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你不要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错。”锦觅无措地安慰着伤重不愿意治疗,固执守在十一床前的轩辕宸烨。
“谁让你们找她的?”轩辕宸烨低低地问了一句,那语气令人毛骨悚然。
“厄……”
去通知十一的小将士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瑟瑟发抖地匍匐在地上。
“是我!”此刻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撩开营帐的帘子走了进来。
“祁越?”众人微惊,但随即了然,因为知道只有十一能克制轩辕宸烨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而北堂百草和冷忆香以及花月见此刻又在洛城镇守,不在忻城。
一时之间空气全都凝滞起来,盈满了浓重的杀气,蒸腾的怒焰。
“嗯……”床上昏迷的十一似是不喜欢这压迫的气氛,不舒服地嘤咛了一声。而这浅浅的一声呻吟如同带着魔力一般瞬间将那迫人的气氛全部打散。轩辕宸烨即刻收起怒火和杀气,紧张地握住十一的手,“娘子……”
众人见此全都心有余悸地送了口气,十一啊,就算昏了也行行好多哼几声吧!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北堂百草和冷忆香已经从洛城那边匆匆赶来,不及与众人打招呼,冷忆香执起十一的手为她把脉,北堂百草也搭上轩辕宸烨的脉搏。
轩辕宸烨冷清道,“我没事!师傅你看看她,为什么我完全诊断不出她的脉象。”
沧海忙说道,“什么没事?你自残那一掌那么狠,心肺全都伤得不轻!不过,十一的脉象确实很奇怪。”
“哪里奇怪?”北堂百草问道。
此刻,冷忆香一边把脉一边自言自语道,“太正常了,所以奇怪!”
沧海接着说道,“就是这样!受这么重的伤没道理脉象还这么正常的。”
北堂百草若有所思地看了十一一眼,道,“你们全都下去吧!这里交给我。香儿你也下去,去给烨治一下伤。”
明摆着北堂百草这是在支开他们,众人还是应声退下,但轩辕宸烨和冷忆香却一步也没挪动。
锦觅劝道,“老大,你在这里也没用,还是……”轩辕宸烨余光嗖嗖一瞥,锦觅立刻讪讪噤声。
沧海再接再厉,“烨,还是先去治疗伤吧!否则十一醒来看到你这个样子会难过的。”
众人急忙点头附和,但轩辕宸烨竟还是无动于衷,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十一,似是眨一下眼她就会消失一般。
“为什么要支开我?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轩辕宸烨好不容易才从十一身上抽回目光,看向北堂百草。
冷忆香同样看向北堂百草,投去相同的疑问,眼中更多了警惕。
北堂百草看着自己的徒弟和娘子,有点头疼地捏了捏两边额角。
“娘亲,我也有话和爹爹说。”
“娘子,你醒了!”轩辕宸烨惊喜道。
“紫苏,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什么话娘亲不可以听的?”
“娘亲,咳咳……”
“好好,娘亲这就出去。你别急,别急!”
“阿七……”十一仰着头,无言地看了轩辕宸烨一眼。
轩辕宸烨嘴唇蠕动了几下,眸子里盈满不愿,最终还是道,“娘子,我待会儿来看你!”
于是十一三言两语便把两个固执的家伙搞定了,看得众人是一愣一愣的。
营帐中只剩下了北堂百草和十一。
沉默了一会儿,北堂百草先开口道,“你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十一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有些茫然,没有回答,只是喃喃道,“还是爹爹厉害!”
北堂百草哼了一声,“你还知道我是你爹爹!这么大的事居然瞒了这么久!若不是我去了趟百草阁找到云灵草,我怕是要等到孩子落地了才知道!”
十一摇头苦笑,四个月她藏得已经很辛苦了,怎么可能可以瞒到孩子落地呢?
“变红了……”十一接过北堂百草递来的证据。云灵草一接近怀孕的女子枝叶便会渐渐变红,并且可以根据红的范围判断怀孕的时间。
“你是怎么做到的?”北堂百草实在不解她怎么能隐瞒自己的脉象。
十一悠悠道,“爹爹,其实我没有骗你多久,我自己也是一个月前才知道的。在我与阿七修炼,失去内力的那三天发现的。”
北堂百草一惊,沉吟道,“这么说来一定和玄音诀有关!难道是因为玄音诀的内力太强连喜脉都能隐藏?”
“应该是一种自我保护吧!这几个月我的怀孕反应很微弱,身体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不适,这些应该都是托玄音诀的福,也是因为这样才会让我自己都没有发现。不过就算有察觉,脉象上也不会显示出来,让我一直以为只是因为情绪不好导致的身体不适。那天我把脉的时候确实吓了一跳,但是结合之前一些微弱的反应和怀孕的日期,我不得不相信这是迟来的事实。”
“那你现在的脉象怎么完全没有异常?沧海说你受了内伤!”北堂百草疑惑道。
十一笑了笑,“当然因为我本来就很正常啊!刚才昏迷的时候真气在周身运行了一边,现在已经无碍了!”
北堂百草愣了愣,“想不到玄音诀这么厉害!”
“既然你一个月前就知道了,为什么不说?”
“一开始是因为没有想好要不要在这个时候要这个孩子……”
“烨要是知道你有这种想法……”
“估计会疯!”十一无奈地摇摇头,继续道,“后来是想不让他分心。”
“是吗?就这么简单?”北堂百草狐疑地看着十一。
“恩,还能因为什么?”十一一脸单纯无辜。
“爹爹,替我保密好吗?”
“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因为七日后……”
“什么?”
北堂百草顿了顿沉重地说道,“七日后有一场大战,该是一决胜负的时候了。”
“你说什么?怎么……怎么会这么快?”十一心中大骇,为何这几天在皇宫中替轩辕宸曜诊治了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看来只能说他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
“紫苏,你好好休息吧!如今知道你怀了身孕,更不能让你去操劳这些事情了。我之前还奇怪你怎么能这么安生,原来是不得不安生。”北堂百草带着些揶揄意味说道,语气轻松,丝毫没有因为即将而来的战役而感到忧心,亦或是,他隐藏得太好了?
“爹爹……你没有话对我说吗?”十一清澈的眸子灼灼地凝视着北堂百草。
北堂百草被十一仿若能看穿人心的目光看得心头一颤,轻咳一声道,“爹爹只希望你好好的。”
*
此刻,皇宫御书房内。
轩辕宸曜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案桌前的地图,手指有节奏地敲字案桌。
“主子,你找我!”
“恩。”轩辕宸曜慵懒地应了一声,又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今天那小大夫怎么没来?”
“夏大夫今天有事耽搁了,不能过来!”天凌努力冷静下来答道,他刚刚才知道忻城那边发生的事情,心中不免担忧。
“哦?有事?比给朕诊治还重要吗?”轩辕宸曜的语气已有怒意。
天凌慌乱之际,他却又风轻云淡道,“好了,你下去吧!”
“是!”天凌困惑地看来轩辕宸曜一眼,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琢磨他的心思了。
“阿七,你的伤很重,一个月内绝对不可以动用内力,否则经脉尽断。”
轩辕宸烨好笑地看着一脸严肃的十一,揭穿道,“娘子,我也会医术的。我的伤虽重,但还没有那个地步不是吗?”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刚才北堂百草单独找她谈话的事。
“那你就非要到了那个地步才甘心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受了重伤还要逞强去操练布局,我会担心的!”
“娘子……我跟你保证,我不会有事的,好不好?”看到十一真的有些急了,轩辕宸烨讨好地搂住她的腰身。
“我不要你的保证,只要你好好休息,一个月内不可以乱动!”十一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淡定冷静。只要他同意了,她自然有办法让轩辕宸曜这个月之内也不能出战。
“娘子,你明知道不可能。七日后就是……”
十一听不下去他下面的话,直接打断他,“如果我不同意呢?你还是要去吗?”
“娘子,你明知道早晚都会有那么一天的。”
“回答我的问题!”十一步步紧逼。
“我必须去!”
磨人的沉默……
十一颓然地垂下头,发丝遮住了面容,也掩去了一切绝望,喃喃道,“这样……”
“娘子,七日后的战役关系我和他的约定,对我真的很重要!”看到十一这个样子,轩辕宸烨心慌地想要拥住她,却被她冷冷地躲开。
“随便你吧!”十一略显清冷地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开。
十一撩开帘子,微微扬起头看着天边灰蒙蒙的天际,丝丝缕缕的火烧云如鲜血一般堆积着。“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十一刚走出几步,看着天空怔怔出神之际便听到身后传来扑通一声声响,慌忙又折了回去,刚一撩开帘子便看到轩辕宸烨狼狈地从床上摔了下来。
“阿七——”十一急忙将他重新扶回床上。
“娘子,不要走,不要生气,不要走……”
“你……”我的阿七,我的烨,我到底,到底该那你怎么办?
“娘子,我做得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将来!”
“我明白!”
“娘子,这是最后一次。你放心,为了你,这次我一定会赢的,我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你相信我。”
“我相信。”
“那你为什么……”
“如果你赢了,你……会杀了他吗?”
“我……”轩辕宸烨顿了顿,随即坚定道,“我只会按约定行事。”说话时他终究没有勇气面对十一期待的眸子。
那将是会了……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十一无力地问道,“非如此不可吗?即使我不同意,即使我会生气?”
轩辕宸烨狠下心道,“非如此不可!你知道我没有选择,而他一定也会和我做相同的决定。”
“即使我会生气也一定要与他自相残杀,那如果我……”
十一接下来的话轩辕宸烨没有听清,只是紧紧地拥住了她的身子,疯狂汲取着她的温暖。
“娘子,不要再动摇我,求你……”
“我想离开这里。”
“你说什么?”轩辕宸烨身子一颤,立刻大力地握住她的双肩,怒吼道,“我不允许!你只可以呆在我身边!哪都不许去!”
“阿七,我没有要离开你啊!我只是不喜欢这些打打杀杀的场面,我想去百草阁住短时间。”十一叹息一声,温柔地安慰着由于愤怒眸子渐渐又开始转红的轩辕宸烨,(同时单掌运气从他的背后度入。这样的外力只可以将他体内乱窜的真气暂时压住,而想要彻底治愈他,只有一种方法。这种方法北堂百草和冷忆香绝对比她知道得早,可是他们却谁也没有开口。
轩辕宸烨愣住了,依旧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只是去百草阁吗?”
“嗯,不然我还能去哪?我说过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轩辕宸烨总算在十一的安抚下平静下来,低头亲吻她的唇,因为余惊长叹一声,“这样也好,我一直怕你在这里不安全。本来一早就想送你去个安静的地方,可是又怕你不愿意。”
“这个时候,我也不想让你分心。”
“娘子,谢谢你。”听到十一终于释怀,轩辕宸烨激动地再次含住她的唇,重重地深吻。
轩辕宸烨因为刚才一番惊吓,此刻急需要做些什么让自己安心,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大掌抚过她的面额,滑至胸前的衣襟,手指灵活地挑开她的盘扣,低头亲吻着她白皙的柔软。
十一的身子微微颤抖着,素手不由的伸进他泼墨般的发丝之间,将他的唇压下自己。感觉她的回应,轩辕宸烨身子如被点击一般,**的感觉蔓延至四肢百骸。
十一觉得身子如被火烧一般。此时此刻,她想要他,身体里的血液和他一样沸腾着叫嚣着要融化彼此。但她又担心这么做会伤到孩子,虽然前几次都没有影响,而四个月的时候胎儿也基本稳定,可是……
“嗯……啊……”他狂乱的吻和四处游走的手掌,差点吞没了她所有的顾忌,所有纷乱的思绪。
“不,不要……你的伤……唔……”她想要说话,可是一开口就被他吻住,勾住她的丁香小舌凌乱地起舞。
“娘子,你不专心!”难道是自己还不够努力吗?他这么热情地亲吻她,她居然还在神游天外?
十一努力保持着清醒,想到他此刻伤重,又想到自己刚刚似乎有胎动,无法放纵自己,“不行,别胡闹……”
“不行?不试试怎么知道?”这两个字不但没有起到制止效果反而更加刺激了轩辕宸烨的欲火。
仅仅是他的吻和抚摸都足以让一波又一波的热浪席卷而来,似是要将她吞没,让她在水中沉沉浮浮,她只能无助地揪着身下的被子,唇间溢出破碎不堪的呻吟。
“不要……停,停止……”
“不要停止?”他邪肆地挑眉,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如你所愿!”
“不……不是……你不要乱碰……”十一慌乱地解释着。
“乱碰?我分明有很认真地在碰啊!”
“你……你欺负我……”
“我怎么舍得!”他温柔的吻去她泪角的泪痕,暴雨渐渐退去,化为和风细雨。短暂的放纵后,他的动作明显开始温柔起来。他总是这样口语心软,每次都是下了狠话,但从未真正得委屈她,弄痛她分毫。
“你就是舍得!”她埋怨地瞪他一眼,已经被他吻得快没有力气说话。
“娘子,你好象,变胖了?”
“啊?有,有吗?”虽然她怀孕快四个月了,可还是很难看出来,但是身材倒确实是胖了点。这点是因人而异,有些人三个月就能看出来了,但有些人就算五个月不仔细也看不出来,她应该是属于后者,否则也不可能可以瞒这么久。
轩辕宸烨以为她是担心自己太胖,道,“没关系,我不介意!”
十一白了他一眼,这话说的,胖的可是她,他介意什么!
“胖一点抱着舒服!”他噌噌她的颈窝,舒服地拥着她,“好希望一直这样抱着你。娘子,再等等,就快了,以后再没有人可以将我们分开……”
十一心事重重地沉默着,轩辕宸烨垂眸唤她,“娘子?”
“什么?”
“娘子,你又欠我一次,七天后记得要还哦!”
“色狼!”十一将一只手伸到脑后摸了摸,然后一枕头砸到他的脑袋上。
第二日十一便准备好去百草阁了,众人虽然惊讶,但想到昨天营帐中传来的暧昧声音便猜想到准是轩辕宸烨用某种手段将十一劝说成功了。
看着众人暧昧的眼光,十一有些吃不消,阻退想要送她的几人,“有慕容将军护送就可以了,现在是关键时刻,不要把时间浪费这些小事上!”十一想想还是没有说出那句绝对能让他们所有人都打消护送她念头的话。
“这怎么能是小事呢!护送大嫂绝对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是啊!十一!”
几个人的态度一看就是轩辕宸烨叮嘱过了,十一哀叹一声,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说出那句话,“论武功,到时候还不知道是谁保护谁!”
一句话成功说退了几个满脸黑线的人,十一拱手告辞,带着一旁忍不住偷笑的慕容流焰离开了。
此刻,轩辕宸烨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背对着众人送走十一的场景,他告诉自己不能看,不能看,他怕自己忍不住就算危险也要把她绑在身边。六日,只有六日了他该死的真希望明天就和轩辕宸曜把一切都解决。
轩辕国皇城大街。
四周隐隐潜伏着危机,弥漫着阴谋的气息。暗处的人不动声色地跟着十一和慕容流焰,看到两人亲密并行,眸子中的目光愈加怨毒和疯狂。
“流焰!你到底想把月芙怎样?”
没料到十一突然提起月芙,慕容流焰愣了愣,道,“怎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你知不知道月芙为你付出了多少,她爱你,陪着你不离不弃,整整三年时间。不管你娶妻还是纳妾她都是一如既往地陪在你身边,每次还告诉我你是逼不得已,其实你自己也不开心。我真的没有见过比她还傻的孩子!你知不知道你一面把鉴证着你们相知相识的簪子交给她,一面告诉她只是把她打成妹妹,这有多残忍?”暗处的花月芙全身颤抖着,死死咬住自己的拳头,十一的每一句全都重重地敲击在她心上,诉出了她所有的委屈和不甘。
慕容流焰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情感,但也开始沉不住气,“可这些都不是我一定要和她在一起的理由!说我固执也好,说我无情也罢!我控制不了自己。我的身边可以有很多女人,可是我无法对她们付出真心。正因为我在意月芙,才不能委屈她。她和那些女人不同!你懂不懂!”
“是吗?她和那些女人不同?你也知道她是不同的吗?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看不到!我这不懂,连安圣公主都被月芙感动,会想要撮合你们,为什么你一点都没有感觉呢!”
“你,你……你怎么知道?”
“你忘了锦觅是做什么了?我只不过帮忙找安圣公主的同时也顺便打听了些其他事情!”
“那个麻烦的丫头!为什么你们全都合着伙来骂我!”慕容流焰哀怨道。
“因为月芙值得!我最后提醒你一次,月芙是个好女孩。不要总是用什么不是爱情只是妹妹做借口!你能保证你日后就一定能找到是爱情不是妹妹的女人吗?至少我认为这世界不会再有女人能比她对你还好!”十一这番话说的颇有些激动。
十一知道今天她提起这个话题确实有些突兀和太过焦急了,可是她找不到更好的时机和场合了,也没有时间再去酝酿,只能仅自己最大的努力,多做一些事情,再多做一些事情。
暗处的花月芙听着十一的话呼吸一滞,怔怔看着她黑色披风之下看不真切的面容,她能想象出此刻她眼中的愤怒和维护。
“不要再说这个了!我饿了,去吃饭!”慕容流焰有些回避这个话题,确实,他找不出反驳十一的理由。除了她,天地之间他要去哪里才能找到能让自己心动的女人。
花月芙心中遭遇着惊涛骇浪,随即而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悔恨和愧疚。呵,我不值得!十一姐姐,我不值得啊!花月芙躲在暗处拼命抑制着自己的眼泪。
老天!我到底在做些什么?为了那个不爱我的男人,去伤害一心为着我的姐姐!我疯了,我一定疯了。我对不起安圣,更对不起十一姐姐。
结束了刚才的话题,又找地方随便吃了顿饭,走了半日后,慕容流焰无奈地跟在徒步的十一身后,“十一,非要用走的吗?我们飞吧飞吧!”慕容流焰这话起码说了不下八百次了。
“飞什么飞?给我好好走路!”十一没好气道。
去百草阁要经过皇城,热闹的街道上到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乍一看与平日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可是仔细一看便会发现那人群之中掺杂着的大半是蓬头垢面的难民,而光顾最多的是当铺,一般的小店都是门庭冷落。时不时有官兵驱逐难民,人群中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哭喊。
这是战争之后必然会出现的,这点她早就知道,可是真正看着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那些骨瘦如柴的双手,那些渴望的眼睛,那些无家可归的迷茫神情,那些失去亲人的伤痛泪痕,一幕幕都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还有,还有那一句句恶毒的,愤怒的言语……
“小哥,拿两个烧饼!”一个白衣书生走到摊前,递给摊主两个铜板。
“好嘞!您赶巧了,最后两个,过了今天可就再吃不到我这李家秘制,皇城无人不晓的李记烧饼了!”
看那卖烧饼的小哥卖完最后两个烧饼就要收摊,那书生问道,“这话怎么说?”
“唉!天天征兵大战!我这生意没法做了!我准备把这些烧饼卖了存点路费潜去北边!”
书生了然,道,“北边怕是也不安宁啊!连我们轩辕国这样的大国都乱成这样了,外面早晚也得乱,我们这边内乱,外边只不准在打我们的注意呢!”
卖烧饼的小哥听着有理,连连点头。此时一个老大娘一手挎着篮子,一手牵着孙子赶来,看到这空空的烧饼摊子,一拍大腿,道,“这不,刚来晚一步就没有了!”
“奶奶!奶奶!我要吃李记烧饼!”小孙子不依地摇着那老大娘的手。
“刚卖完了!最后两个也卖给了这位公子,您看这……”小哥有点为难地绕绕头。
那书生看小孩子闹得厉害便送一个给他,老大娘喜笑颜开地道谢。
听到刚才书生和小哥的谈论,老大娘不由得叹道,“唉!老天啊!怎么生了这么一个祸水,害的我们好好的轩辕国变得战火连天,民不聊生!”
小哥眼睛亮了亮,随即啧啧感叹道,“可不是嘛!想那女子肯定长得美若天仙,否则也不肯引得这两位主儿闹得天下大乱!”
老大娘撇撇嘴,骂道,“什么美若天仙,我看是心如蛇蝎!也不知道她安的什么心!把我们皇上迷成那样,连百姓的死活都不顾了!还有那个什么洛城的城主,居然有那么多大臣撑腰!听说连国师都被那女人迷住了!”老大娘越说越激动。
书生叹道,“这些事情我们外人也不尽知,还是不要随意讨论得好!”
“就准她做,还不准我们说了?要不是她我那苦命的儿子能死!”老大娘说着便哭了起来,引得那小孙子也一起哭。
此刻早有不少人围观,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见老大娘不由得心生同情,也触景生情,想着连日来过的担惊受怕的日子,想着战场上的亲人,将所有的愤怒全都发泄在了那个引发战争的“蛇蝎女子”身上。
“都是那个妖女害的!”
“对,妖女!你们知道吗?那女人有一头白发!”
“白发?平常人能长那么一头白发吗?一看就知道是妖女,怎么我们皇上就这么糊涂呢!”
“不能这么说!我看大家肯定都是被那妖女迷失了心智!”
“哎呀!那可怎么办啊?”
“我听说妖怪都怕狗血的!”
……
……
周围地讨论越来越激烈,十一站在不远处冷冷地静立着。好半天才转身离开,“呵,红颜祸水!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花月芙一路尾随,看着自己一手策划的布局,心中恨得不能自己。
“小十一啊!你不要生气,千万不要听那些市侩胡说!”慕容流焰急步跟了上去,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十一的神色,一路走来只要到有人的地方他都是战战兢兢的,生怕她听到不该听的话。
这些过分的谣言传出来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因为十一很少出门,加上他们刻意隐瞒她一直都不知道。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十一好好的非要徒步走,这边,立刻就出事了。
“胡说?我觉得他们说的很有道理啊!”十一平静地说道,好像他们口中说的都不是自己,好像自己只是个旁观者一般。
“有道理?哪里有道理了?十一你脑子出问题了!”慕容流焰怒气冲冲地吼道,恨不得把那些嚼舌根子的人全都揍趴下。慕容流焰这一嚷嚷成功吸引来了行人的纷纷侧目。
众人看到丰神俊朗的慕容流焰不由得流露出惊艳的神情,随后又注意到慕容流焰旁边披着黑色披风的女子,她那样安静,安静得完全没有存在感,但是此刻,当众人发现她的存在感后全都被那张清冷绝美的面容惊呆了。
“妖……妖女!妖女!”人群中不知道是谁突然大喝一声。众人纷纷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这个超凡脱俗如仙人下凡般的女子就是传言中的妖女?
突然一支飞箭破空而来,十一为了躲剪,身形一动,却没想到那箭并不是射向她的要害,而是直直地穿透她披风的帽檐,那一瞬间,一头瀑布般美丽的银发飞流直下,飘渺如崖顶的簿雾。
可是这样一幅美景看在众人眼中却如看到了地狱的罗刹一般。一时之间嘈杂的喊叫此起彼伏。
“妖女啊!妖女!她真的是妖女!”
有人落荒而逃,也有人嚷着要杀了她,还有人已经愤怒地向着她扑来。
十一看着疯狂的众人,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慕容流焰一边护着她一边挡去不自量力的众人。
那些都是没有武功的平民百姓,虽然没有用杀招,但慕容流焰出手也不轻。不出多时地上已经多了几十个断手断脚的人,众人看着慕容流焰实在厉害,不敢再轻易上前。
“十一,抓紧我!”慕容流焰正想要用轻功带她走,十一突然发现自己的衣裙被一只小手拉住了。
“奶奶,奶奶!”
“小柱子——”老大娘一看孙子居然爬到了十一脚下,直接吓得晕了过去。众人屏息凝滞地看着一脚跨进地狱的小柱子。有人壮着胆子喊道,“妖女!你有没有人性!他还是个孩子!”
“放了小柱子!”
“烧死妖女!烧死他!”已经开始有人去找火,找香灰狗血。
“你们统统给我闭嘴!”慕容流焰忍无可忍地怒吼一声。分明是那孩子自己跑过来的。
“你叫小柱子?”
“恩!”
“你奶奶在那边,快去找她吧!”众人看十一似乎是要放小柱子离开,全都露出警惕疑惑的神情。
“姐姐抱抱!姐姐长得好像娘亲。”
十一想起被冷墨痕接回无忧谷避世的玖儿和拾儿,心头一热,蹲下身子,温柔道,“是吗?你娘亲呢?”
“娘亲死了!奶奶说娘亲怕爹爹一个人会孤单,就去陪爹爹了!娘亲不要小柱子了,呜呜呜……”
“不哭不哭!”十一忍不住抱住了小柱子小小的身子。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这么小就失去双亲。
“不要——”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突然极为恐惧地大叫了一声,十一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个巨大的力量推翻在地上,而那个将自己推倒的人胸中赫然插着一把锋利的匕首,而匕首的另一边居然是一双小小的手。小柱子看着这完全不在预料中的一幕,大大的眼睛惊恐地注视着不住从匕首那头留下来的血液,渐渐染红了他的手。不知道是谁趁机一把拉回小柱子。
而十一惊魂未定地去看那个一直垂着脸,为自己挡去一刀的女子。
“你怎么样?”
女子抬起头,虚弱地唤了声,“十一姐姐,还好,还好你没事……”
“月芙!”
“月芙!”
十一和慕容流焰异口同声道。
“那女人一定是妖女的团伙!小柱子好样的!”
“杀了妖女!杀了妖女!”群情激奋。
“小柱子要我爹爹报仇,奶奶要小柱子长大了要为爹爹报仇……”小柱子被吓到了,神志不清地嘴里一直念叨着这几句话。
“大师来了!大家让让!”
“哗啦”一声,一桶狗血劈头盖脸地泼了下来,几个道士围着三人摇头晃脑地念着听不懂的咒文。
慕容流焰即使俯身护住了十一和花月芙,被浇得满身是血,慕容流焰彻底怒了,一直未出鞘的剑伴随着犀利的白光拔了出来,可是他刚抽到一半手便被十一按住。
“十一?”
“我们快走!”
“可是这群混蛋这样对你!”
“快走!月芙撑不住了!”
慕容流焰狠狠地扫了众人一眼,出手将那几个恼人的道士全打飞了出去,然后将花月芙拦腰抱起,“走!”
慕容流焰立刻调集百花宫的人送来一辆马车,然后三人马不停蹄地向百花宫。
他们曝露了行迹,轩辕国境内已经不安全了。
十一迅速封住花月芙的几大动脉,又暂时粗略地给她包扎了一下。
慕容流焰将花月芙抱坐在腿上,努力稳定她的身子,不让她太颠簸。
“快一点!”慕容流焰冲外面的车夫怒吼道。
“驾!驾!”
“稳一点!你会不会赶车!”
“是!”火鹤满腹委屈,又要快,还又要稳?更何况他不是车夫,本来就不会赶车。
“十一,你有办法对不对?”
“是左胸,伤及心肺,很危险。”十一面色凝重。
“该死!那孩子居然,如果不是月芙……”他难以想象一个孩子居然会有匕首,更难以想象他会杀人。
十一同样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中,那个可怜的孩子,他眸子里的恨,他想要杀了自己!心,好痛,痛得无法呼吸。
此刻的轩辕国大街,人群早已散尽。
狄浸月眯起凤眼,“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萧统道,“刺杀的人不是我们安排的。我们的人只有十个,包括刚才带头喊妖女的那个,他们至负责制造谣言和搅乱局面!”
狄浸月点点头,又陷入沉思道,“想不到那丫头关键时刻居然又变傻了!”
萧统叹道,“她还是不适合做这样的事,本性难移,她太善良了!”说实话,其实看到这样的场景,他甚至是欣慰的,他不忍心看着一个纯真的女子被嫉妒冲昏头脑。
“你的意思是我很恶毒咯?”狄浸月挑眉问道。
“你们的出发点不同。”萧统道。
萧统,他对自己总是那么温柔,那么包容,她第一次感觉到幸福的滋味。
原来真的是,退一步海阔天空。
“我要做的全都做完了,我和他之间的一切也都两清了!今后的一切便听天命吧!”狄浸月道,脸上露出解脱的神情。
“我们现在去哪里?”
“随便你!”狄浸月道,面色微红。
这算是嫁夫从夫吗?萧统脸上露出傻傻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