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一阵，像是最近才学会了思考问题那种沉默。
    有些认真的样子，但我又觉得其实他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片刻后他还是开口说道，
    “她们都找到了新的男朋友。我们已经没有在一起了。”
    我很是吃惊，不过想起来也是正常的分开。
    而且注意听他的叙事顺序，乃是她们找到新的男友发生在之前。
    事实也应该是如此吧。就是这种本身就不牢靠的关系，最终难免是以他作为短暂的栖身之地为结尾。
    肉体和感情都是。
    以前是她们，现在反过来了。是他沦为了停靠过后的驿站。
    只不过也不知道那新的男友会不会有更好的结局。
    尽管用结局来形容这种简单而复杂的关系，或者叫纯粹又危险的联系，都是很有些枉然了。
    再看他鬓角处隐隐约约泛起的些许霜花，有些同命相怜的感觉。
    肯定也是为情所伤，所以他看上去才会是这样的憔悴吧？
    这时候我就有些替他难过，虽然他有些偷懒耍滑头，还爱占便宜什么的小毛病。
    但好在本质不是那种坏人，也没有更多的花花肠子了。
    而且对人还算真诚善良。
    这也是我至今还和他维持着这半是朋友半是客人的友谊。
    看来终究是免不了的，不知不觉就陷入了他们这朋友的暧昧之中了。
    友谊夹杂着利益和其他的因素。
    呵呵，想到这里不仅就耸了耸肩。
    “那你还好吧？”
    于是就只字不再提她们了，毕竟我也只见过那个女歌手一面，也是雇她给joy的生日献歌那唯一的一次。
    此外就再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了。
    “哈哈，frank其实你该要了christin的。她一直对你念念不忘。”
    看来他根本就没什么事啊，马上就恢复了调笑戏谑的本色。
    能够这么没心没肺的也好啊，至少比我这连绵不绝的痛苦来的要轻松得多。
    甚至我现在就有了羡慕的感觉。
    却笑着只是打哈哈。
    因为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嘛。我可没有替他安抚收拢前女友的嗜好。
    哪怕那叫christin的女子再怎么有才华，却是浸染了太久的风尘气息，尽管那可能也的确不是她的本意。
    怕自己是应付不了她复杂的内心。
    开什么玩笑，我连joy这样初出茅庐的菜鸟都没能留得住。又谈何可能把握得住她这样的资深妖精呢。
    我想真要是遇到这等女子，最为理智的做法还是有多远跑多远。
    但很快他下一句话就又让我吃了一惊。
    “现在我的女朋友们也换了哦，也有在酒吧和俱乐部工作的。”
    他这样不动声色地说起来，完全是把这当成了再寻常不过的新陈代谢过程。
    而期间心灵和情感是完全没有参与其中的。
    “什么情况？”
    知道你们对于感情看得淡也去得快，却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同样那快节奏的换得勤和来得快。
    不知道我这还会为此吃惊的反应，也从侧面证明了自己还不能那么熟练地驾驭这些规则吧。
    如果要把这里的情事比喻成一场游戏，那么这游戏的第一关我就被卡住了。
    开了外挂都不行。也枉自读了那么多的通关秘籍。
    是因为始终没有成功地把自己的心改造成规则要求的钢铁装备吧？
    而june就是一再可以轻易地通关，却没有什么额外的秘技异能。
    很简单的就是根本不会往心里去，朋友关系的表皮就是他们处理这些事务的最为极限的深刻了。
    不知道是否这样淡化处理成为仅仅限于肉体的联系，是不是会让双方都好过很多？
    根据现在的目测，结果是连带着那分开都要容易一些。
    我有些怀疑地仔细打量着他，心里早已认定他是故意这样掩饰自己的伤心而已。
    “哈哈，frank，你不用想多了。说过好多次了，这是马尼拉，有着它自己的风格。”
    june从后视镜里看我一眼，撇撇嘴角。
    尽管感觉再次被嘲笑了，但也感觉他又马上恢复到了之前的轻松自在。
    居然隐隐有些为他松了一口气的错觉。
    更觉得自己真是同情心泛滥。连自己的悲伤都还没有抹干，就操心起别人的境况起来。
    就像是乞丐忧心着地主家的余粮不多了是吧？
    这又算是哪一门子的事呢，有些哭笑不得。
    “我还以为你之前是因为她们的离去而伤心难过呢。”
    我如实地表达出之前一再掩饰的真实想法。
    当然是现在才自觉到那是多么的多余。
    “哪有那么多的伤心！”
    这下子像是捅到了马蜂窝，惹来了他真正的嗤之以鼻。
    “我只是感觉到像当天少拉了一位客人。”
    “而且也没有时间去懊悔心伤。马上就有新的客人要来。”
    他这话让我想起了之前关于空心的那些感受。
    本地人就是这样从来不让自己的心里留下空余。
    来来往往总是不会消停，也是时时刻刻住满了人。
    然后，也没有多余的时间精力回想从前。
    就像是树上的叶子。新长出来的总是很快就覆盖了以前的所有，哪怕就是从同一个枝节长出来，所以那又能怎么样呢。
    偶尔想起了要再深挖下去，已经是无迹可寻了。
    他们的日子总是这样的一往无前吧，怎么会像我这样的纠缠于过去。
    一边还孩子气地要凭着踟躇个不休，结果除了害自己迟迟无法回归到正确的前路以外，全无半点益处。
    眼前的june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证。
    枉我还以为他会有什么不同，乃是一个会为此感到伤心难过的特例。
    然而不过就是白白为他担心，一时半会都嫌多。
    只是猛然间我才知道为什么joy以前爱开那样的玩笑话，
    “frank，你是一个没有心的怪物哦。”
    “左边没有，右边也没有。。”
    事实是我怎么可能没有心。
    反而是她们早就麻木不仁，习惯性地不带半颗心掺杂进爱情的地界。
    而且她们每次这样的历练，或许是伤心都少一分，狠心就会增加一分吧？
    真是一种残酷的积分升级制度。
    或者还因为这是根深蒂固的规则，惯例，如同天经地义。她们只是不知不觉就那样行事而已。
    只是搞不懂为何要反过来说是我的无心？这样子倒打一耙就真能够抹杀真相吗。
    只是我不能明白，也怕是学不到这样的精髓。更加不能模仿达到形似或者神似的境界。
    因为我总爱从认真的动心出发，没有动心不会想到要开始。而不带真心的关系，我又倍感窒息而无法存活于其中。
    鱼要的氧气融在水里，它们有腮可以把氧气分解提取出来。而我赖以呼吸的氧气在心动的感觉里。
    仅仅是在动心的那些瞬间里，它们才会被释放出来。
    所以我也就只能活在那些瞬间里面。
    哪一个分秒里心动不再，就是已经掉落下来到了衰微的历程里面。
    “对了，frank。如果今晚有什么感觉的话，请你抓住。不要想得太多，先朝前走出去。”
    在我打开车门的时候，june忽然低沉地说了这么一句。
    难得的有些严肃认真。
    我又有些苦笑了。
    知道他是在关心我，但莫名其妙就给我压力。
    本意就是简简单单也更是很随意地吃一个晚饭而已。
    他就非得要我找出来什么感觉。
    如果真要有什么劳什子的感觉的话，和kestlyn见面第一次就会有。
    哪里要用等到现在，还是和joy的恋情告吹以后呢。
    估计那样的话早就没有了joy什么事，如果kestlyn一早就能令我忘记了joy的存在。
    我一直说过joy是和当红明星kathryn是极为神似的。
    但可不是说的kestlyn。
    这也许会有一些发音上极其的近似，但的的确确不是同一个名字。
    这么说吧，如果非要我在心里为她们三个人打分排名的话。joy是当之无愧的要排在第一，大明星kathryn只得屈居第二。
    因为两个人委实极其相似，但joy就是我的心头最好。
    而kestlyn，我这样说可能有些不是太礼貌。她就是和她们没有什么相似之处的普通女子那样的存在。
    只是在制服衬托之下才有一些定制的威严，再怎么也掩饰不了纸糊的高傲背后的脆弱。
    想来我那唯一的感觉，是要下定决心对这高冷背后的女人味
    做出一番探索的好奇心理吧。
    不管怎样，我还是安安心心和她吃好这一餐晚饭再说吧。
    关上车门，就朝june挥挥手算是告别了。
    晚上需要他接我再联系吧。他还有其它的业务呢。
    走进ayala购物中心熟悉的大门，我不禁有些恍惚了。
    这才离群索居几天呢，竟然就有了恍如隔世的错觉。
    这是这熟悉的一切都还没有改变。
    衣香鬓影里面，人人都彬彬有礼，举止得当。
    这里不啻于另外一个世界。
    当然也得这个样子了。
    这可是亚洲小纽约，大名鼎鼎的马尼拉的城中之城啊。
    就是马卡提区域了。
    而且这还不算。更精确地说乃是这马卡提区中心的中心。
    就不禁要想到以前一个很有意思的词来描述。
    就是所谓的城市之极，或者叫城市之核了。
    每天都要生活在这样的地方，才算是真正品味到了马尼拉的最为美妙的部位。
    像我这样躲在那酒店那一片区域，其实是离开这中心之城还有些远的。
    而且如果自己不改变，怎么也不会融入到这真正的城市之极里面去。
    一句话，就是这里才是真正的上等阶层出入之处。
    之前我不过就是在中下层的城市边缘徘徊，尽管是师出有名地为着和joy的长相厮守。
    压下心头涌上来的这些纷纷扰扰，我快步走进max家餐厅。
    看来我还是怎么样都改变不了的，喜欢或者习惯于先到约好的地点。
    不管是吃饭还是看电影。
    不是我的绅士风度刻到了骨子里，也不是总把女士优先当成是尊重的最高准则。
    我就是这么无可救药地喜欢等待，而不是反过来让女孩子们等待我。
    那其实是用来掩饰自己心中慌乱无措的办法吧？
    或许等待的时候我就可以多思考一阵子，理清自己的思绪。
    更为要紧的是，需要借此机会反省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可能就是连一顿饭我都不愿意吃得稀里糊涂。
    正如我一直在追问自己的那个永恒的话题，
    “你是为什么开始的呢？”
    那不是简单的目的性强，需要时刻提醒自己现实地思考和行动。
    只是深知自己的心意多变，而且别人也算是差不多的。
    所以才要谨小慎微地，不断抽时间来一再确认。
    比如自己到底是处在了什么阶段，当前的心意又是什么样的状态。
    然而我是从来不会关心爱人和被爱的心意会不会改变。
    事实早已明确，它会一再改变，最终面目全非。关心那些只是徒劳无益的枉费心机。
    我真正所在乎的是，这些情意不管去向何处，是否都能够有一个终点，不至于流离失所。
    哪怕爱的归宿是无穷无尽的恨，情意绵绵的终结是恨无绝期。
    max家依然是座无虚席。
    我喜欢这样高朋满座的感觉，似乎置身其中自己的孤独会减少一分。
    就算不和其他客人聊天交流，也不去调戏服务员小妹，简单地坐着发呆就没有寂寞来纠缠。
    也暂时的不会想到过往。
    看着周围客人的幸福，安静地享受美食，或低声地交谈。
    他们各种各样的姿态，都是心满意足的。我也会替他们开心。
    原来偶尔的不想到自己的不快乐，就会有巨大的快乐满足。
    我不喜欢其他的餐厅，比如那大华，t国餐厅，还有其他半吊子的西餐厅。
    就是固执地认为，既然是在f国，当然就是选地道的f国菜嘛。
    甚至偶尔的快餐店，都是选择本土品牌的jolibee。
    尽管有些一厢情愿，我还是觉得只有入乡随俗才能贴近生活。
    不是为了体验什么而尝试。
    这是因为我的生活本来就是这样子。
    相反如果天天呆在本地却非要矫情地远离它，这趟旅程就是毫无意义。
    所以以前的落日港式餐厅，我是很少去了。
    连带着那海边的夕阳落日，都少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