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牛娘给女儿女婿打电话,叫他们过来帮忙收大麦,把他们吓了一跳,以为老娘生病了。特别是大女儿王大丫和她丈夫彭春来正在修猪圈呢,接到老娘的电话,家里的活也不干了,骑着摩托车就往王阿牛家跑。
王大丫哭着说:“我说春来呀,老娘今年还不到60岁就已经糊涂哩,这青黄不接的时候,叫我们去帮着割大麦,还说得头头是道。弟弟连个媳妇都没有,你说这以后咋办哩?”
“先去看看再说吧。”彭春来骑着摩托着,转过头来说。
“你小心开车,咋这么没记性哩,早就给你说哩,骑车时别老转头,看前面。”王大丫见他那样,便骂了起来。
“这不是给你说话哩。”
“行哩,专心骑车吧。看你那怂样子,不转头就不能说话哩?”王大丫擦了眼泪说。
王二丫的丈夫莫秋生去青海打工了,家里就她一个人,儿子小宝去上学了,小女儿彤彤才两岁半,与公公婆婆分开过。接到老娘的电话,她心里也很着急,也认为老娘肯定是病了,不老年痴呆就是老年糊涂,可是儿子还没有放学,彤彤又没人看管,怎么去看老娘呢。
王二丫与婆婆的关系很差劲,主要是莫秋生的小弟读了大学,现在外地工作,每年给老爹老娘好几千块钱,所以她婆婆就认为小儿子好,大儿子不中用,也不给王二丫操心,老俩口自己过自己的日子。
可是王二丫心里惦记着老娘,只好将宝子托给本家的大嫂,让她中午的时候叫宝子回来叫饭,自已抱着彤彤去了娘家。
“我说你这二丫真傻,她怎么说也是你婆婆嘛,你就将宝子交给她,我倒看看她有种不给孙子吃饭?”本家嫂子说。
“哼,作婆婆作到她那个份上,也上厉害,我王二丫就不去求她,看看离了她那个老妖婆,我的儿子、女子还长不大哩。”王二丫赌气的说,“就她那个德性,将来就算她死到炕上,我也不去看她一眼。”
王大丫和彭春来刚一进门,看到老娘正在磨镰刀,王大丫跑过去就抱着老娘哭了起来,说:“老娘,咋就得了这么个病哩,这叫阿牛以后咋办哩?”
“嚎—嚎—嚎—老娘我还没死哩,你嚎啥嚎,等到老娘哪天我死了,你再嚎也不迟。”阿牛娘见女儿一进门就抱着自己哭了起来,便骂了起来。
“老娘,你快起来,我们这就带你去医院给你检查一下,看还能不能治好哩?”彭春来也走过去说。
“老娘我没病没痛的,好生生的去医院做啥哩?”阿牛娘没好气的说,“咱家的大麦真的黄哩,听阿牛说,明天就可以割了。”
“老娘,你还说你没病,这青黄不结的时候,大麦帮养花哩,咋就能黄哩?”王大丫哭着说,“老娘,走,咱们去医院检查一下,你这病是才发现,一定能治好哩。”
“我说你这闺女,咋硬说老娘我有病哩?难道你们希望老娘我生病不成?”阿牛娘说,“如果哪天我真生病哩,你们一个个都躲的面都不见一个。就像五奶奶,瘫在炕上整整五年哩,那屋子里臭得能醺死人哩,她的三个儿子四个女儿在哪里呢?咋没见伺候她几天哩?还不是她老爷爷端茶递水服侍她哩。久病床前无孝子,这话不假哩。五奶奶她好福气,还有五爷爷伺候,还我哩,寡妇老太婆一个,如果将来真像她那样的话,可能臭死在屋里都没人管哩。”阿牛娘,说着,就哭了起来。
“老娘,你咋说这话哩,你要真有那么一天,我王大丫天天服侍你,绝不让你受半点罪。”王大丫哭得比老娘还伤心哩。
“好闺女,好闺女,老娘知道你最孝顺哩。”阿牛娘见王大丫哭得更伤心,便止住哭声说,“好哩,大热天的,快进屋喝茶去。我给你们煎鸡蛋,是四黄蛋。”说着,便拉着女儿的手进屋去了。
见老娘进厨房忙去了,王大丫悄悄对彭春来说:“春来呀,我看咱老娘病得真不轻,刚才说大麦黄哩,现在又说是四黄蛋。这双黄蛋我见过,也看电视里说有三黄蛋,但这四黄蛋听都没听过。你看老娘不会是得了那个叫什么妄想症了吧?”
“有点像。我看电视上说妄想病就是整天痴心妄想一些没有的事情。”彭春来点点头说。
“老娘,阿牛去哪里了?”王大丫走进厨房问道。
“他去修车了,明天不是要割大麦嘛,不收拾一下车能行吗?”
王大丫摇摇头,心想:“看来老娘真的以为到秋天哩,这病还真不轻呀。”
“闺女你看,就这鸡蛋,是四黄蛋,是咱家的鸡下的。”阿牛娘拿过那几个大鸡蛋说。
王大丫看了一眼,心想:这老娘的病不是一般的病呀,连东西都分不清了,这明明是鹅蛋嘛,她硬要说是鸡蛋,还说是四黄蛋哩。这病得抓紧时间治,不然以后连人都认不清,那可就麻烦哩。这样想着,嘴上说:“哦,这就是四黄蛋呀?”
“可不是哩,这里还有二十多个哩,本来我有叫阿牛给你和二丫送过去几个,可他比驴还懒,使不动。正好你们今天来,割完大麦走的时候带几个去,让你婆婆公公尝尝,可香哩。”阿牛娘说着,拿出一个小纸箱来,里面放着二十多个大鸡蛋。
这老娘哪来这么多鹅蛋哩,还硬要说是四黄鸡蛋。王大丫心里嘀咕着。
“你看,是不是四黄鸡呀?”阿牛娘打了一个蛋在碗里,让王大丫看。
王大丫一看,也吃了一惊,果然是四个蛋黄,老娘没有胡说,便愣愣的望着老娘,这太日怪哩,这四黄蛋还是头一次见呢。她不实心,自己又拿起一个鸡蛋,打在了碗里,果然是四黄蛋,惊奇的说不出话来。
随后将蛋拿给彭春来看,结果他也是一脸惊奇,愣在那里不说话了。
这里,王二丫也来了,怀里抱着彤彤,满头大汗,一进门,看到王大丫,便悄悄问:“老姐,老娘情况怎么样哩?她是不是糊涂,还是撞邪哩?咋叫我们来割大麦哩?”
王大丫摇摇头,将刚才的事情一一说给王二丫。
“那你说老娘这到底是有病还是没病呀?急死人哩。”王二丫听到,急着问。
“我不知道,可是你看,这蛋确实是四黄蛋,我刚刚打了一个看过哩。”王大丫端着碗让王二丫看。
这时,阿牛娘从后院里抱着一捆柴出来了,见到彤彤在院子里,便笑着说:“我的小彤彤,你也来哩?等外婆给你煎蛋吃,好不好呀?”
彤彤走过去,抱着她的腿说:“外奶奶,抱抱。”
王二丫赶紧从屋里走出不,接过老娘手里的柴,说:“老娘,你还好不?”
“还好哩,还没有死哩,等哪天老娘我死了你们再来哭吧。”阿牛娘没好气的说。
“老娘,你也知道,秋生她去青海打工哩,宝子要上学,还要照看彤彤,还要侍弄庄稼,都忙死哩,没有时间来看你嘛,别生气哈。”王二丫笑着说。
“我哪敢生人的气哩,你一向都是常有理嘛。”阿牛娘没好气的说,“现在知道忙哩?想当初我不同意你们的婚事,说你那个婆婆不是好人,你过门后要吃亏,可你就是不听,非要嫁给莫秋生。要是你当初听我的话,现在至少有个婆婆帮你带带娃儿。”
王二丫被老娘说的张不开嘴,眼睛里的眼泪直转圈,抱着柴进厨房哩。
阿牛娘抱起彤彤说:“彤彤,这次来就别走哩,就呆在我们家。看你妈妈忙的鬼一样,哪有时间带你呀。走,奶奶给你拔红萝卜去。”
二狗娘进来了,一进门就说:“我咋看到大丫、二丫都来了呢,小彤彤也来哩”
“可不是嘛。她们是我闺女,一个电话,她们就都来哩。”阿牛娘一脸得意的说。
“还是你好,有三个女儿,个个都那么孝敬你。你那真丫头,去新疆都快十年哩,也没有回来过一次,也不知道她咋样哩?”二狗娘接过彤彤,一边说着,一边抹起了眼泪。
“也是呀,真真都去新疆十年哩,也没有回来过一次哩。”阿牛娘说,“这儿女呀,还是留在身边好,少扯心。当年大丫他们想去新疆,我死活不同意,要不然,我现在也跟你一样,整天想着挂扯着他们,说不定眼睛都给哭瞎了。你看现在多好,随叫随来,我到底是他们老娘,没白养她们一趟。”
“就是,还是阿牛娘你有福气,不仅有阿牛那么好的儿子,还有三个这么孝顺的女儿哩。”二狗娘说,“对了,你家小丫去深圳都快一年了,啥时候回来呀?听说深圳那地方贼乱,小姑娘出去容易学坏,什么三陪呀二奶的,你还是早点叫她回来吧,然后找个对象早早嫁出去也就安生哩。”
“这你就放心吧,你也知道,我家小丫从小就最乖哩,哪个人不夸奖她哩,肯定学不坏的。”阿牛娘笑着说,“前几天她还来电话哩,说到年底就回来哩。”
“都说女大十八变,你我都是从那个年龄过来的,很多事情说不清哩。”二狗娘说,“你看小山村李老三家那闺女,给什么深圳的大款当二奶,结果让人家的老婆找人打了一顿,还把脸给划花了,没脸回家了,听说在深圳洗盘子哩。还有小刘庄刘老二家那闺女,听在深圳当三陪小姐,就是当婊子,大家风言风语,刘老二白天都不敢出门哩。”
“那是别人家的闺女,咱不好说,可是小丫是我闺女,我关小巧敢打包票,她出去是什么样子,回来还是什么样子,完完整整,否则,我非扒了她的皮不可。”阿牛娘听着心里直来气,便大声说。
“老娘,你这是咋了?”大丫和二丫听到老娘的话,赶紧跑了出来。
“没咋。”阿牛娘没好气的说,“去,将那只大红公鸡宰了,祭土地,明天咱们就去割大麦。”
“哟,老娘,你这是咋哩,发这么大火?”这时,王阿牛回来了,一进门就听到老娘怒气冲冲的说,二狗娘抱着彤彤,便接了过来,亲了一下,说:“彤彤,是不是你惹奶奶生气哩?”
“不是。”彤彤稚嫩的声音说。
阿牛娘不理他们,接过彤彤就去了菜园子里了。二狗娘讪讪的说了几句,就出去了。
王大丫拉过王阿牛,将老娘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说:“我看老娘病的不轻,咱得赶快去医院检查,都说病从浅中医,老娘刚刚发病,还来得及。钱你也不要太担心,我那里还有两千块,先给老娘治病要紧。”
王阿牛听姐姐说了半天,想解释,但插不上嘴,最后等她说完了,才说:“老姐,咱娘没病。咱家的大麦真黄哩,明天就可以收割哩,是我叫老娘给你们打的电话。”
王大丫听后,愣愣的看着王阿牛,三十秒钟之后,快速地跑进屋去,对彭春来悄声说:“春来,这次麻烦大哩,不光是老娘病了,连阿牛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