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别忘了展峰。”商凡庸提醒。“别瞪我,是谁发出豪语要让明达今年营收破二十亿?”
“你就不能当没听过?”
“可惜我记忆力很好,七岁以前的事情都还记得。”
“那就表示七岁以后的都忘了。”
“别抓我语病。”想溜?门都没有。“说话算话,你没听过食言而肥这句话吗?当心肥死你。”
“肥死我也甘愿。”俏脸趴在桌上,哀声连连:“这工作真是烦啊……一点都不能尽兴任我玩……”
“姑娘,作生意有难有易,总不能教全天下的好处都让你一个人占尽。更何况万事起头难,我们在这一行还是新手,虽然过去做了几件令人咋舌的案子留下完美纪录,在旁人眼里只当我们是运气好、押对宝,初出茅庐的我们还需要多点实绩才能打响名号,站得更稳当。”
“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是你有见过这么下配合的决策单位吗?
“换个角度想,我们够幸运,能提早遇到这个问题,学会怎么解决它,往后在面对同样的情况会知道如何因应。”商凡庸的立场很客观。
“是啊是啊,反正被轰的是我不是你,要跟那些冥顽不灵的老人家周旋的人也不是你,商秘书。”这声招呼叫得很不甘愿。
“我也是竭尽所能地帮你啊,老板大人。”
“真想帮我就——”
“别打我主意。”商凡庸把公文放到她桌上。“我可是有我的志向,坚贞下栘。”
“是是,等事成之后一定打个贞节牌坊给你。”还坚贞不移咧!
“谢主隆恩。”商凡庸老实下客气收下。
“受不了你。”向莞猛翻白眼。
“心情好点了吧?”商凡庸忍不住伸手摸摸主子的头,安抚着:“如果真撑不下去要放手,让展峰接手可就不好玩了。跟接下来的几个要推的案子相比,最难解决的裁员问题已经在我们手上解决,让展峰乘我们的风顺水推舟,到时候吃亏的还是我们自己,气闷吐血的人会是你。”
“我知道箭在弦上下得不发。”呜……千金难买早知道,万金难换想不到。
她真的想不到其实最困难的是跟高坐顶楼吃得心血管疾病丛生的万年董事会周旋。
没有实权的董事长只能作董事会应声虫,有决策权的总经理李成禄基于美色表明精神层面上的支持,实质上猛拍董事马屁,他唯一的功劳大概就是下扯她后腿。
前后掣肘、左右无援,好难做。
商凡庸一旁看着,也有点于心下忍。
两人虽名为上司,其实向莞还小他四岁,合作以来除了公事当她是上司,私底下,他们也像兄妹,平常打趣互糗之余也会适时关心对方。
“真不行就出去散散心。”他提议。“这些公文不急在这一时。”
桌面上的俏脸猛然抬起。“真的?”
“犯人也要每天放风一个小时,更何况是一般小老百姓。而且午休时间也到了,
晚半个小时回来又何妨。”
“爱死你了,凡庸!”香吻大方送上秘书颊边,向莞飞也似往外冲。
又被她轻薄,啧。
这教他怎么领贞节牌坊?
第三章
迁到台北近一个月,单行书还是不太能适应台北人快速的生活步调,慢条斯理习惯了的他,先是一开始无法适应总公司同事急速的说话腔调,接着是无法苟同下班后放恣的夜生活。相较之下,吴量适应得很快,快到跟同仁打成一片称兄道弟,把他晾在一旁。
单行书倒也不生气,他会遵照人事命令上来台北的原因除了工作之外,就是问清楚自己能留下来的原因。
实在无法不生疑,同桌吃饭聊天,虽然言不及公事,但多少让人有不清不楚的联想。
更何况他并不是特别出色的员工,留在竹科还好,实在没有理由北调。
这其中会不会有私人的理由?他想弄清楚。
只是——事情并不像他想得那么顺利。虽然在同一栋大楼,职务却渭泾分明、互无瓜葛,主动找人,常常扑空;想留言,秘书也不在,又必须尽快适应台北生活的他也分不出心,才会一直拖到现在。
“一起吃饭?”吴量拍拍他肩膀,难得想起一同北上的单行书。“小林他们说要到附近的川菜馆吃顿好料的,大家均摊比较省。”
“你们去吧。”单行书虽然个性温和,也是有脑袋的。
他吃饭的速度比下上他们的狼吞虎咽,在他夹第二道菜时恐怕早盘底朝天,怎么摊都吃亏。
“好吧。”吴量无可无下可地耸肩。“那我们走喽。”
两个人同一时问来到台北,怎么他都习惯台北人豪气爽快的作风,行书还是一迳慢吞吞的,格格不入?真是的。
“是朋友才跟你说,男人嘛,谁不想要有一番成就?要跟得上台北人的节奏才能在这里闯出一片天。不管是在总公司还是在竹科都一样,没有亮眼的表现都很难受到上面青睐:尤其我们在这个部门,工作绩效没有业务部门来得显眼,埋头苦干到死也没有人理你,一定要找机会发个声引起上头注意。”
单行书点点头,温和笑着。
“唉,说这么多是为你好,我们是一起上来台北打拼的嘛,你个性又那么温吞,容易被压,我是不希望你吃亏。”
“我明白。”单行书顺着他话应和。
“小吴,你到底来下来?”已经定到外头的同事朝里喊:“午休很短哩!”
“来了!”吴量回头拍拍单行书肩膀,语重心长得像历尽沧桑的老头:“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呃——”会下会太言重了?虽这么想,单行书还是点点头。
容纳十六个人的系统部门办公室只剩他一个和十六部进入安全视窗的电脑。
单行书慢慢收拾上午的工作残局。
吴量说的他都明白,但他并下想跻身成功人士的行列,只是有一技在身,希望能学以致用,下致浪费。
他只是个平凡人,也只想过平凡的生活,如是而已。
下经意抬头看窗外,外头晴空正朗、湛蓝无云。
他想起公司附近有座公园。
短暂的午休时问匆促得让人没办法开车呼啸直上阳明山顶大喊“我要休假”,向莞退而求其次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到距明达科技大楼十公尺外的公园。
生活在都会,公园的草地让她只敢远观而不敢把俏臀放在上头,怕不小心压到地上黄金,落得一身狼狈恶臭。
但,实在是太久没有好好放轻松,她仔细找了块看似整洁又有花丛隔开小径的净土,高跟鞋一手一只勾在指尖,边旋着玩边享受赤脚踩草皮的滋味。
高跟鞋转呀转,左手的鞋竟不小心沿切线方向飞往杜鹃花丛另一边。
糟糕!暗叫不妙,立刻听见一声惨叫。
巧也不必巧成这德性吧?向莞转转美目,无奈想着,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赤脚定近花期已过的牡鹃花丛。
“抱歉,我不是故——咦,是你?”
“向小姐?”一手拎着天外飞来的暗器、一手揉按额头的不是别人,正是买了中饭到公园野餐想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单行书。
他刻意去找总是扑空未果的人竟然如此轻易就见着!他讶异,半晌苦笑,心里叹息老天爷爱整人。
要不然怎么会两次见面都惨遭飞来横祸?
嘶——好疼。
“没事吧?”刚刚“叩”地一声很响。
“没什么。”他笑说,脸上无一丝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