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鸢萝淡然一笑,“我没怕。”
连彦博盯着她的眼睛,笃定地道:“可是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在怕。”
西鸢萝顿时有些颓丧,真的有那么明显么?
“你害怕齐怀渊会明哲保身,为了政治前途而跟你解除婚约,是么?”
西鸢萝无语。
她知道齐怀渊是爱她的,但同时她也明白政途对他而言的重要性。他是一个有责任心,有担当,也很理智的男人。他对她的爱,总带着一种宠溺的疼爱,待她总是处处忍让,什么都依着她,而她也冷静懂事地不会去触碰他的底线。
这样的感情看上去亲密美满,羡煞旁人,但实际上西鸢萝心里很没底,她摸不准齐怀渊内心真实的想法。
前世种种,令她极度缺乏安全感,对于旁人,哪怕是齐怀渊,也是信赖不足,而自我防护过甚。
所以在这样的时候,她完全不知道齐怀渊究竟会作何选择。一颗心七上八下,六神无主,就连端着水杯的手都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如果齐怀渊真的为了政途而抛弃她,她该如何面对?
看着西鸢萝担忧害怕,连彦博心里也不好受,好言宽慰道:“我跟齐怀渊认识多年,了解他的为人,他不是那种任人拿捏的人,只要他不愿意,就算是齐家,也未必能制得住他。”
西鸢萝眉宇低垂,喃喃自语,“是啊,总归还是要他自己愿意。”
如果他愿意,他自然有能力冲突齐家禁锢,如果不愿意……呵,西鸢萝的唇畔忽然掠过一抹略带悲凉的苦笑。
连彦博不知道该说什么,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大表哥,我没事。”西鸢萝抬起头朝连彦博笑了一下,将手中的茶杯搁到茶几上,透明的玻璃杯子,水波微微晃漾,几片翠绿的茶叶悠悠沉浮,宛如波浪中上下载浮的孤舟。
“这人生,总归是要靠自己。”她微垂着眼眸轻轻喟叹,语调清浅,平和之中却又带了几分看透世事沧桑的淡漠与决绝。
☆、第85章
丑闻事件不断升级,西氏集团股票持续下跌,董事会整日开会,不停地向西崇明发难,令其焦头烂额。
非但如此,对手还千方百计妄图将脏水往齐家和连家身上引,可毕竟两家的政治实力摆在那儿,目前情况还算是在可控制范围之内。但如果事件再继续发酵下去,那谁也不敢保证结果究竟会如何。
然而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事件的中心人物西鸢萝,却被禁足了。
自重生以来,西鸢萝一路披荆斩棘,可谓顺风顺水,没想到这次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她心中的愤懑可想而知。偏偏在这个时候,齐怀渊又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使得她原本怨怒的心情更加多了一份悲痛。难道她也步母亲的后尘,爱上了一个自私绝情的男人?
西鸢萝自认有解决事情的能力,可西家却将她关在家里不得踏出房门半步。齐怀渊派过来保护她的人被齐家召了回去。就连连家也出于对她安全的考虑,觉得这个时候她的确是待在家里比较好,所以对她禁足一事并未发表任何不满。
西鸢萝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竟是如此的势单力弱。一旦失去齐家和连家的护佑,她就什么都不是。
那种被冤枉,被泼脏水,甚至被漫天谣言妖魔化,而自己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非常不好。
西鸢萝整日待在房间里,心情郁结,食不下咽,才三天,身子便有了虚弱迹象,只是心有不甘,强自撑着不愿表露。
随着事件的不断升级,各种解决方案也逐渐浮出水面。网络各种谣言谬论已呈爆炸似蔓延,更有人不断在背后煽风点火,强压已经不可能。连彦博曾经提议要将当初白翠浓私吞西鸢萝钱财的证据公布于众,以此洗清西鸢萝的恶名。但遭到西家严词拒绝,因为他们觉得家丑不可外扬,此事如果再公布白翠浓的丑事,对于西家来说,无异于是雪上加霜。西崇明甚至还放言说这是西家家事,西家自己会解决,无需外人干涉。
连彦博虽然气愤,但鸢萝毕竟姓西,很多事情,他也是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出手,深怕一个不慎,非但救不了鸢萝,反而害她更加吃苦。
最后,西氏集团危机公关提出了一个方案,让西鸢萝公开道歉。说是这个时候,唯有西鸢萝以真诚的态度公开向白老头道歉,尽量争取民众的谅解,将事件的恶劣影响降到最低,才能使西氏集团转危为安。
此方案一经提出,附议者无数。西崇明一开始还硬顶着不肯答应,西固天也认为不妥。毕竟事情的真相他们比谁都清楚,更何况以西鸢萝的性子,要她跟白家人道歉,简直比登天还难。但随着事件的不断恶化,来自董事会的压力一日更甚一日,俩人逐渐也有些扛不住了,渐渐动了妄图说服西鸢萝公开道歉的心思。
西鸢萝整日被关在房间里,百无聊赖,抑郁成结。西家上下却是乱成一团,谣言四起,都说西氏集团要破产了,西家要裁员,闹得人心惶惶。甚至有人乘机浑水摸鱼,干出了那鸡鸣狗盗之事。西家向来家风严谨,何时有过这等丑事?冉再青怕西固天回来责怪,于是下了狠劲连番敲打,又恩威并施,才勉强将情况控制住。但那些佣人都惯会见风使舵,如今西鸢萝失势,西固天又成天不在家,渐渐便有些怠慢起来。冉再青无名无分,一旦失去权威来源,就如同断其双足,举步维艰。白翠浓又不失时机地出来蹦跶,落井下石,煽动人心,极尽挑拨之能事。冉再青全力招架,白翠浓一时半会也无可奈何,但顾此失彼,难免就有些顾不到西鸢萝了。
好在西鸢萝往日筹谋细密,在西家上下各处都安插了自己的心腹,身边又有管家连忠和贴身女佣黄小琪,日子过得还算舒心,对于外界之事她也是了如指掌。
白翠浓一出来蹦跶,她就觉得事有蹊跷。
自冉再青掌权以来,西家上下人等早已焕然一新,照理说白翠浓应该没那么容易翻盘才对。除非……是她们找的那些人里有她的眼线?
可是白翠浓一直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如果她真有什么小动作,是瞒不过她的。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那些个眼线,是白翠浓之外的人帮她安排的,至于那人是谁,思来想去,除了汪英伯,西鸢萝想不出还有第二人。
西鸢萝恼恨不已。好你个汪英伯,手都伸到我西家家里来了。既然你手长,那就别怪我心狠,剁了你一只手。
西鸢萝吩咐连忠按兵不动,坐观冉再青和白翠浓两虎相争,唯有如此,才能冷眼旁观出究竟谁人是汪英伯派进来暗助白翠浓的眼线。
西氏集团危机公关提出的道歉方案很快也传到了西鸢萝的耳中,她听了,嗤笑一声。要她道歉?简直痴人说梦。
她的隐忍不发,在白翠浓看来却是大势已去,力不从心,故而行事愈发乖张跋扈,跟冉再青斗法之余,总想着要找西鸢萝的麻烦,奈何西鸢萝身边有个连忠护着,每每不得成事。于是,她就拐了个弯道,动起了连忠的心思。
一日,连忠带着人打扫西固天的书房,途中不知何故,几个佣人走开了一会儿,只剩下连忠一人在里面。这本不是什么大事。谁知到了下午,就传出西固天书房古董失窃的消息,几经排查之后,连忠成了最大嫌疑人。
虽然冉再青跟白翠浓几经较量,但连忠最终被暂时关进了后院的小木房里。
西鸢萝在房中待了几日,慢慢地心也静下来了,反正她现在是寸步难行,与其终日愁眉不展,倒不如静心安逸。如此,她便整日流连书房,将那些平日想看却没时间看的书一一品味。
夕阳西下,书房阳台外的红枫林殷红似血,就像那灼灼燃烧的火焰,满目热烈。
西鸢萝坐在沙发上低头看书,伸手去拿杯子喝水,凑到唇边才发现没水了,想倒,却发现连壶竟然也是空的。冲着门口喊贴身女佣黄小琪,可是没有人回应,顿时眉头有些纠结,又加重声音喊了一声,黄小琪这才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见西鸢萝手中拿着杯子,不用说她知道是怎么回事,赶紧手忙脚乱地给她添水。
“怎么了?看你魂不守舍的样子。”
黄小琪在她身边多年,是个挺稳重的人。今日为何显得反常?
“没,没什么。”
黄小琪回答地时候言辞含糊,眼神闪烁,西鸢萝心中不免更加起疑,但也没说什么。喝了一口水,转而问道:“忠叔呢?怎么一整天都没看到他?”
……
黄小琪一时间竟然楞在那里没有回答。
西鸢萝不由得抬头去看她,却见她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顿时脸色冷凝,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黄小琪咬着唇,还是不说话。
西鸢萝火了,咚的一声搁了杯子,“说呀。”
黄小琪一下哭了起来,抽抽噎噎地说:“连管家他不让我告诉你,他……他……他被夫人诬陷偷太老爷东西,给关进后院小木房里头了。”
“什么?”西鸢萝震惊不已,扔了书本,心中很是懊恼。
她真是低估了白翠浓的智商了。
西家虽然将她禁足,但连家那边肯定是有所交代的,说辞左右不过是为了她的安全之类,所以连家才会至今没有任何表示。但白翠浓禁锢了连忠,这一举动无疑是告诉连家,她要开始对付西鸢萝了,连家又岂会放任不管?想必连忠也是想通了个中玄机,所以才甘愿被白翠浓诬陷、禁锢。
虽然局面对她有利,但一想到连忠所收的屈辱,她就万般不愿。
黄小琪抽抽搭搭地哭,西鸢萝听了心烦,“行了,你别哭了,忠叔没事儿,过几天就会出来的。”连忠虽然是西家的管家,但他是跟连清蕊过来的,本质上,还可以算是连家的人呢。在连家,就是西固天也给他三分薄面,如今白翠浓这般莽撞对付他,肯定是要得不偿失的。
“真的吗?”黄小琪泪眼朦胧地望向西鸢萝,期待得到肯定的答案。她从小就跟着爷爷进西家做佣人,后来爷爷死了,是连忠帮忙打理的后事,还将她安排到西鸢萝身边做贴身女佣,这才使得她衣食无忧的长大成人。所以在她心里,连忠跟自己的亲爷爷没什么分别。
西鸢萝点了点头,“你出去吧。”
见西鸢萝心情不好,黄小琪不敢再多嘴,弯了弯腰,准备出去。谁知刚转过身,就看见白恩秀一脸坏笑地走了进来。立刻又转过身,叫了一声:“大小姐。”
☆、第86章
见西鸢萝心情不好,黄小琪不敢再多嘴,弯了弯腰,准备出去。谁知刚转过身,就看见白恩秀一脸坏笑地走了进来。立刻又转过身,叫了一声:“大小姐。”
“又怎么了?”西鸢萝不耐烦地抬头,看见白恩秀,顿时眉头打结,“你进来做什么?”
白恩秀脸上挂着笑,眼底却尽是嘲讽跟戾气,“听说妹妹身体不舒服,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要过来探望一下喽。”
西鸢萝的眼底冷地就快要结出霜花,“出去。”
但白恩秀不退反进,走到茶几前,弯腰拾起书本,看了一眼上面的英文,而后抬首看向西鸢萝,似笑非笑地讥诮:“啧啧啧,真是难为你了,这种时候居然还能看得进书。”
西鸢萝冷笑一声,“古语有云,‘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我西鸢萝心怀坦荡,自然心安神定,不像那些小人,心怀鬼胎,惶惶不可终日。”
“你……”白恩秀不笨,自然听得出来西鸢萝是在讽刺她,但却不怒反笑,“西鸢萝,你再伶牙俐齿又有何用?还不是被关在这里进出不得?你以为你还是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西家大小姐?我告诉,你什么都不是了。”
“那又如何?”西鸢萝一双凤眸盯着白恩秀,不怒不恼,笑意盎然地道:“不管怎么样,我都姓西,永远都是西家大小姐,可你呢?你这辈子都只能姓白,到死都摆脱不了拖油瓶的身份。”
“西鸢萝,你……”白恩秀恼羞成怒,一个箭步冲上去,黄小琪义无反顾地挺身挡在了西鸢萝的前面,瞪着双眼,一脸怒气冲冲,那架势,仿佛在说,你要敢对大小姐动手,我就跟你拼命。
白恩秀只好恨恨地退了回去。
“西鸢萝你少在那边得意,齐怀渊不要你了,连家要把你送去国外,西家容不下你了。”
西鸢萝拿杯子的手抖了一下。
白恩秀见自己终于戳到了西鸢萝的痛处,顿时抑制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西鸢萝,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啧啧啧,真是可怜啊,被抛弃的滋味不好受吧?啊?哈哈哈……”当初自己被齐怀渊迎头浇了一盆冰水,那种痛不欲生的滋味,如今她西鸢萝终于也尝到了。感觉一直以来压在她胸口的那股恶气尽数发泄了出来,真是太爽了。
可惜她那种美好的感觉只持续了一分钟都不到。她发现西鸢萝非但没有丝毫痛苦的迹象,反倒十分淡定,冷冷地盯着她瞧,那种眼神,轻蔑之中带了几分悲悯,令她浑身不自在。
“就算齐怀渊不要我了,那又如何?至少我曾经拥有过,可你呢?纵然费尽心机,他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西鸢萝朱唇慢启,道出了白恩秀心底深处的最痛。
一瞬间,白恩秀仿佛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呆呆地立在当地。良久才回过神来,怒气瞬间如山洪暴发,“西鸢萝,我要杀了你。”
黄小琪见状立刻冲上去拦住她。白恩秀就像头发了疯的狮子,张牙舞爪,满身戾气,可黄小琪从小干农活长大,力气自然更甚一筹,没几下,便将白恩秀给推了回去。
白恩秀踉跄着后退几步,怒气更炽,失去理智的她,四下看了看,啊啊乱叫着,竟如疯子一般砸起了西鸢萝房里的东西,哐当哐当声不绝于耳。好几个佣人进来都拉她不住。
“真是个疯子。”
西鸢萝咕哝了一句,懒怠理会她,伸手往茶几上一抓,继续看她自己的书了。
正在白恩秀闹腾间,西崇明刚好来到西鸢萝的房门口,看见房内的情形,顿时火冒山丈,怒吼了一声:“住手。”
一下子,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西鸢萝从书中抬头扫了一眼,又低了下去。
白恩秀一见到西崇明就立刻冲了上去,抓着他的手哭诉道:“爸爸,西鸢萝她欺负我。”
西崇明甩开她的手,怒不可遏,“她欺负你?她怎么欺负你啊?难道这满地的碎片都是她砸的?”
白恩秀无言以对,扭着身子叫了一声“爸~”妄图用撒娇的方式应对过去,以前这招她可是百试百灵,只是后来因为母亲失宠,父亲对她也疏远了许多,而如今,母亲重新上位,他又待她亲近了,所以就又想着故伎重演陷害西鸢萝。
谁知这一回她却失算了,西崇明非但没有任何好言相对,反而极其不耐烦地说:“行了,你什么都别说了,出去。”
白恩秀不甘心,又不依地叫了一声:“爸~”,却换来西崇明更加严厉的怒吼,“出去。”
白恩秀这才跺了跺脚,不情不愿的走了出去。
待白恩秀出去之后,西崇明又没好气地冲着满屋子的佣人吼:“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收拾干净?”
佣人们战战兢兢,手脚利落,没几下便将房价收拾干净了。然后一个个都识相地退了出去。
黄小琪最后一个出去,临出门前,西鸢萝头也不抬,轻飘飘说了一句:“把我的损失都算一算,去找白翠浓要赔偿。”
黄小琪在门口处楞了一下,点头答应了一声“是”,这才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