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
暂时没时间给大家解释补钙的概念,赵云霄又趁机交代大家以后如果遇到骨折的情况都要这样来处理,所有人都用力点头,认真记下。也末部落的很多人都在抹眼泪,班达希部落对待伤病族人的态度和也末部落简直是天上地下。
赵云霄的心情很沉重,缺医少药,缺乏最基础的医疗条件,兽人们受了伤也只有一些最简单的伤药。赵云霄以为自己采集的草药已经不少了,此时只觉得太贫瘠。他甚至连基本的酒精消毒都做不到。瓦拉拍了拍云霄的肩膀,给他鼓励,他已经做得够好了。如果是以前,他们也只有那种没什么用处的所谓药膏可以用。
接下来的一位兽人背部有三道很深的伤口,有的部位骨头都露出来了。因为食物获取不够抵抗力低下,又没有药物和相应的治疗手段,伤口已经化脓了。对雄性兽人来说,受伤是家常便饭,通常情况下他们都是舔一舔,然后利用兽形状态下较强的恢复能力任伤口自然愈合,而遇到严重的伤,他们也只能任其恶化下去。
这位兽人保持着兽形,虚弱地躺在地上,身体微微的起伏。赵云霄查看过他的伤口后,先用药水给他清洗,脑袋里则想着另一件事。当初云火救他的时候受到的伤比这位兽人还要严重。那时候他刚到这个世界,也只知道两三种草药,只能急病乱投医地把草药都用在云火的身上,现在想来,云火能痊愈真的是兽神保佑了。赵云霄并不知道云火的愈合能力非常强,如果换成别的兽人,又是在红月的那种高温情况下,很难挺过来。
如果是现代社会,这样的伤势算不得严重。把伤口缝合起来,打针输液吃药,一周伤口就会愈合。可这里不是现代社会。赵云霄的神色又一次沉重了起来。没有人出声,所有人都安静地等着云霄想办法。沉默了许久,赵云霄看了眼瓦拉,站了起来,瓦拉会意地起身。围着的人在赵云霄转过身时主动让开了一条道,云霄低着头穿过人群走到了山洞的一个最角落,云火也跟着过去了。
大家看出来赵云霄是有事要跟瓦拉说,也都没有凑上去,也末部落的人紧张又带着希望地看着那边。
赵云霄低声把那位兽人的情况告诉瓦拉,然后说:“我没有缝合过伤口,我们也没有工具,没有麻药和止痛药。”
瓦拉的脸色格外严肃,云火搂住伴侣的肩膀,说:“对雄性来说这点疼痛是可以忍受的。”
“可是我们没有缝合的工具,我也没有做过。”赵云霄很沮丧,他多么希望自己大学的时候读的是医学,他学过的那些急救和医疗知识太不够用了。
瓦拉问:“骨针和麻线不行吗?”
赵云霄摇摇头:“骨针或许可以,但麻线绝对不行,我们那里用的是可以被吸收的蛋白线。”说到这里,赵云霄急忙抓住云火:“我要回去一趟,查查!”
瓦拉立刻说:“我和你一起。”
赵云霄点点头,抓着云火就往外走。瓦拉叫来雷奥陪他一起过去。众人疑惑地看着云霄和瓦拉离开,不由得互相询问起来,怎么了?是不是真的没法救了?也末部落的族人们顿时难过不已,那位兽人的亲人们更是哭了起来。
赵云霄和瓦拉回到山洞拿出平板书查询。赵云霄很少有的严肃令孩子们和吉桑都安静了不少。查询并认真讨论了半个多小时,瓦拉和雷奥去仓库里找合适做缝合线的动物肌腱,赵云霄和云火磨制合适的骨针。缝合的针最好是弯曲的,他们使用的骨针都是笔直的。
又过了一个小时,四人回到大山洞。对缝合工具先进行消毒,由赵云霄来缝合,瓦拉辅助。云火不喜欢伴侣碰触别的雄性的身体,瓦拉保证他会认真学习,以后都由他来动手,再加上云霄的安抚,云火才勉强同意。
兽形状态得剔除掉伤口周围的毛发,没有合适的剃毛工具,赵云霄让对方变成人形。人形状态下,这位兽人背部的伤口更显狰狞。赵云霄用药水又仔细清洗了一遍,然后擦干。深吸了口气,赵云霄拿着自制的原始缝合针,在一片惊呼与不敢置信中,手中弯曲的骨针穿过兽人的皮肉。
对在场的兽人们,包括云火来说,这都是一件极其震撼的事情。谁能想到身上的伤口还可以像缝制衣服那样缝合起来!第一次做这种事的赵云霄控制着手部的颤抖,一针一针把深裂的伤口缝合起来。很多雌性都摀住了眼睛,不敢看。被缝合的兽人紧紧咬着嘴里的兽皮,靠自己的意志力忍住针穿过皮肉的疼痛。
兽人的眼睛被汗水模糊,赵云霄额头上的汗水被云火一次次地擦拭掉。第一道伤口缝合完毕,人群中发出了骚动。第二道伤口缝合完毕,几名雌性放下了捂着眼睛的手。当第三道伤口的最后一针打结之后,瓦拉烧断缝合线,对云霄露出一抹深深的崇拜的笑容。
雄性兽人吐掉了嘴里的兽皮,赵云霄怔怔地看着那三道由他的手缝合起来的伤口,眼睛渐渐模糊,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竟然做到了。云火抬手把伴侣搂在了怀里,脸上是对伴侣的骄傲。全场静悄悄的,都盯着那三道“奇特”的伤口。
“云霄长老,您太厉害了!”
梅伦崇拜的喊声犹如一滴水落入了滚油中,哗地一声,山洞内炸开了。
“云霄长老!您太厉害了!您太厉害了!”
“云霄长老!您是怎么想到的!这,这太神奇了!”
“云霄长老……”
如果不是有云火在,如果不是云霄是雌性,所有人都会冲过去把人举起来,这样的伤势如果能治好,那就意味着兽人的生命多了一份保障,没有人不高兴不激动。赵云霄从云火的怀里抬起头,脸上是明亮的笑容。能得到大家的认可,那他是不是更配得上他的云火了?他的云火是那么的厉害,他的云火以后很可能是这个世界的王者,他很怕自己有一天会失去站在云火身边的资格。
林明远的伤害让赵云霄有了一种无法消除的自卑。他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其实林明远对他的伤害一直都存在。
云火不知道伴侣的心中有这样无法控制的担忧,他只是低头毫无顾虑地在众人的面前吻住他的伴侣,宣示他对伴侣的绝对占有权利。然后在众人的欢呼起哄中,云火抱起脸红的伴侣,不悦地警告:“云霄是我云火?图佐的伴侣,我不喜欢其他的雄性离他太近。”
赵云霄羞赧地笑了,心尖发颤。雄性们摸摸鼻子,好吧,他们只远观不接近。只是真的很嫉妒图佐长老啊,为什么他们就遇不到这么美好的雌性?
瓦拉笑着摇摇头,不得不出声打扰两位相爱的人:“图佐,还有人等着云霄治疗,等治疗完了,你就带云霄回去吧。”
云火很不高兴,他决定跟瓦拉好好谈一谈。瓦拉是巫师,治疗族人是他的责任,不是云霄的。他不介意把平板书借给瓦拉几天学习医术,他非常讨厌那些单身雄性看他的伴侣的眼神,非常!
瓦拉对云火投过来的对他的不满表示很无奈。看来他只能争取自己多研究研究,以后少找云霄出面,至于让云霄来做下一任巫师的决定,也许他需要再考虑考虑。
接下来的伤员在云霄和瓦拉的共同努力下都得到了治疗。针对每个人受伤的情况和病情,赵云霄也交代了饮食上需要注意的地方。好在这些病伤员都有亲人照料。赵云霄又让人去地窖里拿一些蔬菜水果过来给也末部落的族人们吃。这些人愿意留下来,他们就是班达希部落的一份子了,赵云霄会像对待班达希的族人那样对待他们。
天黑下来的时候,云火终于把云霄带回去了。累了一天的瓦拉也回去了。云火和云霄一离开,也末部落的族人们就凑到了班达希的族人那边询问有关云霄长老的事情。
汉米尔喃喃地吐出一句:“也只有图佐长老这样的雄性才配得上云霄长老这样的雌性吧。”
其他人都赞成地点头。
而被云火带回去的云霄正被伴侣抓着洗手,而且是很仔细地洗手,理由是伴侣今天碰了好几个雄性,他不高兴。康丁和瓦拉坐在桌边看着那两个相贴在一起的人,脑袋里都不约而同地响起了云霄今天说的那番话。
——我们每一个人,都会犯错,也会因为做错的事而付出代价……也正因为他们都在努力弥补,因为他们明白了自己的过错,所以图佐现在站在这里……这些努力,是发自内心的,是真诚的。
每一个人,都会犯错……犯了错,不是坚持地错误下去,而是要努力去改变,去面对自己的过错。
可是,如果没有云霄,他们不会意识到自己的过错,更不可能去改变去面对。他们仍会坚持地认为图佐是恶灵,就是图佐自己都不会知道,他是无辜的。
“康丁,我很庆幸,是图佐遇到的云霄。”
“我也是。”
第九十二章
大山洞里火堆烧得很旺,累了一天的兽人们基本上都在休息,尤其是被带回来的那些也末部落的伤员们在吃了营养又足量的晚餐后,都入睡了。充足的睡眠也有助于他们尽快恢复。只不过有那么几个人怎么也睡不着。
柯兰戳了戳格雷戈,然后朝某个方向努努嘴,汉米尔发现了柯兰的动作,朝那边看了过去,就见班达希部落巫师的儿子乌特正兽形形态圈着他的准伴侣假寐。为什么是假寐?因为乌特的尾巴在甩。格雷戈不动,柯兰又戳戳他,格雷戈小声说:“你怎么不去?”
柯兰摸摸鼻子:“人家和伴侣在一起……要不我们一起去?”
“人家在休息。”汉米尔提醒。
柯兰很纠结,他心里一直有什么在挠,根本睡不着。扭头见霍因哈没什么反应,柯兰又戳戳他,低声不满:“你睡得着啊?”
霍因哈睁开眼,变成人形:“不睡觉干什么?”
“你就不想知道?”柯兰对这位总是很迟钝的朋友表示无语。
霍因哈反问:“想知道又能怎么样?”
“去问啊!”柯兰翻了个白眼。
霍因哈撇撇嘴:“你去问。”
“你!”柯兰先是气愤,然后又泄了气,他怎么去问?弄不好引来班达希那边的怀疑就不好了。
他们四个人的关系非常好,从小一起长大,所以四人并没有和自己的家人睡在一起。格雷戈看柯兰那副抓耳挠腮的样子,又看了看乌特的方向,低声说:“算了,我跟你一起过去。”
“好!”柯兰立刻有了精神。
两人鼓起勇气站起来,哪知,汉米尔和霍因哈也起来了,汉米尔笑笑:“我也陪你好了。”
霍因哈没说什么,不过脸上的意思和汉米尔一样,柯兰给了两人一个鄙视的眼神,接着露出笑容。
四个人走到乌特面前,乌特睁开眼,四人都有点打扰到对方的赧然。在乌特怀里还没睡的梅伦拍了拍乌特,说:“我去看看奥温大哥他们好点没。”然后对四人笑笑,站起来走了。
四个人更不好意思了,乌特变回人形,指指洞角,那里比较隐蔽,是之前康丁和普亚谈事的地方,也是今天赵云霄和瓦拉谈事的地方。
“谢谢你。”
对方没有不高兴,格雷戈松了口气。乌特友好地说:“你们现在也是我的族人,不要这么客气。”然后他和四个人一起去了洞角。
坐下后,乌特首先说:“云霄长老的事情我不能多说,图佐不喜欢别人谈论他的伴侣,其他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们。”
在柯兰还在犹豫先问什么的时候,霍因哈却是第一个出声:“你和巴赫尔他们为什么直接喊图佐长老的名字,可其他人又称图佐长老为长老?”
柯兰闭嘴,格雷戈、汉米尔的脸上都有同样的好奇。乌特带着某种自豪地说:“我、巴赫尔、巴雷萨、克亚和坦卡是图佐的追随者。长老是部落的长老,我们只是图佐的追随者。”
在乌特说出“追随者”时,格雷戈、汉米尔、柯兰和霍因哈的脸色就变了。兽人们也许不明白追随者的真正意义,但都清楚什么是追随者。
“你们……”
乌特道:“图佐非常的强大,他一个人已经杀死过两只成年的青皮兽了。”
“呵!”
四个人的头皮全部发麻,身上的寒毛全部乍起。
“他一个人,杀死过,‘两只’,青皮兽?!”柯兰的音调都尖了。
乌特点头:“是的。不然我们部落哪来那么多青皮兽兽珠和兽骨?”乌特说完还扯扯自己身上的幻兽衣:“我们几个人穿的都是青皮兽的幻兽衣。”
“呵!”
四个人的眼睛瞬间绿了,直勾勾地盯着乌特身上的那身青色的幻兽衣。四人的呼吸粗重,就连平素最淡定的霍因哈都无法冷静了。
乌特继续刺激四人:“图佐和云霄长老的食物都是图佐去阿拉山捕获的,你们今天吃到的土豆、萝卜,还有你们以后会吃到的各种没见过的食物也都是图佐在阿拉山找到的。你们晚上喝的鱼汤是图佐用渔网带我们去湖里捕捞上来的。”
没有兽人敢面对的青皮兽……没有兽人敢进入的阿拉山……渔网(?!),湖里捕捞……格雷戈、汉米尔、柯兰和霍因哈完全懵了,除了呆愣还是呆愣。
乌特憋着笑,又说:“明天你们好好休息,后天图佐应该会带我们去捕捉流兽,你们肯定也想和我们一起去吧。”
四个人又是一震,嘴巴各个长成了蛋形,兽人在白月是从来不捕猎的!乌特站起来:“我明早还要早起训练,我去休息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说完,他故意打了个哈欠,走了,留下凌乱的四个人。
※
不是乌特故意把功劳都推到云火的身上,而是班达希的族人们在瓦拉、康丁特别是云火的叮嘱(警告)下,不许随意对外多说云霄的事情。过多的让外人注意到云霄并不是好事。也末部落愿意加入班达希部落的这些人到底是怎样的心思还有待观察,所以乌特才会轻描淡写地带过了云霄,再说云霄今天已经引起了够多的关注了。
格雷戈、霍因哈、汉米尔和柯兰脑袋晕晕的挪回他们的窝,被乌特说的那些事给“吓到”了。难怪瓦拉大人那么随意地就拿出一串青皮兽珠,感情人家图佐长老一个人就杀死过两只成年的青皮兽!
“嘶——!”
太可怕了,简直是太可怕了,这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现在,四人再也不好奇为什么图佐长老的山洞里有那么多食物了。
?
“族长被丢出去完全是自找的啊……”霍因哈咕哝一句,变成了兽形。
“图佐长老已经很克制了。”柯兰点点头。
“现在我不担心食物的问题了。”汉米尔也变成了兽形。
格雷戈在深思:“乌特刚才说的训练是什么?”
三只野兽同时看向他。
小山洞,赵云霄窝在云火的兽身里已经睡着了。他今天的精神一直高度紧张,回来吃了晚饭又被醋火冲天的伴侣带到浴室里狠狠吃了两遍,喂生病的班克和博森吃了药后,赵云霄的眼睛就睁不开了。
卧室外不时传来班克的咳嗽声,却并没有影响到赵云霄的睡眠。云火的爪子还在伴侣的睡袍内摸来摸去。另一条被子里,奇罗搂着依然未醒的博森,用他野兽的小身板给博森温暖。云火不喜欢床上多了一位陌生的小雄性,带着奇罗已经很勉强,毕竟奇罗是儿子。不过云火再不喜欢他还是会听伴侣的。家中没有多余的床,博森的身体很虚弱,又一直发低烧,不能打地铺,只能暂时跟他们睡。不过等博森的病好了,云火打算把博森和奇罗都丢去打地铺,他不喜欢伴侣的身边有别的雄性,幼崽也不行。
闻着伴侣沾染着自己气味的身体,云火憋了一下午的醋火算是熄灭。想到一件事,云火从伴侣的睡袍里抽出手,再慢慢抽出被伴侣枕着的另一只前爪,变成人形,然后轻轻地钻出被窝。奇罗的耳朵动了动,迷蒙地睁开眼睛,看到阿爹下床了,他又闭上眼睛舔舔鼻子继续睡。
随便套了身衣服,云火出了山洞,变成兽形飞走了。在附近飞了一圈,他停在了一棵大树上,又仔细巡视了一遍,没有发现普亚那些人的踪迹,这才返回山洞。
在岩石湖边的一个山洞里,普亚、英黎、拓尤以及那些被云火丢出来的兽人们围着火堆坐着,每个人的精神都很萎靡,也有对下一步生活的迷茫和担忧。包括拓尤在内的很多人都被摔伤了,特别是那些无翼的兽人。英黎被普亚接住毫发无伤,但也被吓到了,再加上低温,生病了。
普亚很后悔,后悔去找班达希部落,如今他失去了大部分的族人,跟着他的族人们很多也受伤生了病,他根本就是亲自引来了呲狼。拓尤被摔得不轻,躺在地上半死不活地呻吟。英黎窝在父亲兽形的怀里,眼圈红红肿肿的,还带着眼泪,看得几位追求者是心疼不已。
“阿爹,等白月过了,我们去找四部落吧。”英黎喉咙沙哑地说。
普亚看着火堆,没吭声,英黎恨恨地说:“我们去投奔班达希部落,他们却这么对待我们。阿爹,部落现在只剩下这么点人,只有加入四部落我们才有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