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这种比喻和李安书关于鱼初是朵白莲花的言论有异曲同工之妙。大家都有眼睛,事情到底如何,心中自有衡量。
“深点的东西,我刚到长安不久,不好说什么。”元非晚含笑道。“但我知道,长安城里和你一个想法的人估计不少。”
王真仔细瞧了瞧元非晚,确定对方没有一丝一毫的介意,这才放开胆子。“我想也是!只不过介于皇后娘娘的面子,没人敢说出来罢了!而且,如果要再说的话,我觉得,鱼家这次的如意算盘可能要落空了!”她一边说一边瞅着元非晚,隐含意思显而易见。
元非晚只当没注意到那种眼神。“你好像还没说完?”
“我……”王真“我”了好几下,脸上原本故作神秘的表情绷不住了:“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已经知道我想说什么了呢?”
“没有的事情。”元非晚回以微笑。
王真怀疑地盯着她,紧接着就放弃了。“算了,你那么聪明,我能想到的事情,你也一定能想到!”她顿了顿,“我就是想说,有你在,德王妃有鱼初什么事情?”
元非晚眨了眨眼,又眨了眨。虽然这话是真的,但她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直白地告诉她。“这么确定的话,你没给别人讲吧?若是传出去、我又落选,那今日的鱼初就是明日的我了!”
“怎么可能?”王真表示一百个不相信。“你和她不一样的!你看,你拜月歌赋得了头名,当之无愧;长得又漂亮,艳压群芳;这会儿再加上白兰羌大捷……哎呀!”她说到一半突然顿住,像是后悔自己说太多了。
“还有什么?”元非晚不怎么惊奇。他们这边都知道要和王少尹打好关系,王少尹自己难道不会分析朝中风向吗?而王真不算小了,知道家里人的倾向也很正常。
“还有……”王真颇有些懊悔。但说实话,对着一张美绝人寰的脸,她控制不住自己、说漏嘴也很正常嘛!反正不是什么要紧事,大不了等下给她祖父训一通!“反正你肯定是我们之中最适合德王妃位置的!”
元非晚也不穷追猛打。“这可不一定。”她不怎么真心地反驳,“事情没定下来之前,什么都不好说。”
“我可不信。”王真立刻表明立场,“你看,除了你、鱼初之外,剩下的一个人选只能是顾芳唯了吧?顾家和李家走得近,而鱼家……想想五年前的事情!”
这理由说得十分简略,但英雄所见略同。既然大部分观点都重合,再解释就不必要了。
“所以?”元非晚冷静道。
王真确实有些吃惊了。“所以?”她不可思议地重复,“你这反应也太平淡了吧?”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还想要什么反应啊?元非晚默默心想。“那你说说你的想法,我配合你一下?”
王真总算发现,她之前说的话都是浪费——和聪明人说话根本不需要绕弯子!“去去去!”她故作嫌弃,“原来你早就知道了,白费我还想跟你献宝!”
元非晚扑哧一声乐了。“那可不一定,”她促狭道,“比如说你要嫁给谁,我就猜不出来!”
虽说心思不怎么在上头,但王真好歹是个货真价实的待嫁少女,一听就彻头彻尾地闹了个大红脸。“阿晚,我好心好意和你说,可你居然消遣我!”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这才继续说话。
“其他的王爷暂且不提,听说这次有人被指给泰王殿下呢!”王真又道。“就是不知道是谁……”
指给泰王就只能做妾;而妾这种重要性相对低的人选,大家不太关心,也就不太清楚。
“也不知道是谁,上次在乐游苑拼了命地想见人家一面呢!”元非晚不得不点出这点。“莫不是你想那个人是你?”
“没有的事情!”王真再次涨红了脸,不过神色却很正经。“泰王殿下就像爱莲赋里说的,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如果一定要谈嫁娶的话,燕王殿下都要比他好!”
元非晚一听就明白了。
如果能做正室,当然要比侧室好。萧旸脸是好看,但脸又不能当饭吃。嫁谁娶谁,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如果可能的话,先为自己谋划天经地义。
就算王真是个外貌协会的,她显然也还有理智。不过问题在于……
“该明白的道理,大家心里都清楚。”元非晚拐着弯表达了自己的同意,随即话锋一转:“只不过,最后还是得看圣人的意思。”
王真轻轻咬了咬唇,显然对自己的未来不太确定。“不管怎样,我觉得你不用担心。”她肯定道,“照这样的趋势,他们挑不出比你更好的德王妃了!”
元非晚没有立刻接话。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这一段谈话里,王真已经数次表示对她的支持。当朋友之间的话听自然可以,但想深一点呢?这是不是同样代表了京兆府少尹王茂臻对她嫁与德王的支持?若真是如此,那王茂臻显然把宝压在德王和吴王联手这边了!
“我明白了。”她如此回答,一语双关,心想她爹大概不需要准备说辞、只需要再找王茂臻确认一遍——因为王茂臻很可能已经在诸位王爷中做出了选择,甚至在魏群玉为首的清流之前!
等从王少尹府上出来,元非晚就想直接回家。可她眼珠子只那么一转,就在拐弯街角处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便顿了一顿——
说真的,德王殿下,您不觉得,以您的身份,杵在脂米分摊子前很不合衬么?
不过这正便宜了元非晚。只要她愿意过去,借口都是现成的。“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她低声对随行的谷蓝说,“我过去看看,很快就回来。”
谷蓝一眼看到脂米分首饰摊子,还想说她也陪着主子过去。
因为在吴王府之行后,她和水碧都被元光耀叫去耳提面命了一番,归纳起来就一个主旨:他知道她们拦不住他女儿,但好歹一直跟着她能做到吧?万一出什么事呢?
结果,这话还没出口,谷蓝就先注意到了那个脂米分摊子前唯一的客人。
怎么看都是德王殿下啊……
她不由抬头望天,催眠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开玩笑,就以德王殿下对她们大娘的着紧程度,能出事才奇怪!不过考虑到他们郎君的心脏强度,回去就不禀报了吧……
至于元非晚,她缓步走过去,便随便挑拣起来。见摊主毫无反应的模样,她便猜出了一点什么:“别告诉我,你把他的东西全买了?”
萧欥理所当然地点头。“这样才好等你。”要不是路边摊货色普通,他肯定让人一起打包送元府去!
摊主既然已经收了足够的钱,这会儿听见二人低声说起了话,也只眼观鼻鼻观心,当做自己不存在。虽然这小娘子遮着脸看不清,但年轻公子为见她一面不惜一掷千金……年轻真好,有钱更好!
元非晚没想到年轻,她只想到了有钱。“这种阵势是不是家传的啊?”
“什么?”萧欥没明白。
元非晚便告诉他萧旸上次买了家布店的事情,最后总结道:“你也这样,他也这样,真不是家传?”
萧欥本拿着一根银簪装样子,闻言差点把它给折了。他就知道,萧旸觊觎他老婆!“没有的事!”他硬邦邦地说。然而这事儿怎么说都和元非晚没关系,他便又缓和了语气道:“不管老五说什么做什么,你都别理他。”
这反应可谓相当酸溜溜。“可我已经理他过了……你在屋顶上的那次!”元非晚故意这么说,然后就成功目睹了萧欥震惊、愤怒到恍然的变脸过程。
萧欥没想到自己那么轻易就被她涮了一把,哭笑不得。“说话别那么大喘气……”他无奈道。其实他原本还想问问萧旸和她到底有什么渊源;但不管是上次还是这次,她的表现都无可指摘。既然如此,他也该相信她,是不是?
元非晚偷偷抿嘴笑起来。也不是她想偷偷,但这里毕竟是大街上,低调总是没错的。笑够了,她才道:“你今天出来做什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萧欥脸不变色心不跳。“路过。”
……哈?路过?
元非晚完全不相信。
就算找借口,也要找个面上说得过去的呀!一个常年在皇城里呆着的亲王,说自己偶然路过一条小街的街口……天方夜谭都不是这样编的!
又或者说,他随口找了个不切实际的理由,就是想让她知道,他是特意等在这外面的?
元非晚莫名地觉得有些脸红。“那我也是路过好了。”她作势欲走。
“诶!”萧欥这下急了,伸手拉住她。这玩笑不好笑啊!他好不容易找了个正经借口溜出宫的!
元非晚只是装个样子。此时看到萧欥着急,她就把抬起的脚放下了。萧欥抓着她的手并不大用力,她也顺势抽出来——大庭广众,陌生男女,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所以你还不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她这次到王府,事先并没有几个人知道。萧欥守株待兔正常,但应该在元府外头,而不是王府外。还有时机,萧欥的把握也很精准。再联想到在永安观时屋檐上发出的敲击声……
元非晚觉得,她很有理由相信,萧欥往她身边安了人!
“……就和你想的一样。”萧欥一边惋惜着还没感到实处的软玉温香,一边老实承认了。“我只是想保证你的安全!”
元非晚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主要保证安全,次要给你通风报信?”
萧欥尴尬地把头偏到一边,不敢直视她。“我不是……故意……我只是想见你一面。”话语末尾,竟有些委屈的意味。
……这直球的会心一击啊!
元非晚本还想说他两句,结果萧欥“只是想见你一面”一出口,她准备好的话就派不上用场了。在她预备生气的时候立刻直接表白,犯规好吗!
然而如果就这么放过他,实在太便宜他了。就算是为她好,好歹也要告知一下啊!
“那我之前去了哪里,你也知道了?”元非晚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
萧欥很快地看了她一眼,又转开。“如果你是说吴王府的话……是的。其实今天我想和你说的事情,也和吴王府有关系。”
元非晚不得不承认,萧欥成功地把她刚产生的一丝不高兴转变成了好奇。“是什么?”用西北的事情转移她的注意力,真是太狡猾了!
“就是白兰羌。”萧欥道,心中不由庆幸,好在元非晚更关心他的新话题。“其实传回来的消息,不止这个。”
没听说……那就是被保密了?元非晚眉毛一挑,觉得她先得打听一下风向。“好事坏事?”
“对很多人来说是坏事。”萧欥这么说,脸上却看不出什么坏的表情。
元非晚眯眼打量他。这货在故意卖关子……“后面是不是跟着,但对你来说是大大的好事?”
萧欥点点头,又摇头。“我可不能说对我是坏事。但说到好事吧……”他语气上扬,眼角也带上了笑意。
元非晚莫名觉得,他这种模样可恶极了。“你说不说?不说我还是先走吧。”她直接下了最后通牒。
萧欥当然不会让这种威胁变成现实。“你过来点,我告诉你。”
元非晚对此表示怀疑,但好奇心占了上风。而等到她听到他低声说的话时,帷帽下的眼睛顿时瞪大了。“……真的?”竟然还抓到了吐蕃的大王子?“这还不是好事吗?”她回过神就质疑,“对你明明是很大的好事!”她才不信,夺得头筹的人和萧欥没关系!
“你说的没错。”萧欥点头承认,“但相比于我,对你才是最大的好事。”
元非晚想也不想地反驳。“和我有什么关……”她否定的话说到一半,忽而发现了什么:“你的意思难道是……”因为太震惊,她顿了足有三秒钟。“……不会吧?”
萧欥含笑望着她。“我觉得你猜中了。”
“我……你……”元非晚货真价实地愣住了。
如果萧欥认为她会在这件事里获得最大的好处,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她大哥生擒了吐蕃大王子!这不仅比她设想的所有情况都好,而且好出太多……
天上掉了金馅饼,竟然是真的吗?她都不敢相信!
“事情确实如此。”萧欥加强肯定。“我必须得说,这一天是你们应得的,而且还来晚了太多!”
被太多事实冲击着,元非晚一时半会儿竟然说不出话。
外祖之前说她大哥争气,如今一看,岂止是争气可以形容?她大哥得了头功,她爹乃至她娘还有他们姊弟,哪儿有不沾光的道理?而即将要迎娶她的男人,更是完全理解她、乃至他们家……
她还需要担心什么呢?现在的情况,根本就是等着登上人生巅峰的节奏啊!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萧欥最后这么说。他大概察觉了她的一二想法,因为他视线和语气都极度温柔:“不管有什么事,都有我。你要做的就是,安心准备嫁给我。”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够,时间也差不多了。元非晚折回去坐自家的马车,还没忍住回头望了萧欥一眼。而萧欥是如此心满意足,以至于有人在暗中观察他们他也不在意。他去岭南的时候确实偷偷摸摸,但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
爱看就让他们看去!他倒想知道,那些人的垂死挣扎,还能坚持多久?
这暗中观察的人中,就有萧旸派去的探子。在知道元非晚和萧欥“偶遇”在街头后,他差点没被气死——一次是偶遇,两次还是偶遇?偶遇个毛线,当他们眼睛都是瞎的吗?
萧旸自然不甘心。他又进宫去见燕淑妃,得到的是燕淑妃更加严厉的回复:“你可知道,元家芷溪原先是指给太子的!”
所谓原先,就是现在不是。“元家现今不同往常,而太子妃已经有了人,大哥自然没有希望!”萧旸觉得这根本不需要推理。
“你也有正妃了!”燕淑妃恨铁不成钢地道。“而且,皇后这次给你指了个良媛,听说陛下也已经同意了!”
“……什么?”萧旸瞪大了眼睛。“是谁?”
“听说是尚书右丞的次……”
燕淑妃这话还没说完,萧旸就粗鲁地打断了她:“我才不要!”
“这事儿是你说不要就不要的吗?”燕淑妃的火气又被他挑起来,“有本事你去和陛下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