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了些,朦胧的雨幕中,城像一张大饼平摊在平里看出去,青灰色一大片。西夏虽然是党项人的国度,但因汉化了一百多年,文物制度都依宋度,等级分界上甚至比汉人还严格。城市中也没有任何高大建筑,全是一水的平房,只四面方方正正的城墙在远方若隐若现。
忍着腿上的酸痛,披了一件军用雨衣同赵行德和折彦文一道,一拐一拐地来到蕃学衙门所在的泊水街。泊水街地势低矮,雨水从四面八方汇集与此,足有半尺深。这大概就是泊水街得名的由来吧。
按说,这么大的水,应该没人上街。可这条街却甚是热闹,大约有四百来个读书人穿着汉家儒袍,抱着孔子的牌位,衣冠楚楚地站在积水中大声呐喊:“余良出来。”,“野利良出来负责!”“余教授出来负责!”
一听到,杨华差点笑出声来,不禁想起后世的宝岛请愿,游行的百姓的口头禅就是:“马娘娘出来负责。”
还没等他笑出声来,几个士子就冲到衙门的大门前,地用脚踢着大门。在看看门口的那一排木栅栏早已经被愤怒的读书人掀翻在地了。
人是如此的多,百多人不住往衙门涌去,溅起片片浪花。再看那些读书人的脚下,却依旧穿着布鞋,没一人赤脚。
任由读书人们如何踢门,学衙门的大门始终禁闭,死活也不肯打开。
士子们的声更大了,“野利良出来。”,“余教授你这个败类,把门打开!”而蕃学衙门那扇朱漆大门也开始摇晃起来。
杨华身边的折彦文又始下意识地拔着刀子,弄出轻微地噪音。他拦在杨华身前,警惕地盯着前面纷乱的人群,身体绷得有些紧。
杨见实在乱得够戗,眉头一皱,问负责灵州地方政务的赵行德:“现在蕃学事务归谁主管,是否已向我投诚?”蕃学衙门负责为夏国取士,本不是什么重要部分。杨华进灵州之后忙着接收城防和府库,对于这种清水衙门去不怎么放在心上。
赵行德小声回答:“禀将军。灵蕃学衙门地教授训导姓野利名良。党项人。汉人名字余良。此人大有来头。本是西夏地翰林学士。因为他是小梁太后地人。小梁太后死后。他为李乾顺所忌妒。被贬到灵州做学政。说起来。这人虽然是孔门弟子。却毫无气节。我军刚进灵州城之后。他就投降大宋。所以。他也算是将军地人。”
“哦。这样啊。如此说来这事我得管管了。”杨华说:“这些人太乱来了。”
如果这个余良没有向河东军投降。那就是西夏人自己地事情。而且。事情只要牵涉到读书人就会变得极其麻烦。
毕竟士林掌握着舆论地导向。赵构就是被陈东那批太学士逼得走投无路这才大开杀戒地。所以。杨华对读书人地态度一向是敬而远之。不亲近也不刻意打压。
但是。现在这个蕃学衙门已经算是河东镇地政府机构。读书人现在一闹。分明就是挑战他杨华地权威。断断不能容忍。
见杨华面色难看。赵行德心中一惊。这个主公地性格他实在是太了解了。根本就是一个眼睛里不糅沙子地人。行事也果决明快。若依他地性子。只怕立即就会派兵过来。将这群读书人逮捕下狱。如此一来。杨华可是将西夏地读书人得罪干净了。以后还怎么管理地方?
赵行德道:“管是应该管的,但要看怎么管。”
“你说该怎么管?”杨华伸手扶了扶斗笠,脚上地酸疼更甚,心中很是不耐烦。
赵行德小心地说:“这件事情的起因其实得怪李乾顺。”
杨华闻言大觉奇怪,问:“这事同李乾顺又有什么关系?”
赵行德正色道:“今年是李乾顺改元地第一年,按制应该在八月初一开恩科取士。可将军正好带兵西征,党项人忙于应付,哪里还有心思开科举。于是,这一耽搁,等到下次大考,就得再等上三年了。读书人穷经皓,读了一辈子书,图得不就是当官吗?李乾顺这么一来,大家的希望都破灭了。”
杨华好笑:“行德,读书人怪地是李乾顺,怪的是我,你别老是恭维我。”
赵行德:“将军爱民如子,进灵州后与民无犯,灵州人感激你还来不及呢!”说到这里,生性谨慎地他难得地面露微笑:“将军进灵州之后,贴出榜文招闲纳士,这些人心中巴不得到将军手下做官呢。可是,这士子一直都以精英自居,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就算也到将军这里做官,也得将
门去请,如此才能满足那卑微的虚荣心。所
面色铁青:“所以,他们才不会自贬身份到我这里来呢。”
赵行德不敢接嘴,接着道:“不过,士林有讲究一个正途出身,科举出仕的人有身份有面子,不大瞧得起恩荫选官。当然有这么个机会,他们心中还是痒的。”
“恩,这可以理解。”杨华有些闷:“不但夏国读书人如此,我大宋的士子何尝不是如此。就拿虞允文来说,陛下登基之后,我一直想在陛下面前推荐他。可他死活不从,非要等开恩科的时候科举入仕。”说到这里,他已经有点愤怒了。
赵行德叹息一声:“的士子虽然心中痒,可谁也不肯率先来将军这里报到,以免遭人耻笑。可是,就有那么几个斯文败类撕破了脸不要,竟然做了大官。于是,读书人失落的同时将满腔的怒火都泄到蕃学衙门这里了。”
“哈哈,有些意思,心啊!”杨华也只能苦笑了,他指着乱成一团的蕃学衙门:“行德,如果余良没向我投降,我也权当个热闹看看。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你说,该如何处理?”
杨华前世不过是一个大生,对古代的读没任何了解,一想起士子门肚子里弯弯拐拐的肠子,他就觉得头大如斗。”
“为今之计……”赵缓缓道:“现在已经是八月月底,虽然已经错过了八月十五的考期,却还来得及,将军可请陛下在灵州特意开一个恩科,为国家取士。”
“啊!”折彦文不再拔刀了,:小声地叫出声来。抡才大典可是一个国家最重要的政治生活之一,直接关系到官员的任命,乃公器也。可这么重大的事情在赵行德口中说起来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而杨华听了这话也深以为然的样子。
赵说:“夏国的科举同大宋朝一样分解试、省试、殿试三级,解试又称乡贡,由地方官府考试举人,然后将合格举人贡送朝廷。省试由尚书省礼部主管,在春季选日考试各地举人,分别科目连试三日,合格由礼部奏名朝廷,参加殿试。灵州是乡试的所在地,将军可在这里设一考场,选取合格生员送去太原参加另外两级考试。”
“送太原去做什么?”杨华一翻眼:“三个考场都设在灵州,一并考完,然后授官。”
赵大汗:“这是不是太不严肃了?”
杨华:“本将军带天子行狩,西征党项,持节,有这个权利。我亲自来做主考官。”开科取士选的是地方官,杨光华自然不肯将这个收买人心的机会送给赵楷,一想到将来全西夏的地方官都叫自己恩师,他就乐不可支。
说到这里,杨华从怀里摸出一枚印章递给赵行德:“这是天子之玺,你拿去写一份圣旨。”
“是。”赵行得慌忙整理了一下衣冠,双手接过去揣在怀里。
折彦文看得背心满是热汗,半是畏惧,半是崇敬,半是震撼,千般滋味涌上心头,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皇帝在掌股之间,这样的人是枭雄、英雄还是乱臣贼子?
他血管里本流着突厥人的血,又是一个年轻人,对宋朝本没什么忠诚之心。
杨华笑了笑,看着前方乱成一团的人群:“彦文,把人群分开,我们进衙门去同野利良商量一下。”
喊了几声,却没听他说话。杨华朝折彦文看过去,只见这个侍卫官呆呆地站在雨水中,形同木偶。
杨华摇了摇头:“这孩子!”
他猛地抽出横刀,大喝一声:“闪开!”便将横刀如标枪一样投了出去。
“碰!”一声,锋利的横刀扎在大门上。
一刹那,正在闹腾的四百多士子都安静下来。
正在踢门那个书生吃惊地看着订在门上的横刀,半天才叫了一声,“我的妈呀!“
一连退了好几步,“扑通!”一声坐在水里。
杨华哈哈大笑,一把扯掉身上的蓑衣,露出大红色的官袍,大步走了过去。
看杨华的官袍等级不低,书生们都默默地让出一条通道,目送杨华三人走到大门口。
杨华走到大门前,伸手拍了拍门环提气大喝:“余良,我是杨华,把门打开!”
“杨将军来了。”
“杨国公来了。”
“杨大人,你可要为我等读书种子做主呀?”
书生们同时乱糟糟地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