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白天似乎特别漫长,等来等去都等不到天黑……
短短一天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封了狄浸月为月妃,他的第一个妃子。现在整个棠梨宫热闹非凡,上门来巴结讨好以及别有用心探听情报的修女应接不暇。她只有在忙碌中让自己暂时忘却伤痛。
累了天,十一准备小睡一会儿,等到子时时便开始行动。
小月坠,宿云微,无语枕边待。
熟记了一会儿地图之后,本准备就寝,无奈一空下来脑子里便是一片嘈杂,各种思绪纷至沓来,根本就一点睡意都没有。十一无奈地低叹一声踱出屋外,轻轻地带上房门,一面吵醒雪珍。
不寐倦长更,披衣出户行。
月寒秋竹冷。风彻夜窗声。
夜凉如水,心似浮萍摇曳不定。此情此景,一步步若踩在云端上虚虚实实,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坠落。就算是当初被龙煜寒那样对待之后她也能淡然处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心绪不宁,患得患失过。
而对待阿七……
见到他是平静的心湖就像被掷入一颗小石子,涟漪一直蔓延;见不到,又是暗涌沉浮,心中隐隐不安和期待着下一次的相见。脑海中甚至会想像下一次见面的情景。
会因为他一个动作,一句话而想天。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痛到脸愤怒的力气都没有,甚至差点失控地迁怒于人。
如果说对龙煜寒只是依赖,难道这种她完全无法自控的感觉便是所谓的爱吗?原以为自己已经可以看透世间一切,才发现自己原来对于感情还是太无知。
如象牙般白皙纤嫩的手指随着脚步的前行一根根拂过廊上的红柱,朱唇轻启,诉尽心中无线愁绪。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十一!”
十一刚走出翠微宫没几步便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如听到幻觉一般转过身去,似是不太相信刚才有人叫她,宫中只有阿紫,没有十一。
“是你。”十一不急不缓道。在此之前,她见到他或许还会有些激动,会问他阿七的事情,可是现在……
“十一,我有说事情要和你说!”花月见气喘吁吁道。总算是找到她了。
“都不重要了!”十一淡淡地看了花月见一眼,便转身离开。
“十一,十一等等!你听我说!”花月见一个飞跃落到她的身前,挡住她的去路,神色焦急。
“你要说的我都知道!”
“我不会让你们为难,再说……我现在怕是也没有那个影响力了。你们大可以放心。我明天就会离开!”她早就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他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他以后可以有无数个女人。
“十一,你到底在说什么?你知道什么?”花月见一头雾水地看着十一头也不回地决然离开。她知道烨其实并没有忘记她的事了?今天一天都在传烨昨晚临幸狄浸月的事情,而且尽早狄浸月真的被封妃了,证实了传言属实。他千方百计想跟他问清楚,可是他硬是把自己关在御书房里说没有他的召见,谁也不肯见。
天!这一团混乱,谁能告诉他,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花月见烦躁地肉乱额前的刘海,低咒一声朝御书房走去。这两个人简直是成心想累死他。他在那边急得团团转,可是他们一点都不配合他能有什么办法?他清楚他和她之间的差距,可是他又不想眼睁睁看着他们互相折磨,彼此都痛苦。实在没办法的话,下次他无法让自己眼睁睁看着也只好闭上眼睛了。
以免再多生枝节,十一便回到了翠微宫。谁知刚一走近便看到里面灯火通明,并且嘈杂声一片。
“全都给我搜,一间间搜,一个地方都不要放过!”
“是!”
“啊……怎么回事啊?这么晚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吵什么吵!全都给我闭嘴!宫里今晚出了飞贼,你们谁要是敢窝藏逃犯全都一同治罪!”
雪珍从窗户里探出脑袋,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道,“什么毛贼,好到的面子,居然让御林军首领萧统亲自抓捕!”
不远处,十一冷冷看着眼前的混乱,神情骤然警惕,皇宫地图和信现在还放在屋里。
“开门开门!全都开门接受搜查!”
完了,来不及了……应该没关系的,她将东西藏在极为隐秘的地方,其他人根本不可能找得到。十一紧攥的手心里冒出冷汗,暗自安慰着。
“来了来了!”雪珍急忙去开门。
“怎么这么久?”萧统不耐烦道。
“对不起,我穿衣服!”
隐约听到御林军翻找的嘈杂声。
不知过了多久……
“头,你看!”十一看着灯火中一个御林军手中的东西,心头一紧,怎么可能?他在观音像后面凿了一个暗格,然后又原封不动地封上,根本就看不出来,他们怎么可能找得到,难道是一块一块地桥转吗?
“这是什么?”萧统探究地看了一眼,握着地图和信纸向雪珍,厉声问道。心下想到,难怪那个飞贼对皇宫地形如此熟悉。
“大胆奴才!你混入皇宫到底有何居心!”
萧统呵斥一声,雪珍脸色煞白的惊跪下,“奴……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那个……那个东西不是奴婢的!”
“不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会在你的房间出现?”萧统丝毫没有相信她的意思。
“真的不是我,萧统领,奴婢是冤枉的!”雪珍已经吓得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可这样看在别人眼中更像是心虚。
“冤不冤枉其实你说了算!带走!”
“是!”两个御林军上来将雪珍拖出了屋子。
“不是奴婢,真的不是……奴婢是冤枉的,奴婢是冤枉的……”
“救救我,求你们救救我,我是被冤枉的……春桃,香玲……冷蝶……”
所有的宫女都在一边冷眼旁观着,多的远远的,没有一个愿意出来说话。不仅没有任何人开口说情,还都在指指点点。
“真看不出她居然是这种人!”
“就是,看她平时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原来是奸细!”
“还好我和她不熟,否则肯定被她连累了去!”
“别说了,别说了,这种事我们还是少掺和的好,赶紧回去睡觉吧!”
……
“等等!”
一片窃窃私语中,十一的声音不高,却令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御林军也停止了前行。十一一步步走向雪珍。
“阿紫……”雪珍惨白的笑脸抬了起来,看到十一后所有的委屈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阿紫,阿紫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冤枉的!为什么都不相信我!阿紫……”
十一抱了抱雪珍轻拍着她的后背,“别笑,没事的,有我在!”
“阿紫,你会救我的对不对?”
“你是什么人?”十一突然出现。萧统见她虽然穿着一身宫女的衣服,但是气质脱俗,依他在宫中多年的经验,她丝毫不像是普通的宫女这么简单。没有摸清楚底细,所以他没有恶言相对,暂时冷静下来问道。
“我是谁不重要!放了她吧!东西不是她的!”
萧统冷笑一声,暗忖这女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真是笑话,你说放就放?你说不是她的就不是她的?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这张地图和这封信的主人!”
十一此言一出,萧统大惊,“是你?”
“阿紫,阿紫你不要乱说!我不要你救了,你走,你快走啊!”雪珍一听急得抓住她的手将她推开。
“已经有人认罪了,无辜的人是不是该放了?”十一没有理会雪珍嘶声力竭的叫喊,淡定地看向萧统,说道。
萧统用眼神示意自己的手下,两人放开了雪珍。
“走吧!”十一不待他们动手,便说道。
“不,不是这样的!东西不是她的!阿紫是好人!”
“雪珍,你冷静点一点!回去吧!这件事情与你无关,我也不是为了救你,是我连累了你!”十一说完便在所有人复杂的注视中一步步离开。
雪珍失神地看着她离开,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怎么办?她到底该怎么办?要不是她,阿紫就不会被抓走,都是她害了她。对了,阿紫是北棠国师引荐进宫的。他一定不会对她置之不理。雪珍擦了擦眼泪迅速朝未央宫跑去。这个时候北棠国师应该在未央宫为太后诊病。她一定要快!
“不是雪珍?是阿紫?怎么会这样?”
“就是,好奇怪!她是不是傻了?居然自己出来认罪!”
……
御书房。
“皇上,昨夜蓬莱阁各国使臣一切正常!皇上让属下特别注意风焰王的动向,所以属下一直暗地里注意他的行踪,这些日子都没有异常!只是昨夜他的星级有些可疑,他去御花园见过一个宫女,并且与她饮酒交谈。”
见轩辕宸烨没有反应,半跪的暗卫继续说道,“不过依属下看,或许这只是他的惑敌之计,与宫女私会是假,互通情报是真。”
“之后呢?”轩辕宸烨开口道。
之后?暗卫愣了愣,恭敬答道,“之后他送那个宫女回翠微宫后便回去了!”
“你下去吧!”轩辕宸烨疲惫地挥了挥手。
“属下告退!”
暗卫刚一退出去宴喜便匆匆赶来。
“皇上!”
“什么事!”
宴喜怔愣片刻,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暗卫离开的方向。真是奇了,皇上怎么好像突然变得温和了?周遭的压迫感也消散很多。
真是君心难测啊!“刚才闯入皇宫的飞贼已经抓到了!”宴喜报道。
“哦?这么快!”轩辕宸烨手肘撑在扶手上,托着脑袋,神情莫测。
“皇上,那个飞贼是……”宴喜刚要说话,御书房的大门居然突然“砰”地一声向后被踢开了来,宴喜看着来人,惊出一身冷汗。
“轩辕宸烨,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花月见怒气腾腾地质问道。
“花……花……”
“你闭嘴!”花月见怒叱一声,宴喜讪讪闭了嘴,退到一旁,来的这位和皇上称兄道弟,他可得罪不起。
“我做事还轮不到你来质问吧?”轩辕宸烨冷声道,他若是在暗卫来过之前这样冲进来,怕是他这样对他说话,现在已经重伤在地了。
“你们不都是希望我选妃吗?现在我合了你们的心意,为何又如此激动?”
“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好吧!我承认,这件事也算在内!就算你们之间有再大的误会,你们冷战也好,吵吵闹闹也好,都没有关系,你怎么可以置她于死地?撇开一切来说,她也还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觉得你这次太过分了吗?”花月见一口气不间断地说道。两边都是他最珍惜的朋友,他已经气得快要失去理智,管他什么君王还是臣子,他今天都豁出去了。亏他还想极力解除他们之间的心结。
轩辕宸烨眉头紧锁,“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花月见反问道,随即低笑一声,“你将她关入地牢,严刑逼供,还问我什么意思?”
“花月见,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她到底怎么了?”轩辕宸烨已经站到他的身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为什么他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花月见敛了敛怒气,问道,“十一被当做飞贼关进了天牢,现在萧统正在审问。没有你的命令,谁敢动她?”
“该死!怎么回事她……”轩辕宸烨重重地放开花月见,转向宴喜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宴喜被轩辕宸烨的怒气灼地冷汗涔涔,“皇上,奴才刚才正要说的,花大人就冲进来了!”
天牢。
“既然都已经招了东西是你的,何不把事情全都说出来,省得受皮肉之苦!”萧统在十一周围绕圈踱步道。
十一被绑在十字刑架上,并且锁上了手镣脚镣,每次轻微动一下都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看来这个御林军统领如此雷厉风行的连夜审问她,片刻都不耽误,是摆明了要早点解决她,好去皇上那边邀功。
十一冷静道,“东西是我的没错,但你凭什么判定我就是那个闯入皇宫盗窃的飞贼。仅凭一副皇宫地图吗?这样的东西在民间虽然很难弄到,但也不是不可能,我出入皇宫,怕走迷了路,买一副地图来认路也不行吗?”狄浸月的那封信或许可以蒙混过关,她该不会傻到直接写内容不用他人无法明白的暗语。除非……
“我看你还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睁眼说瞎话!有你和龙临国互通情报的密件为证,还敢狡辩!”萧统嘲讽道。
十一一惊,龙临国?为什么会扯到龙临国?就算是,也应该是狄国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可不可以让我看看那封信?”
“想毁灭证据吗?你未免太天真了!”
萧统耐心渐失,挥手叫了狱卒,“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招还是不招?这细皮嫩肉要是抽上几鞭子可就毁了!早点招了,还能留你一个全尸。难怪第一次她就觉得她不简单,原来是龙临国的奸细。看这长相,想必她的任务不仅仅是皇宫机密这么简单,肯定少不了一招美人计。还好他及时发现,除了这个隐患。
该死!中计了!居然被她所谓的痴情单纯所蒙蔽。不得不说,她的计策却是高明。她胜就胜在完全掌握了人的心理。
知道轩辕国皇上向来不近女色,若是和其他女子一样送上门去只会让他厌烦,所以她便反其道而为之,故意直接告诉他,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显然第一次便让他记住了她的与众不同,激起他的兴趣。要得到男人的心,最下乘的方法就是千依百顺,较上乘的方法是若即若离,最上乘的方法就是求而不得。
所以,才会有那一夜……
至于狄浸月居然看出自己和她之间微妙的关系,不得不说她的观察细心敏锐,选在自己脑海被悲伤和心痛填满无法思考的时候拉住自己说贴心话,还告诉自己这些机密,让自己毫无保留的相信了她。想必她原本是以为自己会答应她帮她完成任务的,但是她没想到自己比她想象中的绝情,所以便设计了这个计策。
若是自己当时没有提出要地图,想必暗中将东西放在她的屋里嫁祸于她。那封信中的内容无疑撇开了帝国的嫌疑,将所有的事情推到了龙临国那边,而狄国便可以作壁上观。这个是她最大的目的所在。
自己很不巧地在这个时候出现,成了她利用的对象。之所以选择她下手,便是因为以下两个原因了。如此一来,除了自己这个在她眼里唯一的威胁,狄浸月不仅可以毫无顾忌地获得独宠还能将注意力都引到自己身上来,消除她的嫌疑。因为她也知道皇上一直以来对她的防备。这件事后皇上必然会加大力度防备龙临国,她便有机可趁了。
好一个一箭三雕。十一心中没有懊恼和气愤,倒是涌起几分遇到高手的兴奋。据她所知狄清无论是才学还是计谋都不可能有今天的这番作为,原来他身后还有这样一号人物。是她太掉以轻心了。
“还是不肯说吗?”萧统再次问道,这样的美人儿让他下手还真是有些不忍,他已经给了她太多机会。
十一抿唇不语,她能说什么?说东西是狄浸月的?这样的说法,前后不一,未免太可笑!根本就不会有人信。她知道为什么在这种绝境中,自己却丝毫感觉不到害怕和惊慌。她的心里还在傻傻地期待着些什么……
“既然你还是如此固执,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用刑!”萧统绝然下令道。
“是!”狱卒高高地挥起长鞭。
“啪——”
沾着盐水的皮鞭无情地挥落……
单薄的宫衣瞬间撕开一道长长的裂缝,鲜血染红了周边的衣料,并且犹在缓缓蔓延,里面的皮肉已经完全外翻,盐水渗入,是常人难以忍受的锥心般的疼痛。或许是因为她长期被蛊毒折磨,这样的疼痛却也不觉得怎样。她不会感觉疼,但是如此下去,会死……
破空的鞭声一声又一声,有规律地挥打下来,十一身上的血痕越来越密集,那鲜红的血印印染在紫色的宫衣之上,呈现出来的竟然是可怕惊心的黑色……
从头到尾十一只是紧紧咬着唇,没有发出一声叫喊,任贝齿轻叩的地方渗出血迹。萧统看着她倔强隐忍的神情,心头一颤。是什么力量让她宁愿受如此痛楚也不愿意招供?为了那个王爷?真的值得吗?
萧统大惊失色,“住……”
话音未落那执鞭的狱卒居然硬生生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击飞出去,身子砸在十一身后的墙壁上,然后重重地落下,筋脉尽断。
“皇上驾到——”宴喜一声通报之后,只听哐啷几声锁链的碎响之后,那刑架上早已失去知觉的邢犯已经被一件明黄色的外衣包裹住,而那个正抱着犯人,若地狱修罗一般的男人正是他们的皇上。
她的血染红了他的暴戾的双眸和所有的理智,一掌击过去,萧统立即吐血摔出好几步远,但人立即跌跌撞撞地走到轩辕宸烨脚下,半跪下,“属下,参见皇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轩辕宸烨还要出手,花月见制止道,“烨,十一要紧!”
“救她!”他的声音不可抑制地颤抖。
花月见摇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花月见在一边把脉,轩辕宸烨轻轻揽着她,想要紧紧拥住她,可是他却不能,她的身上到处是伤,随便碰触都会给她带来疼痛。
“痛……”染血的朱唇蠕动着,溢出一字。
“哪里痛?告诉我……”
十一没有再回话,甚至连一声呻吟也没有。
只留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