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一定,陈晚荣起身出屋,只见陈再荣在院子里练剑,一把剑在他手里使得泼风般,滴水不进,比起以往剑术进展了不少。陈晚荣虽不懂剑术,也看得出来他的剑术里有公孙剑舞的影子:“再荣,你的剑术进境不小。”
“哥,哪里有进境了。”陈再荣保持他一贯的谦逊风格:“上次和娄姐姐共舞,公孙剑舞洒脱的剑意对我触动很大,哥告诉我打斗中应该舍弃不必要的花俏招式,进行最有效的防守和最有效的进攻,就成这样了。”
悟性真不差,陈晚荣赞许道:“我只不过说几句,你就悟到了,真是难为你了。你好好练剑,我去拜访吴先生。”
“哥,我也去。”陈再荣收住剑势,还剑入鞘。吴兢是他敬重之人,他自然是不会错过机会了。
陈晚荣问道:“你不练剑了?明天你可是要赶考呢。”
“哥,没事。这练剑得平时花功夫,临时苦练,补益不大。”陈再荣这话和“平时不烧蚝,临时抱佛脚”一个意思,挺有道理的。
郑晴莲步款款,步态轻盈而来:“陈大哥,我正好要去拜访吴叔叔,我们一道去。”
吴兢和郑建秋是知交好友,她去拜访谁也无可厚非,陈晚荣笑道:“那好啊。”吴兢的家在永昌坊,离平康坊只隔了两个坊,没有多远,也不乘车。长安地势东高西低。西城低矮潮湿,东城干燥洁净,是以官员的府第多在东城。出了平康坊往北,经过崇仁、永兴坊,来到永昌坊。
永昌坊西邻东宫,郑晴指着东宫介绍道:“陈大哥,那是东宫。”
东宫就是太子住的地方,属于朝廷重地,陈晚荣一瞧。只见一道高厚地墙,里面有不少房屋,围墙四周有兵士巡逻。永昌坊仅能看见东宫后院,于大门情形就不得而知了。
吴兢的府第紧挨街道,很好找。郑晴来过多次,轻车熟路,领着陈晚荣兄弟二人直去吴府。吴府不大,比起长安的郑府要小些,大门里一道朱红的门屏阻挡了院内景象。
“郑小姐,你来看望老爷?”守门的是个六十来岁的老苍头。冲郑晴很是亲切的道。
郑晴施礼道:“吴爷爷,有两位朋友要来拜访吴叔叔,我跟着过来。”
老苍头笑呵呵的道:“老爷在朝里办差,你们先到房里奉茶。只是天色还早,你们得等着呢。”现在才过午时,时间是挺早的。
左右无事,等等何坊,陈晚荣自是没有意见,跟着老苍头往里走。府第虽不大,唐朝流行园林建筑。吴兢也不能免俗,仍是把小小地头修整成一座园林,花草树木虽不多,却很清幽,让人行走其间自会生出一种宁静之感。
老苍头把陈晚荣三人请进客厅,奉上茶水。道声:“三位请用茶!”出屋而去。
陈晚荣一边品茶。一边打量这屋里,墙上挂着不少字画,有些出自吴兢之手,有些出自一个吴刘氏地女子之手。陈晚荣不明这吴刘氏是谁,郑晴知道他会迷糊,给他解释道:“陈大哥,这是吴婶的手迹。吴婶娘家姓刘,自小读书习字。琴棋书画无一不会。无一不精。”
“是郑侄女么?”一个甜润的女子声音传来,门口出现一个绰约女子。看面容不过二十多岁的人,只是身上的成熟女性味告诉人们她的年岁不小了。
郑晴盈盈一福:“见过吴婶。”
吴刘氏扶住她,拉到身边打量一阵,笑道:“郑侄女更加漂亮了。”
郑晴撒娇,一双粉拳在她肩头轻捶:“吴婶,你取笑人家,人家不来了。”
“好好好,吴婶不笑话你了。”吴刘氏打量着陈晚荣二人。
陈晚荣上前见礼:“陈晚荣见过夫人。”
陈再荣自是不会落后:“陈再荣见过夫人。”
吴齐氏笑道:“原来是你们啊,贵客呀!上次来,过门不入,只留了个纸条,这次可得多盘桓盘桓。”
上次卖香皂急着回家,陈晚荣笑道:“庄稼人活儿多,急着回家,礼数不周,还请夫人见谅。”
吴刘氏笑呵呵的道:“晚荣,你言重了。老爷一直夸你呢,我就想是个什么样的人儿呢?没成想,今儿总算见到了,比老爷夸的还要好。”
“吴先生过奖了,陈晚荣不过是一庄稼人,不敢当如此盛赞。”陈晚荣谦逊。
吴刘氏仍是夸道:“你要是庄稼人,也是能干的庄稼人!”
见礼毕,吴刘氏请陈晚荣他们坐下,陪着说话。她地学识不错,茶艺书画之道无一不精,娓娓道来,让陈晚荣大开眼界,又享受了一次文化大餐。
陈晚荣谈吐不凡,吴郑二女学识不错,陈再荣能说会道之人,四人这一放开了谈,非常投机。不知不觉中已到日暮时分,早过了吴兢下朝时间,却迟迟不见吴兢归来。
吴刘氏叫人摆上饭菜,并不是大鱼大肉,只是几个家常菜,让人称道的是做工精细,很有功力。吃过晚饭,又说一了阵子话,仍是不见吴兢回来。
已经不早了,今天是等不到了,陈晚荣三人起身告辞,吴刘氏也不留客,送他们出府。出了府,郑晴秀眉紧蹙,一语不发。
自从认识她以来,就没有这般沉默的经历,陈晚荣问道:“郑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若是需要帮忙,我一定尽力。”
“多谢陈大哥的好意。”郑晴谢一声,这才轻声道:“陈大哥,朝中出大事了。”
一下午都呆在一起。她又怎么知道的?陈晚荣地好奇大起,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郑晴知道陈晚荣的想法,解释道:“凡朝中出大事,吴叔叔都回不了家。”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吴刘氏的眉头已经拧上了,敢情和郑晴的想法相同,陈晚荣恍然:“大唐威行天下,列国俯首,大事不少。”象唐朝这样强大的王朝。大事何其多,朝臣留中议事再正常也不过了。
郑晴细心解释道:“陈大哥,这事肯定是震动朝野地大事。自古以来,史家秉笔直书,董狐直笔责赵盾,汉武惧史家之言任由《史记》流传,史笔如橼,就是皇上也要惧三分。是以,太宗皇上下旨要史官参与朝议,为的就是监督皇上。以免出错。大唐避百官,不避史官,无论何事,史官都要知道。吴叔叔深夜不归,这说明朝中大事到现在还没有议决。要是我所料不差,象吴叔叔这样没有回家的重臣不在少数。”
唐太宗要史官参与议政的确是一个非常开明地举措,皇帝不怕群臣,就怕史官,不论哪个皇帝,无论他是好是坏。都想流芳百世,而史官一枝笔正好逼着他不敢做坏事,或者少做坏事。
赵盾因史官写他杀了晋君一事,大怒之下一连杀了三个史官,要求史官把这节删掉。然而,一个史官死了。又有史官接着写。杀了三个之后赵盾再也不敢再杀史官,这就是“董狐直笔责赵盾”史家典故的由来。赵盾是晋国权相,晋君在他手里不过是个玩偶,不得不惧史官,由此可见史官地力量。
武则天阴谋代唐,有好多事不能曝光,把唐太宗引入史官议政这一举措却给废了。睿宗当上皇帝,虽然没有明令恢复史官议政。也没有把史官排除在外。
那么多地重臣在朝中商议。必然是震动朝野的大事了。至于是什么事,就不是陈晚荣他们猜得到的了。
三人回到郑府。说了一阵话,各自就寝。
第二天一早起床,漱洗完毕,用过早餐,和陈再荣赶去校场。郑晴今天有事,没有随来。
今天的长安与以往不同,巡逻的兵士明显增多了,以往在大街上只是偶尔看见一队,今天却是一队接一队,不用说郑晴的猜测是对的,朝中发生了大事,要不然不会这般戒备森严。
校场在皇城边上,远远就看见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陈再荣递上文书,兵士验过,带着陈再荣进了校场。另有兵士带着陈晚荣去了校场门口一间屋子,一进屋里,只见屋里坐着两个中年人。昨天在国子监见过地生员家人,想必和自己一样,在这里等生员。
兵士奉上茶水,送上点心,自行退了出去。陈晚荣冲二人一抱拳:“见过二位。”
都是生员家人,自然亲近些,二人忙还礼,个子稍高男子相邀道:“这位小弟,何不过来坐,我们可以谈谈。”
枯坐无聊,不如拉拉家常,说些趣事,陈晚荣自是无异议,坐了过来。另一个男子端着茶杯过来,三人围桌而坐。
“在下左向东,不知二位高姓大名。”高个男子自我介绍。
另一个男子道:“在下何幼年。”
陈晚荣自报家门:“在下陈晚荣,见过二位。”
相互客套一番,正准备话家常消磨时光,校场里响起了激烈地鼓声,鼓声如雷,震人耳膜。左何二人相顾失色,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陈晚荣笑道:“二位不必惊惶,想必是演武开始了。”校场演武,自然是要鼓声助战。一语提醒二人,二人自嘲一句,竖起耳朵倾听。这鼓声激烈异常,持续了好一阵,这才停歇。鼓声一停,左何二人地心情不仅没有平静下来,反而担心起来,自然是在担心他们的子弟前途。
陈晚荣虽然希望陈再荣能给太子挑中,这事成与不成操于太子之手,担心也没用,安心喝茶。吃点心。
只过了一会儿,鼓声又起,还是和适才那般激烈,左何二人担心得心都快从胸腔中蹦出来了。鼓声响起又停,停了又响,如此数次,再也没有响起,应该是考核有了结果,左何二人坐立不安了。站起又坐下,坐下又站起,额头上渗出了汗水。
瞧他们这模样,好象他们在参与考核一般,陈晚荣安慰道:“二位不必焦虑,等一会自有结果。”
“左向东!”兵士在门外喊一声。
左向东下意识地道:“小的在!”
“出来!”兵士推开门。
左向东手忙脚乱地跑了出去,关心过甚,连告辞的话都没有说。左向东出去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了一会,何幼年又给叫出去了。一去不回。
屋里就剩下陈晚荣一人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陈晚荣站起身,想出去看看,却给门口的兵士拦住了,跟关禁闭似地。
处此之情,陈晚荣也是无可如何,站在窗边打量外边情形,除了兵士就是校场的墙壁,一无异状。
过了老大一阵,只见陈再荣一脸的喜色从校场出来。瞧他那喜悦模样仿佛捡到元宝的叫化子,几个身材高大的兵士簇拥着他。
从他地脸上,陈晚荣就知道考核这关他是过去了,代他高兴,快步而出。这次,门口地兵士没有拦他。任由他出屋。
“哥。让你久等了!”陈再荣飞奔而来。
结果已经写在他脸上了,陈晚荣问都不用问,笑道:“再荣,哥恭喜你了。”
“哥,不是呀,这架打得真是太痛快了!”陈再荣说出地话足以把精明的陈晚荣绕糊涂十次。
陈晚荣原本以为他考得不错,没想到他竟是为打架打得痛快而高兴,要不是见他一脸的认真劲。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愣了愣道:“那我们回去。”
陈再荣冲几个兵士抱拳道:“有劳各位大哥相送,陈再荣这里谢过!各位大哥。告辞!”
几个兵士道声走好,转身回校场了。
陈晚荣打量着陈再荣,额头上,背上全是汗水,看来这场架打的时间不短,问道:“你和谁打架了?”
“哥,我和太子打了一架。”陈再荣说出的话足以吓死人。一个生员和太子动手,胆子不是大,是胆大包天了,能不吓人么?
陈再荣知道陈晚荣心里所想,给他解释道:“哥,你别担心,是太子要和我他动手的。哥,没给你说,太子的功夫是这个!棒极了!我打了这么多次架,就太子地武功最好!一把剑在他手里使得那个灵动劲,真是让人服气!服气得紧!”
李隆基开创地开元盛世流芳百世,虽然他后期造成了“安史之乱”,毁掉了自己的心血,谁也不能否认他是一个绝顶聪明之人,具上皇之资,文才武略无一不会,无一不精。至于武艺,这是马上皇帝必备之技,他从小就下了苦功,武艺高强一点也不用奇怪。
尽管陈晚荣对武功之事不感兴趣,仍是很兴奋,问道:“你们谁更胜一筹?”
“太子能输么?”陈再荣地回答太有道理。
即使陈再荣的武功比太子高强,也不能赢太子,这处置很得其法,笑道:“再荣,你留一手是对的。”
“哥,你别想偏了,我没有留手,真的尽了全力,我真打不过太子。要是再打下去的话,我就要落败了,太子不愿我出丑,这才叫停。”陈再荣摇头。
这说明太子很看重陈再荣,要不然太子不会手下留情,陈晚荣笑道:“太子这是对你好,才不愿你出丑。”
“哥,太子要我明天去东宫,随侍太子左右。”陈再荣说出的话足以把任何人乐疯。
这种结果是最美好的,竟然成真,陈晚荣要不乐都行,向陈再荣道喜:“再荣,哥恭喜你!我得赶回去,把这好消息告诉爹娘。”在东宫随侍太子,那就是前程无量,陈老实夫妇知道了,肯定会乐疯。
陈再荣笑道:“哥,急也不急在一时呢。这事虽然荣耀,也没必要去宣扬,只是要好好请请县馆里地先生和学友们。”
这是必然之事,黄伯鸣他们早就在等着吃请了。陈再荣话锋一转,说出一句足以惊倒陈晚荣的话:“哥,你好厉害,你这次也立了大功呢!”
“我立大功?”陈晚荣尽管精明,乍闻此言,不得不糊涂。
陈再荣瞧着陈晚荣的迷糊样,解释道:“哥,你还记得敬贤亭的事么?你那法子虽然简单,却有效。那人吃了之后,已经有起色了。哥,你这一功立得真大,比我去东宫奔走还让人艳慕呢。”
“我救的是谁呀?”陈晚荣心中老大一个疑团。
陈再荣左右一打量,见没有人,这才压低声音在陈晚荣耳边轻语几句。陈晚荣听完,眼睛越睁越大,愣了好半天,兀自不信:“我救的居然是他?”
“哥,是太子刚才告诉我地。太子说了,要我代他谢谢你。等有机会,太子要来拜访你呢。”陈再荣非常肯定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