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夫人轻轻地搁了茶杯,浅浅地笑着不说话,客厅里的氛围一时有些安静。冉再青在这个时候也是浅笑着,淡淡说了一句:“孩子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语气颇为随意,倒像是两人原本就认识一般。
然而齐夫人接下去的表现,证实了所有的疑惑,她轻笑一声,转向冉再青,感叹了一句:“你倒是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在场所有人俱是一怔,谁都没有想到,冉再青居然会跟齐夫人,当今的国母熟识,以前可从来没听她提起过。
不过今天这事,也全靠她,她跟齐夫人闲话了一阵之后齐夫人就走了,让西鸢萝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事后西鸢萝追着冉再青询问她跟齐夫人的关系,但冉再青并不愿意多谈,只说她们是大学同学。
大学同学?又是大学同学!西鸢萝不禁感慨,大学同学,果然是故事最多的一个群体。
当天下午六时许,齐怀渊回到齐家,一身军装,傲挺如松,只是神色略微有些阴沉。
“少爷回来了啊。”
佣人走上前招呼,他淡淡地应了一声,脱下帽子交到她手上。
齐夫人恰好从楼上下来,看见齐怀渊,顿时笑容满面,“渊儿回来了,我吩咐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菜,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齐怀渊淡淡一笑。他这个母亲,生就一颗七巧玲珑心。他平日里不是住在部队宿舍,就是回清远别墅那边,很少回家,可今天他才刚进家门,她却早就已经吩咐厨房做了他爱吃的菜,显然是算准了他今天会回来。
齐夫人走到客厅中央的沙发上坐下,眉目含笑地看向齐怀渊,眼中尽是洞悉一切的了然。
齐怀渊自然也就开门见山的问她,“妈,听话你今天去西家了?”
“是啊,你跟她订婚这么久,我都没有好好地跟说过话。”齐夫人拿起茶几上的青花瓷盖碗,轻轻地刮着茶沫。
齐怀渊苦笑,“妈,你今天过去不是跟她说话那么简单吧?”
齐夫人笑笑,放下杯子,坦言道:“是,我今天之所以过去,是想劝她打消出国留学的念头。”
“那鸢萝她怎么说?”齐怀渊亟不可待地追问。
齐夫人看他一眼,神色略微不悦,又显得有些无奈。她这个儿子,从来都沉稳干练,鲜少表露情绪,可一碰到西鸢萝,他就稳不住了。
齐夫人叹了口气,说道:“那丫头倔着呢,并不愿意为了你放弃出国留学的机会。”
齐怀渊的心一下沉了下去,或许是因为在自己母亲面前用不着掩藏,他的那种失望,全都表现在了脸上。眼睑下垂,很是失落的样子。
见儿子愁眉不展,齐夫人虽然有些心疼,但还是说道,“你也知道,你在军队身居要位,不但你自己不能出国,家属也不能。如果西鸢萝一意孤行要出国的话,那么你们的婚约,只怕是保不住了。”
“妈,你跟鸢萝说了这个?”齐怀渊紧张的问。
“没有。”齐夫人道:“这种事情,自然是让你们小两口自己去谈。”
听齐夫人这样说,齐怀渊才松了一口气。
“当年委屈你你跟西鸢萝订婚,不过是权宜之计,现在问题解决了,俞家也翻不起浪了,这个婚约,有没有其实也无关紧要了。”
听着母亲的话,齐怀渊低着头,眉头紧蹙,面色凝重。
齐夫人观察着儿子的神色,小心翼翼地探道:“其实,我一直觉得格非那个丫头不错……”
齐夫人话没说完,就被齐怀渊打断,“妈,你别说了,不管怎么样,我是不会放弃鸢萝的。”
齐夫人不再说话。她最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他最不喜欢别人插手他的事情,又吃软不吃硬,如果强硬干涉,恐怕只会惹他反感。反正如果西鸢萝真的出国,那么不用她出面,部队那边就会命令他解除婚约,到时候她再安排让他跟陈格非订婚就是了。
想到此,齐夫人会心的笑笑,不再忧虑。佣人端了饭菜出来,她就立刻招呼齐怀渊过去吃。因为他难得回来,所以齐夫人吩咐厨房做了好多他喜欢吃的菜,并不停地往他碗里夹。只不过,齐怀渊始终闷闷不乐,提不起多大的食欲来。
☆、第104章
西鸢萝和齐怀渊吵架了。并且是有史以来最为激烈的一次。
俩人在西鸢萝出国的问题上出现了严重的分歧。
西鸢萝铁了心要出国,而齐怀渊不同意,并且态度十分坚决。
西鸢萝并不觉得她出国留学有什么问题。但齐怀渊却告诉她,如果她要出国,以他的身份,部队那边不会允许他有境外关系,也就是,俩人必须解除婚约。
“我只是出国留学,不是投敌叛变。”
西鸢萝气呼呼地对齐怀渊说,她不懂,也不理解他部队那些政策,她怎么都不明白,她只不过是出国留学,怎么就会牵扯出那么多问题来。
“那又怎么样?军队明文规定,所有现役军人都不得有境外关系,所以不论你出国干什么,他们都会要我解除婚约的。军令如山,你明不明白?”
西鸢萝垂眸沉默不语。
齐怀渊上前握住鸢萝的肩膀,用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说:“鸢萝,就当是为了我,你不要出国了行不行?”
西鸢萝抬起头望向他,望着他的眼睛,幽幽地说:“怀渊,其实,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婚约其实也不过是一层外在的包装,不是吗?”
齐怀渊心中升起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呆呆地说:“你,什么意思?”
西鸢萝说:“怀渊,如果你军队那边真的无法交代,那我们不妨先解除婚约,然后等我回来再订婚,或者干脆结婚,这样不就行了?”
西鸢萝说得轻描淡写,齐怀渊克制住心底升腾起来的怒气,松开她的肩膀,失望地道:“鸢萝,在你心里,我们的婚约,就像是一层外在的包装,可有可无?”
“我不是这个意思。”
西鸢萝想要解释,被齐怀渊恼怒地打断。
“你到底是天真还是自私?你就只想着你自己,有没有为我想过?”齐怀渊的脸上,满是失望与伤痛的表情,不给西鸢萝任何改口的机会,继续说下去:“你去美国留学,去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三年四年?这段时间里,我必须避免和你见面,甚至连电话都不能打,就算等到你回来,也还有两年的审查期,鸢萝,你说,到底要我等你多久?”
说道最后,齐怀渊的语中满是掩抑不住的悲痛。
西鸢萝低下头,咬着嘴唇不说话。
齐怀渊以为她会改变主意,但谁知她抬起头,仍旧说道:“怀渊,我不会在美国待太久,最多两年,我一定会回来。”她此去哈佛,只不过是完成前生没有学完的东西,所以根本用不了太久。
齐怀渊一颗心彻底地沉了下去,他仰起头,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半响才睁开来,盯着西鸢萝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西鸢萝,难道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感受么?”
“当然不是,我……”
西鸢萝话音未落,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掏出来一看,竟然是连彦博的。
他这个时候打来,想必是为了签证的事情。她正因为这个跟齐怀渊吵架,自然不敢在他面前接电话,就刻意走开了几步,压低了声音接电话。
齐怀渊跟上前几步,隐约听见西鸢萝在说:“好我明天就把身份证复印给你。”
他一猜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霎时间怒火心烧,冲上去一把抢过西鸢萝的手机,看了一眼亮着的屏幕,里头还依稀传出连彦博的声音,他想也不想,立刻伸手按了挂断键。
“你干什么呀,我跟大表哥说话呢。”西鸢萝有些懊恼。
齐怀渊更怒:“大表哥大表哥,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惦记着他。”
“你发什么神经。把手机还我。”
西鸢萝冲上去欲抢回手机,齐怀渊一伸手,就手机高高举在半空,任凭西鸢萝怎么努力都够不着。她气得在他身上胡乱拍打起来。齐怀渊不动不摇仍由她拍打,低着头看她,双眸因怒气而布满血丝。
西鸢萝任性地拍打了半天,直到累的停下来,才抬起头去看齐怀渊,这才看见他一脸受伤痛苦的表情,顿时感到心疼,不由得放软了口气,说:“好了,怀渊,我们不闹了,你把手机还给我,好不好?”
齐怀渊似乎也累了,无力地垂下了手臂。
西鸢萝拿过手机,一脸抱歉地看着齐怀渊。
“鸢萝,在你心里,我的地位到底有多重?是不是连连彦博都比不上?”
西鸢萝不仅有些好笑,他说什么胡话。怎么拿自己跟连彦博比较?倒像是在吃大表哥的醋似的,可他是她大表哥啊,他有什么好计较的。
“这哪儿能比。你是我未婚夫,他是我大表哥,你们两个都是我最亲的人。”
西鸢萝的答案显然没令齐怀渊高兴起来,脸色依旧是阴沉沉地。
西鸢萝想了想,又说了句:“再说了,你们不也是好兄弟么。”
“好兄弟?”齐怀渊苦笑了一声,说:“若是没有他这个好兄弟,我今天哪里用得着在这儿跟你吵架。”
齐怀渊的话乍一听没头没脑,可仔细一琢磨,却令西鸢萝恍然大悟。
她不置信地问道:“先前我签证被拒,是你弄的手脚?”
“是。”齐怀渊坦然承认,然后看向她,冷冷地嘲讽道:“只可惜我没有你的大表哥神通广大有本事,他最终还是把你的签证给弄下来了。”
西鸢萝气得手发抖,“齐怀渊,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我为什么不可以这样做?”齐怀渊反问她,“我不想你出国,我不想失去你,你明不明白?”
“我不明白。”西鸢萝喃喃地说,百思不得其解,“我不过是出国留学,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为什么你非要将它看得这么严重?”
齐怀渊忽然觉得很累,不知该如何继续交流下去,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问西鸢萝,“你是不是真的非要出国不可?”
西鸢萝正在气头上,想也不想,说是。
齐怀渊就像是被人敲了一记闷棍,心中疼的厉害,眼中有着近乎绝望的神色。
“好,既然如此,那我们的婚约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过几日,我会向西家提出退婚。”
齐怀渊冷静的语气中透露出冷冽的寒气。
西鸢萝终于有些慌了,“你,你认真的?”
可齐怀渊不再回答她,径自走了出去。西鸢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从来踏实可靠的一份感情,第一次,她感觉到了恐慌。但是究竟恐慌什么,她自己都有些摸不清楚,因为她总觉得,齐怀渊很爱她,一定不会离开她,就算是要退婚,也不过只是暂时的。他刚刚那番模样,也不过是因为自己要出国一段时间,他舍不得她而已。
可是,接下去一连几天,齐怀渊都没有再出现,打他电话关机,清远别墅的人也说他没有回去过。想来是一直待在部队了。其实对于齐怀渊来说,这样的情况的,是再平常不过的。不过这一次,也不知道为什么,西鸢萝的心里总是隐隐有些不安。
签证已经办下来,过完年她就可以出国。连彦博请她吃饭庆祝,地点是上京易成山山顶的一家西餐馆。
时值隆冬,大雪纷飞,天地间到处都覆盖了一层白白的雪,纯白圣洁的颜色,将世界装扮的美轮美奂,尤其是透过山顶餐厅透明的落地窗望出去,更是空旷悠远,宛如仙境一般。
西鸢萝闷闷地切着7分熟的牛排,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连彦博望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了?有心事?”
“没有啊。”西鸢萝随口答了一句,低头继续闷闷地切牛排。盘子里的牛排已经被切得七七八八,可是她却迟迟不放进嘴里。
连彦博看了看她的盘子,笑道:“从小到大,你有什么心事,都会写在脸上。”他说完,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再端起酒杯喝了口红酒,问她:“是不是跟齐怀渊吵架了?”
虽然是疑问的语句,可连彦博的口气,却是十分的笃定。
西鸢萝的心事被戳中,心中郁结难消,叹了口气,索性放下刀叉,转向窗外,用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白茫茫地空旷景色。
连彦博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陪着她。
窗外大雪纷飞,天地间全是一片迷迷蒙蒙的白。只是如斯美景,少了齐怀渊的陪伴,终究无趣。
想到此处,绝美的风景反而令人心生厌烦。于是她又转了回来。
连彦博轻轻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瞧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哑然失笑,搁了高脚红酒杯,问她,“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不用问他也知道俩人为什么吵架,只不过他想听西鸢萝说一下具体情况。
西鸢萝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然后说道:“大表哥,你说到底怎么回事嘛,我就是出国留学而已,为什么他非要把事情看得那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