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开始密商逃走一事,过了一阵,史思温过去坐在铁栅旁边,朱玲和郑敖则分立在两旁墙边。等了一会儿,史思温突然一扬手,冷风激射出去,外面那个玄阴教徒本来一直瞧着他,这时刚一转眼,那缕冷风已击在身上,登时双眼一翻,昏厥不动。
朱玲疾纵过去,轻巧地打开那锁。史思温运足内力,无声无息地推开铁栅,随即就疾逾闪电般纵向第二道铁栅。
他手中捏住几截稻草,随手一扬,外面第二道关卡的玄阴教徒立时失去知觉。
郑敖急急开锁,他手法不及朱玲轻巧,因此不慎弄出一点儿声响。
最外面的那个玄阴教徒本来已在一边休息,闻声响起,走到铁栅处瞧看。
魔剑郑敖心知锁上的声响,势必惊动那玄阴教徒,目下唯一的机会,就是立即把锁打开,让朱玲史思温纵出去,以暗器急袭那玄阴教徒。但他越是着急,手指越是不够灵活,以致末能立刻打开那锁。
史思温心中之急,也是难以形容,扬手射出掌心的半截稻草杆。
此时两下相距足足有两文以上,史思温虽是功力十足,将那极轻的稻草杆施展得有如真的暗器,可是到底相隔太远,加上当中有两道铁栅隔住,不易取准。那玄阴教徒身手不弱,疾地纵闪开去。
只见他纵到墙边,伸手去拉那条报警皮带。史思温眼中急得冒出那玄阴教徒手指方一沾到皮带,突然冷风袭到,手背上一阵剧疼,登时整条手臂无力地垂下。
他低头一看,手背业上已钉住一支金针,那外深深没人掌背,只露出一点点在外面。
这在命金针不用说出知是白凤朱玲的拿手绝技,朱玲近年来功力大进,所以目下虽然相距两丈四五以上,那支金针仍然劲疾有力。
那玄阴教徒并非弱手,百忙中转眼一望,刚好见到郑敖已把锁头打开。
他立刻迅速地倒向地上,趁着一倒之势,用那只未曾受伤的手抓住皮带,猛烈地扯动警铃。
这一瞬间,朱玲和史思温都到了第三道铁栅,已经距离那玄阴教徒半丈左右。
朱玲怒哼一声,玉掌一扬,七八点金光电射出去,那玄阴教徒如何能避得开?惨叫一声,登时毙命。
这第三道铁栅的钥匙是由史思温负责,他迅速地打开锁头,推开铁栅。
三个人都走到最外面的石室中,魔剑郑敖跌足道:“事情都是坏在我手中,若果我不惊动这厮,那就稳可以脱身出困了。”
朱玲道:“目下警报业已发出,我们唯有侥幸冒险了。郑大叔,你快点儿进去。”
此时在鬼母秘室中,警铃长鸣。西门渐跳起来,道:“发生事故啦!”
一语未毕,警铃复又大作,这次竟是两铃齐鸣。西门渐道:“第二卡及第三卡一齐报警,难道他们业已冲破第一卡?”
鬼母缓缓起立,道:“很难说,但他们武功全失,如何能冲得出第一道铁栅?”
西门渐道:“或者第一卡的教徒被他们逼得无法报警也未可料。”
正说之时,忽又铃声大作。西门渐向墙上七八个警铃望一眼,道:“启禀师父,有强敌从死门侵入,居然已深入到第三关。”
鬼母脸色微凝,道:“此人身手甚强,不可忽视,说不定是石轩中来了。”
她随即仰天大笑,道:“如果是石轩中送上门来,今晚非教他满门尽灭不可,渐儿!”
西门渐急速地应了一声,鬼母道:“目下衡度轻重缓急,还是以朱玲等人重要,为师亲自去料理此事,你可去监视侵入之敌,移转门户,教他深入地网阵中,无法脱身,必要时杀死也可,同时命龚香主传递消息,其余的人不要惊动。”
西门渐应了一声,疾奔出去。鬼母随手取了黑鸠杖,走出门口,外面是间较大的房间,再推门而出,才是甬道。
她迅速地向地牢走去,不久便到达钢门之前。她举起黑鸠杖,轻轻在门上敲了两下。
里面传出五下敲门之声,鬼母迅速地取出钥匙,打开横闩上的锁头,然后把横闩托开。
她眼看推开钢门,只见一名教徒在门前躬身行礼,跟着内间发出极为响亮的砰的一声,似是有人凶猛地撞向铁栅之上。
鬼母冷哼一声,身形一晃,纵入房内。
她眼光到处,只见所有的铁栅门大大开着,最内的一道铁栅上,有个人靠在上面,双脚离地。
这鬼母的眼光何等锐利,迅速一瞥,已看出那人乃是自己手下教徒。此刻双目已闭,而双脚离地之故,竟是因为身上有皮条把他吊起。而且在他身上,只有一条皮带系着,一直通到这外面来。
这匆匆一瞥之间,她业已明白刚才铁栅传来一声大响,竟是有人由那条皮带把那教徒拉起,到她进门时突然松手,所以发出一声巨响。
这等布置,其用心正是使她以为朱玲等人尚在第三道铁栅那一边,所以毫不迟疑地进来。
这原不过是脑筋一转之事,鬼母同时也转过身躯,蓦地感到刚猛无涛的力量迎面去到,竟是那个站在门口的玄阴教徒发出,这等奇重奇猛的力量,鬼母一触便知是先天真气中的玄门罡气。
她记得只有石轩中练成罡气功夫,是以这一惊非同小可,加上对方发出罡气之际,事先毫无警告。鬼母来不及抵挡,只好以上乘的身法,疾然后退。
她身形后退之际,已认出那个发出罡气之人,竟是史思温,同时又瞥见两个人从钢门后闪出来迅速向外面纵去。史思温第二掌跟着劈到,掌上发出风雷进起之声,威势骇人。
鬼母冷锕运起期门幽风,扬袖发将出去。
两股先天真气一触之下,但听震耳大响一声,登时进散为无数风柱,旋激排荡。
鬼母心头微喜,敢情已发觉史思温功力未及石轩中,是以一触之下,强弱立判。
但见史思温身形被震得向后倒退,但他在后退之际,已经伸手拉住那道钢门。
鬼母冷锕厉喝一声,疾如闪电般扑将上去。要知她的脑筋何等灵活,一见史思温的动作,登时已醒悟对方居然是打的把她反禁在内的主意。她倒不害怕被关住,但却是颜面攸关,不然日后传出江湖,谁会让别人笑掉大牙。
她身法之快,天下罕见,以她应变之神速,史思温此计绝难得逞。
但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但闻好地大响一声,钢门已闭。
鬼母冷锕五指居然抓个空,连钢门边线也沾不着,不由得为之一愣。却见那道钢门因关上时力量太猛,以致反震开数寸。
她连忙冲上前,伸手疾抓。那道钢门如具灵性,就在她伸手之际,倏然关上。
这一来鬼母虽是武功强极一时,但钢门之上空荡荡,没处着力,钢门的两边都嵌入石壁之内,连手指也伸不进去,根本无法扣抓出力。
她气愤填膺地怒视着那道钢门,举起黑鸠杖。突然一个思想掠过心头,登时使她垂下黑鸠杖,只长叹一声。须知鬼母数十年修为,毕竟是一教之主,称雄天下,所以终于能够自制,不作无谓的发泄,徒然贻人笑柄。
钢门之外的史思温这时已松开手,那根钢闩横闩住钢门,郑敖把巨锁拾起,锁在闩上。
朱玲站在一边,她此生还是第一次见到鬼母陷在这等狼狈的境地。心中微微浮起不忍之情,所以她没有上来帮忙。
史思温吁口大气,道:“鬼母今日真个交上霉运,以她早先应变之快,本应及时抓住钢门,无奈我一来是主动之势,二来她冲过来之际,身形被我刚刚发出的先天真气的风柱迟滞了一下,以致慢了一线之微,最后郑师叔出手得快,一下又把钢门拉紧,于是乎她已无隙可乘,只好认命了。”
魔到郑敖粗豪地仰天大笑道:“想不到鬼母也有今日,真是痛快之至。”
白凤朱玲轻轻道:“我们赶快走吧,留在此地,总是危险。”
且说石轩中去大雪山冰宫数日,讨取雪莲,为无名峰瑶台之会群豪安危作以保障。他历尽千难万险,这口急急赶回,这日来至黄沙小镇。
石轩中在酒店用过餐饭,便匆匆上路。行至镇口,忽见数丈外的一棵大树后走出一人,乃是前些日子结交的好友京都大内荣总管。
两人相见讲然,上前握手言笑,荣总管道:“石兄德高名馨,剑法神奇奥妙,无出其右,让我此生服膺之至。”
石轩中道:“荣兄若把兄弟捧得太高,以致忘形起来,日后永无进境啦!荣兄身膺重任,如何离得开京师?”
荣总管面色变得十分严肃,道:“兄弟自从得知瑶台百人大会之事后’,立刻出动大内所有高手,会同全国各地干练公门捕快与及数不清的眼线,调查此事,因而那琼瑶公主、鬼母冷锕及其他在武林中负重望的人物的行踪,完全在兄弟掌握之中。只有石兄一个人的行踪查不出来,直到几时辰之前,才接到由西面陆续发出的飞鸽传音,得知石兄下落,特地赶来会晤。”
一提起瑶台之会,石轩中就不觉流露出忧愁之色,道:“这一次武林大劫,兄弟虽然竭尽心力,谁知最后还是徒劳无功。”
荣总管点头道:“既然石兄亲口说是武林大劫,兄弟也不妨将心中推测的话说出来。那琼瑶公主在庐山无名峰上如何布置法,我至今仍难以查悉。她手下有一百以上的高手,日夜严密守住无名峰,这些高手之中,为首的人竟是星宿海天残地缺两老怪,我倒想不通以天残地缺两老怪的威望,如何肯受她指挥管制?”
石轩中道:“这一点小弟倒是可以猜测出其中道理:第一点理由是那星宿海天残地缺两老怪已被琼瑶公主以毒药制住,不但可以随时使之发作而死,甚且可能连心神也受药力控制。第二点理由是星宿海两老怪环顾天下形势,知道尚不容他们纵横无敌,这一次帮助琼瑶公主,可以把武林大部分足以和他们颗硕的对手歼除,日后他们在武林中的地位,更提高一层。”
荣总管颔首道:“石兄这番话极有道理,不过我却难以相信,那琼瑶公主单凭瑶台上的埋伏布置,能够制服天下武林高手。单单是石兄一个人,也就够她消受了。”
石轩中道:“她如果单凭武功或埋伏布置付对付我们,倒也不必怕她。可是事实上她这次瑶台之会,早在多年前已着手准备,大概除了你、我两人之外,其他的人全部中了剧毒,因此我们可以说得上是孤掌难鸣。这一次兄弟万里奔波,到大雪山求取雪莲,正是为了对付她的毒药,可惜结局空手而回。”
荣总管仰天大笑数声,道:“原来石兄以悲天悯人之心,到大雪山走了一趟,以你脚程之快,无怪我遍布天下的眼线也查不出你的下落。”
他停顿一下,又道:“假如我们早点地碰头,你就不须白跑一趟大雪山了。”
石轩中喜道:“莫非你有雪莲么?”
荣总管道:“这雪莲功能解世上百毒,大内之中收藏甚多,石兄无须着急,兄弟身上也带得有,不用赶往北京取来。”
石轩中大喜过望,道:“那就太好了,这次武林元气得以保存,全赖荣兄你啦!”
荣总管从囊中掏出一个三寸见方,两寸厚的象牙盒,道:“兄弟倾囊奉赠,不知够也不够?”
石轩中道:“我也不知道,这就送去让清音大师瞧瞧,荣兄可要一同走一趟?”
荣总管笑一下,道:“石兄这等匆忙,连宝眷的下落也不问一问?”
石轩中想起朱玲,登时心中泛起一阵歉意,道:“荣兄如果知道,兄弟自然要请问。”
荣总管道:“尊夫人等四位虽是行踪隐秘,但仍然被玄阴教及琼瑶公主手下逐个盯住,兄弟因手下可派用场的高手不够,因此前日邀了峨嵋太清真人等分别向盯梢之人寻衅生事,装着事出无心,尊夫人等乘机依照兄弟安排隐起踪迹。兄弟敢担保,在明日瑶台大会之前,决无意外。”
石轩中抱拳道:“辱蒙荣兄处处关照,兄弟感铭于心,竟不知如何为报。”
荣总管道:“你一生奔波,出生入死,都是为他人打算,我若不设法为你略效微劳,岂不是使你以为天下之人都昏庸无知?这些客套话万勿再说,目下我分不开身,雪莲之事,想我不能奉陪。”
石轩中朗朗仰天一笑,和荣总管拉手道别之后,便一径向大孤山奔去。
那大孤山位于潘阳湖长江北口江流之中,山形如鞍,横扼湖口,故又名鞍山,与彭泽县的小孤山遥遥相对。
石轩中不必多事询问,夜色中已到了江边,乘船直放山脚,大约二更时分,已找到古梅庵。
他决定把雪莲交给清音大师,转请她的同门清福大师炼药之后,就立即离开此庵,先到庐山无名峰探一探那瑶台的虚实。
他上前拍门,一个眉目韶秀的妙龄尼姑出来应门。
这尼姑的一对俏眼在微弱的灯光下向石轩中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阵,竟不询问拍门之意。
石轩中微微感到诧异,不过这刻已无暇理会,施了一礼,道:“我有事要求见本庵庵主。”
那个妙龄比丘哟了一声,道:“小尼在本庵持戒十年,从未见过有人要求见家师,你可是走错了地方?”
石轩中抬头一望,道:“这不是古梅庵么?主持大师的法名可是清福二字?”
女尼颔首道:“对呀,施主你贵姓大名?”
石轩中并不即答,忖道:“照理说清音大师来此庵之后,应该请清福大师关照本庵弟子,如若我来拍门,立刻迎入才是,为何这个女尼似乎毫不知情?庵中又没有其他的人出来?”
他这么一想,登时感到蹊跷,当下道:“本人奉人之托,来传几句话,据说乃是无人能懂的禅机,你问了我的姓名进去通报,也是无用。”
那女尼道:“哪么对不起,施主明晨再来吧,此地是比丘尼持戒之所,晚上不许人入内。”
石轩中剑眉轻轻一皱,随即颔首道:“好吧,我回去等明日早晨再来。”
他一转身,很快就转开。耳中听到后面有人跟踪,几乎跟到山脚,这才没有再跟。
石轩中一转身又奔上山去,他施展上乘轻功,绕个圈子,到了庵门旁边隐匿起身形,过了一会儿,才见到一条人影奔来。
这条人影竟是刚才应门的尼姑,但见她一提宽袍,纵火庵中。
石轩中也纵入庵去,只见那女尼走入当中佛堂,便守在内面,不再出来。
石轩中狐疑得很,径自转到庵后。这座尼庵地方不大,一共只有六间禅房。石轩中仗着超人的视听,只消掠过那些房间时稍为留心一下,就查出房中是否有人。这六个房间有三间是空的,三间有人。其中一间孤单地在另一个小院中,石轩中暗忖这一间也许就是庵主,是以特别由窗门向房内瞧了一眼。
房间相当宽大,毗邻尚有一房,木门大开,因此可以瞧见那房内有许多炉鼎之类,石轩中记得清音大师说过这清福大师擅长医药之道,看这情形,此处必是清福大师所居无疑。
再看那房中的一张禅榻上,一个老尼和衣而卧。
他轻轻推窗而人,先把灯光剔亮,然后转身走到榻前。
那老尼忽然清醒,张眼见榻前站着一个男人,骇了一惊,急急坐了起来。
石轩中暗喜她没有惊叫起来,当下低低道:“大师法名可是清福?”
那老尼定一定神,打量他两眼,便也低声道:“施主就是当世大侠石轩中?”
石轩中歉然道:“石某实在不敢当得大师这话,请问清音大师不曾来此么?”
清福大师道:“前两日她忽然来此,向贫尼说明一切。贫尼自然答应了她,于是着手准备。但到了今日中午时分,忽然有个身穿绿衣的人来找她,给了她一封密函就走了。清音师妹拆开密函一看,面色微变,自个儿想了一会儿,忽然告诉我说暂时出去一阵,但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石轩中大感惊讶,心想清音大师持戒极严,除了最近因朱玲之故,与外界偶有所接触之外,一向潜隐佛前,何以有人送来密函,能使得她面色变动?而且送信之人,身穿绿衣,似是琼瑶公主的手下。
那清福大师既然没有说出函中之言,定然连她也没有瞧见,然则竟是何事使得清音大师保持秘密?
他暂时撇开这件事,轻轻问道:“刚才贵庵有一位女师父如此这般,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清福大师点点头,道:“这就是贫尼何以低声与石大侠说话之故,不只是这个大徒弟水月变得阴阳怪气,连贫尼的二徒也是这般。”
石轩中猛然点点头,道:“石某已猜出一点儿头绪,那就是可能她们已被琼瑶公主控制住心性神智,清音大师抵此之后,你们有没有透露出炼药救人之事?”
清福大师忖思一下,道:“炼药之事倒没有泄漏,但她们却知道清音师妹乃是为瑶台之会而来,暂借此庵驻足。”
石轩中想了一想,道:“假如大师不见怪的话,石某建议先把令高足们都点住穴道,等解药炼成,再释放她们。”
他取出荣总管所赠的那一盒雪莲,交给清福大师,老尼揭盒看一眼,道:“数量倒是不少,本应足够,但收藏时不得法,以贫尼估计,最多只能炼成十五颗,不知到时是否敷用?又关于石大侠的提议,看来似乎除此之外,已无别法。”
石轩中道:“石某本来不想这么做,但为了万全起见,只好暂时得罪。”
忽地外面传来步履之声,石轩中既已有了决定,便不回避。转眼间两个人先后走进来,其中一个正是法名水月的妙龄女尼。她惊噫一声,道:“你这厮怎的偷入本庵?”在她前面那位女尼突然道:“这位是石轩中大侠,你怎可说他偷入本庵?”这位女尼声音清朗悦耳,原来就是清音大师。
那水月女尼征一下,转身就要退出,石轩中身形一晃,快如掣电般抢过去,拦阻她的退路。清音大师讶异地望望清福大师,只见老尼颔首,登时大悟,立刻疾然出手,一下点住水月女尼的穴道,然后道:“贫尼倒没想起琼瑶公主居然也对此庵加以戒备。”
清福大师道:“还有两个一发麻烦师妹吧!”
清音大师飘然出去,一会儿就回来。清福大师开始着手炼药,在隔邻房中忙得团团转。
石轩中道:“大师回来正是时候,轩中正在悬虑,不知大师发生何事?”
清音大师取出一张信笺,交给石轩中阅看,石轩中接过来,只见笺上写着:“申旭已在瓮中,老尼如敢多事,先杀此人。”
石轩中恍然大悟,抬头道:“那么大师可查出申前辈的下落?”
清音大师摇摇头,道:“贫尼白白奔波了大半日,却查不出一点儿头绪。”
石轩中忧虑起来,道:“若然琼瑶公主知道我们在此炼药,申前辈的生命就万分危险啦,这却如何是好?”
清直大师诵声佛号,缓缓道:“生死大事具已前定,如果劫数难逃,人力也无法阻止。”
石轩中却听得出这位得道比丘语气中,隐隐有悲伤之情,不觉大感为难。
忽地外面传来夜行人脚尖擦地之声,这两位当世高手互相注视一眼。
清音大师向他点点头,自己起身走入隔壁房中,石轩中一晃双肩,人已出了房外。
他的目光何等厉害,瞥见那边人影一闪,登时施展出最上乘轻功,一个起落,已从半空中电掣飞到那夜行人露出形迹之处。
那人听到空中风声有异,方一抬头,刷地一道人影已落在他眼刚。
这夜行人连退数步,低声道:“在下孟中,要求见石轩中大侠。”
石轩中哦了一声,道:“阁下就是大内高手十八友之一的孟中兄,区区正是石轩中。”
那孟中摸一摸那部连腮大胡子,道:“错非石大侠,谁有这等迅若电闪云飘的身法?在下奉总管之命,特来奉告大侠,尊夫人等将于明日中午前的一个时辰开始上山,请大侠如期出发,就可以碰头。”
石轩中抱拳答谢,孟中又道:“在下不能久留,尚须赶返禀明总管大人。”
石轩中记起一事,道:“孟兄请稍候一阵,石某去商量几句话,马上就来。”
他转身进去,向清音大师道:“是荣总管派人来告诉我关于内人上山赴会的时间,我忽然想到申前辈之事,可以请总管帮忙,他的眼线布天下,要查出申前辈的下落,比谁都有办法。”
清音大师道:“假如总管应允帮忙,自然最好不过。啊,贫尼不如亲往见见总管。”
石轩中道:“对,届时一查出申前辈下落,大师就可立刻营救,以免一时疏漏,发生不幸之事。”
当下和清音大师出去,请孟中带她去见荣总管,孟中明知总管大人与石轩中非泛泛之交,自然不敢有违,当下便匆匆领着清音大师去了。
石轩中回到房中,见清福大师瞑目端坐在药沪之前,算算时间,大约天亮之后卯辰之交,解药就可以炼成,这刻只好耐心护法,便也在一个蒲团上坐下,闭目运功。
直到天边现出晓色,石轩中微感放心,暗念,只须再过个把时辰,就可以把药炼好,带到瑶台上去,给那些业已中了剧毒的高手服下。
他觉得心中甚为安慰,起身出房外四下巡视二遍,并无可疑之处,便跃上此庵最高的屋顶,在清冷晓风之中,放眼向四面眺望。
晨光曦微中,忽见庵前数丈之外一棵古树下面,有一方平坦的大石,石上却坐有几个人。
他的眼力比老鹰还要锐利,此刻相距虽然在八九丈以外,但仍然看得出这几个人衣服上有些微朝露的遗迹,因此可以得知这几个人最少也在一个时辰以前便坐在那方石上,直到天亮。
那几个人之中有男有女,两个长着山羊胡子的老头,一望而知便是星宿海二老怪,一个年轻英俊的却是仙人剑秦重。此外有个老道婆,背上插着一柄药锄,左手肘间挂着一个花篮。
除了这四人之外,还有两个白衣如雪的美女,长得一模一样,仓促间看不出她们乃是冰宫四郡主之二?抑是其中有琼瑶公主在内?
他感到十分诧异,只因目下离那瑶台大会举行之期已经没有多少时间,那星宿海二老怪及那两个白衣美女,均是琼瑶公主手下的主要人物,怎的尚有余暇到这边来?
如果那一干人乃是对付自己而来,似乎也犯不上。因为自己也得到瑶台去,何必舍那无名峰上瑶台的种种地利而到此地来?
他忖思一下,不知还有没有别的敌人潜伏在后面?若然自己追了上去,被敌人潜入禅房中加害清福大师,这件事可就大啦!
当下他以极为迅速的步法,隐秘地在庵中及前后左右搜索了一番,查明确实没有敌踪之后,便回到清福在师房中,轻轻唤她一声。
清福大师睁开眼睛,道:“什么事?”
石轩中道:“石某本不敢打扰大师,但因发现外面来了敌人,是以必须与大师商量一下…‘··”他很快地把外面的敌人来历说了出来,最后道:“在这等时机,这些人居然不到瑶台去,必是冲着石某而来无疑。石某有意来一次空城计,故意出去会一会他们,大师以为如何?”
清福大师本身武功虽是有限,但她乃是昔年名扬天下的侠尼檀月大师的门人,见过无数大风大浪,是以这刻并不惊惶,付思一下道:“目下这一炉火已经到了功候,贫尼不须守在旁边,只须及时把药取出,免得火候太老就行啦,石大侠空城计的办法,贫尼甚为赞成。”
石轩中听了清福大师的话,钦佩之情,溢于言表。要知这清福大师本身武功有限,如果这空城计被对方揭穿,敌人那一干人之中,随便排出一个,都能够要了她的命。
这一来他反而迟疑起来,清福大师却立即起身,先把炉鼎之类的东西搬到屋角,教人看不出曾有炼药的痕迹,然后对石轩中道:“贫尼因早在前日已有准备,除了雪莲之外,其余的药物均已炼过,是以每次投入雪莲之后,只须个把时辰炉火之功,就不须守护炉侧,石大侠你千万记住,一等到卯辰之交,就得速速把炉中十五粒解毒灵丹取出来,不可过早,也不可过迟,否则灵丹功力末足,药力便会打个对折。”。
她说着话时,已和石轩中到隔壁起居的禅房之内,接着又道:“贫尼一个出家人,生死之念甚淡,石大侠不必为贫尼分心。”
石轩中慨然道:“大师越是这样,越是教石轩中敬佩无已。同时也万分的惭愧,试想大师本是世外高人,数十年来与尘世绝缘,但由于石轩中的要求,以致卷入这等血腥残杀的游涡之中,当真是石轩中莫大的罪过。”
清福老尼莞尔道:“石大侠何用自责至此,贫尼这副臭皮囊有何足恋。多年苦修,也不过是求一解脱。再说贫尼一手培育成人的几个弟子,居然附敌媚外,出卖师长,此事想想,实在令人痛心,却也是贫尼德薄道浅之故。”
石轩中更加感到不安,忖道:“若果不是被我所累,这古梅庵中焉有此等变故。”
他想了一会儿,突然道:“以石某愚见,那琼瑶公主手下,必有更厉害高明的人物,不然的话,星宿海两老怪等高手绝不会派遣到此地来对付五某。何况那仙人剑秦重剑术极强,如若留在无名峰上对付其他的人,可收出奇制胜之效,但石轩中却想不出还有什么人物比这一干人都高明的?”
清福大师道:“石大侠何不出去与他们说话?或可在他们中口中探出线索。”
石轩中颔道:“大师极有见地,石某且去试他一试。”
他走出房外,望望天色,得知离灵丹功满之时尚有一个时辰。暗忖:“如果今日清福大师被害的话,自己将来怎有面目去见清音大师?”
他心中微乱,跃上屋顶高处一望,只见那六个敌人此刻已经散开。石轩中一看这等形势,已知道他们用意是分据有利位置,以便把全庵动静监视住。
当下他纵回地上,由庵门大步出去。晨光之下,他出现在庵门前,但见他英风飒飒,丰神俊逸,举止之间,隐隐流露出一种豪迈气度,只把那两个白衣少女瞧得目瞪口呆。
仙人剑秦重似乎感到不好意思,悄悄退了几步,掩映于树丛枝叶之间。
石轩中仰天朗朗长笑,笑声中举步向那两个白衣少女走去。
走到她们面前寻丈之处,便停住脚步,温文尔雅地点点头,道:“两位郡主最近一定很辛劳啦,目下可以到此山来舒散一下。”
她们对望一眼,面那个缓缓道:“普世之间只有石大侠你分得出我们和公主的不同。”
石轩中因为反正等到卯辰之交取药,所以大有闲暇,这时微微一笑,道:“你可是白梅郡主?”
左面那位白衣美女大为惊讶道:“你真好眼力,我呢?”
石轩中望望她,又望望白梅郡主,忽见她眨两下眼睛,立时悟出她是表示左边的一个乃是四郡主的第二位,便肯定地道:“你是白兰郡主,对不?”
这一个果然是白兰,当然她不知道乃是白梅郡主示意,所以石轩中能猜得如此准确,立刻大表惊讶,心中也极感兴奋,只因她和石轩中屡有接触机会,芳心中实在无法不暗暗爱慕这位潇洒俊美的大剑客。目下对方居然认得出自己,可知他心中对自己印象甚深。
要知石轩中多少次猜测琼瑶公主及四郡主,都是仗着天生聪明,与及观察入微的本领。他大步出去之际,已想到自己纵然十分重要,但琼瑶公主乃是唯一的主脑人物,势无离开无名峰瑶台之理。如今一开口就称她们是郡主,这一下猜中了不足为奇,同时他又看出那两个郡主一齐表示惊异之时,右边的一个较为温柔一点。当然这仅是当时敏锐的直觉所感到,据他所知,四位郡主之中,以白梅郡主天性最是温柔,虽然饱受训练,外人看起来仍然十分冰冷,但石轩中由于和她相处过好一阵,是以要比旁人敏感得多。
那白梅郡主对石轩中倾心已极,这刻已替石轩中想到,假如他猜不出白兰,则白兰一定十分妒恨,再则白兰回去之后,可能会因妒而向琼瑶公主进谗,因此赶紧发出暗示。
石轩中道:“两位郡主乃是琼瑶公主最倚重的人,为何离开瑶台?
草非要阻石茶赶去、’白梅郡主冷冷道:“不错,这里除了我们姊妹之外,没有一位不是盖世高手,石轩中你虽然武功高强,但想闯过此关,恐怕比登天还难。”
石轩中仰天大笑道:“郡主此言差矣,石某固然不敢矜夸能够得赢诸位,但如果要走的话,谅诸位还不能把石某留下。”他望一望天色,又道:“目下时间绰有余裕,我只等一位朋友到达,就要失陪啦!”
星宿海两老怪哼哼嘿嘿地发出冷笑,仙人剑秦重却不发一言。要知他虽是心术不端的人,但仍然讲究江湖过节和面子。
那位头挽高鬓的老娘从最左边的位置走过来。冷冷道:“石轩中你盛气凌人,目中无人,老身第一个不服气,我们单打独斗,先拼十招怎样?”
石轩中见她走开之后,左边无人监视,因此如果庵中之人想逃,可以从左边潜离。
“可惜清福大师不会想到逃走。”他极快地想:“不然的话,我就可以无后顾之忧啦!”
前面那个高合老妇已掣出药锄,左手勾住那只花篮,逐步迫前。
石轩中突然想出此人是谁,可就不敢大意。猿臂轻抬,迅速地掣出青冥剑。
他掣剑出匣的动作和别的人并无两样,可是人人都感到他另是一番名家气象,举手投足之间,不但特别迅速,而且也快得好看。
他仰天朗笑一声道:“原来是小东极罗刹夫人,石某难以理解的,就是像你们这等天下武林尽皆闻名的高手,为何都受人指挥?同时又专门来与石轩中作对?”
罗刹夫人冷冷道:“这里面自有道理,不足为外人道。”
石轩中面对这么多的武林高手,顿然胸中豪气翻涌,仰天长笑一声,道:“石轩中自今而后,剑下不再留情,免得鬼鬼魅魅老是缠扰不休。”
小东极罗刹夫人大怒道:“石轩中你以为自己已可以横行天下了么?”
石轩中面色凛然,朗朗道:“石某从来不作横行之想,因此不知是否可以横行得天下。”
罗刹夫人口中尽管说得强横,但等到石轩中青冥剑一动,不由得退了一步,全身功夫都运聚在左手的花篮之上。
石轩中一出手就施展伏魔剑法中的小九式,一招“北海屠鲸”,剑势斜劈而去。
罗刹夫人举锄疾封时,石轩中剑势立时飞腾变化,将这一招“北海屠鲸”中的数种变化,完全施展出来,但见剑光吞吐不定,青虹耀目,行家眼中,一望而知石轩中这一招尽是强攻软打的路数。
罗刹夫人原以二十一手诛仙锄及魔篮护身十大招成名,此所以她一出手就是十招,便在十招之内,她认定乃是立于不败之地。
对于石轩中起手第一招的威势,她实在暗暗惊心动魄。但她的魔篮护身十大招,的是妙绝人表,只见那个花篮上下飞舞,劲风剑气迷漫之中,啪地轻响,篮剑相击,罗刹夫人震退三步之多。
石轩中第一招就显出功力强绝,剑上威力迫人。只看得一旁的星宿海天残地缺两老怪面色微变,一齐离开所守方位,缓缓迫近战圈。
罗刹夫人乍退便上,诛仙锄迎面锄去,劲风震耳,但见她锄剪去得虽猛,但到了石轩中面前不及两尺之处,突然一改锄下之势为直撞,快疾绝伦。
天残地缺两老怪都是阴毒残酷之辈,两人互望一眼,已决定不等罗刹夫人打完十招便齐齐攻上,好歹仗着人多,先把石轩中缠住,最好是能趁机把他杀死,如若不能,也不让他离开此地。
这两个老怪心意一决,倏然间分开,绕到石轩中左右两侧。
仙人剑秦重厉声大笑道:“石轩中,你虽是剑法神通,天下无敌,但今日如果逃得过我们数人联手围攻之厄,我秦重从今以后,再不用剑……”
他厉笑声中,同时掣出长剑,纵到石轩中后面。
白梅郡主突然冷冷道:“都给我住手。”
最先是天残地缺及仙人剑素重为之一怔,都中止了出手之势,回头看她。只见她樱唇中含着一个金光灿然的哨子,面上神情冷若冰霜。
这一来那三人都急急退开数步,苦战中的罗刹夫人也想撤出圈子,可是石轩中长剑斜指住她,剑势未收,因此虽是没有移动,但她却不敢稍移脚步。
石轩中道:“白梅郡主你的命令可以拘束他们,但石某却不须听从。”
白梅郡主缓缓道:“这话虽是,但如果你不想殃及无辜的话,最好还是听我的。”
石轩中微微一怔,果真收回青冥剑,罗刹夫人透一口大气,捧着花篮退了开去,低头看那篮子,只见篮上毫无损伤,不觉大感安慰。
石轩中瞥见她这等神情,暗自忖道:“我本准备再战一两招就把她的魔篮劈碎,目下此战忽然中止,她还不晓得我的青冥剑锋利到什么程度,这样也好,等会儿如果交手,我一出剑就把她的魔篮和锄头毁掉,看她怎生逞强。”
他的思路又转到白梅郡主那句“殃及无辜”的话上,忖道:“她不啻暗示我如果不听从她的话,就把清福大师杀死,这件事我倒不可鲁莽从事。”
白梅郡主不理他想什么,冷冷环视众人一眼,然后道:“公主有命,要石轩中你留在此地,直到瑶台大会之后。”
石轩中深心中暗暗震撼,忖道:“她们敢用这等态度命令我,不问可知玲妹妹等数人,尽已落在琼瑶公主掌握之中了。”
只听那白梅郡主又继续道:“现在有烦天残地缺两位老人到庵中把那老尼等人都带出来。”
星宿海两老怪果真听她吩咐,移动脚步向古梅庵走去。
但见一道青蒙蒙的光华由天而下,光敛人现,正是石轩中拦在两老怪之前。
石轩中凛然道:“尔等如欲加害于无辜的方外人,先问问石某手中之剑肯也不肯。”
星宿海两老怪一齐扬起手中青竹杖,正要出手硬冲过去。白梅郡主已冷漠异常地道:“石轩中你且慢逞强,本郡主先问你一句话。”
星宿海两老怪登时收煞住出手之势,退开两步。
石轩中道:“你有话就问。”
白梅郡主道:“不知你自家知不知在嵋峨山苦庵中有些什么人?”
石轩中心灵大震,虎目中射出慑人心魄的寒芒威光。他凛然道:“石某曾将犬子托在苦庵之中,目下怎样了?”
白梅郡主面上忽然迅速地掠过一抹微笑,笑容中隐隐透出歉然的味道。
她外表仍然冷冷地道:“除了你的孩子之外,还有上官兰,这两人目下都在我们掌握之中,我这里只要发出暗号,后果不说你也明白。”
石轩中凝眸不语,要知若果只是他的儿子,他还可以随意处置,尽可以权衡轻重后,决定出手与否,但多了一个上宜兰,情势便大不相同。
白梅郡主又用冷漠无情的声音道:“目下你最好走开一旁,等天残地缺两老把庵中尼姑们抓出来。”
石轩中虎目一瞪,正要说话,白梅郡主知道他一定会不听从,已接着道:“只要你让开以后不离此山,我决不杀这些尼姑们。”
石轩中听她的诺言,登时软化下来,当真默然让出道路。
天残老怪冷笑道:“石轩中,任你英雄盖世,今日也不得不屈服。”
说着话时,两老怪一齐奔过他身边,疾扑尼庵,转瞬间已纵火庵中。
不一会儿工夫,这天残地缺两老怪已急如电光石火般纵出来,却都庄着双手。
“天残地缺阴森森地道:“那老尼业已逃走,庵中只有那三名小尼,都被侠尼檀月的独家手法点住穴道。”
白梅郡主突然感到情势好像对自己不利得很,只听地缺老怪接着道:“料那老尼逃不了多远,老朽这就去把她抓回来如何?”
她还未作任何表示,石轩中已长笑一声,身剑合一,化作一道青虹,电掣飞去,刹时已落在天残地缺两人旁边。
白梅郡主忙忙叫道:“石轩中,你可是忘了你的儿子和上官兰?”
石轩中朗声道:“那是以后的事,目下这两者怪如敢追下山去,石某非教他们尝一尝我青冥剑的滋味不可。”
他说话之际,心中却微讶忖道:“照理说这星宿海两老怪的一身武功,足可以与我激战一场,何以白梅郡主屡次流露出怕我动手之意?”
这疑问电光般闪过心头,使他不由得凝神注视那天残地缺两老怪。
攀然间已得到答案,登时敌意冷笑道:“天残地缺你们可别迫我动手,须知我今日满腔杀机,一出手就不再留情了。”
但见天残地缺两老怪勃然作色,同声喝道:“石轩中你口出大言,老朽兄弟倒要试一试你的青冥剑有什么惊世骇俗的威力。”
白梅郡主在那厢冷冷道:“石轩中你敢动手,我就教你抱恨终身。”
石轩中刻光打个闪,发出两股锐风,拂射天残地缺两人。这一招完全是挑衅之意,口中朗朗答道:“那得瞧瞧这两老怪怕不怕石某之剑。”
天残地缺两者怪如何忍得住这等挑衅,但见两技青竹杖有如双龙出海一左一右疾然扫戳过去。
石轩中剑光一展,封住全身,跟着施展出伏魔剑法,抵住那两老怪的攻势。
转眼间双方已攻守了七八招之多,白梅郡主冷冷道:“真是可笑得很,石轩中你以为能赢得星宿海二老么?”
石轩中神情庄肃诚敬地施展师门剑术,对她的话恍如没有听见,其实他此刻只用出全身七成功力,却已抵得住对方联手夹攻之势,因此越发肯定那两个老怪业已功力削弱。他开始全心全意找寻对方弱点,准备一击成功。
由于他没有用出全力,加上剑法招数之中又是守多于攻,因此旁边的人瞧起来,倒不觉得他的青冥剑上有何惊人之处。
那星宿海两老怪对付这位平生唯一大敌石轩中可不敢有丝毫怠慢,两人疾如风雨般攻出十余招之后,倏地施展出星宿海独门合壁杖法,两人合为一体,地缺老怪因少了一足,故此骑在天残老怪肩上。
这两老怪因心意相通,这刻一旦合成一体,登时等如功力陡然增加了一倍之多。
石轩中曾经与两老怪们交手多回,也斗过他们的合壁杖法,知道厉害无匹,尤其在防守上,简直是天衣无缝,无懈可击。
当下只好施展出十成功力,而且手中镇山神物青冥剑不再客气,时时去找对方的兵器。这柄青冥刻乃是方今天下所有神兵利器中之冠,锋利无匹,寻常武师有此剑在手,也能够威胁到高手的兵器,何况是石轩中这等功力深厚的大剑客使用。
要知石轩中一向光明磊落,保持一代剑客风度,就算碰上比他低弱的敌人,也决不肯仗着此刻威力,削断对方兵器。此所以自从此剑出世以来,凡是在石轩中手中之时,未曾伤过敌人的兵器。
但目下情势大大不同,第一是对方已不讲武林规矩,以多为胜。
第二是敌人有意绊住自己,使之不能前赴瑶台。此事关系整个武林气运,他石轩中决不能因个人荣辱误了大事。第三是这对老怪乎生作恶甚多,为人阴毒残酷,时时不守武林规矩,因此对付这等武功既高而又狡毒多变的人,也不必墨守成规,以致纵容恶人遗害于世。
他虽是施展出十成功力,可是剑上光华反而不如早先那等强烈耀眼,而且剑网渐缩,看上去似是反被那星宿海两老怪的青竹杖裹在当中。
仙人剑和罗刹夫人在一旁大声喝彩,为两老怪助威。白梅、白兰两郡主却冷漠如常,似乎对这战局的得失并不十分关切。
又激斗了十余招,那星宿海天残。地缺两老怪杖上攻势越来越见辛辣凌厉,大有横绝六合,扫空万古之势。
剑神石轩中被重重青霞杖影困住,虽然已处于被困之境,可是剑法招数毫无凌乱之象,不怒不慑,备具刚柔之气,偶然青光电掣,疾扫对方青竹杖,立时就可把对方青竹杖迫了回去,把对方本来尚有无穷变化的招数硬生生闷死胎中。
这一场剧斗,确是人寰罕见,双方强劲的潜力,冲激得四周草木堰伏,沙飞石走。
石轩中倏地长啸一声,仙人剑秦重闻声色变,厉声大喝道:“二老千万小心。”
喝声摇曳中,但见石轩中身剑合一,化为一道香蒙蒙的光华,掣空飞起。嘭然一响,已冲破天残地缺两者怪的杖幕。
天残地缺两老怪本来功力绝高,早在石轩中长啸之际,已看出他作势欲起,跟着又听到仙人剑秦重大喝告警。这两老怪心意相通,一齐认定石轩中此举必有用意,如果吃他冲出,势必难以钳制。是以两人不约而同地用足全身本事。杖上功力加到十分,封闭住石轩中冲天飞起的去路。
哪知石轩中化为一道青光电掣上升,根本无法阻拦。两老怪越是用力封闭下压,越是感到对方上冲之势无法抗拒。倏然间心灵一阵大震,真气激荡甚剧,地缺老怪滑了下来,和那天残老怪并肩而立。两个人都感到全身乏力,动弹不得,只能仰首观看那石轩中如何施展。
石轩中掉首下击,这一次他已决意用天残地缺两老怪来试验一下自己驭剑的威力,是以飞上二文来高,便立刻调首下击。
青蒙蒙的光华疾冲下泻之际,发出一阵尖啸之声,宛如天崩地裂,海啸山摇,教人听到这等声音,登时就生出无可抗拒之感。
说时迟,其实极快,但见青光一闪即隐,石轩中已拖剑屹立地上。那星宿海天残地缺两人却已震开七八尺远,双双跌在地上。
白兰郡主等二女及罗刹夫人、仙人剑秦重等都瞧不清五轩中如何把两老怪伤在剑下,是以这刻都瞠目结舌,做声不得。
石轩中朗朗道:“石某正要下手诛此两老怪时,忽见他们眼神呆滞,显然一身功力已散去大半,因知是体内毒药发作之故,是以不伤他们,但剑上潜力仍把他们震开。”
仙人剑秦重呐呐道:“什么毒药发作?”
石轩中道:“就是琼瑶公主所加诸你们身上的那种绝毒之药,大概你们也会知道,此药可用特制的金哨无声催发,登时身死。就是这种毒药,使得天残地缺两老怪武功减弱,适才他们妄想压闭我驭剑上升之势,所受反震之力太强,因而催发了毒药之力,使得全身功力失去大半。”
他侃侃说来,似是深知底细。这一来连白梅、白兰两人也为之变色,想不通石轩中究竟凭何种超人之能,将冰宫的秘密都了然于胸。
仙人剑秦重和罗刹夫人转眼誉见白梅郡主樱唇中还含有一枚金哨子,都暗暗一阵震票。
秦重厉声大喝道:“石轩中你虽是有超世武功,对我也不错,但目下我秦重为势所迫,只好与你以死相拼。”
罗刹夫人接着道:“称就算有本事杀死我们,但还有一拼之机,总强似死于那金哨之下。”
这两人慎重地分开迫近去,白梅郡主居然不开口阻止。石轩中明知她有意让他杀死这两人,当下也运功蓄势,准备作最凌厉的一击。
仙人剑秦重猛然出手,使出海外浮沙门剑法,一招“雁冲残雪”,剑尖颇出七八点寒星,罩住五轩中全身穴道,凌厉进击。
石轩中剑法上受到克制,因此自知虽是运足功力封架,仍不能将对方震开。心念一转,陡然左手一伸,圈食指疾弹出去。
他人剑秦重知道这是妙绝人寰的达摩三式之一,急急撤回真力。
总算也应变得快,及时收回真力,虽是吃石轩中弹中剑尖,也仅仅长剑震荡开半尺。
石轩中突然飘开数尺,那罗刹夫人的诛仙锄登时落空。
但见他双肩微晃,人已到了白梅。白兰两人身边。
她们倒不感到害怕,只因她们深知石轩中一生光明磊落,决不会出手偷袭。
石轩中低沉有力地道:“两位即速把身上的玄冰尺丢在地上,我再奉告其中之故。”
白兰郡主忍不住道:“你要我们弃械投降?”
石轩中笑道:“我们之间无恨,谈不到弃械投降。若果你们信得过我,请依我的话去做。”
那两个白衣美人犹疑一下,果真从身上取出玄冰尺,丢在地上。
石轩中透一口气,道:“你们大概不知道,表面上此尺是你们的防身利器,但其实琼瑶公主施展制驭心神之术,全靠此物。”
她们都啊了一声,石轩中迫近一步,几乎要碰到她们的娇躯,轻轻道:“我知道你们必须按时服药,不然就变成老丑妇人,但我会设法替你们解掉变形液之毒。”
她们想不到石轩中居然知道得这等详细,心中大为信服,都默然颔首。
石轩中回顾罗刹夫人一眼,只见她眼珠连转,显然正在筹思计策。
当下跃到她身边,罗刹夫人吃一惊,提篮举锄护住全身。
石轩中道:“我不是要偷袭夫人,却是觉得夫人今日被卷入漩涡之中,太不值得。试想你在小东极罗刹官中,度那神仙岁月,何等逍遥自在?”
罗刹夫人哼了一声,道:“世上之事,时时不是自家能够料想得到。”
石轩中左手探囊取出一物,放在掌心给她观看,道:“看看这个,若果石某心存恶念,早在与星宿海两老怪动手之前,就取出使用了。”
他掌心之中,原来是枚金色哨子,这一看不但罗刹夫人及仙人剑秦重大感震骇,连白梅、白兰二女也为之惊异不已。
石轩中微微一笑,道:“石某深知夫人一生罕得踏入江湖,并无恶名,否则石某早就使用各种手段对付夫人了。目下能教夫人安然返回小东极,只怕只有石某一人。”
罗刹夫人向二女望了一眼,见她们并无反对之意,一时真想不出今日局势如何会这等急剧变化,连二女也听从石轩中的话?当下默然颔首,收起药锄,表示服从之意。
石轩中走回白梅等二女身边,道:“今日午时瑶台之会,石某只能尽人事挽救浩劫,成败尚在未知之数,你们当也了解石某为人,不是一个儿子及兰儿的性命可以阻拦而不赴瑶台石之会,现在你们既然阻不住我,回去定然逃不了处罚,倒不如听我的话,立即潜返冰宫,如见到宫中之人,可说是我看你们回去,等我此间事情一了,就会到冰宫去,助你们觅取千载莲实,解去体内之毒。”
白梅等二女这才知道敢情石轩中已到过冰宫,怪不得深知底细。
石轩中又道:“冰宫主人及恒春谷主都死于日前,你们返宫不须畏惧,耐心等候就是。”
白梅和白兰对望一眼,白梅道:“我自丢开玄冰尺之后,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做过一场大梦,对于已往之事,甚感惭辱,白兰妹妹一定也和我一样。现在我们当奉大侠之命,潜返冰宫。不过关于令郎和上官姑娘的下落,我们实在不晓得,公主认为只要这样说,就可以威胁住你。”
石轩中心中虽然有点儿失望,但面上却不流露出来,道:“你们尽管去吧,其余的事我自有主意。”
白梅、白兰二女果真立即离开大孤山,石轩中看看时候已届,便嘱咐罗刹夫人和秦重一阵,自己奔入庵中。
他一踏入丹房,突然见到清福大师赫然犹在,此外,还有一个锦衣劲装大汉,这个大汉年约四旬左右,虬髯绕额,手中提着一支沉重的狼牙棒。
石轩中甚惑不解,只因天残地缺两老怪眼力何等高明,若然她还留在庵中,怎会认定她业已逃走?忍不住讶然问道:“大师如何还在此地?这位是谁?”
清福大师道:“自你出去应付那一干人不久,这位胡施主就驾临,坚要贫尼躲在地窖,直至刚才方始出来。”
那姓胡大汉抱拳道:“兄弟胡俯,奉荣总管之命赶来,以免石大侠人手不够,无法分身兼顾。兄弟请清福大师藏起之时,曾在庵后布置过一下,可以使敌人误以为清福大师已经离庵。”
石轩中恍然道:“原来如此,今日若非胡兄驾到,局势将如何变化,实在难以预料。”
清福大师已动手把炉中丹药取出,交给石轩中,道:“这一十五粒丹药幸告功成,石大侠带走吧!”
石轩中衷心道谢后,收起丹药,辞别老尼后,遂与胡俯一道出庵。
他先问罗刹夫人道:“假使石某此刻赠夫人以解药,不知夫人将如何自处?”
罗刹夫人想了一下,道:“老身立刻回返小东极罗刹宫,自兹以后,永不踏入中土。”
石轩中取出一粒丹药,请她眼下。那罗刹夫人服药之后,陡然间感到十分舒服,浑身经脉被制之象,立时消失大半。
她向石轩中深深道谢之后,提篮背锄飘然自去。
石轩中又向仙人剑秦重道:“石某历尽千辛万苦,得到许多高人相助,方始炼成有限几粒灵丹,准备用以解救那些前往瑶台赴约的武林高人。石某坦白告诉秦兄你,那就是若果秦兄得到灵丹之后,仍然为琼瑶公主效力的话,石某断无赠药与你之理。”
仙人剑秦重忽然感到甚为惭愧,暗忖,自己一直与石轩中作对,此刻如果换了别人,根本就不会动念赠药与自己,可见石轩中此人当真是胸襟磊落,气量宽宏的大英雄大丈夫。因此,昔年他在十招之内将自己长剑击脱手之事,实在不是他为人骄慢自傲。
一个人只要起了悔悟之心,以前许多旧事就会使自己感到惭愧和懊悔,仙人剑秦重亦复如是,因此他忽然变得十分踌躇不安,面色忽红忽白,显然心中情绪激荡甚剧。
石轩中见他这等样子,立时把丹药递给他。秦重诚恳地道谢了之后,道“不知家师可还有这等机会得救么?”
石轩中微笑颔首,心中暗忖道:“他当真悔悟了,居然想起昔年师恩。”
秦重服下灵丹,道:“我想去找寻绮云,向她负荆请罪。唉,在你面前我不须隐瞒,我实在太对她不起。”
石轩中道:“她在大雪山冰宫中,险些死在冰宫主人手中,目下已安然无恙。”
仙人剑秦重再深深谢过,便离开此山。
石轩中立刻请胡俯归报荣总管,说是他的儿子及上官兰可能落在琼瑶公主手中之事,但由于时间已万分急迫,再也无暇顾及,只好托他代劳查一查。
他们结伴下山,过湖之后,才分道扬锦。
石轩中估计时间不多不少,便开始向庐山奔去。
到了巳时,已抵达庐山山麓。
转过两座低矮山峰,陡然听到隐隐人声。
石轩中因眼前一片树林遮住目光,瞧不见发出人声的人是什么来历,但却晓得人数不少,便沿着树林绕向山外那一方。
他很快就绕出林外,眼光到处,只见地势较低,宛如盆地。糜集着不少人,高矮俊丑,和尚道土,一应俱有。
盆地末端有一条道路,大概是通上播台之路,石轩中刚一现身,立时有人发现,洪声大叫道:“剑神石轩中来了!”
所有的声音停止,百数十双眼睛都向石轩中望过来。
剑神石轩中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等场合,是以并不窘困,潇洒地微笑向众人点首招呼。
人丛中走出两个道人和三个和尚,迎将上来。石轩中神目一扫,认得两名道士是峨嵋派的人,三个和尚则是少林僧人。
他们过来行礼通名后,石轩中道:“诸位既在此地,想必两派掌门人都上瑶台去了?”
“他什都点头应是,一个道:“不但少林方丈大师及敝掌门真人业已上山,以贫道所知,尚有武当掌门真人、铁夏辰老施主等,但未见(少了几句)
石轩中接道:“谢谢诸位,石某这就动身上山。”
几个和尚、道士簇拥着他向谷末道路走去,密密麻麻的人群登时让出道路。当石轩中经过时,所有的目光都牢牢地瞧着他。不时有些年轻壮士出来向他行利,并通报姓名。
这时石轩中才深深感觉到自己身份地位在武林之中,当真是望重一时。他对每一个祟拜他而出来报名的青年壮士,都十分诚恳地说一两句话,因此这一段路倒费去不少时间。
谷口尽头处,站着两个绿衣人,面上都没有戴上蒙面巾,因此看得出他们甚是年轻,而且长相甚俊。
石轩中回头向那些和尚。道士点头笑道:“诸位不劳远送,石某可得放开脚程上山。”
那些人都一齐止步,后面有个年轻壮士大声道:“那两个家伙阴阴怪气,石大侠最好略予惩戒。”
石轩中一听就知道这两个绿衣人定然武功甚高,曾经教此地之人吃过苦头。
他潇洒地笔直走去,离那两个绿衣人尚有一丈,对方突然并拢起来,挡住去路。
在前面的绿衣人倏然发难,尺、剑齐施,向石轩中卷去。他一出手,立时显出一身武功甚高,不是泛泛之辈。
石轩中不得不施展出奇奥手法,一招“星垂千野”,奋掌迅击。
这一招乃是优魔剑法小九式中化出来,看上去雄壮威猛,足以使敌人气馁。
他一掌劈退这绿衣人,但见他退时竟是稍稍纵起数尺。当下想也不想,掌化“平沙落雁”之式,向下盘劈去,果然另一个绿衣人已贴地蹲到,右尺左剑一齐发招猛攻。吃石轩中抢制了机先,又是一掌劈退。
后面众人见石轩中举手之间就把这两人连环凌厉攻势击退,不由得都暴声喝彩。
石轩中陡然间激起满腔豪情,朗朗一声长笑,倏地跨步进击,一招“北海屠鲸”,双掌齐齐发出。那两个绿衣人合力挥尺舞剑连连封架,觉抵不住他双掌奇奥莫测的变化,转眼之间,已退了丈许之多。
众人又忍不住激动地喝起彩来,声震山谷。
那两个绿衣人倏然一齐奋力猛攻一招,招数使到一半,忽地改进为退,又跃开寻丈。
石轩中缓步迫去,只见他们双手齐扬,四件兵器劲猛异常地疾撞而至。石轩中潜运玄门罡气护体,垂着双手继续走去。那四件兵器击到他身上时,还有半尺距离,就纷纷跌落地上。
这一手又惹得后面人群发出摇地动天的喝彩声。那两个绿衣人面色由始到终,丝毫不变,似乎是心中毫无畏惧喜怒的情绪。这时齐齐掣出背上的长剑,但见刻上闪烁出绿荧荧的光华。后面有人大呼道:“看啊,竟是关外长白山明镜崖天雷宫的绿焰剑。”
石轩中顿时大悟,忖道:“原来琼瑶公主手下最倚重之人,竟是长白山天雷宫碧电神君,无怪连星宿海天残地缺两老怪都贬为次一流的人物啦。”
他剑眉一皱,停住脚步,凛然道:“天雷宫碧电神君在武林威名尊显,与昆仑钟先生同称二隐,你们是盗剑冒名?抑或当真是天雷宫门下弟子?”
那两个绿衣人不言不语,面上毫无表情,只拦在路中心,表示不让他过去之意。
石轩中陡然舌绽春雷,大叱一声,掣出青冥剑。那两个绿衣人直到此时,方始身躯一震,不觉退了一步。石轩中朗朗道:“石某一生少开杀戒,但今日两位如果仍然不知进退,我此剑出手可就绝不留情了。”
后面的人群听到这话,个个都感到佩服,只因石轩中的侠名,天下之人无有不知,但看他目下行将出手对付仇敌之前,仍然再三警诫,的确是风度磊落。
那两个绿衣人转瞬已回复原来冷漠的神情,齐齐大叱一声,分两这两人剑上功力不同凡响,招数出手时隐隐有雷霆万钧之势。
谷中之人想是已知道这两个绿衣人武功高强,是以不露讶异之色,只紧紧瞧着石轩中,看他反击。
石轩中手中长剑一挥,青芒电射,强光耀目,登时把对方两柄绿焰剑的威势盖住。
那两个绿衣人剑术高强,变化极快,各个撤剑换招,两人忽而上下交袭,忽而左右合击,剑剑都有如奔雷闪电,凌厉异常。
石轩中连封了三招之后,暗忖这两人剑术不弱,如果不大展神威,出辣手即速解决,这等打法,可能甚是耗损时间。
此念一生,登时运集功力,先是一招“鼎湖龙飞”,青光划处,把左边的绿衣人震开数步。这时另一把绿光荧荧的长剑已急如星火扫将入来。石轩中剑招不变,单用划把虚虚一撞,又把此人震开。
他一腾出地方,登时长啸一声,身随剑走,决如电光石火,圈荡冲卷,但见青虹电掣,连闪数闪。那两个绿衣人先后惨哼一声,都抛剑仰跌地上。
后面那么多的人,没有一个看得清楚石轩中用什么手法把那两个绿衣人击败。因此直到石轩中收起青冥剑,沿着道路走出十来丈之后,方始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都大声喝起彩来。有人过去一看那两名绿衣人,只见他们仰卧地上,面目安详,生似是陷入熟睡中。在印堂部位,各呈一点红印。
其中有些人伸手去摸摸他们胸口,这才知道这两个武功甚高的绿衣人,竟然被石轩中一招反击,便齐齐丧命。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却可断定都死得毫无痛苦。
这时石轩中已走过一座山岭,回头已见不到谷中之人,他轻轻叹了一声,忖道:“那两个绿衣人武功甚强,我如不用煞手,可就难以脱身,目下虽然脱身,但这两个人在江湖上似乎毫无恶迹,此举未免太辣了。”
他脚下甚快,因此不久已走到山深处,地势渐渐高峻难行。
石轩中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仍然电掣云飞般朝前急驰,转过一座峰脚,忽见前面一片山坡,坡上人影幢幢,都聚在一片峭壁之下。
那座峭壁大约是四文之高,壁上甚是光滑,中间挂着一幅巨大的白布,布上写着“瑶台之路”四个大字。
在这四个大字左侧,另有好些较小的字迹。石轩中因是千里神眼,此刻相距虽遥,仍然瞧得清清楚楚。但见那布上写着:“瑶台之上,唯容拔萃之士,如未能一跃登此壁顶者务请留步,勿徒自取其辱。”
石轩中微微一笑,忖道:“琼瑶公主这一手真绝,单用这一堵峭壁,就可阻止不少赶会之人。目下武林中能够一跃而上的,恐怕寥寥无几。”
他忖想之际,同时运足目力向峭壁上注视,只见上面似是有一大片平坦之地,在边缘处有两个绿衣人屹立眺望,看来已看见自己的身形。
他不再耽搁,疾驰而去,转眼间已驰上那片山坡。
峭壁下大约有二三十八,石轩中转眼一瞥,几乎都是认识的人,但见其中有峨嵋派的凌铁谷、凌红药及玄字辈的玄门高弟,少林寺智力大师等数位高僧,江北名家吕振羽、山左高手冯翅。小阎罗屈军、独臂野豹吕声。地哑星君蒋青山、雪山雕邓牧、厉魄西门渐、日月轮郭东、黑无常姜斤,还有两个腰悬长剑,身穿彩衣的人,一望而知乃是东海碧螺岛的门下。
此外,还有五六个人,石轩中虽然叫不出名字,但却晓得是武当及华山门人,其中也有一两个是黑道独来独往的巨寇。
他一驰上山坡,许多人都围拢过来,纷纷向他行礼说话,厉魄西门渐率着玄阴教中几个人,却避开在一边。
石轩中迅速地和大家打过招呼,仰头向峭壁上望去,只见上面突然多出四人,一共是六个绿衣人,跟着又出现两个老抠,就是金、银两嬷。
小阎罗屈军在百忙中大声道:“金瑞兄已削发出家,特地命我向石大侠奉告。”
石轩中怔了一下,缓缓道:“他当真出家了?”跟着浮起一抹凄凉的笑容,接过小阎罗屈军递给他的一张素笺,看毕之后,仰天长吟道:“赤手屠鲸千载事,白头归佛一生心……”
众人全部静默无声,仿佛都被石轩中这种悲凉的情绪所感染。
寂然无声中,峭壁上忽然飘落一阵清劲语声,道:“别的人只须跃得上这座峭壁,就可径赴瑶台,但石轩中你却得小心,当你身在半空之际,将遭暗器袭击,如过得这一关,算你本事。”
石轩中望一望峭壁上面的人,目光如电掠过众人面上,最后停在厉魄西门渐面上。
这一来厉魄西门渐倒不好再行避开他,狞笑一声,发话道:“石轩中你可敢上去?”
石轩中脑海中正掠过一件往事,记得当日在火狐崔伟家中,就是此人拆散了崔家,这一段血仇,似乎已不能再拖下去。
当下朗朗一笑,道:“琼瑶公主虽是千方百计,不让石某赴瑶台之会,以免破坏她屠杀天下武林高手的毒计,但石某勇往直前,决无后退之理。不过西门香主居然还留在此地,却令我大感迷惑,以西门香主的武功,这四丈峭壁自是拦阻不住,因此西门香主不跃上去,莫非是别有用心?难道香主已为琼瑶公主收买,所以退缩一隅么?”
厉魄西门渐万万想不到石轩中竟会说出这等凌厉尖刻的话,但一时无法反驳他的不是,只气得哼哈连声,光火地盯住那斗不过的情敌。
石轩中又道:“若果你当众承认被琼瑶公主收买的话,就不再追迫你,不然你就得立刻上去,别躲在一边装蒜。”
厉鬼西门渐到底是天性暴烈之人,只气得大吼一声,狂叫道:“好,好,等瑶台事毕,咱们必须决一死战,看是鹿死谁手。”
他提聚真气,涌身向上跃去。只见他身形腾空飞起,直到三丈七八尺高,突然微微一顿。要知这厉魄西门渐一身武功,已尽得鬼母玄阴门嫡传。但由于天生躯体魁伟巨大,轻功方面总是最弱的一环,平常之时,最多能跃起三丈四五尺高,是以鬼母率着众人抵达此地之时,便先行下令命他留在此地。
厉魄西门渐一则奉命留此,二则想到万一瑶台之会竟能歼灭所有赶会的高手的话,他可就变成天下武林中前数名高手之一了。是以绝对不抗命,乖乖地留在当场。
这刻被石轩中触发了天生狂野之性,奋力跃起,居然跃了三丈七八尺之高。
石轩中在下面看得清清楚楚,就在他身躯上升之势一挫时,暗暗运足立功,一掌向空中击去。这时众人的几乎都注意空中的西门渐,是以石轩中发掌之举,竟然无人瞧见。
厉魄西门渐突觉脚底有一股潜力托上来,登时急急换口真气,借力上拔,一飘身已飞上峭壁顶的平地之上,放目一瞥,只见平地上站着四个绿衣汉子,有老有少,还有两个锦衣老姐,手持拐杖。
此外尚有一个面目清瘦,装束怪异的老人,也是一身碧绿颜色,盘膝跌坐在一块文许方圆的白石之上。
厉魄西门渐心头大震,忖道:“这个怪老人面前插着五柄去鞘长剑,刻上泛出绿色的寒芒,分明是师父平生忌惮的武林二隐之一,长白山明镜崖天雷宫碧电神君。”
他虽是心中震凛,但面上并不流露出来,向那绿衣老人抱拳道:“尊驾可是武林二隐中的碧电神君么?”
那绿衣老人眼皮一翻,双眸射出冷电也似的光芒,冷冷道:“老夫正是碧电神君,你是鬼母座下第一高弟,当知老夫雷碧剑,例不轻易出现,必须见血之后,方可撤回。”
厉魄西门渐暗暗悚然,要知这碧电神君威名极盛,天雷宫飞霆十式已成为武林一绝,就算以剑成名的碧螺岛主于叔初那等狂横之人,对天雷宫也是持着各不相犯的态度。由于长白山天雷宫人数不多,同时又无人踏入江湖,是以多年都没有和碧螺岛主于叔初发生冲突。
厉魄西门渐凛惊之故,便因像碧电神君这等人物,最是难惹。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定然无所不用其极。不似石轩中这等大侠剑客,时时留有余地。此所以他宁可面对比他强出许多的石轩中,也不愿惹上这个不知底蕴的怪人。
那碧电神君缓缓道:“目下你无须多虚,只要你愿意出手对付石轩中。”
厉魄西门渐万万想不到有此转变,登时面现喜色,道:“晚辈愿供神君驱遣。”
碧电神君道:“目下我手下六人虽已足够牵掣石轩中无暇摄心驭剑。但此中尚乏天赋神力堪以强攻硬打的人,你正是最适当之选。但你如欲除此强仇,必须暂时受我控制心神。”
他微微一顿,接着道:“拿药给他!”
金嬷应声跃了过来,掌心已托着一颗色作碧绿的药丸。
厉魄西门渐最近已知悉琼瑶公主能以各种药物驾驭武林人物,是以声势浩大。这刻不禁略感踌躇,目光注定在那颗药丸上。
峭壁边缘一个绿衣人振吭喝道:“石轩中且候片刻。”
厉魄西门渐耳中听到石轩中大名,陡然一阵激动,伸手取过那颗丹药,吞下腹中。
碧电神君仰天冷冷笑道:“此药不同凡响,奇奥异常,目下你神智一如往日,但如若你不听命令,我用这金枚哨子发出无声之声,便可催发毒性,教你尝遍天下绝惨奇苦,方始身死。”
他的身份非同小可,是以西门渐不得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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