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非双手插在裤兜里，目送几个军官匆匆离去。方才他们接到耿红旗的电话，很是没面子，却也松了口气，至少不用跟夏书记的钦差大人王晶副县长较量了。还真是少见，一个人武部部长居然能强硬到跟县委书记对抗，简直是不得了的事情。而且说起来也真是的，这位夏书记怎么非要派王副县长来办事，他办公室的专职秘书、县委秘书长、办公室主任，一大串各级别服务官员都排队等着献殷勤呢。王副县长被撅，对夏书记的权威影响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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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副县长也真是当秘书上瘾，行事不脱从前领导秘书的影子，却又带着四分经济干部的造型，简直是个异形——当然，地方上，这类喜欢喊口号同时愿意务实地抓庶务，打政绩，顺便给自己捞实惠的干部还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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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军官松了口气的同时，王晶也松了口气。他从来想不到，耿红旗居然是这样一个死硬分子。这种老兵痞，实在是他这种秀才出身的人最难搞的，说话大声大气，动不动就亮拳头。受了委屈一定涌泉相报，双方对垒绝对玩命进攻。幸好最后耿红旗改变主意，不然自己的脸可就没地方搁了。应该是夏书记觉得自己带的圣上口谕不一定拿得住这位人武部长，大概亲自去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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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晶告诫马非几人几句，也忙着赶回去汇报。他估计，夏书记会很快以人武部第一书记身份召开会议，与受气包政委一起对耿红旗展开批判，而对此，耿红旗可要老老实实对待了，就算他有大军区强硬后台，但人武部受辖军政两系统，也要接受政府方面节制；县官不如现管，夏书记的脾气可不是闹着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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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非也没办法跟他说，这事儿可能是钱坤同志暗地操办的，跟夏书记没什么必然联系。不过就算说了王晶也绝不相信，他宁可盲目信任杀猪屠户出身、身高体壮，职务是地方BOSS的强硬夏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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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启示？”马非跟两位女生慢慢走下楼，韩小雪跟着马非，贝贝走在身后，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马非因为裤兜中的手而格外肥硕的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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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女异口同声：“不能在危险的地方逛商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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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是结果，两位女士，能不能多想想？”马非对她们的判断能力真的不敢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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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小雪努力思考着，尽量把这个问题当成马非BOSS对自己的商务助理等级考试：“首先，我们没有了解京口县社会治安具体情况的时候不要轻易来这里，以免被动；其次，要充分了解县里某些干部与地方混混的勾结，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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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哪儿看出来？”马非带着可恶的笑容，慢吞吞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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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上次韩高利带人去闹村委会，那些混混就是县里的，可见从县里能临时抽出来那么多混混上山下乡，县城的治安就很不怎么样。另外，上次耿部长和王副县长亲自去我们村，好像就是要带走韩高利那个叛徒，还有几十个混混的，可是，被老支书的保镖赶走了……”韩小雪不确定地看了看马非，马非丝毫没有大声鼓励的意思，只好继续说下去：“还有就是，县里并不团结，领导之间斗争，明地里暗地里都不少，而且有些干部很抗上。嗯，好像钱部长说话挺算数的，夏书记都没办成的事，她跟你通话之后不久就办成了。是不是她有省里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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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能是夏书记把耿部长压制了？”贝贝自打韩小雪同学热情过头地给马非按摩之后，就有些敌意，走下楼也磨磨蹭蹭。现在三个人在监护室外边，她也站得远远的，这时候插进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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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书记你还不知道啊？他们都是特别要面子的，要是他亲自压制，肯定会对王晶吹个十足十，这么阴柔的做法，只有我们女人才做得出。”韩小雪微笑着反击，一副非少是我的，看你怎么办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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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贝贝恨恨扭过头去，不再看这对心目中的“奸夫yin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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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觉得这个女孩舍身救我，到底是什么目的呢？”马非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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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人怎么这么龌龊啊，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是理所当然的，你怎么就非要刨根问底？”贝贝越看马非越不顺眼，简直是色狼伪君子小人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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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非尴尬地咳嗽着，可韩小雪也想不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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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拐角出现小胖子：“我知道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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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非击败皮德军之后，小胖子跟着几人一起来到医院，随即候诊时消失。韩小雪还以为他跟自己来是为了躲猫猫，防那些混混找他出气，没想到倒是跑得干脆。现在看到小胖子重新出现，很没好脸色：“你怎么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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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胖子涨红着脸，结结巴巴：“我回去取钱，担心你们没带那么多钱，不趁手”说着扬起手中腰包，鼓鼓囊囊，好像满是人民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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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小雪着才略微满意，至少小胖子没给自己丢人。她侧头看马非的意思，马非微笑道：“那就暂时借用一下，我们好像真的没带那么多现金，这里刷卡还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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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贝补充了一句：“但是要打借条！”她横了马非一眼，对马非白吃白拿的作风很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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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胖子擦着汗：“那是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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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说，那个女孩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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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她的打扮，年龄，面相，以及背包看来——当然是朝鲜逃过来的！”小胖子振振有词说出自己很得意的答案。扭头一看，马非等人还在看着他。吃吃说道：“我说的不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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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非叹了口气，这小子还真可爱，傻乎乎的，很好玩。自己这边早就猜到这些，他还把这么显而易见的结论抛出来当宝。自己只是猜不到她为什么救人，按理说逃北者一向是极其害怕暴露在阳光下的，更别说勇斗歹徒，英勇救人了：“谢谢，你真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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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胖子很开心，满脸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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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监护室门打开，一个护士走出来：“你们谁是她家属？她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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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非满脸堆笑：“自然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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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冷冰冰地：“她伤不重，可是身体不好，很虚弱，失血过多才昏迷的。你可以进去看看，不超过三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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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非赶忙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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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薄被，苍白的脸色，让马非想到冰雪，随即想到那个“很冰雪”的大韩沙文主义女强人闵朝英，她应该不是女权主义者，北朝鲜沙文主义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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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听懂中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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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闭了闭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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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从朝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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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了闭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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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说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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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了闭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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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为什么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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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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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非尴尬地看了看窗外，六只眼睛正八卦十足地盯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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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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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明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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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非差点儿一个后手翻加两个拉拉提：怎么是我姥姥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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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看着马非瞪得好像张飞的眼睛，笑了：“很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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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亲切，好像我姥姥一样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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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这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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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年轻的时候，跟你同名，跟你一样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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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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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冠夫姓，韩崔明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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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脸上泛起一丝晕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