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来说,元非晚这样的夫人,放眼全长安都是完美女神,萧旸自然各种惦记;若是哪天美人迟暮,他很可能就转移目光、寻觅更年轻、更貌美的女人去了。他喜欢最好的东西;如果那最好已经变成了次好的,他还能喜欢?
所以解决这件事看起来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拖,拖到元非晚的风头过去。但萧欥怎么看自家夫人怎么风华绝代,估摸着容貌上再红个十几二十年毫无问题。这是挺好的,但——
难道他要为此忍受萧旸暗搓搓的觊觎十几二十年?开什么国际玩笑?
“得叫他确实死心才好。”萧欥低声道。他自然想不出什么让夫人变丑一些的馊主意,那就只能从别的地方下手。“对了,你说,若你大了肚子,在旁人眼里是不是就没现在如此美貌了?”
元非晚还以为萧欥能提出什么好主意,闻言简直要无力吐槽。“你根本不是在认真地想解决这件事的办法吧?”她质疑道,“怎么又绕回去了啊?”
还特意强调“在旁人眼里”?也就是不管她是不是大肚子,在他眼里都一样美?
对萧欥这种寡言系男人来说,这话是得想多久,才能这么毫无破绽啊!
萧欥真心觉得这是个办法,但他也不能说他没有私心。“好吧,”他无奈道,“那让我再想想。左右燕太妃不会给泰王妃好脸色看,咱们就还有时间。”
就和萧欥预料的一样,燕太妃没给泰王妃好脸色看。
花凌容在外命妇朝会后直接去了太后那里,燕太妃本不知道。她本就是个安静的性子,平日里也不怎么让人到处打听。自从搬入西内苑九曲殿,她就觉着,她和太上皇一样,该是颐养天年的时候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当燕太妃知道花凌容在太后的含章殿里时,惊得差点儿没把手里剪子摔了。“……太后叫皇后去含章殿,然而阿容之前就在含章殿里了?”
回来报告的宫女点头应是,心里有些颤巍巍的——太妃啊,可看好您手里的利器;多剪一把枝叶也就算了,砸到婢子身上可是要破相的呀!“回娘娘,确实是。”
燕淑妃定了定神,这才记起来放下剪子。“阿容去含章殿?本宫这个做母妃的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你们有谁忘记通传吗?”
一溜儿问下去,众宫女太监都表示绝无此事,泰王妃就是没通知。而如果一定要说的话,从皇后的立政殿过来,九曲殿还比含章殿近呢!
燕太妃觉得花凌容和太后混在一起已经很不合适;若太后正是因为花凌容的缘故才叫皇后过来的话,那就更不合适了。“派人去问问,阿容到底有什么事?”
不过,还没等燕太妃派出去的人打听好消息,元非晚就离开了含章殿,花凌容则与太后一起用膳。
这味道闻着就更不对了。皇后怎么说都是太后亲儿子的媳妇,再如何不亲,也不可能亲过和庶子媳妇的关系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而燕太妃在午饭期间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到一个幺蛾子——她那个不省心的好儿子,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伤王妃心的事情?
所以,当花凌容终于到九曲殿的时候,已经想到一些东西的燕太妃面沉如水。
花凌容给她见了礼,没法不注意到她的脸色,心中不由暗道不妙。但自从太后把事情牵扯到皇后开始,她就已经破罐子破摔,觉得事情不可能更糟了。于是乎,她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把泰王府后院的私事倒了个一干二净。
打死燕太妃她也想不到,萧旸竟然能犟脾气到这种地步——
一众美娇娘在后院中养着,他竟然熟视无睹,一个也不碰?那她之前到底是为什么帮着拖延婚期?难道不正是为了避免什么身体虚弱、不能行房的尴尬事务发生吗?
“……这种事情,为什么你现在才告诉本宫?”燕太妃几乎想要吐血。“这都多久了!”怪不得她一个孙子孙女都没见到不说,也从没听说儿子哪个妻妾的肚子里有动静……敢情她儿子私底下和她较上劲了!
花凌容深深低下了头。“是阿容没用。阿容总想着,若是阿容对五爷再好一些、更好一些,说不定五爷就会被阿容感动,那谁也不会知道这回事。但现在、现在……”她越说越委屈,声音也哽咽了:“流言蜚语越来越多,阿容实在等不下去了!”
燕太妃只觉得头疼。“……什么流言蜚语?”
“还不就是那些……母鸡竟然不下蛋,占着茅坑不拉屎……”这些难堪的词句,花凌容刚说出来就真哭了。
听着嘤嘤的哭声,燕太妃用力闭了闭眼睛。这特么是要死啊!“那你也该先告诉本宫!”她带着怒气指出这点,“为什么直接去找太后?你这是觉得本宫处理不了,是吗?”
“不是,母妃……”花凌容想争辩,但最后还是没能找到任何一条能说出口的借口。
燕太妃简直要被气晕了。这种事不经过她同意,花凌容就直接报给了太后,甚至还牵扯到了皇后……“你现在莫不是还要告诉本宫,太后已经全知道了,才找皇后过去?”那她真是要被这个儿媳给害死!
花凌容拨浪鼓一般地摇头。“没有!无凭无据的事情,阿容怎么会贸贸然指认皇后娘娘呢?”
好在还没蠢到家!燕太妃此时心中只有这么一种想法。“什么叫‘贸贸然指认’?”她厉声道,“难道你以为有指认皇后娘娘的机会?且不说这事儿和皇后娘娘一点干系也没有;光凭陛下的宠爱,就没人可以动皇后娘娘一根汗毛!如果有,本宫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主意——你肯定会后悔的!”
假如说花凌容之前对此还有一丝妄想,而在真的见识过皇帝宠爱皇后的程度后,她也就生生省下了自己的那份心;因为燕太妃说的一点也没错,和皇后作对,死的只会是她!
“阿容自然不敢多加幻想。”花凌容赶紧保证,“而且照皇后娘娘的意思,她也不想管这事情……”
燕太妃本想问皇后知不知道自己儿子对她暗生情愫的事情,但转念一想,皇后那是有名的聪明,当然已经知道、并且不想惹祸上身,这才果断拒绝。
“皇后娘娘才是个明白事理的,”她叹了一口气,“只能希望陛下知道了以后,不会怪罪你和本宫!”
花凌容无法接话,因为她也不想把自己赔进去。“但是……”她犹豫道,不敢说下去。
燕太妃很烦花凌容这种表现,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若萧旸一直那么下去,她就永远别指望抱孙子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别的都可以,这是万万不行的!
“行了,这事情本宫知道了。”燕太妃无力地挥了挥手,“本宫会找个日子和旸儿谈谈的。”
花凌容真心不想质疑燕太妃的话。可问题在于,若是说说有用,她早就打动萧旸了好不好?
见她脸上更加为难,燕太妃就更无力了。“今日你先回去罢。凡此总总,等本宫再想想办法。”她停顿了一下,又道:“若是太后再问起此事,你可知道怎么回答?”
听出这平静语气后的威胁,花凌容背后一悚。看起来,若不是她刚才卖了一把苦肉计,现在怕是早被揭掉一层皮了!“阿容知道。”
“打死了都不能说出去,知道么?”燕太妃还是不太放心。“若这事儿传出去一星半点儿,从本宫到旸儿再到你,绝对没一个有好下场!”
花凌容连连点头。她只想让萧旸回心转意,肯定没有再想把性命赔上的道理!
婆媳两人就此事达成一致,花凌容便出宫去了。燕太妃平日作息规律,但被这事儿一搅合,小憩的心情都没有了,只半倚在榻边想事情,愁得不行。
这事儿捅到太后那里,太后还叫了皇后过来……这么大的动静,西内苑里长眼睛的都看见了,更不用提原本就非常关注宫中动静的阴太妃。
“泰王妃?”她一边听着太监的汇报,一边懒洋洋地眯着,眼睛都没完全睁开,“燕太妃一向都少事,她能有什么事?”
“老奴也不知。”那老太监神神秘秘地道,“听含章殿里的人说,泰王妃先来,和太后说了些什么。两人说的时候还屏退左右,显然是些隐秘的。”
除了一件事,阴太妃想不出任何别的理由,关于花凌容见太后。“她终于是忍不了了,”她冷笑一声,“不过已经比本宫想象的长久了不少。”
萧旭萧晨得了萧旸对元非晚有意的事情后就告知了他们母妃,所以阴太妃早就在等着了。今日之事,只能说正中她下怀。
不过,主子知道,并不代表下人也知道,所以老太监没听懂阴贵妃的意思。“娘娘,您这是……”
阴太妃自然没有给萧旸保密的心情,只不过这事儿保密对她还有用,所以她不会很快把底牌甩出来。“没事儿,你继续说。”
“后来皇后娘娘到了含章殿,三人议事,也没让别的谁靠近。”老太监继续道,故意压低了声音:“再后来,内侍监华公公就来了,请走了皇后娘娘。”
阴太妃这回报以很大的一声冷哼。
别的不说,皇帝肯定是特意来叫皇后回去的!不然哪儿有那么巧?当她还是阴贵妃、最受宠的时候,她也从未享受过这种待遇,心里头自然酸溜溜。
不过这酸气只持续了一小会儿,毕竟她现在都是太妃了,总纠结过去的事情也没有多大意义。“她们说了什么,你可打听到了?”
“若是含章殿里的其他宫女,怕是真的什么也没听见。”老太监故意卖了个关子,“但老奴那里的眼线机灵,抢着去殿里通报了一声。”
“还不快说?”阴太妃啐了一声,“本宫难道短过你的好处?”
“是是,是老奴的错。”老太监闻言喜上眉梢,急忙就抖了出来:“那宫女进去时,皇后娘娘正好说到最后一句,‘那就不太好办了’。”
阴太妃蹙起眉。“就这一句?”
“当然不止。”老太监赶紧补充,“听那宫女说,当时情景,王妃娘娘很是紧张,皇后娘娘似乎有些为难,而太后娘娘脸色不太好。”
阴太妃一听就笑了。太后脸色不好?看来是在皇后那里碰了个软钉子!“聪明人都知道不要惹事上身……”尤其是不能掺和一些影响名节的事情;别的女人还罢了,皇后怎么能不爱惜羽毛呢?
老太监不懂这些事,但他懂到手的金子就够了。而阴太妃翻来覆去地把这事儿想了几遍,也是一下午没睡。
“这几个人,真真是有趣极了。”阴太妃给这件事下了个最后的定论,唇边噙着抹不去的笑意。“看来也是本宫出手的时候了呢……”
阴贵妃的计划需要内外联合,所以她很快瞅了个时机,让人把暗信送出去。这事儿她早就做惯了的,西内苑又不比太极宫戒备森严,所以萧旭很快就拿到了母妃的手书。他打开只瞅了一眼,就瞪大了眼睛,然后即刻吩咐侍从去请萧晨。
秦王府和江王府本就离得不远,更何况在正事通常已经做完的下午,萧晨有得是空闲。这不,兄长一叫,他就麻溜儿地去了秦王府书房。
阴太妃的手书很短,萧晨短短两眼就看完了,瞬时脸上放光。“瞧,我就说是真的吧?”
萧旭把那截小纸卷接回去,凑到燃着的香束边上,看着它一点一点地焦黑下去、然后变成灰烬。“是没错,”他慢慢道,脸上显出一片沉思之色,“但要如何做,还是得好好谋划谋划。”
萧晨一听也是。他在兄长边上盘腿坐下,两手虚虚地按在长几上。“老五那里肯定简单!看他那模样,就差把痴心一片这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什么痴心?”萧旭冷笑一声,“不过是蠢而已。”哪个女人不好?看上当今皇后、还不想放弃,不是蠢是什么?
“没错……”萧晨无法不表示赞同。“但这不是正好吗?”他笑起来,颇有些邪气,“不然咱们要做的岂不是更难?”
萧旭点头表示肯定。“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饵对了,老五就一定会上钩。他也确实不影响咱们,可谁让他正好有用?”他说着撇了撇唇,“就是不知道,另一边要怎么办。”
萧晨一听也皱起了眉。因为相比于哄骗萧旸,元非晚这头就显得难搞多了,简直是几何级数一般的增长——
如何把一个聪明绝顶的女人骗去和一个她不喜欢的男人见面?还在她可能已经知道有人要利用这个蠢男人做文章时?
两兄弟两两对视了半晌,竟然没有人能提出第一个办法。那些想法都在他们脑海里滚过,还没说出口就被毙掉了,因为怎么想元非晚都不会入觳!
“这理由确实难找。”萧晨最后没忍住叹了口气,“不如这样,老五咱们搞定,另一边就交给母妃吧?好歹她们同在宫里啊?”
萧旭正想点头,忽而注意到外头一丝动静。“谁在哪里?”他厉声道,同时站了起来。
☆、139第 139 章
表面上看,元非晚不接泰王府的烂摊子,太后就只能让花凌容自己先去和燕太妃谈谈。背地里,唯恐天下不乱的阴太妃已经通知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准备借题发挥,闹些幺蛾子出来——当然了,越大越好。
不过这并不是众人最关心的事情。在第二天的太极殿上,被提上议程的是吐蕃——
因为太子逼宫的大盛方面已经处理得差不多,剩下被当做俘虏的吐蕃使团还关着。就算后来被证明是栽赃嫁祸,他们也就换到一个条件比大牢好点的地方软禁而已,相当于变相坐牢。
“来者是客,不管情况如何,总不能一直关着。”大理寺卿阴秋如此进言。“如今时机成熟,也该处理一下了。”
御座上的萧欥扫了阴秋一眼,面无表情。
虽然他对阴秋主动提起这件事持怀疑的保留态度——他总觉得阴秋不是真的全心全意只想解决案子,而很可能别有所图——但在这件事上,阴秋说得没错。
俗话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照礼节,大盛无论如何都该放吐蕃使团离开。如今吐蕃使团内里出了差错,他们暂时扣押可以,然而一直拖着、不给个说法也是问题。
可话再说回来,就以吐蕃的德行,两国之间必有一战。既然如此,大盛也没必要太客气。
综合以上两点,这问题就在一个度上。到底要怎么做,才最适合如今微妙的时局?
“诸位爱卿以为如何?”萧欥果断地把烫手山芋抛了出去。
太极殿上先是一片寂静。众臣都低着头,不动声色地交换眼神,企图从别人脸上看出意图。他们不说话,萧欥也不着急,只悠闲地等着。
最终,还是御史大夫虔立本先开了口。“回陛下,虽说吐蕃使团宣称自己完全不知情,但在太上皇、太后、陛下、皇后及诸位大臣之前敬献的歌舞,他们竟然会出这么大的纰漏,可见之前毫不用心。若不是陛下及皇后娘娘反应机敏,现在是什么情况,可不好说。”
调子是从严处理?阴秋听着,脸上没什么波动。
这调子一定,紧接着又一个御史出列道:“虔大夫所言极是。陛下和皇后娘娘成功化解那次危机,那也是赖着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洪福,与吐蕃毫无干系。也就是说,吐蕃使团犯下的错误,本是个致命之错。故,微臣建议,不能姑息!”
“微臣附议!”
“微臣也附议!”
一大票大臣纷纷表示同意,里头还多是文臣。萧欥眯着眼看着,深觉这群人对他太放心了——竟然一溜儿都是主战派?他们确实知道打仗是什么样子吗?还是说,因为这事情牵扯到皇后,大臣们就觉得他一定会不择手段地给皇后找回场子来?
“国丈,对于此事,你可有什么见解?”他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元光耀应声出列。他还是司农卿兼太师,但萧欥称呼的是国丈,那就明摆着想听来自一个国丈的意见,而不是别的什么身份。“此事有关皇后娘娘,臣本该避嫌。不过陛下问起,臣也只能说,臣听凭陛下处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