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像啊,可那……”她没有想下去,就像以往一样,不去想,继续沉浸在自己拥有的一切中。
她想着丈夫,想着儿子,想着他们甜蜜的家,她是多么幸福啊,别的,跟她此刻的生活又有什么关系呢?
玛格丽特来到凉亭那儿,帕西诺早已在那等候。
“等很久了吗?”她上前问道,因为瞧见了奥德耶公爵夫人的脸色而感到愉悦。
“不,并没有。”男人摸了摸她的手臂,看是不是有些凉意,在确定后,他说:“走吧。”
“好。”
玛格丽特挽着对方的臂膀,走至了马车那儿。
车夫挥了挥鞭子,马儿嘶鸣了一声,开始跑动起来。
玛格丽特注视着王宫离他们越来越远,在将要看不见的时候,她放下了车帘,而就在这一刻,她的侧影一闪而过,进入了某个人的视线中。
艾利克骑着一匹棕色的大马,他骑的有些快,而在那张脸一闪而过的时候,他那本来专心看着前方的眼睛,突然整个人扭过了身子。
他瞪着那辆马车,他的马还在前方跑着,时间不多了,他不能让皇帝等待。
年轻人扭过了身子,他的眼睛看着前方,却不再专注了。那薄薄的嘴唇紧抿了起来,心脏像是要飞出来了一样。
这不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在过往的每一天,他时不时总像是感觉到那个人回来了。
就像是追逐着肉骨头的狼狗一样,每一次,他都义无反顾的追了出去。
但,这是最为关键的时刻。
艾利克的马儿依旧往前跑着,坚定着目标。
在离皇宫越来越近的时候,他猛地勒紧了缰绳,马儿嘶鸣了一声,暴躁的刨着马蹄,乱提着,像是要发泄自己的痛苦和不满。
艾利克有些粗糙的手心都被勒出了血痕。他咬紧了牙关,怒吼道:“回去!”
棕色的大马愤怒的喷了个响鼻,在主人的强烈要求下,改变了方向。
风从他的脸颊刮过去,生疼,但他全然不顾。
纵使第一千次是错误的又怎么样,还有一千零一次。
他的心脏狂跳着,像是要扑出体外。
贵族家的马跟这种经历过战争的马是不一样的,尽管前者雍容华贵,外貌是一等一的好,但到底不过是用来做排场的东西,比不上年轻人坐下的马儿生猛。
十分钟后,艾利克再次看见了那辆马车。
他追上去,不发一言,直到超过了马车,然后,在将近二十米的地方,像是一把从天而降的战斧一般,劈在了地面上,形成一道人造的高强。
“吁——”赶车的车夫看着这个军官,赶紧让马停了下来,他忍耐着心中的气愤,在心里诅咒着各种脏乱的话语,面上却竭力维持着尊敬和笑脸。
“您有什么事儿呢?”
“里面的人是谁?”艾利克稳住了鼻息问道,汗水从他的军帽里渗出,晕湿深色的布料。
“是英国来的使者,帕西诺公爵和他的夫人。”车夫老实的答道,并且希望这个年纪轻轻的军官能够满意然后让开,但那人却开口说道,直接越过他,冲里面的人喊道:“阁下不出来一下吗?”
声音透着沙哑,嗓音虽然还稚嫩,却有着让人无法轻易拒绝的魄力。
越过马车夫,穿过车门,直直地击向了里面的人的心里。
这声音其实已经并不熟悉了,但那带着倔强的语调,很快就让玛格丽特想起了一个人。
“我来吧。”
“不。”玛格丽特轻声拒绝。
她抬起手,打开了车门,然后从里面出来。
现在已经是傍晚了,夕阳的光线让人不自觉的眯起眼睛,她率先看到的不是对方的脸,而是那声笔挺的军装。
从来都是那个孩子仰视她,而现在,轮到她了。
那还未成年的人从马车上下来,锃亮的军鞋踏在土地上,一步一步是那么用力和迟缓,仿佛是不敢置信,又好像是怕动作急了,一切都会成为梦幻。
孩童圆润的线条现在几乎已经不存在了,少年的纤细如今也被结实和精瘦代替。
容貌同以往一样漂亮,除了眼角那道淡淡的疤痕。
对于艾利克的消息,比起娜宁他们更加难打听到,到后面,尽管她知道这孩子遭遇的一切,却没办法施以援手,直到后来,他出来了,并且成为了法国最为年轻的军官,这其中,遭受了什么,几乎让她不敢想象。
而现在,他站在自己面前,活生生的,三年来,他所经历的一切,似乎都能从鼻息间观摩出来。
这原来不过是一个倔强的孩子,现在,却成为了一个被迫长大的年轻人。
玛格丽特的眼睛微微眨动,让一些酸涩的液体给流回去,她淡淡地微笑,摆出友好却矜持的派头。
“早就听闻法国最为年轻的将领了,现在终于见到了,戴维斯上尉对吧,我是莉娜·斯科特·帕西诺夫人。”
她这番话语使得艾利克的脚步猛地停住了。
“这位是我的丈夫,帕西诺公爵。”
玛格丽特在帕西诺上前时介绍道,她一直保持着得体而又不会显得过分亲热的,梳理的微笑,就像是,在这之间,不过是英国来的公爵夫人,同法国最为年轻的上尉,两个最为平常的交流。
冷静、矜持却不乏优雅和赞赏。
☆、91|80|1.1
“帕西诺公爵夫人。”年轻人低声问道,双眼的目光直直的看着玛格丽特。
她被这双眼睛看得心脏微微的发疼,面上却依旧要保持得体而矜持的笑容。
“是的,戴维斯上尉。”
“您认识一个叫做玛格丽特·戈蒂埃的人吗?夫人。”他轻声问道。
玛格丽特不知道对方猜出了多少,或者,他那聪明的头脑已经可以猜测到了,又或者,他真的相信了这番话,无论是哪一种,她都只能微笑又残忍地回答道:
“很抱歉,我并不认识她。”
艾利克的嘴唇阖动着,那双手攥了起来,接着又松开。
太多的情绪在他心里翻涌。
他知道,面前的人就是她。
但她不承认。
她叫他戴维斯上尉,那个唤他艾利克的女子没有回来。
也许她失忆了,也许她只是假装不认识,可不论是哪一个,他发现,自己都能接受,因为,至少她还活着。
火烧云在天边烧得通红,夕阳的光线打在年轻人的脸颊上,他那紧抿的薄唇突然松开,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他致以歉意,像一位绅士,一位面对淑女才会拿出礼仪的战士。
“欢迎您来到法国。”
年轻人说,同样欢迎了那位公爵,然后,他转身离开,大踏步的跨马上去,接着向着来的方向掉转马头离开了。
道上扬起了尘土,几乎要迷晕人的眼睛。
帕西诺公爵上前一步,揽着玛格丽特,后者轻轻地挣脱开来,独自眺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半响,她说:“我错过了他的成长。”
“至少,我相信,你不会错过他的未来。”
玛格丽特偏头望向对方,男人的下巴线条并不柔和,他生来就不是那种温顺的人,在官场上,尽管话语不多,却没人能够怀疑他的强势,只是,她在他身边,感受到的,最多的就是,那种名为温柔的东西。
“我,”玛格丽特开口,她看着那双浅灰色的眼睛,说,“我现在,却是连自己的名字都无法拥有的人。”
男人抬起手,指腹轻轻地擦过她的脸颊。
他嗓音平静,不失克制,眼神却专注而又认真。
“加里·帕西诺的姓氏还不够是吗?”
玛格丽特无法回答,而男人代替她回答了。
“不够,对吗?”
“不会太久的,你能重新变成自己,那一天,不会太久的。”男人低声说道,呼吸在她耳畔间,嗓音低沉。她想要回头,但帕西诺轻轻按住了她,然后,唇瓣从耳侧移动至发际,在太阳穴的地方留下一个亲吻。
在一起这么久,她终于发现了一个事情,他似乎特别偏爱吻她的太阳穴,脖颈,手腕的地方,而细细想来,那些地方,似乎都是最为具有生命活力的地方。
她的心里有一瞬间怔愣,而他,似乎总是能够猜测到她的想法。
“我爱你。”他轻声说,然后在她给出答案之前吻住了她的嘴唇。
唇与唇之间,她从未觉得有如此滚烫过。
就像是烧烫的炉子,挨到了一起,不管对方有多么冰冷,总能在接触的那一刻,迅速传播出自己的热量,逼着对方一起燃烧。
玛格丽特想:我亏欠了这个男人。
是夜,皎洁的月光挂在夜空中,悠悠地俯视着这一片大地。
在二楼的落地窗户面前,黑发的男人蜷缩着双腿,他啃咬着自己的手指,直到房门被叩响。
他被惊了一下,迅速的起来。
来人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年轻人,卷曲的头发,前额被帽子压出了印痕,一双眼睛瞧着他。
盖斯东露出一个轻佻的笑容,他双手放在口袋中,踱步过去,忠实的扮演着他的角色。
“你来我这儿可真是稀客。”
“你知道吧。”
“什么?”
年轻人站在门口,似乎是拒绝进去,又像是,一杆笔挺的长枪,准确的发射着子弹。
“她回来了,你应该比我先知道。”
“谁?”他佯作不懂得样子问道,把一个花花公子没心没肺的家伙扮演的如此出生入画,可惜,他骗不了对面的人。只要但凡他们还是怀着同一种心情,他就没办法骗倒对方。
那至少,请不要揭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