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夏那刻无语。是这样没有错。
“我只是说暂时,他主子是不能拿我怎样。以后难说。现在暂时这个人用着,有用处就可以。”李敏接过开水喝了一口,问,“是不是又有人来了?”
“是,大少奶奶刚问到的卫公公来了。”
皇后的人肯定是要来了,刚好她也要问问,七爷府上的病人情况怎么样了。
卫立君是第二次进护国公府,进来时,再次感觉到这个府里的与众不同,沿路虽然不见几个家仆,却是给人像是走进了圣地的感觉,气氛森严,不容人俯瞰。
到了见客的大堂,卫立君拂膝鞠了个躬,道:“奴才是来给王妃送信的。”
“给本妃送信?”
“是,隶王妃昨晚救了七爷府上的人,也即是救了皇后娘娘的人。皇后娘娘让奴才给王妃送信,以表感激。”说着,卫立君从袖管里拿出了信。
“昨晚上,那个病人好了吗?”李敏并不急于把信接过来,问的是病人。
“病人好多了。”卫立君抬头,像是看了她一眼,见她表情认真,忽然间可以令人惭愧,因此低下了头,说,“都是托了隶王妃的福。”
念夏把信接了过来以后,送到了李敏手里。李敏当着他的面,从信封里抽出信来。
信纸展开之后,一排排整齐的秀丽小字。李敏扫了几眼之后,对他说:“卫公公回去吧。本妃收到了皇后娘娘的信,总得先仔细看看,是不是?”
卫立君见她表情上都没有任何异样,真是摸不清她心思。毕竟,信里写的东西,他都知道,本应该让她有所反应才对的。
“那么,奴才先告辞了。”
“卫公公慢走。”
念夏把客人送出门口,正要替李敏松口气,可以歇会儿了。结果门口再来一串马蹄声。
没有送三爷的大皇子朱汶,却是因为一直等不到李敏的回话,亲自骑着马过来了。
“今日是出了什么事?怎么一个个都来找我们王妃?”
李敏都能听见屋外那些小丫鬟们交头接耳的话语声,无不都是为今天一拨接一拨过来的客人感到惊讶。
这种情况真是前所未有的。她李敏忽然之间好像成为大家争抢的金子,是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在管家的带领下,朱汶脱去狐裘之后,一身白衣玉带,走进了大堂里,在见李敏之前,像是看着护国公府有些感叹地说:“本王多年以前,年纪尚小的时候,曾来过此地。那时候,这棵树也是这么大。这么多年来,这棵树是没有什么变。”
“大皇子说的这棵老松,有三百年之久了。”管家说,“据说是府里祖上有一次下江淮游玩时带回来的。”
“真是这样?”朱汶表示了一丝惊奇的模样,在院子里看了会儿树,才转回身进了大堂。
李敏带着丫鬟们,在大堂门口等着客人,见到大皇子,身子不便,只能是轻轻福下身:“臣妾参见大皇子。”
“隶王妃免礼。”朱汶急着上前两步。
李敏起身,随之伫立一旁,道:“大皇子突然来到,是想找王爷吗?王爷有事入宫去了。”
朱汶点着头说:“这事儿本王有听说。刚好本王出王爷府的时候,看到隶王进宫里的马车路过。隶王到皇宫里,是因为容妃娘娘吗?”
说到这儿,朱汶踏进大堂里准备入座时,想起,问道:“对了,本王来到贵府,没有拜望靖王妃是小辈的不敬。”
“靖王妃身子不适,不能见客,还请大皇子见谅。”李敏道。
“身子不适?”朱汶那是稍稍吃了一惊的样子,回头看了看她。
“大皇子为何吃惊?靖王妃身子不适,在府里养病,已经是许久的事了。”李敏口气不紧不慢,慢条斯理。
朱汶勉强接上话:“正因为过了许久,本王想着,本王的病都好了,靖王妃的病,有靖王妃坐镇,本也该快是好了的。”
“本妃并不是神仙,哪有每样病都能治好的道理。大皇子年纪轻,身体自然不比年岁大的。年岁大的,康复起来,必定是年轻小的要慢一些。再有些老年病症,怎么治,恐怕都难以治愈。”
“隶王妃此话没错。哪怕是神仙,也不是每样病都能治好的。”
朱汶这句话,让那些在旁听着的念夏她们,都觉得奇怪了。什么叫做神仙都治不好的病?
“给大皇子上茶。”李敏请贵客坐到了上座以后,自己居于下座,吩咐底下的人做事。
念夏亲自奉了茶上来招待客人。接着,拉上屋门出去。
朱汶眺望屋里一圈,一眼,扫到了李敏放在桌子上的信,眸子眯紧了,随之低头吃茶,道:“据说,昨晚上,隶王妃又出诊了。”
“嗯,七爷府上出了个病人。这事儿,可能昨晚上都传的满城风雨了。”
朱汶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嘴角勉强笑了笑,说:“由于是自己弟弟府上的事,本王总得过问一下以表关心。”
“大皇子关心兄弟的心情,本妃可以理解。不知道大皇子此次到护国公府所为何事,是询问七爷府上病人的事吗?如果是的话,大皇子可以问卫公公或是太医院太医,如今,七爷府上的病人,是由他们在照料。本妃基本已经不插手了。”
朱汶听见她这样说,脸上像是掠过一丝紧张:“卫公公是——”
“皇后娘娘宫里的,大皇子莫非不知?”李敏像是抬头扫过他一眼他脸上的表情。
朱汶说:“卫公公是皇后娘娘的亲戚,本王知道。其实,本王是想来让隶王妃再给本王把下脉。之前有过想让隶王妃到本王新府做客,只是有闻现在隶王妃不方便出府。”
李敏转回头,叫了屋门口的小丫鬟进来,拿个给病人诊脉时用的小枕头进来。接着,朱汶把手腕放到了枕头上。李敏取其脉,按了按。
朱汶的神情里,露出了一丝紧张,看着对面她一动不动好像带着面具的面孔。
大概过了会儿功夫,李敏收起查脉的左手,道:“大皇子的病,看起来大有好转,可是恰逢秋冬之际,一不留心着凉的话,容易复发。需要静心休养,在府里过完这个冬天再说。”
朱汶听着她这话,眼里流露出一丝复杂的心情:“隶王妃认为本王该修身养性?”
“大皇子的身子骨,在离宫这段日子饱受摧残,以大夫的眼光来说,肯定是要休养。病,哪怕一时治好了,身子骨要恢复到以前,是需要时日的,不是心急可以办成的事。”
朱汶收起手,拉了拉袖管,眼光,则看着她摆在桌上那封信,道:“实不相瞒。隶王妃,本王是想来请隶王妃助本王一臂之力的。隶王妃应该知道,本王当年之所以离宫,是被奸人所害。本王此次回宫,如果不能把这些奸人抓出来,惩之以法,只怕难以面对九泉之下的母后。”
李敏淡淡垂了垂眉,说:“据本妃知道的,貌似,孝德皇后当年过世时,是病逝。”
“病逝?”朱汶愣了下的样子。
“不是吗?皇上下的圣旨里说了。”
当年皇帝是在颁布给天下的圣旨里面说了,孝德皇后是病死的。然后,为了让大皇子给母亲尽到孝心,让大皇子去给母亲守陵。这样一守十多年之久,太子之位随即转给了朱铭。皇帝可没有对天下说过孝德皇后是被自己赐死的。
朱汶听到的版本是母亲是被人弄死的。
六宫里,像常嫔,听到的版本也是如此。
可是,李敏却不这样认为了,在从李大同口里听到了一丝真相以后。要真是孝德皇后是被皇帝赐死的,皇帝怎么可能真的让大皇子回宫。大皇子肯定是饶不过皇帝。皇帝这样弄死自己的亲生母亲,无论有什么理由,都足以让孩子恨死自己父亲一辈子了。
朱汶口里说抓奸人,其实对自己父亲一样怀有些恨意的,因为皇帝听从了他人的谗言,才把他母亲害死的。
结果,不是?
有没有奸人作祟,李敏不知道。可以肯定的是,孝德皇后一死,皇帝马上拿了孝德皇后的娘家人开刀,这点众所皆知,倒是不假的。还不如说,是皇帝等了孝德皇后死了,才有了这个机会拿皇后娘娘的娘家开刀。这样说来,其实万历爷对孝德皇后是存了情分在的。不会当着皇后的面做这些事。其实,只要看万历爷如今对待东宫的态度都可以知道,万历爷是个比较谨守传统的人,不到万不得已,倒不想坏了老祖宗的规矩,不想一昧地想着废太子和废皇后。
朱汶是被她的话一惊,问:“隶王妃认为,我母后是病死的?”
“之前,本妃刚有幸听过某人亲口所言,才知道,本妃的亲娘是在宫里染了疾病而死的。本妃估算了下。如果本妃所打听到的消息没有错,孝德皇后死的那年,宫里死的不少人,是包括四皇子等?”
朱汶像是呆住了,两只手死死地抓住了扶手。
看他这个表情,李敏并不可怜他,继续说:“那个时候,大皇子年纪虽幼,但是不是什么事都记不得,是不是?”
是,他记得。那个时候,宫里很多孩子病了。他母亲,赶紧把他先挪到了绝对不会被感染到的地方。接着,直到他母亲死了,他都不能见他母亲一面。这在后来其他人对他的解释里,变成了,他母亲是被皇帝关押了起来。因为皇帝想拿他母亲和他外公外婆们开刀。
如果是因为他母亲染了病不能与他接触,主动和他隔离,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天,这样说,是有人有意存了心思,想离间他和皇帝的父子关系。这样,只要他一天怀恨于皇帝,皇帝定是不可能召回皇宫里。
能怀有这样的诡计,费尽心思不让他回宫的人,除了东宫还能有谁?
朱汶深深地吐出口气,一张脸变的铁青,说:“隶王妃是个仗义的人,是个明白人,所以,隶王妃还是要助纣为虐吗?”
“你说皇后娘娘给本妃写的这封信?”李敏早就知道他的眼神在看这封信,刚好,这是她想给他看的,否则不会故意摆在这个桌上了。
朱汶眼里闪过一抹亮光,道:“隶王妃有意把信露出给本王看,本王知道隶王妃是信任本王的缘故。”
李敏对他的话但笑不语。
信任?
对皇宫里的人谈何信任?不是亲人,没有血缘,都是利益。
“皇后娘娘给本妃写的这个信,没有其它,只是主要解释了,当初本妃的亲娘徐娘子进宫给静妃娘娘治病时,结下的一些恩怨。可能皇后娘娘想着,静妃是皇后娘娘的人,皇后娘娘希望本妃也是皇后娘娘的人,所以,想化解我们两人之间的恩怨。”
朱汶听着,像是露出一丝惊奇:“隶王妃的亲娘进宫里给静妃娘娘治病的时候,是出过了什么事?”
“说是我亲娘把静妃娘娘的宝贝儿子,从娘胎起,害了三皇子的眼睛。”
皇宫里
皇帝在玉清宫里,召见了护国公。
当时容妃在场,隔着道珠帘,先听着皇帝和护国公说话。
“昨晚上,朕到锦宁宫,与容妃商量过了。说好把九公主送到容妃膝下抚养,护国公以为如何?”皇帝曼声地询问。
朱隶坐在皇帝赐的椅子上,答:“容妃娘娘膝下无子,容妃娘娘又是锦宁宫的主子,皇上此举对于容妃娘娘与九公主而言都是恩赐,臣以为,容妃娘娘和九公主对皇上都是内心里充满了感恩。”
“护国公这样想,朕也安心了。之前,朕去锦宁宫时和容妃商量此事,心里始终怀了个疙瘩。担心容妃受委屈了。九公主的情况,护国公或许有听说。孩子小,是无辜的。但是,死了人,是真的。”
容妃听皇帝说到这里,像是忍不住一丝心酸,用帕子拭了下眼角。
细微动静穿过了珠帘,万历爷叹息着说:“容妃在隔壁,可能听到我俩的话了。都是一家人,让容妃过来一块儿坐坐。”
仅听这句话刚落地,早已准备好的公公,将珠帘拉开。容妃起身,小步穿过珠帘,到了对面的屋子。
屋里暖烘烘的盆火烧着,照亮了屋里两个男人的脸。一个年纪老虽老,但是身着龙袍,象征至上的皇权。一个年纪虽轻,但最终是身处于底下的人。
容妃走到皇帝面前福身过后,坐在皇帝身边的软塌上。
火光照亮容妃那张精致的面容,比起之前像是说一直在病中的病容,看起来并不怎么憔悴。
朱隶抬头看这张脸,回想自小到大,在皇宫里见过这个姨妈多少次的面孔,现在一系列摆在脑海时,竟是分不开哪个是清楚的,哪个是模糊的了。
万历爷看着他们两个眼对眼,笑问:“怎么?是不是朕在这儿,你们倒是不好说话了?”
“皇上。”容妃连忙说,“哪有的事儿。只是,隶儿鲜少入宫。与臣妾一时找不到话说。肯定是隶儿和皇上更亲一些。”
那是没错的,论起来,他朱隶姓朱,皇帝还是他伯父呢。容妃不过是他母亲娘家的妹妹。
母系亲戚,怎能比得上父系。
“嗯。”万历爷道,“都是一家人,真的是一家人。”
皇帝这句话真的是感悟至深,亲上加亲,不是什么家族都能与皇家有这般牵扯的。
万历爷趁着这个亲上加亲的热劲儿,拍案道:“这样吧,朕给隶王妃赐个除国夫人以外的御前国医。”
御前国医?
从来没有过的封号,皇帝这是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