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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爸自会议室出来，早春天气虽然不热，汗水却浸透了衣服，**的沾在身上，脸色稍微有点苍白，足见刚才那段不长的谈话，甚是劳神费力
    摘自：(GDdEsRuDszlgLZDwZPH)www.
    他一个停职反省的副科级干部，身份基本和平头百姓也相差不了多少，骤然被地革委一把手的秘书“讯问”，紧张在所难免。
    摘自：(GvKdLIj3ZK5NkcK)www.
    我只有比他更紧张。
    摘自：(eWACSZFCesmx1I9spzYY)www.
    我紧张的倒不是刘和谦的身份，而是他所提的问题，尤其是最后一问，绝对不是随口问问的。能够担任地区一把手的秘书，岂是泛泛之辈。如此敏感的问题，焉能脱口而出？
    摘自：(oNpJ5cfzH9LY)www.
    看来让老爸放弃人大代表的身份，八成就是龙铁军的本人的意思。
    摘自：(TRhkKeSzfUaenwSFB)www.
    那么龙铁军为何要老爸退让呢？为了帮王本清？不大像！如果王本清真与龙铁军关系如此靠近，郑兴云势必难以在向阳县立足，更不敢公然与王本清作对。王本清又何至于要与他妥协，让他出面来做老爸的工作？
    摘自：(ri9KRve0vDs)www.
    最大的可能就是，龙铁军本人并不赞同老爸和严玉成的政治观点。因此不但默许向阳县的处分决定，而且与王本清一样，不愿意看到老爸出席人代会。但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不能直接出面阻扰老爸。一九七八年虽然人民的法制观念普遍有待提高，经常以“政策”代替“法律”，以组织出面强行抹掉一个已当选的人大代表，也只是等闲之事。但龙铁军要自重身份，以他堂堂地区革委会主任之尊，赤膊上阵对付一个小小公社副主任，无论所为何事，均不免传为笑柄。
    摘自：(LfYAi8PC1m)www.
    在向阳县与王本清过不去，在人们眼中已经殊为不智，假使再惹上地区的一把手，未免过于不自量力，简直就是笑话了。
    摘自：(RmR4BQZn6a1h)www.
    既然龙铁军有这个意思，那么老爸便得重新考虑此事。在官场上，有一条规则是永恒不变的，那就是不听组织招呼，一意孤行的人，必定出局。
    摘自：(zUJdYwmvnVMq)www.
    “不听招呼”在地方上的严重程度，与部队里的“不服从命令”相差无几。
    摘自：(6YBOFyZvWHbGv0wPr)www.
    眼见得刘和谦阴沉着脸，勉强笑着与王本清和郑兴云握手道别，我就知道不能再迟疑了。
    摘自：(CpreMOl6bqs)www.
    自己放弃这个人大代表的资格吧。”
    摘自：(MgglY3V2E6SRixl)www.
    老爸显然也一直在犹疑，闻言问道：“为什么？”
    摘自：(UK8CI1MnqPpO1PHfV)www.
    我早已考虑清楚，立即答道：“不能树敌过多。尤其是龙铁军，得罪不起！”
    摘自：(fHYt0CoQVyjEbe5m)www.
    老爸沉吟着，未肯开声。我知道他还有一丝顾虑，觉得就这么放弃了，未免对不起五伯，也太没有原则。但目前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假使保不住干部的位置，纵算有天大抱负，也无从施展。
    摘自：(mbPLTBgcHiQBTvpV4Xk)www.
    能再犹豫了。如果得罪了龙铁军，在整个宝州地区，都没有咱家的立足之地了。”
    摘自：(87EKHvlUG1ve40P6g4wj)www.
    老爸浑身一震，这话当真打动了他。做不做这个公社副主任的话说并不紧要。但对于家庭，老爸却是极其重视的，一点都不愿意我们姐弟遭受池鱼之殃。
    摘自：(R1uJvqrBGH)www.
    刘和谦在王本清与郑兴云的陪同下，向楼梯口走来。明明都看见了咱们爷俩，却装作没看见，脸上的线条都不起半分波澜，仿佛我们不存在似的。
    摘自：(aAnKvOluuubeYBvIhD)www.
    未能完成龙铁军吩咐的事，刘和谦面目无光，看来将老爸恨上了。
    摘自：(h6e3fMcQge)www.
    “刘处长……”
    摘自：(AF75f06I62JxrJ9KafT)www.
    老爸叫了一声。
    摘自：(kzW445bq5IobBmyUmk7H)www.
    刘和谦闻言驻足，望着老爸，眼里闪过一丝希冀。
    摘自：(6uL3RZh94q)www.
    老爸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请你转告龙主任，我自愿放弃向阳县人大代表的资格。”
    摘自：(aBFuaIqT9eHh)www.
    刘和谦脸上露出一缕微笑，矜持着问道：“你自愿的吗？”
    摘自：(tbxwa7jMW2)www.
    自愿的。《宪法》规定，公民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但我自己也有不当选的权利。”
    摘自：(zirZtPtx2Pn7)www.
    刘和谦脸上的笑容迅速扩散，情不自禁上前一步，握住老爸的手，说道：“很好，柳晋才同志，我会将你的意愿如实汇报给龙主任知道。”
    摘自：(5mjAaR7xABMmjc4nP)www.
    这时候，我注意到王本清神情犹如得脱大难般极其轻松，瞧向老爸的眼光中竟掺杂了一丝感激之色。而郑兴云则整个僵住，脸色由桃红迅速转为淡红……
    摘自：(cQaSUPXTmlji2upXSR1b)www.
    走出县革委大门没多远，一台吉普车自后追了上来，看牌号，是王本清的专用坐骑。
    摘自：(XL1RIK4Al3)www.
    老爸拉着我，默默让到路边。
    摘自：(3STj2tcmqQCo)www.
    被逼无奈放弃人大代表资格，老爸心中仍然十分憋屈。
    摘自：(yWLUHvQmYC1EHMn3)www.
    一声，吉普车在我们身旁停了下来，司机探出脑袋，说道：“柳主任，王主任要我送你们回去。”
    摘自：(GqCcstHIKmxBp5JBM4m)www.
    老爸尚在犹豫，我已经欢呼着，钻进了吉普车前座，扭头向老爸招手。完全一派小儿女模样。我可是真担心老爸犯犟。眼下到了关键时期，既然王本清有意和解，不必再节外生枝。
    摘自：(dRsCzJ4iZ5Pl6)www.
    老爸无奈，只得也坐了上来，对司机咧嘴一笑，说道：“师傅，麻烦你了。”
    摘自：(JUkdfLGiyReBkwqeND)www.
    司机淡淡应了一句，看得出来对这趟差使，不是很乐意。
    摘自：(gCn33SNzvl)www.
    “什么？你自愿放弃了？”
    摘自：(Mp4d44FSmlUBfZ7QP)www.
    五伯气得胡子都竖了起来。他在田间看见小包车亲自将老爸送回柳家山，很是高兴了一阵，以为十二弟在县里得到了什么重视。急匆匆撵着吉普车进了我家门，听老爸一说，顿时就不乐意了。
    摘自：(7nT5uGhlR5Orrot)www.
    老爸就讪讪的，觉得有心中有愧。为了这个人大代表，五伯可是将公社乃至县里的干部都得罪完了，最后关头，自己却屈膝投降，做了“可耻的投降派”，对不起人啊！
    摘自：(2nLNy1oATPY)www.
    瞧情形，要不是老爸一贯得五伯看重，五伯说不定会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一通，然后拂袖而去。
    摘自：(8uEgRJylYDCXV)www.
    这事情做得也太不地道了。
    摘自：(P3wqepVsgoo7Fl)www.
    眼见得老爸理亏心虚，做儿子的，当得效劳。
    摘自：(yzozB6iAyaagoo)www.
    我拉过板凳：“五伯，你坐。”又屁颠屁颠跑去端了一碗茶过来：“五伯，你喝茶。”
    摘自：(4Dgah7Wz8WzvDl1Ws4A)www.
    自打修好七一煤矿的电机，得到省里廖主任亲口夸奖，我在柳家山左近几个大队，那可是大名鼎鼎，声望直追老爸。得我亲手侍候，五伯可是与有荣焉，呵呵！
    摘自：(B57ApnhamERfj)www.
    “晋才啊，到底怎么回事？”
    摘自：(jBYKM4FhFqDp4)www.
    五伯端过茶喝了两口，脾气顺了一些。
    摘自：(OFQls5ihdc3FiR16qr)www.
    老爸递上一支“飞鸽”，叹了口气，说道：“地革委龙铁军的秘书刘和谦亲自来找我谈话，问我要不要自愿放弃，你说我能怎么办？”
    摘自：(0DHcTHUKJVWvugnb)www.
    “龙铁军？”
    摘自：(h8ytDFL7uFtsbyJLyka)www.
    五伯倒抽一口凉气，随即又有几分得意。
    摘自：(22nsrAROum97lb9VKpmn)www.
    “娘卖他都惊动了，这事搞得大啊，呵呵……”
    摘自：(LVdrgvXvt4)www.
    “可不是嘛，本来郑兴云找我谈，我都没理他。”
    摘自：(R37Uze7hyRrc)www.
    “怎么，郑兴云也找你谈了？这可怪了，郑兴云不是和王本清不对路吗？”
    摘自：(n7YvfgKh7EPs2u71B)www.
    郑兴云与王本清的矛盾，差不多是公开的秘密，全向阳县大大小小的干部鲜有不知道的。
    摘自：(uAPMZeBCSnmoJLszEBJ8)www.
    “他们这些鬼画符的事情，我哪里搞得清楚呢？”
    摘自：(fvFLN0HkR6)www.
    老爸骂了一句。
    摘自：(99zFqe7YcUiBG189)www.
    我不禁乐了。老爸，如果事情顺利的话，一旦等严玉成当上了县委书记，你恐怕也得变成“鬼画符”中的一员，到时看你又怎么说。
    摘自：(gCqXacYkYDPynisICZQ)www.
    其实老爸心里，却在佩服着严玉成。坐在家里便将王本清与郑兴云之间的那些龌鹾事情分析了个**不离十，真不是盖的。这一手，还真得好好跟人家学学。
    摘自：(hKa0xfek6cC4Sb5Go)www.
    一念及此，老爸不禁又瞟了我一眼。紧要关头，这个八岁小儿竟似比自己还要头脑清醒呢。
    摘自：(BI2ZYSQNAVxU5Aq)www.
    我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当时情况紧急，容不得过多犹豫，这才极力进言。至于老爸要怀疑，却是顾不得了。不管怎样，他总不能因为自己儿子的“天才”而看不顺眼吧？
    摘自：(wISI2cX2CGGX)www.
    “龙铁军亲自关注这事，也怪不得你。人家是大领导啊…才，那他那个秘书什么……”
    摘自：(egKSoSl0Vrs7)www.
    “刘和谦。”
    摘自：(xQDUofe2Je)www.
    我代老爸作答。
    摘自：(DXwnHYnNO39V)www.
    和谦就没说点别的？”
    摘自：(02oYo11NnOxbijVJ)www.
    “他能说什么？”
    摘自：(gvff9YS99y591BhjWWu)www.
    “比如说，你什么时候恢复工作？娘卖们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总得给点好处吧？”
    摘自：(OW6FgfeJoglSG)www.
    五伯此时，已完全将老爸当作“自己人”。
    摘自：(wtXPDVBQG382pa)www.
    “呵呵，这个他倒没说。可能龙铁军也没让他说这事吧。”
    摘自：(e2PZ1AZXYNUa9e)www.
    “呸！”
    摘自：(XyH0ngm5gzGkSi)www.
    五伯重重啐了一口，神情大是不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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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禁笑着调侃说：“五伯，你这话口不由心吧？人家让你别养鱼，你偏就要偷偷养，这可是和上级领导对着干！”
    摘自：(NzqAuUBxk5ZqjDiAS)www.
    五伯难得老脸一红，轻轻敲了我一个暴栗，骂道：“你小孩子懂个屁。养几条鱼又犯什么法了？县里那些头头尽是抽疯。”
    摘自：(8xgrVxd2QNThu3EG)www.
    我突然想起一事，说道：“五伯，要不再栽点金银花？”
    摘自：(3y9aYRkfSy3k)www.
    “什么？”
    摘自：(yB1LFSXfrkrzXaiIQ)www.
    五伯一时没回过神来。
    摘自：(TzQC7vzIW4lq0zF)www.
    我记得九十年代初期，向阳县曾刮起一股中药种植风，主要就是栽种金银花。因为向阳县的土壤和气候比较适宜金银花的生长，县药材公司每年都要在社员手中收购一些野生的金银花干货。只是后来种植的人员太多，种植面积太大，导致金银花的价格直线下降，许多农民亏得血本无归，一怒之下将漫山遍野的金银花都烧了个干干净净，差点引发大面积山火。
    摘自：(14HTQtr5INSnQQ2oYZ)www.
    那事闹得动静挺大，我虽在外地，也听说了，为此还专门了解过金银花的栽种技术，这时回想起来，大多都忘记了，只是有些印象。不过这没关系，偌大的向阳县，总能找到行家。
    摘自：(yuxjXKMEXva8)www.
    如今提前十几年，就柳家山一个大队种植的话，无论如何不至于滞销。
    摘自：(Q5qlX8GxMi)www.
    “我说，可以叫大家栽些金银花。那东西是药，县药材公司每年都收购的。也可以增加集体的收入。”
    摘自：(WcjOgQPiR7PV)www.
    五伯定定地看着我：“小俊，你怎么懂得那么多东西金银花，你怎么就想得到呢？”
    摘自：(sfcpXSsipSebORfpC)www.
    “书上说的嘛。”
    摘自：(AK4GHQkEbCL9w0BYE2xx)www.
    嘿嘿，书真是个好东西，什么都可以往它身上推。
    摘自：(x8Secp0tUjNF0T2F)www.
    “书上当真说过？”
    摘自：(s9JXfJhHW4XI)www.
    “是啊。金银花适应性强，对土壤气候都没有十分严苛的要求，田间，屋角都可种植，栽多栽少随意，不一定要形成规模。关键金银花是多年生藤本灌木，一次栽种，可受益几十年……”
    摘自：(XcByWLUHvQmYC1EHM)www.
    我随口将脑海中一些关于金银花的常识说了出来。
    摘自：(6GsQGJM4gATVki1hOvRt)www.
    五伯没进过私塾，大部分文化是在扫盲班学的。对读书多的人有着近乎迷信的信任，见我侃侃而谈，俨然博闻强记的“饱学之士”，便有些肃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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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爸拿眼睛直瞟我，颇有些奇怪。
    摘自：(y9aYRkfSy3)www.
    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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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爸可是知道我跟周先生读些啥书，好像没有关于农业知识方面的，再卖弄下去，怕是要穿帮。
    摘自：(0iV3Q63DbDnqKEiSC)www.
    “听起来真是不错呢。只是这东西我们这里还没人栽过，也不知道该怎么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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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银花是扦插繁殖的……”
    摘自：(cNE4En2eZ84qF8Yu)www.
    “什么扦插繁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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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伯直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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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直接剪下枝条插进土里，和杨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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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那容易啊，又不要花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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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伯恍然大悟，随即便喜上眉梢。当时的大队，着实穷得厉害，基本上就没啥集体积余，要下大本钱的事情趁早别想。唯有这种本小利大的好事，才能令得五伯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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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才，真有这样的好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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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我年纪幼小，五伯不大放心，扭头问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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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哥，这个我可不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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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爸挠挠头，有些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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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上这么说的，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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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笃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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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好，就听小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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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伯下了决心。反正不花本钱，就算搞不成，损失也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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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伯兴冲冲的，临出门才想起此来的目的，不觉有些好笑，扭头对老爸说：“晋才，那个什么人大代表，你不做就不做好了，反正当初我也就是让你闹个响动，叫上头人记得你。如今连龙铁军都惊动了，也算不白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