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男人也是有敏锐的第六感吧。
他具有洞察力的双眼像两根无孔不入的尖刺,轻易戳穿她的心思。
不知道是不是肖芊芹脸上的表情写得太明显了,竟然被他一语道破,“你是不是去见杨玥了?”
戳中要害,肖芊芹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身体反应没有逃过厉风的双眼,他顿时就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语气克制不住地激动起来,“你去找她做什么了?”
肖芊芹战战兢兢:“我没找她……”
“还说没有,你别撒谎了!”
他突然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臂,目光如炬地瞪着她,逼问道:“你给她下跪了?!”
“没有,真没有……”
他视线定格在她眉心上方,仔细辨认了几秒,咄咄道:“你额头上是不是青了一块?”
肖芊芹硬着头皮说:“没有啊,你看错了吧。”
“我看错了?”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想,厉风伸出大拇指,贴在她印堂上方的位置,不留情地用力按下去。
肖芊芹毫无防备,倒吸了一口气。
厉风勃然瞪着她:“这像是我看错了的样子吗?!”
“……”肖芊芹没法狡辩。
她的沉默就是最有力的罪证。
“肖芊芹!”厉风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你……!”
他的眼神像凌迟的刑具一样在她脸上剐着,令人不寒而栗。
她自知解释多余,认命一般慢慢地低下头,声音比蚊子还细:“是的,我去找她了。”
厉风眉头紧锁,中间挤出几道深深的褶子。
“让你丢人了,对不起。”
厉风一声怒吼:“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要对得起自己!”
“谁叫你替我做这些了!”
他克制不住地用力摇晃她的肩膀“没人叫你做!”
“我明明跟你说过的,不用做这些多余的!”
肖芊芹闭上眼睛,声音轻飘飘:“做都已经做了,说这些也没用。”
“……”他被噎了一下,松开她的双肩,甩手转身就走。
“嘭——”
房间门被狠狠摔上,震动着发出不满的抗议,连地面都跟着抖三抖。
肖芊芹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她本打算今天的事无论成功与否都不要告诉厉风,可惜还是被他发现了端倪。不出意外,他大发脾气,遭殃的自然是她。
她不觉得无辜,也没什么好委屈的,自己的弄巧成拙只能怪自己愚蠢。
以后吃一堑,长一智吧。
中午,肖芊芹首次下厨,用自己买回来的食材煮了一锅鸡蛋疙瘩面,又炒了一盘青菜,卖相勉勉强强过得去。
她将盛好的面条和青菜端上桌,然后去厉风房前敲门。
“叩叩。”
还没敲到第三下,里面就传来他怒气冲冲的回应:“走开!”
肖芊芹平静地说:“吃点东西吧。”
“不吃!”
“我煮了面条,吃点吧。”
“我说了不吃!”
她轻轻叹气:“一生气就把自己关房间里,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赌气也别跟自己过不去啊。”
“叫你走开!别管我!”
门对面传来一阵乒乒乓乓摔东西的声音。
之后无论肖芊芹说什么他都不再搭理。
知道厉风犟起来什么都听不进去,她只好放弃了劝说,转身走了。
肖芊芹在餐桌边坐了一会儿,半个小时后,面条和青菜都凉了,一口没动过,她起身将它们倒掉。
下午她哪也没去,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时不时抬起头望一眼厉风房门的方向。
这个时候他还真是沉得住气,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都没出来,也不嫌闷。
晚上肖芊芹又做了一份鸡蛋疙瘩面,再去敲他的门,得到的还是同样的回应。
那锅面凉了之后再次被肖芊芹一口没动的倒掉了,厉风不吃,她就也不吃。
刷完锅洗完碗之后,她再去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已经有些困了,但厉风霸占了“她”的房间,她总不能去睡厉峥的房间,因此只好蜗居在沙发上不停地打哈欠了。
夜色悄然降临,笼罩着整片大地。
客厅里没开灯,安静得只剩下一台老式电视机播放着不知名旧电影的声音。
不知道厉风究竟等到什么时候才肯出来,她不想一整夜都呆在外面喂蚊子。
但他或许还需要独立的空间,需要更多的时间一个人冷静下来,她只能继续耐心地等待。
肖芊芹已经不记得电视里播的到底是部爱情电影还是部武打电影,她甚至记不清女主角长什么样子。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到后来她真的不知不觉中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她被一阵开煤气灶的声音给吵醒。
她以为自己睡了很久,应该已经天亮了,但睁开眼睛的时候四周仍是一片漆黑,只有厨房那个方向散发出隐隐零星的灯光。
她迷迷糊糊站起身,肩膀上一条薄被滑落,她不由愣了愣。
将那条被子捡起来,她朝厨房走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一天没吃东西,饿得使不出力气,走路的时候都有点东倒西歪的。
背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厉风回过头,看了站在门外的肖芊芹一眼,然后垂下眼帘。
锅里水在烧,灶上的火忽明忽暗。
“吃东西了没?”他声调平平,听不出波动。
肖芊芹淡淡答道:“没有。”
他背对着她,又问:“干嘛不吃?”
“你不吃,我也吃不下。”
“不饿吗?”
“有点。”
“我现在烧水煮面,你等会儿吧。”
“嗯。”
“……”
他们就那样站着,一句话不说,却也和谐安宁,好像白日里的争吵不曾发生过。
肖芊芹沉默片刻,终于鼓起勇气朝他走过去,轻轻地站在他背后。
“别生气了,我以后不会做这种事情了,对不起。”
厉风缓慢转过身,背靠在橱柜上,低头看她。
半晌,他开口:“我说了,你不要跟我说对不起。”
厉风伸出手,犹豫了片刻,才握住她的手,“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是气自己无能,不仅保护不了你,还要你一个女人来维护我的尊严。”
“你说得对,我就是个幼稚的小孩,一生气就把自己封闭起来,可是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是觉得自己好没用,我害怕面对你。”
黑夜似乎是最好的保护色,让敏感脆弱的人类可以卸下倔强的盔甲和伪装,褪去白日里的浮躁,不介意将种种弱小的、不安的情绪都展露出来,与他人坦诚相对。
厉风弯下腰,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支点。
“我不该冲你大吼,是我自己太没用,遇到不顺心的事就把火气撒在女人身上算什么本事,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你骂骂我吧,或者打我一巴掌也好。”
肖芊芹双手捧住他的脸,将他的头抬起来。
她指腹温热,在他下颚边摩挲,轻轻柔柔,仿佛能抚平心灵上的创伤。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是搂住她的腰,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一定不冲你发火了,一定不了……我那么喜欢你,却还让你委屈,是我不好……”
肖芊芹踮起脚尖,轻轻触碰他干涸的嘴唇,将那些没完没了的话拦截在唇齿后面。
厉风在短暂的愣神之后,收拢双臂将她抱得更紧。
这一次完全是她主动,她的吻就像春风细雨,不是追逐,不是纠缠,有的只是两个契合的灵魂互相抚慰。
渐渐的,有什么咸涩的味道落入嘴里,她睁开眼,以为是错觉,然而近在咫尺的那双充斥着痛楚而湿润的双眸却是真实的。
厉风漆黑的眼底看不见光芒,他不再是那个神采飞扬、斗志昂扬的少年,此刻的他只是一个无助脆弱的小孩:“你说……万一我找不到证据,厉峥真的入狱了,怎么办……我怎么办……”
他目光飘渺,像一个行走在大雨里彷徨的孤魂。
肖芊芹轻拍他后背,声音无比温柔:“不会的,不会的,会有办法的。”
“真的吗?”
“真的。”
厉风再次搂她入怀,哽咽半晌,终于逐渐冷静下来。
“杨玥今天跟你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