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恩秀忍痛花了不少钱财,才婉转从以前白翠浓的所谓心腹那里打听到西崇明将血样放在书房里。于是,熬了一夜没睡,等到夜深人静,所有人都睡着的时候,拿着自己装有自己血样的信封悄悄溜到了西崇明的书房门口,虽然四周都静悄无声,但做贼心虚的她还是忍不住四下观望,确定真的没人之后,她才拿出好不容易从西崇明那里偷来的钥匙,打开房门,猫着身子溜进去。
书房被收拾的干净整洁,宽大的书桌上放着几本书籍并一些文件,白恩秀翻了一通,没有她要找的东西。她又将所有抽屉一阵猛翻,终于在最低层的抽屉找到了一个文件袋,打开之后,发现里面装着两个信封,外面分别写着“父,西崇明”和“子?西恩晖”的字样,一看便知里面肯定是血样无疑。
白恩秀抖索着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自己的血样,模仿西崇明的笔迹在信封上面同样写上了“子?西恩晖”的字样,然后再将两个信封对换,重新装回文件袋。
一切都似乎太过容易了。白恩秀的心抑制不住的狂跳,既慌张又激动。
眼见就要成功了,然而就在她装好信封,准备将文件袋放回抽屉的时候,一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钢笔,那支钢笔滚了几滚,啪嗒一声掉在了地板上,在清净的深夜里,显得异常的清脆。
白恩秀惊了一跳,立刻附身去拾。
“谁在里面?”
白恩秀刚弯□子,手还没碰到笔,就听见门口处传来冉再青的声音,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楞在当地,就连被她换出来的那个装有西恩晖真正血样的信封掉落在了地上也不知道。
冉再青推门进来,看见白恩秀弯着身子蹲在那里,皱了皱眉头,“恩秀,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白恩秀六神无主,支支吾吾,哪里还说得出个所以然。
冉再青瞥了一眼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书桌,再看她手上的文件袋,眸中便有些疑虑。
白恩秀见冉再青盯着她手中的文件袋,心中一慌,下意识地将之藏到身后,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冉再青疑虑更甚,眉目思索间,却又瞧见地上躺着一个信封,看上面的字迹,一下认出正是今晚西崇明用来装西恩晖血液样本的信封。
白恩秀顾此失彼,等到发现地上的信封的时候,再上前已经来不及,信封已然到了冉再青的手里。
冉再青拿着信封冷冷地笑了,“是你妈妈让你来偷换血样的?”
白恩秀矢口否认,“不是。”
冉再青眸光轻蔑,懒得跟她多说,将信封扔还给她,“你就是换了血样也没用。”
白恩秀接过信封紧紧攥在手里,听闻冉再青这么说,下意识地冲口而出:“为什么?”
冉再青用一种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着她,讥诮道:“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血液样本送过去,他们一查就知道是男是女,你爸爸马上就会知道是你调换了血样,到时候,非但保不了你妈妈,就连你都会跟着被赶出西家。”
白恩秀惊得怔在当地,彻底蒙住了。
“我言尽于此,你要是想换就换吧,不过走之前记得将书房收拾干净,免得还没鉴定就被你爸爸发现。”
冉再青打了个哈欠,转身离去。剩下白恩秀一人站在那里天人交战。
如果被爸爸知道她偷换了血样,肯定会如冉再青所说将她赶出西家。她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生活,绝对不能够失去。可是,如果弟弟的身世被发现,妈妈被赶出西家,以爸爸凉薄的性子,只怕她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怎么办,怎么办?
她的脑袋纠结成一团,不知该如何是好。抱着头痛苦地蹲到地上,泪水如决堤的山洪,汹涌奔泻,嘤嘤而泣。
哭着哭着,脑海蓦然闪过一道灵光,缓缓地抬起头,眸光渐渐从犹豫到坚定。
既然调换了血样也没用,那么弟弟的身世就一定会被揭露,妈妈被赶出西家也已是定局。她没办法救他们。但是,她能够自保。如果她有和西崇明的亲子鉴定,向所有人证明她是他的亲生女儿,是西家真真正正的大小姐,那么,他就不能够赶她出西家了。
想到此,她倏得站起身,拿出文件袋里那份自己的血样,捡起笔,毫不犹豫地将信上原先的字迹涂抹掉,继而写上了“女儿,白恩秀”的字样。
一切整理妥当,白恩秀才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先伸出一个脑袋,四下观望了一阵,然后才迅速地走出房间,关上门,一溜烟朝自己房间跑去。
待白恩秀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冉再青才慢慢地从一根石柱后面走出来,眼含嘲弄,望着白恩秀消失的方向嗤笑了一声。
血样能够检测男女?这样随口胡诌不找边际的话白恩秀居然会相信?真是笨的可以。不过也好,这样一来既免得她出手,又可以看一场好戏。如果白翠浓知道就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背叛她,脸上的表情肯定很精彩。呵呵!
想到此,冉再青的心情十分愉悦,带着明媚浅笑慢步回房,顺便还拉一把白恩秀慌乱中没有关紧的房门。
鉴定结果很快下来,送回来那天西崇明恰好不在家,报告落到了冉再青的手里。白恩秀站在边上,看着冉再青手里的报告心惊胆战,双手抖个不停。心中反复计较着如何将自己那份鉴定报告拿出来,因为这份报告光西崇明看到可没用,她必须将它送到爷爷西固天的面前才行。
冉再青自然知晓她心中所想,心中冷笑,故意将报告拿在手中把玩了好一阵,做出一副想要拆封,却又犹豫不决的样子。每次当冉再青的手碰到封口的时候,白恩秀都止不住的心脏狂跳,等她收回手就又缓下来,如是反复了好几回。最终,白恩秀终于忍不住了,说道:
“小奶奶,这份鉴定报告事关爸爸的名誉和我妈妈的清誉,我想,还是等爸爸回来亲自拆封会比较好。”
冉再青瞥她一眼,嘴角一勾,淡淡地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将这份报告送去书房,等老爷回来亲自拆封。”
报告被下人送去了书房,白恩秀的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站在那里,低着头,咬着唇,双眸不停地来回转动,正交际脑汁想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自己那份报告偷出来。这个时候冉再青忽然指着右边的红彤彤的枫树林说了一句:
“那枫叶怎么被虫吃了?过几天大小姐就回来了,她最喜欢这片枫林,要是让她看到枫叶被虫吃了,肯定要生气,到时候把你们全都赶出去。”
在场的几个下人顿时吓了一跳,望着落地窗外红彤彤一片根本看不出来所谓虫咬痕迹的枫树林茫然失措。
“楞着干什么?还不快叫上所有人都出去捉虫?”
冉再青下达的命令虽然听上去甚是无聊,但所有人都不敢怠慢,真的倾巢而出跑去枫树林捉虫去了。
要在平时,白恩秀肯定会鄙视冉再青小题大做,继而嫉妒恼恨西鸢萝,但这一次,她只觉得欢欣雀跃。所有人都去了枫树林,这是她拿报告的最好时机。于是,她当机立断地站起身来,借口跟冉再青告辞:
“小奶奶,我有些不舒服,先回房了。”
冉再青不在意地点点头。白恩秀抬步朝楼上走去,一开始极力地放缓脚步,努力装作跟平常一样,待转过了楼梯,到了冉再青看不见的地方,就立刻狂奔起来,直朝书房而去。
冉再青抿了一口茶,眼眸低垂,面容端庄沉静,可最终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第91章
傍晚时分,西崇明急冲冲地赶回来,第一时间就去了书房,没一会儿,书房就传来一阵乒乒乓乓摔东西的声音,所有人都不敢进去,西崇明也一直待在里面不出来。直到西固天回家,才命令人将他请了出来。
西固天的目的自然不言而喻,他也很想确认西恩晖的身世。
因为事涉家丑,并没有很多人在场,除了西家成员全部到场之外,只留了几个心腹佣人。
西固天坐在上首位中央,双手拄着龙头拐杖,面容肃穆,冷漠之中带着几分煞气,令人望之生畏。冉再青坐在旁边却是一脸云淡风轻,悠然品茗。反之白翠浓母女可就没那么好受了,尤其是白翠浓,脸色苍白,嘴唇都控制不住的发抖,双眼不停地看向白恩秀,但后者却始终低着头,完全没有要跟她互动的意思。自那天她让她去调换血样之后,白恩秀就再没来见过自己,也不知道事情有没有成功,但看她现在低着头心虚的样子,想必八成是失败了。一颗心顿时跌倒谷底。当听见西崇明的脚步声朝这边过来的时候,身子一软,差点没有跌倒椅子下面去。
“你做的亲子鉴定,结果怎么样?”西崇明一进来,西固天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西崇明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仿佛笼罩了一层黑色的烟雾,隔了半天才缓缓地回复西固天:
“结果出来了,恩晖——是我亲生的儿子。”
此言一出,白翠浓和白恩秀同时惊讶地抬起头,前者狂喜,后者狐疑。
冉再青提着茶壶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莞尔一笑,垂眸平静地倒茶,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没有哪个男人会愿意让人知道自己戴了绿帽子,更何况是像西崇明这样将自尊看着比性命还重要的男人,所以就算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他也不会愿意公开承认这样一个事实。当然,就算如此,白翠浓的结果必定也好不到哪儿去。那份鉴定报告她早已过目,虽然西崇明想要在外人面前维持形象,但不代表他愿意做个真正的乌龟。他咽得下这口气才怪。
果然,就在白翠浓沾沾自喜,感激涕零地看着女儿的时候,西崇明又沉声说道:
“但是,白翠浓虐待鸢萝,甚至在暗中陷害她,这样恶毒的女人,我不会放过她。”
白翠浓顿时眼前一黑,差点晕倒,略微缓了缓神之后,忙不迭辩解:“崇明,我不是故意的,那天……那天实在是鸢萝她太过分了,所以我才……”
话才说了一半,就在西崇明吃人似的目光之中收了回去,她顿时惊觉,这个时候再说西鸢萝的坏话,无疑是雪上加霜,于是立刻转换了一副强调,扑通一声跪下,爬到他脚边,抓着他的裤腿嘤嘤哀求:“崇明,我再也不敢了。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嫉妒鸢萝,不该那样对她,不该痴心妄想想要夺取她在西家的地位。她才是西家真正的大小姐,这一点永远都无法改变。我向你保证,以后一定将她当做亲生女儿一样对待。”
西崇明低下头冷冷地看着她,“这句话,我十几年前就听过了,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么?”
白翠浓仰着脸,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没有看清西崇明那怨毒的眼神早已将她剜得体无完肤,由带着最后一丝期冀,喃喃祈求:“崇明,看在我们儿子的份上,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好不好?”
此言一出,无异于火上浇油,西崇明猛地一脚踹出,用力之狠,竟是令白翠浓哼都来不及哼一生,就口吐鲜血倒地。
一直甘当隐形人的白恩秀在见到母亲口吐鲜血的刹那,大叫一声,本能地扑了上去。见西崇明犹带着怒气走过来,便将母亲护在怀里,高声叫道:“爸,妈妈就是有千错万错,但她给你生了儿子,就是看在弟弟的份上,你也不该这么对她。”
虽然下午的时候因为太过害怕她只匆忙拿了自己的报告,根本没看弟弟的,但是现在爸爸说弟弟是他亲生的,那么想必是妈妈自己搞错了。
“你滚开。”西崇明怨屋及乌,对白恩秀也没有好气。
然而白恩秀却是一把搂紧了母亲,毫不示弱的公开维护白翠浓。只要弟弟是爸爸亲生的,那么她就有跟西家呛声的资本。
西固天眯着双眸仔细打量着西崇明,他怎么看都觉得他今天有些古怪。
冉再青更是不会去关注白翠浓母女,从开始到现在,她一直都只是默默地喝茶,完全一副与我无关,高高挂起的姿态。
就在西崇明跟白恩秀父女两个对峙的时候,连忠走了进来。
冉再青这才放下杯子,首次开口说话:“怎么样?鸢萝肯回来了么?”
连忠弯了弯腰,语气平静如波地回禀:“太夫人,大小姐说她在大公子那边很好,不想回来。”
一时间,屋内所有人都沉默了。
冉再青浅浅地叹了口气,对西固天道:“这孩子这回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要是不给个交代,想必……是真的不肯回来了。”
西固天也是眉头微蹙,很是烦恼。西鸢萝自然是必须回来的,要不然就意味着同时跟连家齐家闹翻,西家承受不起,而且她尚未婚配,若是长住齐家,难免惹人非议。
“依你说,这事该如何是好?”西固天很难得的咨询起了冉再青的意见。
冉再青笑了笑,望了一眼堂下狼狈的母女二人,淡淡说道:“夫人为西家生下孙子,自然是要留下,这事儿……我看只好是委屈委屈恩秀了。”
一听这话,白恩秀立刻抓狂了,“冉再青,你少在那边煽风点火……”
“放肆”白恩秀话未说完,就被西固天的吼声给压了下去,伴随着龙头拐杖重重地咚的一声敲击地面,众人都吓得噤若寒蝉。唯有冉再青面色如常,上前拍西固天的背,口中劝解道:“老爷子,您消消气。”
给西固天顺完气之后,冉再青才回转身子对着白恩秀语重心长道:“恩秀,这回的事儿原本就是你惹出来的,这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自己犯的错,总该要有你自己承担。”
白恩秀此时完全不再顾及白翠浓,也不管她身上有伤,手一松就放开她,蹭地一下站起身,冲着冉再青嚷:“你跟西鸢萝是一伙儿的,自然帮着她,那天明明就是她派人抢我房里的东西我才动手的。”
冉再青闻言冷笑:“你房里的东西?那要不要我们现在将你房里的东西拿下来让大家看看,究竟是你的东西,还是鸢萝的东西?”
白恩秀顿时哑口无言,冉再青万分鄙夷地嗤了她一声。
俗话说的好,狗改不了□□。西鸢萝被禁足期间,白翠浓母女自以为咸鱼翻身,掌控大局,就可着劲儿地搬西鸢萝的东西,什么贵重搬什么,现在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白恩秀涨红了脸,双手握拳,恼羞成怒,眼见就快要爆发了。
冉再青不疾不徐地继续给她下药,“放心,虽然你不是老爷亲生的,但总归叫了他这么多年的爸,西家也不会亏待了你,出去之后,或是租房另住,或是出国留学,总会给你安排个去处。”
“谁说我不是爸爸亲生的?”白恩秀声嘶力竭地将心中最大的秘密吼了出来,仿佛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
西崇明连着后退了两步,原本就疲累不堪的身子在接二连三的打击变故之下,仿佛被彻底抽干了力气,再也无力阻止白恩秀。
冉再青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一只素手轻轻掩着,望了一眼脸色铁青的西固天,立刻斥责道:“恩秀,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谁都知道你是夫人跟她前夫生的孩子,自从进了西家,老爷待你如亲生,吃穿用度,哪样不是和鸢萝一样?你不感恩也就罢了,怎么还如此陷害于他?”
“我没有陷害他,我就是爸爸的亲生女儿。”白恩秀再一次万分肯定地道。
诺达的客厅里顿时鸦雀无声,看白恩秀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众人自然而然地将目光聚焦到了西崇明的身上,等待着他来确认。但西崇明却是面如死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你们——你们都不相信是吧?”
白恩秀焦急无措之下,终于拿出了杀手锏。跑到西固天面前的黄花梨木茶几前,蹲□子,从底下取出了一份鉴定报告,递到西固天的面前,急切地道:“爷爷,是真的,我真的是爸爸亲生的女儿,我才是西家真正的大小姐。”
她之所以将鉴定报告藏在这里,就是因为想找个机会在所有人面前公布这个真相,没想到,这一刻会来得这样的快。
西固天阴沉着脸,压根不去接她的报告。最后还是冉再青接了过来,打开最后一页,见到上面清楚明白子写着“根据鉴定结果,支持西崇明为白恩秀生物学上的父亲”的字样,顿时面露难色,犹疑着将报告送到西固天的眼前,“老爷子,这……”
西固天瞥了一眼报告,又抬眸看了一眼西崇明,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最后干脆撇开脸不说话。
冉再青合上报告放到茶几上,“既然如此,那这事,还是老爷您自己看着办吧。”
老爷子都不管了,她一个外人,自然更加不能够掺合。反正该演的都演了,她也该功成身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