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苦中作乐的想法,被萧旸无视的孙华越很能理解,不由长长叹了口气。“没办法,为今之计,还是先保住自己,再来谈别的。你想想,那李安棋嫁给纪王殿下,是不是比你更糟?”
按理说李安棋和李安琴李安书是同辈的,连带着顾芳唯和孙华越一起熟悉很正常;但介于李安书对李安棋的敌意深厚,和李安书混得好的基本都无视李安棋,就比如说顾芳唯和孙华越。现今两人见面,也没李安棋什么事儿。
这也正是顾芳唯没有第一时间想到李安棋的原因。“我都忘了她了……”她被提醒才恍然大悟,“听闻纪王殿下深受王昭容的影响,没什么主意?”
“你这话说得是真客气。”孙华越撇着唇道,“不过是墙头草两边倒罢了。听说李安棋之前在纪王府里混得风生水起,我估计着,还是靠着李家的背景、纪王纵容她的概率更大。此时李家倒了,你觉得纪王会对她如何?”
“自然是能撇清干系就撇清干系了。”顾芳唯下意识地接道。
“可不就是那样吗?”孙华越略有些幸灾乐祸地笑起来,“有她垫底,你是不是没那么难受了?至少秦王殿下没那么善变,对吧?”
虽说孙华越这种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安慰方式不怎么入流,但顾芳唯确实觉得轻松了不少。“阿越,多谢你。”
“这就不用和我客气了。”孙华越一挥手道,想起别的,又酸溜溜的:“当时中秋宴上临近三人,竟然是我眼光最差!”
顾芳唯听了,不由也抿紧了唇。当时元非晚、王真、孙华越在流水席上坐在一块儿,她还去找过;谁曾想,现在元非晚马上就要成为一国之母了呢?王真与她交好,愣也是混了个燕王妃!哪个的未来不比她们好啊?
“要她还是德王妃,咱们还能想想打关系;可这立政殿里的皇后……”孙华越一边说一边摇头,对自己极不满意,“也就只能等着王妃去碰上了……啧啧!”
这后面调子拐得生硬,顾芳唯注意到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呀?”她一头雾水,“我怎么一点也不懂?”为什么孙华越一副“泰王妃碰上皇后就有好戏唱”的表情?
孙华越看了看四周,这才靠近顾芳唯,压低声音道:“这事儿我也刚发现,你可别告诉别人!”
秘密对人总有很大的吸引力,尤其在噱头足够的情况下。顾芳唯也不例外。只不过,当听完时,她不受控制地瞪圆眼睛张大嘴巴,震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孙华越很满意自己丢炸弹的成果。“左右不干咱们的事情,看看热闹就好!”她最后如此总结。“册后之后,皇后娘娘会见外命妇,想想就很期待啊……”
见顾芳唯还是呆着,她不由再强调了一句:“不要说出去啊!若是传到别人耳里,咱们俩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136第 136 章
此种等着看好戏的阴暗心思,不足为外人道也。不管是孙华越还是顾芳唯,她们都对正在紧锣密鼓准备中的册后没有任何影响力,自然也就没人在意。
一般情况下,领导关注的事情会办得特别快,尤其在这件事还是公众同样关注的大事时。礼部尚书周雅靖和鸿胪寺卿吴炜为登基和册后这两件接连的大事忙得焦头烂额,但好在诸人配合、一切顺利——
“王者建邦,设内辅之职;圣人作则,崇阴教之道。式清四海,以正二仪。皇帝妃元氏,冠荩盛门,幽闲令德,艺兼图史,训备公宫。顷属艰危,克扬功烈,聿兴昌运,实赖赞成。正位六宫,宜膺盛典。可册为皇后。”
负责宣诏的是宗正卿,也就是相王萧承庆。他之前和萧旦混得好,不过却没谋反的胆子,太上皇便看在他们多年兄弟情谊的面子上,暂且不追究他的责任——
太上皇就这么一个庶出的弟弟;要是把萧承庆干掉了,皇室连个宗正卿的人选都挑不出来,岂不是太尴尬?
萧承庆自己也知道,他能在逼宫事件中全身而退,赖的都是太上皇的心软。如今皇帝萧欥从小就和他不亲,再加上他曾经和太子混的疙瘩……
若是想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还不得夹着尾巴做人啊?
“臣妾谢陛下隆恩。”元非晚朗声应道,不疾不徐。
萧承庆把手中的册书交给尚宫,再见着尚宫转交给元非晚,这才继续道:“臣在此恭喜皇后娘娘入主中宫。”
元非晚已经站了起来。听得这话,她便笑道:“宗正卿客气了。咱们早就是一家人,不需见外。”
这话元非晚说得,萧承庆听得,但却想不得。看现在的情形,皇帝和皇后自然是一家人,皇帝和太上皇也是一家人,皇帝甚至和南宫大长公主以及太华长公主是一家人……然而和他肯定不是!
所以,萧承庆只能笑笑,说两句不痛不痒的附和话。元非晚深知他心中忐忑,又说了几句,就放人走了。
册书和宝绶都到了手,再加上立政殿以及花钗翟衣这样符合皇后身份的居所和衣物,元非晚如今确实是货真价实的皇后了。在萧承庆离开后,满殿上下的太监宫女又给她行了大礼,恭贺之声响彻云霄。
册后的程序要比纳后简单许多。但前头的同牢、表谢可以省略,后头的见家长却是不能略过的。只不过,一般情况下,皇后只需要朝见太后;现在太上皇还在,便得两个一起朝见。
太上皇对此事早有所料。而且,如果一定要说的话,他才是那个最早确定这一幕会发生的人——
他选的儿媳,他选的储君,那他还不知道这个嫁给储君的媳妇儿将来会成为皇后?那不是搞笑吗?
所以在元非晚一一见礼后,太上皇比太后笑得和蔼可亲多了。元非晚奉的茶他很快就喝了,接着问道:“芷溪,你如今已经是中宫之主,又得到欥儿的敬重,之后一定要好好扶持帮助他,知道么?”
这就是套话,元非晚当然承应下来。“芷溪谨遵父皇教诲。”
太上皇满意地点了点头。其实从逼宫一事的处理中,他就能看出元非晚这个皇后能做的绝对比他的皇后多,所以他实在没挑的。
他说完就轮到太后,然而太后被儿媳身上簇新堂皇的袆衣扎得眼睛疼,心中各种气不顺。然而,只有她和元非晚两人还好说;这满目都是尚宫尚仪,还有太上皇,她再如何不爽都必须好好按捺住:“皇帝已过弱冠,膝下尚无子女。如今后宫之中只有你一人,你可要争取早日开枝散叶、传承宗嗣。”
虽然知道太后还是不喜欢甚至讨厌自己,但这明面上的话说得确实无可挑剔。“儿臣谨遵母后教诲。”元非晚恭恭敬敬地回,脸上也看不出一丝差错。
这一问一答的句式前后基本相同,但从太上皇及太后的称呼以及元非晚的自称里,敏锐一点的都能听出差别——
太上皇那里就是芷溪,太后就是儿臣……所以说,太后还在和皇后置气啊?皇后也没得罪太后,何必这样呢?
不光是众人,就连太上皇也觉得有些不妥了。等元非晚告辞离开,刘永福要上前,他却抬手阻止了。刘永福先是一愣,然后会意,直接让殿上其他人都退下。
“在朕看来,芷溪是个万里无一的好孩子。”太上皇慢慢道。他并没盯着太后,但话显然只能对她说。“若你觉得她有什么不足的地方,还是明示比较好。”
太后就知道太上皇要和她说这个,不由一口气堵在心口。可当她张嘴欲言的时候,却发现她回答不了太上皇的这个问题——
是啊,元非晚有什么不好?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懂礼节知进退,外头臣民一片极好的风评,内里皇帝疼她疼到骨子里……
这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人人的眼睛都盯着;若是元非晚真有不好的地方,也轮不到她来发现啊!
“陛下,您多虑了。”太后只得赔笑,“皇后这样的儿媳妇打着灯笼也找不着,我能有什么不满意?”
太上皇看了她一眼,终究没指出她依旧生分的称呼用词。“若是朕多心,那真是太好了。”他顿了顿,又道:“一家和睦,是朕最愿意看到的事。”
“确实如此。”太后勉强笑道,“咱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将来要靠年轻人去打拼。”
“这样想就对了。”太上皇表示赞同。“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就等着抱大胖孙子罢!”
其他也没什么事,太上皇的身体还需要多多休息。所以不过一会儿,太后也离开了太上皇的永安殿。但一出去,她的手就握成了拳头,镶嵌珠宝的长指甲深深掐进手心——
“一家和睦”?
这话说得隐晦,但两人做夫妻这么多年,太后当然听得出,这是太上皇在给她留面子、所以点到即止。
要知道,当前皇家里,关系最恶劣的就是她和皇帝。太上皇不可能不知道这点,但他偏生在皇后朝见后提出来,那意思就很明显了——
让她和皇后打好关系,这样就能借着帝后的情谊,修复母子之间的裂痕!
想是想得很好……但到底他有没有想到,她身后还有一整个鱼家要照拂?又或者说,照太上皇的意思,就让她甩手不再管鱼家,自己享自己的清福就罢了?
再回想起“儿孙自有儿孙福”,太后几乎能肯定自己关于太上皇暗话的理解是对的。
她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到最后,难道太上皇一让她放下、她就能放下?别的不说,阴贵妃——哦,不,现在是阴太妃了——就等着看她笑话呢!
人争一口气,树活一张皮,太后一直坚定地相信这句话。虽然萧欥面上绝对没亏待她(和她当年做的一比简直快够得上以德报怨了),但她的脸呢!脸呢!难道就任由阴家踩吗?怎么能忍?
这边永安殿里,太上皇很快就泡进了药浴桶里。中风之状,太医说是淤血不通,所以他早中晚都要泡小半个时辰。光这一项就能去掉许多时间,所以他觉得他及时禅位是个再明智不过的选择。
然而,想要和他一样痛痛快快地把手中权柄交出去,却不是每个久居上位的人都能做到的。
“就算接下来一直都住永安殿,也是安享晚年。”在氤氲的雾气中,太上皇喃喃道,“最怕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太上皇泡药浴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围观,所以此时只有刘永福一个在替主子按摩筋骨。听了这话,他手上动作不停,心里却不由得冒犯地想道——
就是!以太后之前做的事情,再看她现在的待遇,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像大家这样劳心劳力的,做太上皇都没意见;一群不干实事、只会指手画脚的,倒是不满意?
从来就会伸手要什么的……特么你行你上啊!别说和当今陛下一样沙场浴血,就算处理日常正事都不行吧?被人养着还添乱,哪来这种惯出来的毛病!
当元非晚受册的时候,前朝的萧欥也没闲着。元非晚成了皇后,她的亲族自然也少不了恩赐——
吴王加授了一个太尉,元光耀则是国丈加封太师。元非永小小年纪就成了国舅,而元非是再加一个上骑都尉的勋位。上骑都尉正五品,对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来说已经够圣恩浩荡了。
大盛最大的官儿就是正一品的三公三师,包括太尉、太师、太傅等。现在,除了死后追赠的,还活着的三人有三分之二都是皇后的亲属!
“元府和吴王府加起来……简直了!全长安没有比他们更贵重的府邸了吧?”
“什么话?吴王府暂且不说,现在的元府可要称一声太师府了!”
“就是,就是!”
虽然萧欥赐得很是大手笔,众臣心里也不免打小九九;但等他们打完,却还是发现没什么好反对的——
皇后的亲族就元光耀那一房,然后一个年岁不大的哥哥以及一个还能算孩童的弟弟。再说吴王府,吴王早就称老、不理事,挂着太尉也不过是虚衔——他本就是个食邑万户的王,哪里还能在意虚职?另外,皇后的两个舅舅远在西北,虽手中有兵权,但三年五载才回一次长安……
这么算算,好像皇帝赐得也不多啊?毕竟皇后就那么几个外戚、还没有拉帮结派的爱好,还能多到哪里去?而且话再说回来,这么少的亲属,若皇帝不给他们抬抬名分,出门的时候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皇后的外祖阿耶阿兄亲弟?
找不出反对的理由,自然尘埃落定。众臣都表示受命,然后琢磨着回去写一封贺册后表上来,在他们正式朝见皇后的时候递上去——
皇后一族从不惹是生非,和他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写封贺表又怎么了?况且皇帝一看就上心皇后,上贺表不是一箭双雕吗?说点好话又不会掉一块肉!
反正下朝之后,元光耀自去张罗请客不提。这消息几乎和元非晚一起到达立政殿,她不由愈发高兴——
她曾在心里发誓,要让她爹位极人臣;如今做到了正一品的太师,已经能算实现她的诺言了吧?
萧欥做了这些,自然很想像夫人献宝。不过他毕竟刚刚登基,一应事务多得很,到了晚上才能去寻元非晚——
“若你忙着,唤我过甘露殿去便可。”元非晚闹不清萧欥非要自己跑来她殿里的用意。
“那怎么行?”萧欥一口就拒绝了,“若你在边上,我可要走神的。若一走神,又要再花大半个时辰。”
“……又没个正经!”元非晚现在已经完全放弃让萧欥不再做这种没脸没皮的调戏的努力。“事情都做完了?”
“哪儿有这么快?只要日子不停,事情是永远做不完的。”萧欥道,拉着自家夫人坐到红木长榻上去。
元非晚一见他的动作,心里就有了些猜想,不由嫌弃大臣们的努力还不够——瞧他们皇帝,这不是还挺有精力的?
然而萧欥近日的表现实在非常好;就算是元非晚,也没法子挑剔他。
满怀软玉温香,萧欥十分满足。尤其是元非晚刚沐浴过,头发和肌肤上都散发着微微湿润的水意清香,让他更舒服了。“别问我了……你那边呢?今日去见父皇母后,没出什么岔子吧?”
“当然没有。”元非晚动了动,在他怀里找到一个更舒适的姿势。“就是那些话,你光想也会想到的。”
问,公公婆婆见儿媳,一定会说什么?
——答案简直明摆着嘛!
萧欥一想到那个答案,就忍不住要笑。“你被催早日生个太子出来……我猜得对还是不对?”
元非晚一听他憋笑的声音就忍不住手痒。此时天时地利人和,她就毫不客气地在萧欥精壮的腰上掐了一把。
“哎……哎!”萧欥略吃疼,龇牙咧嘴起来,“你怎么能动手呢?君子动口不动手啊,知道吗?”
“我又不是君子,”元非晚伶牙俐齿地反驳,“我只是女子!君子这活儿,”她仰起脸,用一种相当不信任的眼神扫了萧欥一眼,“你做给我看看?”
这不就是暗示他也做不到吗?萧欥自然明白。但问题在于,他也不想否认。“当君子有什么好的?”他不客气地道,同时把怀中人搂得更紧了点,“在你面前,做小人又有何妨?”
“……哎呀!”
忽然,元非晚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再回神时,她已经仰面平躺在长榻软褥上,面前则是萧欥因为压下来而放大的俊脸——
“既然父皇母后都催了,咱们就再努力一把吧,夫人!”
“像个皇帝能说出口的话吗?”听得这种不要脸的发言,元非晚只想给她男人一个白眼。不过她今天心情好,决定不和他计较,便半支起身,抢在萧欥之前先亲了他一口。
这事儿出乎萧欥意料之外,他不由微微眯眼。“我说的话像不像皇帝不知道,但你做的一定像个皇后!”说到这里,他直接倾身,覆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