之色,道:“这口毒蛇信在谁人之手?若是在你手中,老夫愿以高价换回此宝广裴淳摇头道:“恕在下不能奉告,但此剑却不是落在我的手中。”
札特失望地吁口气,说道:“金老师比洒家幸运得多,目下虽是暂时不知异剑下落,但终久会出现于武林。洒家可以想象得到,金老师取回贵国重宝,带返高丽之时,当受国人无限崇敬……”言下之间,已流露出他若是得回聚星吸铁,携返西藏,亦将得到密宗上下尊崇敬爱。
椿胖子笑道:“大师何须空生羡艳之心,在下感你指点明路,不妨讲出一个秘密。那就是五异剑在数百年前,落在中土一位大剑客手中,到这位剑客逝世之后,五异剑同时消匿不见,从此武林中只剩下传说而已,据在下所知,这五异剑被那位大剑客分藏在天下五处诡秘奇险的地方,只要一剑出世,其余四剑也将相继出世,那是因为这五异剑互有线索,可供追查之故,是以大师不必失望……”众人这时对他刮目相看,暗念他既能晓得这等武林秘密,定然也不是等闲之辈。
李不净把天下武林高手想了一遍,想不出竟有一个姓禇的,正在讶疑,那禇胖子又发出一阵震耳的长笑声,李不净陡然大悟,说道:
“施主敢是九州笑垦诸扬?”禇胖子点点头,道:“不错,就是区区在下。”
札特大喇嘛虽然不是久驻中原,但对中上的高手向来极是留意,听得此人就是九州笑星诸扬,心中微感惊惕,道:“洒家久仰诸施主大名,那一年褚施主驾临前后藏,适值洒家赴天竺,是以无缘得晤,今日在此地相逢,幸何如之。”
金元山却瞪大一双眼睛,从上到下的打量禇扬,禇扬先向札特拱手说声不敢,接着望住金乖山,嘻嘻笑道:“金老师如此瞧看在下,敢是有话要指教?”
金元山双眉一皱,走到禇扬面前五尺左右,站定身子,突然间张口吐出一股火焰,长达六七尺,向禇扬面前激射而去。
火光一现,虽是远隔数丈之人,也感到炎热迫人,札特,彭逸二人见金元山猛下煞手,都不明其故,不过他们也不出声多事,心想这诸扬出现得甚是可疑,金元山这一口火若是烧死了他,倒也省事。
九州笑垦禇扬口中嘻哈之声不绝,胖大的肚皮上却喷出一股白雾,这股白雾喷到面门那么高,然后散开飘坠,自蒙蒙的一片水雾。
甚是好看。
他肚皮上喷出白雾之际,对方那股火焰已经喷溅到他面前,只见猛劲的火往没人白雾之内,登时消失元踪。
众人这时才晓得金元山猛下煞手之故,为的是知道这九州笑星禇扬,练有破他火器之法,特意出手一试。
禇扬口中笑声不绝,一边叫道:“金老兄怎拿火器来开玩笑?须知水火无情,万一兄弟招架不住,如何是好?”他又笑又说,肚皮上的白雾喷个不停,好像肚皮内装盛的全是这白雾,不虞匮乏一般。
金元山怒喝道:“你到高丽连杀老夫一位师弟及两名弟子,此仇深如大海,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喝声一停,大袖飘飞中,两只手掌连搓,喷溅出无数火星,这些火星极似是烧炭时爆出火星,宛如放烟花一般喷得满天皆是,笼罩往诸扬身形,缓缓落下。
千百点火星落在白雾中的便熄灭不见,落在西周的却依然红光闪闪,不曾熄掉。
眨眼之中在桔扬四周,已积下一圈火垦堆成的圈子,观战的四人离那禇扬都是三丈左右,此时彭逸、李不净二人首先感到奇热难当,不觉得向后返开数步。
札特明知裴淳有招抗高热的特别能耐,但他身为当世问一流高手,裴淳不退,他也不能后退。
片刻间那一圈火星最上面冒出白色的火焰,禇扬身体四周的水雾登时显得稀落许多,仿佛水气被这高热之火烧干了不少。
裴淳大声问道:“禇大哥,你可抵挡得住他的火功?”禇扬突然爆发出响亮震耳的笑声,这阵笑声不但响彻四山,连那一圈白火也似是被声音压低了不少。众人见一这才晓得,禇扬的笑声别具一功,内中还有种种炒用。
他笑声一声,肚皮上喷出的白雾就浓密得多。李、彭二人当那火垦臼上白焰一起之际,已觉得烤热难耐,正要再退,禇扬笑声一发,登时又感到热气稍减,这才能站在原地不动。
附近五丈以内的树木都发出烤焦灼气味,褚扬笑声渐渐低弱,同时说道:“兄弟幸而结识了水晶洞府主人,承他传以该府白龙绕身的防身绝技,那年到高丽国去,才不致惨死在异国,金兄若是仗恃霸道火器,视人命如草芥,兄弟说不得要当真出手了!”金元山怒喝道:“出手就出手,谁还怕你不成?”说完,张口喷出一道蓝色的火焰,阵阵臭气随风弥漫开去。
众人都怕这臭气有毒,无不屏忍呼吸,并且向后退开,只有裴淳仍然站着不动,札特也不便后退,暗暗瞪裴淳一眼。此时李不净既想趁机逃离此地,找个地方调息养伤,但又想到禇扬既是与金元山拼搏,则此人可能变成札特他们的对头,若是一走,则禇扬势孤力薄,焉能抵挡札特等三人围攻。
诸扬一双眼睛在白雾火圈中骨碌碌的直转,笑声越来越弱。裴淳情不自禁的叫道:“禇大哥,你可是不行了?”
这话毫无半点讥讽之意,人人一听而知。九州笑星禇扬一面笑声不绝,一面说道:“我当真不行啦!这厮是高丽国宗师,技艺高明,大出我意料之外,我老禇今日只怕要归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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