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之菀抬头,心生懒意,“算了,每天还得花时间遛它,这里我也不熟,要是遛出事儿那就不好了。”
“也是,”廖希野宠溺地抓抓言之菀的头顶,对江律说,“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多,小主人又不愿照顾它,就送回去吧。”
“看来之菀跟你那只小跟班投缘,染染之前想接触它,手都差点被咬了。”江律说。
“哥!你说这个干什么?”江染似是对江律的爆料很不满意,瞪了江律一眼。
江律一脸无辜,“怎么了,说的不是事实吗?这里也没有外人在,不丢脸的。”
江染眸光一怔,又看向在喝水的言之菀,咬住唇一言不发。
江律缓和气氛,桌底下扯了扯江染的手,让她别甩脸,而后跟言之菀说:“我妹向来脸皮薄,之菀你别见笑啊。”
“哪会,”言之菀抬头,“你们都是廖希野的朋友,那也算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哪有见笑一说呢,对吧?”
江律赞同地颔颔首,觉得不能再把聊天重点放在言之菀身上,就同廖希野攀谈起来。
江律与廖希野一般大,在一起共事那么多年,对对方的性子和处事方式再清楚不过,既然能把言之菀带来给他见见,那就说明不是什么外边的人,便试探性先问廖希野两句,见廖希野丝毫不避讳,他也就放开了说。
不过一会儿,饭菜全部悉数端上了桌,包厢门关上后,两人又接着谈,言之菀对他们公司的事没兴趣,直到江律提起詹明日,她才聚精会神洗耳恭听,内容也不多,就是过两天见面的事情,还有一些关于詹明日最近活动的消息。
言之菀听得认真,也自己在心里琢磨,不过没插话,一直在听他俩说。
等吃完饭从饭店里出来,四个人分别搭乘两辆车回了住处,言之菀也才发现,江染和江律就住在廖希野的隔壁。
今晚俩都喝了点儿,回到别墅折腾半宿,言之菀疲累无力,抱着被子就睡了去,但只睡了三个多小时,她就醒了,做了个梦,竟然梦见了她的父母,别的话记不太清了,唯有一句她没立马忘掉。
“阿菀,回家。”
言之菀叹息,把脸埋进枕头里磨了磨,拳头就不禁握紧了,她怎么能在这种关键时刻回去,好不容易来到九蒙,钱子恒在,她现在也已经在一个最接近当年车祸真相的位置了,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她都不可能会放弃。
是,她承认自己无比迫切想要知道当年不为人知的那些事情,她迫不及待要抓到钱子恒问清楚一切,迫不及待地要带着真相去告诉苏君玉,家里那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实际上是怎样一个人......
追逐了两年的执念,想做的这些事,马上就能做了,而且很顺利,她应该得期待,绝对不可以半途退出。
蓦然间,言之菀感觉后背不由自主地在轻轻发着颤,很少做梦醒来会是这种样子,特别是在廖希野身边的时候。
廖希野......
刚想到人,身后就贴上来一具温暖的躯体,四肢如藤蔓般缠绕住她,将她抱进怀里,肌肤相亲,不着寸缕。
一个女人就这么放任一个男人纠缠着自己,是有多相信他。
对,很相信他,所以才会孤身一人随他来了这座陌生的城市,和他缠绵在一起。
言之菀心底涌出一股柔意来,她翻个身,搂住廖希野的脖子:“廖希野——”
“嗯?”若有似无的答声,辨不清男人是睡着还是潜意识回答她的,也看不见男人的脸,屋内漆黑一片。
外边有不知名的昆虫在鸣叫,还有微风细细吹过树冠所带来的沙沙声。
“我很喜欢你。”言之菀说,侧脸贴着廖希野的,声音很轻。
“嗯。”廖希野又微微出声,手指有意无意拍了拍她的背。
言之菀忙埋脸去压着廖希野的肩膀,手臂松了些力度,像调皮又羞赧的小孩说完话就跑一样。
廖希野应该听见了吧,她想。
本来只需要等两天便能见到詹明日,但詹明日那边突然把见面时间推迟了整整一个星期,言之菀有跟廖希野说起言晟知道她来九蒙的事,廖希野便猜测这是言晟的主意,至于为何推迟,就不得而知了。
这段时间没什么事要做,球球送走了,廖希野有半天时间都在客厅忙着处理公司事务,言之菀无聊,又不想老是去打扰认真工作的廖爸爸,就去买了本菜谱回来研究打发时光,可惜没有球球消化她做的饭菜,她自己也吃不下去,更不用谈廖希野,没坚持两天,她就把菜谱悄悄丢了,乐子换成旁听廖希野这位前辈打理公司的诀窍。
廖希野事无巨细,把她想知道的东西都不吝说出来,她就开始好奇了,廖希野一个当兵的怎么会懂那么多,还把公司开得那么好,但廖希野一聊起陈年旧事,她就听得直犯困。
之后终于等到和詹明日约定见面的日子,地方在詹明日的地盘,一家会所里面,每个入口出口都有保安把守,进去还得通过层层安检。
林至胡杰赵智他们进不去,只能隐藏在会所周围等候,廖希野和江律的枪也被安检拿走,说是:“詹总有吩咐,不得持枪械入内。”
廖希野没硬留,有人便引路带他们进去会客厅先休息,过了几分钟,詹明日才拄着拐杖缓慢地从一道侧门里走过来。
“廖三爷!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呐!”是位蓄着八字胡挺着大肚腩的中年男子,走路一瘸一拐的,满脸横肉,扫了一眼在座的三位,眼神最终停留在言之菀身上,不过半分,又挪开,回到廖希野那儿。
廖希野靠着沙发背,单臂支在扶手上,长腿交叠着,一副悠然姿态,唇挑了挑,冷冷一笑道:“詹总,要见你很难啊,弄这么大阵仗。”
“真是抱歉啊三爷,会所嘛,向来安保措施是要比外面严格一点,你懂的,”詹明日坐下,眼前桌上热气腾腾,便摆手让无关人等退下后,拐杖放到一旁,端起茶盏抿了一小口,呷出声音来,吩咐候在他背后的助理,“快,把咱们拟出来的协议给三爷瞧瞧,就前两周在金三角,我派出去的三只轮船全被劫了,货回不来不说,船员也生死不明,所以我就想着跟三爷你借几只船,再帮我把剩下的货运过去,不然我接的这笔生意可就全部打水漂了,违约还得赔一大笔钱,还请三爷帮个忙。”
詹明日放下茶盏,双手抱拳朝廖希野揖了揖。
言之菀恍有所悟,原来廖希野说的谈合作,是早就知道詹明日会因为这事儿找他帮忙,纵观整个九蒙城,唯有廖希野能解决此事,之后再用钱子恒做交换等詹明日上勾,而又因双方都有牵制彼此的东西,廖希野便自退一步先上门拜访,但是不会被对方认为是此行的让步然后趁机坑人吗?
当然这是她的第一感觉,目前还不清楚廖希野最后会怎么做。
言之菀扭头看向廖希野。
廖希野空闲的那只手去轻轻拍了拍她的,眉眼变得薄淡,无甚表情,“詹总在九蒙有钱有势,怎会被劫呢?”
“唉,说来话长,不瞒你说,这笔生意我是从泰国一个大商人手里抢过来的,他对我有恨,便雇了武装分子来打劫船只,我这也是有苦难言啊三爷。”詹明日摆出愁绪万千的难受样,捶胸顿足的。
廖希野敛敛神,语调生冷,“死了船员,报警,警察会管,如何想到来找我?”
詹明日的眼神闪躲了下,没敢跟廖希野继续对视,但脸上始终笑意不减,说:“警察要是有用,咱们中国的船只哪还会出事呀,等他们办案,我违约金都不知道得赔多少去了,三爷公司的船只从未遭遇过这样人神共愤的险境,那一定是三爷的能力到位,没人敢动,所以就想着跟三爷你谈谈,看能不能帮我运些货,只要保证货物安全到达清迈,我就按市场价的三倍租金付给你!”
廖希野呵地笑了声,开门见山:“我可以帮你,但是我也有条件。”
詹明日赶紧拱手,“三爷请说!”
廖希野转头示意江律把协议拿去看,再收回视线来,放在言之菀这里,对詹明日道:“她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若有假话,协议作废。”
“这没问题!”詹明日忙搓搓手答应,看着言之菀,“方才都忘了招呼,嗯......这位美女是?”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言之菀抬眼开口,“你只需要把钱子恒交给我。”
“钱子恒?”詹明日想了想,为难道,“不好意思啊美女,我手底下确实有钱子恒整个人,但是他吧行踪不定,干的坏事太多,仇人一波接着一波的,只能躲在地下,九蒙城的情况又严峻复杂,我也找不着他。”
言之菀可不信,冷嘲:“你不是这里的地头蛇吗?怎么会连一个少年都找不到,还是你手底下的人,你出来招摇撞骗的吧?”
“哎美女,你可以看不起我的素质,但你不能人身攻击我......”
廖希野静声打断,面上划过一抹不耐烦,“让你问什么答什么,别反驳。”
“哦,好的,”詹明日顺话应,再扯出个笑容来,“美女你继续。”
见言之菀静默,廖希野偏头过来,贴心询问:“还有问题吗?”
“没有了,”言之菀也翘起二郎腿,双手环在胸前,怒目横陈地瞪住詹明日,“我现在只想把他另一条腿也打瘸。”
廖希野目光一顿,不由轻笑出声,旁边看协议的江律也被说乐了。
“......”詹明日捏捏自己健全的那边膝盖,眼睛瞪得浑圆,小心瞅着面前这两位,纳闷了,这里可是他的地盘,他干嘛还要受人威胁!但转念一思,方才有属下来报告说会所外面集结了一帮不法团伙,很可能是廖希野叫来的,他听说过廖希野手底下这伙人的实力,早些时候和金三角里的那些武装分子交手后全身而退,怪不得没人敢劫北清公司的船只,要是硬碰硬肯定会吃大亏,他便忍了忍,没说话。
半晌,廖希野敛回笑意,语气冷峻严肃,“既然如此,那我若是要抓钱子恒,詹总应该没理由再阻拦了吧?”
詹明日咽了咽口水,恭然回道:“这个......自然是随便三爷了,只要三爷签下这份协议,三爷想要谁,我詹明日绝不会出手阻拦!”
从会所里出来,路边停着的一排车前,林至胡杰赵智领着一众兄弟在车旁边等候,江律得回公司找江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竟在办公室里摔了一跤,便先开车走了。
廖希野让言之菀去车里坐着,在外面跟赵智他们说了几句话才上来,让司机林至直接开回住处。
言之菀没琢磨透,适才在会所门口的时候,廖希野的脸色好像有丝丝凝重,吩咐完,赵智他们也一溜烟全钻车里迅速开走了,但问廖希野吧,现在人正在厨房那边煮过桥米线。
望望窗外,天色已黑尽,晦暗的天空上悬着半轮明月,把周边照得透亮,却无月光落下来,时不时就飘来云朵将之遮住。
言之菀趴在茶几下的地毯上,有地暖,烘得她手脚暖和十分,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就要入冬了。
不多久,过桥米线的香味就浓浓地飘了过来,言之菀努努鼻子嗅嗅,是酸汤口味的,摸摸肚子,怎么突然间特别想吃酸的了,比刚刚没闻到味道的时候还想。
等廖希野端着两碗米线来,言之菀连忙爬起来坐,拿过筷子就挑了一夹放蘸水里,嚯了一转后,再放到勺子里,筷子辅助按住米线,吹了两口气就递进嘴里,这么不带说话的连续吃了好几勺,她才放下筷子,满足地倒了两杯水,一杯自己喝,另一杯给廖希野。
“真好吃,你真的是宝藏舅舅。”言之菀右手搭着廖希野的肩膀,两人都坐在地毯上,但廖希野仍旧比她高,搭了几秒钟就不搭了,臂酸。
廖希野已经吃掉一半,“好吃不多吃点儿,特意让人去买的,我也是第一次煮这个。”
“知道我们圈子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不,吃饭三分饱,身材棒棒好,”言之菀胡乱编了句,歪脸到一旁悄摸乐了下,又一本正经地回来,“第一次煮就这么好吃,话说宝藏舅舅,你身上的技能怎么那么多啊?”
廖希野垂眸看看她,“等你去部队里也呆这么多年,你会的没准比我还多。”
知道是在调侃她,言之菀撇撇嘴,转移话锋:“对了,江染也是部队里出来的吗?”
“不是,她比你大一年,毕业了就来公司里做到现在。”廖希野说。
言之菀唔了唔,“那她知不知道你们在做的事啊?”
“不知道,”廖希野的碗已经吃干净,筷子搁在碗沿边上,取了支烟点燃来抽,“怎么突然对江染有兴趣了?”
“她喜欢你,我能感觉得出来。”言之菀说。
“嗯。”廖希野颔首。
言之菀惊讶,“你知道?还留她在身边,这不是给人机会嘛你......”
说话的口吻带着满满的抱怨和不满意。
廖希野将烟头对准手边的烟灰缸,掸了些灰下去,侧脸看着言之菀,“小姑娘,我都这个年纪了,知道这些不为过吧,我也一直很明确地和她保持着距离,还有这次带你去见江律兄妹,不是代表着我已经有主了么?”
好像是这样。
她怎么谈个恋爱,小脾气有时候就不太受控制呢,幸好脑子还在。
言之菀讪讪,低头盘腿坐着去捧着碗,心不在焉地挑着米线,要吃不吃的。
廖希野心里知道她还好奇什么,回来后一直压着没说是因为怕她饿了一晚上,听了会不想吃东西,廖希野上半身便往后倒,靠住沙发,一只腿随意放在地毯上摆着,另只右腿立起来,拿烟的那只手就支在膝盖上面,缕缕青丝冒着,模样慵懒散漫,声音也沉,“在车外的时候,我给赵智他们的命令是去找钱子恒,詹明日那么爽快就表明了不会管这件事的态度,我觉得不对劲,钱子恒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别太紧张,我说的是可能。”
言之菀一愣,握紧的拳头又缓缓松开,但听廖希野接着说:“如果钱子恒消失,对詹明日和言晟来说是件好事,所以为避免这种情况,必须先找到钱子恒,确定他还活着,相信赵智他们会很快找到的,他们在这边的灰色地带有人脉,也在这里生活了挺多年,找人的能力不比别人差。”
言之菀听得进去他的话,就慢慢地点了两下头,可还是觉得不对,便放下筷子问:“你用协议去交换詹明日的态度,他却留了一手,是不是太亏了?”
廖希野吸了口烟,低头一笑,“不亏,轮船是我们的,半路卸货或者被抢,要是还有点别的东西,怎么看都是他损失最惨重,我只是费点儿油费和人工费,既然他摆我一道,协议在我这里就不算有用,打官司的话,也得看他有没有这个胆量告我。”
言之菀目不转睛地望着廖希野,由衷钦佩他的从容不迫,永远都是一副不关我事我就静静看你瞎几把搞事然后一巴掌拍死你的模样,还有分析全局的思路,她没想到的廖希野全想到了,并且提前做好了应对之策,这得是什么恐怖的脑回路才会做到这个样子。
而且不只是现在,廖希野在北城的时候亦是如此,坐定不乱,淡然掌控着全局。
果然是心眼多的老狐狸,怪不得能坐上指挥官的位置。
言之菀冲廖希野抱了抱拳,“厉害,三爷!”
廖希野嗤笑而过,眉眼变得温柔起来,手伸去言之菀头顶上揉了揉,“再吃点儿,明天早上我给你做清汤的。”
作者有话要说:~~~看我隐形的小翅膀!!!
我觉得廖长官还是不能沉迷于女色,得搞事业赚钱对不对,只能亲亲的那种......
明天如果不卡文的话,老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