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小住两天,闻歌并没有带很多东西,只收拾了一个书包,背着就上飞机了。
外婆去世前把房子留给了她,但这几年她连家都回不去,那屋子肯定不能住人了。所以,温少远说带她去酒店住两天,她虽然有些遗憾,倒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
在飞机上睡了一整晚,虽然舒适度不够,但闻歌的精神却很好。重新踏上这片土地,就连呼吸着的空气都带了几分熟悉。
在酒店的餐厅吃了午饭,下午的时间并没有闲着,闻歌先是和温少远一起去街上逛了逛。
l市是著名的旅游城市,它有着江南水乡的清婉秀丽,温柔婉约。就连下着雨的时候,都自有一股风情。那一条老街占了半个l市,几条河流汇聚在一起,弯弯绕绕的,水流清澈,碧波荡漾。只是看着这风景,便能沉浸在这水乡的温柔里。
隔日一大早,就去看望外婆。
墓园的清晨含着浓重的水汽,不过是从墓园大门进去,没走多久,额前的头发就被雾气浸湿。微凉的空气,让闻歌鼻尖一阵发疼。
这里只有外婆,她来的路上买了一束新鲜的花。也不顾这石阶上有些湿漉漉的,屈膝跪在墓前,恭恭敬敬地把花敬上。
温少远站在她身旁,看着墓碑上那黑白照片良久。移开目光,走远了几步,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看她挺直着背脊,表情温顺又美好,只眉心隐隐蹙起,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让他看了,心里一阵沉闷。那是一种从踏入墓园开始,就有的沉重感。
闻歌知道,这一个上午的时间都是属于她自己的。就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抱怨功课太多,抱怨同桌品行“恶劣”,老喜欢欺负她,抱怨学校的午餐不够好吃……
只抱怨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却只字未提她这两年独身一人,过得有多不好。
“外婆,陪我来看你的是我的小叔。他是除了你之外对我最好的人,不计较得失,就是对我好……很多次,都是因为他,我才觉得接下去的路我咬咬牙还是能走过去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那泪意终于压抑不住。她咬着下唇,很用力地咬住,这才克制住没发出一声哽咽。
“你走之前都还一直担心,我一个人要怎么活下去。现在证明我没有你在身边一样也好好的,所以你别担心我了。我现在还不能赚钱,你要保佑我快快长大……长大以后我每年都会来给你捎点东西。我只恨,你在世的时候没能让你过得好一点。”
“外婆……”她抬起头,目光专注地看着墓碑上那张笑盈盈的黑白照片,低声,且字句清晰地说道:“我喜欢小叔。”
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
☆、第三十九章
正好有一阵风吹过,原本阴霾昏沉的天空,云层微散,露出澄澈的蓝色。那阳光,透过翻涌的云层间隙洒下来,湛蓝的天空,瞬间明亮得像是幽深壮阔的海洋,正海浪微澜,碧波荡漾。
l市的夏天都带着水乡特有的温柔,即使是最热的时候,那微风也带着微醺的稻香,带着绵密的水汽。再闷热的天气,都像是有一袭清流,从面上拂过。
温少远的耳朵动了动,转头看了闻歌一眼。
她披散在身后的长发被风撩卷起一个弧度,有一缕从她鼻尖扫过,徐徐飘动着。她却一动不动,只微微眯起眼睛,目光长久地凝视着墓碑,笔直地站立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弯腰鞠了一躬,指尖落在那黑白照片上抚摸了下。不知道是不是那凉意浸透指尖,让她终于回过神来。她站直身体,转过身,对上他的眼神时,扬起唇角笑起来。
如果此刻她的眼眶不是还泛红,又蕴着水汽……还真看不出她是在强颜欢笑。
温少远被她这样故作坚强的笑容晃了一眼,心头微微一动,终是有些心疼。这样凝视了她片刻,无奈地朝她伸出手来:“过来。”
“我们回去了。”
当天吃过午饭,没在l市停留多久。下午就动身回了a市,她明天,该回校上学了。
到a市时,已经是晚上的八点。飞机餐虽然差强人意,但为了填饱肚子,闻歌还是努力吃了一些。回到温少远的公寓,进厨房倒水时,一眼就看见了贴在冰箱上的便利贴。
“给你们准备了小馄饨,放在第二层冷冻,分量足,明天的早饭也可以吃这个。”落款是辛姨。
温少远跟在她后面进来,瞄了一眼便利贴,仗着身高优势就站在她的身后低头看向冰箱下层的冷冻柜。
不料,闻歌突然一个转身,一脑袋撞了上来,往后退了一步紧贴着冰箱这才止住脚步。她揉着额头,看着就站在她身后的温少远,撅了撅嘴,嘀咕了声:“小叔你走路怎么都没声音的?”
温少远正要伸手去扶她,见她站稳,不着痕迹地收回手背在身后,虚虚握紧。
“撞疼了?”
闻歌摇摇头,又点点头,在温少远的目光下十分坦然道:“小叔给我下馄饨吃我就不疼了。”
原来打这个主意……
温少远忍不住弯了弯唇,见她眯着眼睛一副讨好的表情,心头顿时蠢蠢欲动。没挣扎太久,他曲指,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故意微沉了语气道:“让开。”
闻歌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逗自己玩,吐了吐舌头,先回房间去洗澡了。
……
虽然落下了几天课,但初三下半学期主要是讲解例题温习之前的内容较多,加之闻歌在家休养的那几天也没闲着。学校拿回来的试卷每天每科都会拿来练手,写完给温少远审阅,那些重点的题型被他拎一拎,不但没落下,还长进了不少。
徐丽青从闻歌出事之后便一直没有露面,但电话倒是没断过。即便是和闻歌解释起来,也只说她工作太忙,抽不开身。有温少远照顾,她很放心。
闻歌对她这样的态度非常放松,丝毫没察觉,温少远和徐丽青近期的态度默契得像是谈妥了什么事。
至于脖子上的伤,休息了一个星期左右,已经淡了很多了。夏天虽然不能穿高领的,但好歹还有衬衫可以挡一挡,闻歌又披散了长发,还真没几个人发现她脖子上的伤。
除了……白君奕。
闻歌刚从厕所出来,低着头擦手,没走几步眼前就被人拦住了去路。她抬眼一看,见脸黑得跟锅底一样得白君奕,忍不住想笑。
从她进教室开始,这厮就一直抓耳挠腮地想和她搭话。不是被她“这几天的笔记借我下”就是“老师还讲了什么题”之类的话给堵了回去,终于在午休的时候逮到机会来拦截她了。
白君奕比闻歌高半个脑袋,这会站在她面前,只低垂了视线,看上去竟有几分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不过闻歌向来不吃他这一套,绕开他继续往前走,还没走几步,就被他一把握住手腕直接拖到了不远处的实验室。
进了屋,他蛮横地把门一关,横刀阔斧地拦在门口,颇有些凶狠地瞪着她:“没跟你闹着玩,让我看看你伤哪了?”
“谁跟你闹着玩了?”闻歌翻了个白眼,环视了一圈身后的课桌和试管,有些头疼:“咱们能先出去说么?”
“不说不让出去。”他轻哼了一声,长腿一勾,就近拉了个椅子坐在门口,直接挡住去路。还真有几分此路是我开,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的架势。
怎么说也做了两年的同桌了,闻歌多少摸透了他的脾气,也不再跟他对着干,抬手就解起了衬衫最上面那里纽扣。
一直注意着她举动的白君奕顿时吓得脸色都变了:“你干嘛脱衣服!”
闻歌的手一顿,气得脸色青白,狠狠瞪了他一眼,直接拉开领口给他看脖子上只淡下去的掐痕,顺便骂道:“谁脱衣服了,你个变态!”
虽然早从白薇那里知道她的情况,但此刻,亲眼看到她脖子上那圈印记已经退淡的掐痕,还是恼怒得不行。也顾不得刚才他还在害臊,这会几步凑过来,紧抿着唇,表情端得那叫一个严肃凝重。
闻歌扣回纽扣,瞥了眼他的表情,想了想,软了语气说道:“我没事了,让你姐给那坏蛋多判几年我就解气了。”
白君奕还有些发愣,闻言看了她一眼,嘀咕了一声:“你想得美,我姐又不是法官。”
转念,他又咬牙切齿起来,闻歌听着他骂骂咧咧地说了一堆,突然觉得这样的白君奕亲切得让她心里一阵发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