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胤:“……”
“还好价后,帮我选一盆最好的。要叶子饱满,带花骨朵多的。”擅长自说自话的女王陛下,从容地拍拍大神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道,“这家伙很色,话多,一定不是个好鸟,一定欺软怕硬,你出马绝对能压下价!相信你!”
宫胤一个拂袖的动作做了一半,转头看看她。
“你也觉得他很色?很不好?”
“当然。”景横波点头,没注意到那个“也”字的奥妙。
大神不说话了,当真蹲下身,开始砍价和选花。
一众远远围观的少女们,发出不可思议的感叹声。
这一看就十分孤高的男子,还价?买花?
景横波瞧着,也觉得似乎有点违和。高岭之花般的宫胤,蹲下身讨价还价搬花盆?不过人生嘛,本就该什么造型都试一试,接接地气有什么不好?
她眼光一掠而过,注意力忽然被不远处的喧闹声吸引。听起来那是一片锣鼓之声,夹杂着孩子和男人们的欢呼。
“看坐花娘娘咯!”
“看妖花咯。”
“咦,坐花娘娘。”已经打听过坐花节传说的景横波眼睛立刻亮了,也忘记后头要买花的宫胤,赶紧向前挤,偏偏此时人流都开始向那个方向流动,她挤了好久都没挤出几步。景横波烦躁起来,干脆一个闪身,唰。
她消失于原地。
另一边,不食人间烟火的宫胤,正在努力地讨价还价。
“五百文!”卖花郎看见换了个男人,还是个让人嫉妒的男人,顿时态度大变,喊回原价。
宫胤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卖花郎瞪大眼睛,“有你这么还价的吗?”
宫胤摇摇头,伸着那根手指。手指很漂亮,指甲如冰晶,不过看在小贩眼里就不漂亮了。
“……十文?”他疑疑惑惑,不可思议地问。
这花要价虽然他刚才狮子大开口,但最起码五十文还是值的,十文?太无耻了吧?
宫胤还是摇摇头,依旧竖着那根手指,优雅,淡定,而冷漠。
“你……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卖花郎口吃。
“一文。”大神终于冷冷淡淡开金口。冰凉梆硬,砸死人。
“你……”卖花郎傻了一瞬,捧着花盆跳起,“你就是来捣乱的!白和你说这么多!怎么,想强买强卖?告诉你,大爷不是吃素的……”
“梆。”
宫胤轻轻一弹指。
指尖击在空处,却像击在实物之上般,清脆有声,卖花郎那宽大发青的脑门,眼看着便青了、红了、紫了、鼓了……
卖花郎的眼睛里旋出无数个层层叠叠的漩涡,手中准备用来砸人的花盆直挺挺落地,宫胤轻描淡写顺手一抄,抄在掌心。
“砰。”卖花郎倒地,震得架子上花盆齐齐一跳。
“叮。”一枚铜钱弹在他胸口上。
宫国师说话算数,说给一文钱就给一文,晕了也照给。
四面忽然静无声息,宫胤好似完全没感觉,抬起脚,从从容容从卖花郎身上跨过,低头打量那些花,最终认认真真选定了一盆颜色娇嫩,叶片新鲜,花骨朵特别多的,头也不抬道:“这盆怎样?”
没有回音。宫胤眉头一皱,直腰而起,眼神匆匆四处一扫,忽然衣袖一拂。
白影一闪,他已不见。
留下满街偷窥他的女子们,茫然掉落手中花朵,几疑身在梦中。
……
宝梵碧水坊附近,正锣鼓喧天的热闹。
因为今年的“坐花娘娘”和“妖花魔女”已经开始游行,按照既定路线,会从靠近王宫的城南碧水坊开始,载歌载舞一直游到城北善德坊。
在整个游行过程中,会以彩轿搭乘“坐花娘娘”,用饰满鲜花的“假牢笼”困住“妖花”,一路前行一路表演,展示当年坐花娘娘如何英勇无畏,坐死妖花的丰功伟绩。“坐花娘娘”和“花妖”都从当地寻找良家美貌女子扮演,给予相当丰厚的报酬。被选出的女子在坐花节上一举成名,身价飙升。
今年碧水坊附近尤其热闹,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都在兴致勃勃述说今年娘娘和妖花的美。
“听说今年选出的花娘娘,是本城第一富户黄家的小姐!据说才貌双全,将来要抛绣球招亲的!”
“我倒听说花妖的人选更有来头,是咱们西鄂原先第一戏班子瑞丰班台柱子的女儿,金凤凰的女儿小凤凰,据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姿容媚绝,音若金铃,还擅歌舞,是本城府太爷早就看中的尤物,下个月首次登台摆明要大捧的……”
“今年的娘娘和花妖,都是近十年来难遇的资质,所以也热闹得厉害,不知道会不会吸引大王出宫观看。”
“你这话千万别说!咱们还要不要过节了?她来了还有好吗?”
“噤声!莫谈大王!”
……
热闹的人群外,临街有一些彩棚,还有一些茶馆二楼,也高高地搭了棚子供人观看,当然这都是官员富户的待遇,寻常百姓挤不进去。
最高的一座彩楼,此时显得颇安静,淡玫瑰红的帷纱低垂,束帘的银钩被风吹得琳琅作响,掩不了室内隐约的低笑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