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芊芹茫然,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久,“你是?……我们认识吗?”
男生将手指放在两边眼角处,将眼皮往上一推,扯出一双斜飞的丹凤眼来,“这样呢?”
肖芊芹“喔”一声,马上认出来了,指着他大叫:“陈舜!”
男生开怀大笑,点点头:“哈哈,是啊。”
肖芊芹惊讶:“你,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眼前的这个陈舜,跟陈言灵一样拥有一张可爱的娃娃脸,皮肤白白净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副邻家弟弟的打扮,浑身都散发出纯良无害的气息。哪里像当初那个穿着机车服、画着眼线,满怀恶意地在巷子里把她和厉风拦住的不良少年。
“什么叫变成这个样子,我原本就是这样子的。”陈舜神秘兮兮地比出一个“嘘”的手势,低声道:“千万别跟我妈告状喔,我在家里是个乖乖仔,被她知道就惨了。”
肖芊芹明白了,郑重点点头,“嗯,放心吧,我不会乱说的。”
反过来一想,难道今天陈舜的家长也在?
她顿时有些紧张……
陈舜推着她往别墅里走:“好了,快进去吧,我姐还在里面等你。”
见到陈言灵后,姐弟俩的反应如出一辙,也是扑上来一个热情的熊抱,还好肖芊芹身强体壮,谁扑都扑不倒。
两人拉着手聊了一会儿,接着陈言灵将她带到二楼的一个房间,“我妈今天在家,你要不要见见她?”
肖芊芹点点头,虽然心情紧张,但既然来了人家家里,自然免不了要跟长辈问声好,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原本以为陈言灵的母亲必定也是个花团锦簇、晔晔照人的豪门权妇,见到之后却有些意外。
眼前的女人穿着一身简洁干练的ol通勤装,正皱着眉头坐在沙发里打电话,口气凛冽而锋利,俨然一个盛气凌人的女强人。
虽然拥有令人赞叹的气场,但不可否认的是姿色平平,并非肖芊芹想象中那样珠光宝气的贵妇人。
反观陈言灵和陈舜两姐弟却是样貌姣好,人中龙凤,或是继承了父辈的基因较多吧。
跟陈言灵的母亲打过一声招呼后,见她似乎还有公事要办,肖芊芹和陈言灵便不再打扰,先离开了。
出了房间后,肖芊芹稍稍松了口气,陈言灵见她一副如释重担的表情,不由好笑:“是不是觉得我妈很霸气?”
“嗯,”肖芊芹点点头。
陈言灵说:“她的名字更霸气,叫甄寰,声振寰宇的那个寰,所以我跟我弟偷偷给她取外号叫老佛爷。”
肖芊芹笑了,“你妈那么年轻,叫老了。”
原本以为见过了母亲,下一个就是去见父亲了,陈言灵却直接将她带到一楼娱乐厅里,叫上陈舜一起嗨皮地唱起歌来。
肖芊芹随口问道:“你爸没在家吗?”
陈言灵微微一怔。
几秒之后才说:“我爸已经去世了。”
肖芊芹也愣了一下,连忙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陈言灵扬起笑脸,并不介意:“没事啦,我一岁的时候他就因病去世了,我那么小还不懂事,也不知道什么叫伤心,现在长这么大就更不在意了。”
陈舜也耸了耸肩,附和道:“那个时候我还在我妈肚子里呢,连他长什么样子都没见到过。”
虽然姐弟俩口头上都说没关系,但提起已故之人,气氛难免还是有点沉重。
中午,陈言灵有意留下肖芊芹一起吃饭,肖芊芹却自觉得很,谨记厉风说过的“以后一日三餐都要按他的食谱吃”,再三婉拒了陈言灵的盛情邀请。
直到陈言灵强行将她拉进餐厅,
面对满大桌的八珍玉食、佳肴美馔,空气中散发着浓郁的香味,无不勾引人的食欲……
肖芊芹发现自己的双脚好像被什么东西强力地固定在地上,走不动路了。
同时,陈家的两位长辈也从楼上下来,陆续入座,微笑着邀请她一起用餐。
肖芊芹开始劝服自己:节食固然重要,但盛情难却,总不好驳了长辈的面子吧。
情况特殊,于是她决定,就……就破例一次!厉风一定能谅解她的!
刚刚所说的两位长辈,一位是陈言灵姐弟俩的母亲,而另一位……
则是陈言墨的母亲。
肖芊芹目光紧盯着那位优雅的女士从旋转楼梯上缓缓走下来,只觉美得令人忘记了呼吸。
她一袭刺绣暗花的束腰旗袍,流苏披肩,裁剪得体,勾勒出玲珑曼妙的曲线,婷婷玉立的双腿在开叉间若隐若现,令人心神向往,挪不开视线。
浓墨般的青丝被盘成古色古香的发髻,一绺鬓发缠绕在耳边,掩映着她艳美的面庞,似乎未施粉黛,却颜如舜华。
肖芊芹从未见过一个人可以全身上下都美得无可挑剔,甚至于走路时的每一个步伐都是婀娜多姿、款步姗姗的。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女人的千种韵味、万种风情流露得无比自然,仿佛江南雨巷里最美的一道风景。
时光如白驹过隙,而眼前的女人却像流年里的一束冷月白霜,岁月酿成的一抹暗香幽兰,经久不衰,依旧远逸雅致。
后来肖芊芹得知,她有一个如诗如画的名字,华云裳,人如其名。
面对那张美得动人心魄的脸,肖芊芹心底泛起轻轻的涟漪,仿佛似曾相识。
不过她认为那一定是自己的错觉,在她有限的人脉里,是绝对不可能认识这样上流社会的妇人的。
陈言灵贴在她耳边悄声介绍道:“这是我婶婶,陈言墨的妈妈。”
肖芊芹恍然,怪不得呢,能生出陈言墨那样不食人间烟火的儿子。
陈言灵又说:“她身上穿的这套旗袍是bellegod新推出的‘东方韵’系列,我妈设计的喔,美吗?”
肖芊芹直点头附和,美。衣服美,人更美。
等到华云裳走到眼前,肖芊芹连忙点头问好:“阿姨好,我是言灵的同学,今天来打扰你们了。”
说实话,叫她阿姨,肖芊芹都觉得冒犯了人家。
从来没见过如此貌如天仙的人,叫阿姨显老,叫姐姐不礼貌,不管用什么称谓都觉得是一种亵渎。
华云裳抿嘴对她微微一笑,温柔中不乏与生俱来的妩媚,“你好,我是言墨的妈妈,非常欢迎你。”
明明嘴角带笑,却偏生让人觉得有种触不可及的距离感。
肖芊芹再次将它归咎为是对方太美造成的。
入座之后,肖芊芹恰巧就坐在她的对面,她眼尖的注意到,华云裳的右腕上戴着一截做工粗糙、看起来年月已久,甚至已经有点生锈的银镯子,与她的身份实在不符。
大概对她来说有什么重要的留念意义吧,肖芊芹也没想太多。
肖芊芹平常吃饭都大快朵颐,毫无吃相可言,这回或是受环境影响,两位长辈吃得优雅极了,半句话不说,就连陈言墨和陈舜也是这样,她就不得不克制了很多,像个斯文小姐般安安静静地用餐,注意不发出咀嚼的声音。
吃到一半,陈言墨居然也下楼了,在餐桌边坐下来,让仆人给他添了一副碗筷。
他向来一日三餐都闷在房间里独自解决,这次居然破天荒地要跟大家一起进餐,实属异常。
华云裳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再看看对面的肖芊芹,面色平静。
肖芊芹当然是笑容满面的。
陈言灵也欢迎他的加入。
只有陈舜做出一副倒胃口的表情,阴阳怪气地说:“哼,真不想跟这个讨厌鬼一起吃饭。”
陈言墨眼帘低垂,视线停留在自己的餐盘上,寡淡的脸上没有一丝风波,权当没听见。
饭后,甄寰和华云裳各回各的房间休息,彼此一句话都不说。
肖芊芹敏感地察觉到,甄寰看着华云裳的眼神夹杂着一丝恨意,而华云裳似乎也不怎么待见甄寰,两人之间有无声的硝烟悄然升起。
妯娌之间这是怎么了?
像她们这种富贵人家,背后必定有很复杂的家族纠纷吧,既然是人家的私事,肖芊芹也不想太过了解。
随后,陈舜邀请肖芊芹去他的房间一起玩,但她对游戏机什么的不是很感兴趣,玩到一半就悄悄溜了出来,去找陈言墨。
轻敲房门三下,得到主人的同意后,她便大着胆子走进去了。
陈言墨的房间干净而空旷,一眼望去尽是白花花的墙壁,除了几件基本的家具之外,就只剩下书柜和堆得满满的书了。
一扇房门,隔绝出两个极端。
一边极尽奢华,一边极尽虚无。
就像他的性格一样了无痕迹。
肖芊芹以为再次见到陈言墨,他必定又在看书,而等她走进房间后才发现,他……居然在逗老鼠。
没想到他会有养小宠物的喜好,她有些惊讶。
“它叫灰灰。”陈言墨手里托着一只银白色的小仓鼠,将一颗瓜子送到它嘴边,小仓鼠马上就接过来,两只小爪子抱在怀里,用力地嗑起来。
肖芊芹顿觉有趣,走过去蹲下,也拿了一颗瓜子喂它,这次它倒没有马上咬开,而是塞进嘴里藏进来了。
“哈,真好玩。”她伸手摸摸它的头,不敢太用力,“你怎么会养仓鼠啊?”
陈言墨将灰灰放回它的笼子里,它轻车熟路地爬到自己的滚轮上坐着,好奇地左嗅嗅,右闻闻,然后就愉快地奔跑起来。
“它跟我很像。”
这算是对她刚才的问题的回答吗?
肖芊芹不禁汗颜,“它跟你哪里像了?”
一个是人,一个是鼠,怎么会像?别告诉我你们都爱嗑瓜子。
陈言墨淡淡道:“我们都是独居动物。”
“喔。”肖芊芹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那灰灰一直是一个人吗?哦不,一直是一只鼠吗?”
“是的。”
“它不会觉得孤独吗?”
“不会,他一个人过得更舒服,如果有别的同类靠近,会咬。”
陈言墨执意用人来定义灰灰。
肖芊芹沉吟片刻,“可是……你毕竟不是仓鼠,你是人啊,人是需要朋友的。”
陈言墨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无视了她的话,目光在灰灰身上游离,没有回答。
“你不会孤独吗?”
“……”
肖芊芹想了想,说:“如果你不孤独的话,你就不会养灰灰陪你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