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我、我认识你就认识你,怎麽样,你咬我啊!”她挺胸抬头与他对峙,不顾两人身高相差近二十公分。
“记我记得像仇人一样?”他提醒。“总有个理由。”
“我、我——”气红的脸忿忿瞪他。
“我解剖过你的家人还是朋友?”法医这职业常常惹来死者家属的不满,总认为法医的解剖是在亵渎死者的遗体,被怨恨甚至被诅咒也是时有的事情。
他解——“呸呸呸!你说的是什麽鬼话!我双亲健在、朋友安康,谁给你解剖过了!闭上你的乌鸦嘴!”
无理取闹。得到这个结论,杨洛决定不理她,回头继续自己的工作。
“死者情况怎麽样?”
“……”被问者回以沉默。
“没有大量出血也没有明显外伤,有可能是被毒死的对不对?”
“……”还是没声音。
这家伙——一点也不尊重她这个检察官!“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杨洛关上医事包、解下手套,轻描淡写回应她的怒气:“是你要我闭嘴不是吗?检察官小姐?”
“我、我我——”何夭夭被驳得脸上青红交替。
“说不出话?”很显然,在众人面前杨洛并不想给对方台阶下。“像你这种情绪化的检察官能办什麽案子?要看热闹可以,就请你站在一边安静地看,不要妨碍别人工作。”
“杨洛!”
“还有,我不得不提醒你,你只是检察官,不是法医,验尸要的是专业知识,不是侦探里戏剧化的常识,可以多看,就是不要带来现实世界,这个世界没有那麽简单。”
“你——”
“新官刚上任难免会对自己经手的第一个杀人案件感到有趣,对尸体很好奇是吗?等你看过浮水尸之後就会改观了。”冷箭一支接一支,字字句句极尽轻蔑侮辱之能事。
这种话听在何夭夭耳里,激得她恼火。
“杨洛!你实在太过——”
一掌随语落,却被一只大手在空中拦截锻羽。
杨洛甩下她的手。“君子动口小人动手——”顿了下,冷冷淡淡说:“我忘了你是女人,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什麽都不是。”
“你这个——”何夭夭气得咬牙,浑身发颤。
“何检,别生气了。”林品尚见状,不得不硬著头皮充当和事老。“案子、案子比较重要。”
杨洛的注意力从冒火的朝天椒转移到温文苍白的书记官身上。
“有这种上司你很辛苦。”毫不吝惜又放出冷箭一支。
真是直中他心坎啊!知音难寻、知音难寻。“你说得没错——啊,不是!我是说,何检人很好,很照顾我,真的!我没有别的意思!”老天,她会不会迁怒於他啊?上帝保佑……
何夭夭才没那份闲情理他的一时口快,她的心思全放在像是用冰塑成的男人身上。
“杨洛,你真的不记得我?”她跟他算得上见过两次面,他竟然一点也不记得她。
“有什麽理由让我记得你?”他反问。
“还记不记得五年前你超速行驶被一个女交警拦下来开罚单?”灼亮的眼盯著他,提起多年前的往事。“被一个女警骑警用机车挡下来,你记不记得?”
“不记得。”对方答得乾脆俐落。
“那个女交警三天之後到刑事局还你驾照行照,你记不记得?”见了两次面,总有点印象吧?
杨洛哼地一笑,“法律规定民众有必要记得每一个开我罚单的警察?”
“是没有,但是——”
“何况那是五年前的事情,没有人的心眼小到花五年的时间去牢记这种事情。”
换句话说他是在暗骂她心胸狭窄了?何夭夭咬紧下唇,忍住差点脱口而出的国骂。
这个男人一点进步都没有——不,他的嘴巴比五年前更毒!她悻悻然暗想。
杨洛如果不是故意,就是完全看不懂别人脸色,在这时候竟然推她往右移,让出他要走的路。
“不要浪费我的时间,我根本没有见过你。”
何夭夭硬是挡住他,黑白分明的杏眸眯成两条细线。“你说你根本没有见过我?”
“没有。”他说得斩钉截铁,也不打算浪费时间,转身朝刑事组的人交代:“死者还需要进一步检验,尽快送到法医中心。”
话完,杨洛也不等员警回应,绕过她身边先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