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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心有千结
    信州一战,唐军反败为胜,士气大振。朝廷对官员也进行了任免和调整。宇文虎作为唐军主帅,作战不力,损兵折将,十万讨逆大军止剩三万,朝廷大为不满,宇文虎自己也还算知趣,主动让出了元帅一职,太宗重新任命吴忠孝为讨逆平叛兵马大元帅,又派救应使李林率领十万唐军赶来增援。
    二十万唐军将马嘴山围了个水泄不通,唐将吴巧则日日到山前骂阵挑战。其实她是“假公济私”,为的是有机会能再看那个人一眼。
    贤杰却高悬免战牌,不许众将迎战,只教紧守隘口,待敌军粮尽后退兵。
    自此,自贞观三年九月初七贤杰出兵进攻信州(贤杰竖反旗是在五月初六,攻下小石城是八月二十三,期间有三个月是招兵买马时期,并没有发生战事),到十五日撤回山寨,征战了七、八天,竟连唐朝寸土未得,还折了郑啸天、刘子春两员大将,另有一员大将井凤安失踪,生死不明,第一次伐唐战争算是失利了。
    不过令贤杰高兴的是,队伍还是得到了锻炼和扩大(由下山时的三万人马增加到了五万人)。
    这日贤杰同狄公商议军情。狄公道:“目下不必出战迎敌,敌人二十万大军,粮草供应不是小事,敌军内部又派系林立,江道成、宇文虎都未必会服吴忠孝;只消能够守住十天,敌人必定会粮尽退兵。”
    贤杰认为有理,即下了一道命令给守山前隘的归田虎、万长山两人,令他们一定要坚守住十天,若在十天内丢失关隘,将按军法从事。
    然而命令送达下去还未满一天,就见归田虎、万长山浑身带伤,屁滚尿流赶来道:“大……大哥,不好了,山前隘被打破了,唐军女将吴巧实在是太厉害了!”
    贤杰和军师等人都大吃一惊。山前隘失守,即意味着山上大寨同小石城失去了联系,也意味着粮道被敌军切断了。山上四、五万人马的吃喝可就成了大问题!
    如此一来,不要说十天,就连一天也守不住了。
    贤杰将脸一沉,喝道:“我才刚刚下达了命令,叫你们紧守十天,为何才一天时间就丢了山前隘?这仗还怎么打?前番在大青岭,郑啸天战败了都还知道自刎,你二人为何不自刎?如此苟且偷生之辈,我要你等何用?推出去斩了!”
    “大哥请息雷霆之怒!”众弟兄慌忙跪下求情。
    狄公也劝道:“主公且饶了他们,当前正是用人之际,若斩大将恐会动摇军心。不如略施惩戒,令他二人将功折罪是了。”
    贤杰本来也不是真的想斩他二人,只想吓唬吓唬他们而已,当下听军师如此说,便就坡下驴道:“好吧,今日且记下你二人项上人头。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拉下去,重打八十军棍,关禁闭三天,写出深刻自省!”所谓“自省”,也就相当于今天的“检查”、“保证书”之类。
    归田虎大字不识一个,让他写出“深刻自省”还不如要了他的命,当下哭丧着脸道:“大、大哥,这写‘自省’就免了吧,小弟可不会写字呀……”
    众弟兄都哈哈大笑起来。狄公也笑道:“这‘自省’就免了吧,狄某以为他们已经从这件事上得到教训了。”贤杰这才作罢。不过仍规定,今后谁再犯错,非写“自省”不可。
    处理完这桩子事后,大将龙颜道:“唐军势大,皆因女将吴巧勇武之故,待末将去会她一会,夺回山前隘!”贤杰点头同意,拨给龙颜五千人马,让他去夺回山前隘,自己也率众将下山,为龙颜助阵。
    当下开了寨门,龙颜提着大铁铛,催马直往山前隘奔来。
    唐将吴巧早已在隘前排开阵势,单等逆军到来撕杀。那吴忠孝在隘上望见逆军如潮水般冲来,忙令吴直、吴才调拨一万弓弩手放箭。霎时乱箭齐飞,逆军收不住势,被射了个人仰马翻,死伤无数。龙颜抖擞精神,不顾乱箭射来,纵马舞铛,狂啸一声,直奔吴巧。
    吴巧挥刀架住道:“逆将慢来!”两人自然没有什么话说,各展身手打成一团,直杀得难分难解。龙颜本是唐朝名将,铛法精湛纯熟,桩子很稳,一招一式都有板有眼、有章有法。吴巧却心不在焉,直往逆军阵中看,因此手上力道并不是很足,勉强同龙颜打了个平手。两人当下大战了四十多个回合,龙颜逐渐占了上风。吴忠孝在城上观战,发觉女儿今天的神情有点不对劲,似乎老是走神,按她正常的实力,绝对不会打成这个样子。当下他也顾不得多想,急令四子吴德上前助战。
    吴德便跃马舞刀,冲杀过来。逆军阵里早有单铁勇接住撕杀。吴直、吴才也冲了过来。这边石明亮、齐大召分别接住。两边军士将战鼓擂得震天响,呐喊声响彻云宵。
    那吴巧被两边制造的巨大噪声干扰,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烦燥之气,手上突然加重了力度,“刷刷刷”连挥几刀,快如流星闪电,且异常的阴骛戾狠,那龙颜措手不及,竟然手忙脚乱,差点招架不住。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女将刚才还败象显露,怎么突然之间就象换了一个人?他如果知道一个女孩儿家的那种莫名的烦燥是为了谁时,他就不会这么惊讶了。可惜他什么也不知道……
    “刷!”吴巧的刀片又悬到了他的眼前,冷风擦着他的鼻尖而过,龙颜只觉得自己引以为豪的性感的鼻尖仿佛被削去了一块,顿时吓了一跳,那跨下的马竟然也闪了一下蹄(还没有“失蹄”,只是打了一下滑而已),不过这也让龙颜出了一身臭汗,身子也同时失去重心,摔落下马。
    张忠和龙彪一见,急忙冲了过来,一人架住龙颜一只胳膊,将他抢回了本阵——其实吴巧此时并无杀他之意。
    龙颜一败,吴忠孝顿时率军掩杀过来。单铁勇等人不敢恋战,慌忙率了残部回营。贤杰也急令弓弩手放箭,射住阵角,不让唐军靠近寨门,同时掩护战败的弟兄们撤退。等最后一名士卒撤进来之后,高绞吊桥、关闭寨门,坚守不出。唐军则掌得胜鼓回营。
    此后两天,张忠、龙彪相继出战,皆被吴巧杀败。自此逆军阵中再也无人敢与吴巧对敌。
    这天晚上,众弟兄皆在帐中喝酒,排遣胸中郁闷。贤杰对龙颜道:“那日我见你战吴巧,本来已经得胜,为何突然之间又败了呢?”龙颜苦笑着摇摇头道:“末将也不明就里——此实是末将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奇怪的事,那吴巧似乎总是心神不宁,老往我军阵中探瞅,也不知她到底对何物如此感怀?更令人奇怪的是,这吴巧的武功简直就象是深不见底之渊潭,深不可测,招法之辣狠诡异,简直是匪夷所思!”张忠、龙彪也点头表示深有同感。
    这时座中一个声音叫道:“大哥,我看吴巧这妞还非得大哥那杆枪不可胜她!”“对,还要加上大哥下面那支‘枪’!”另一个声音附和道。
    “哈哈……”众将都大笑了起来。贤杰将脸一沉:“军中大事不得儿戏!”
    贤杰无心喝酒,来到马嘴山主峰观日台上散心解闷。忽见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正定定地望着他。他一楞,仔细一看,原来是乌云。只见乌云松松地挽了个髻,穿着一件桃红色衣衫,站在那观日台的一偶,眼里似有嗔怨之色。贤杰奇怪道:“乌云妹妹,你在这里干什么?有何心事?”
    “哼,你还问我有何心事?你难道不知道小妹的心事?”乌云嘴一翘,轻轻哼了一声。贤杰忽然记起乌云也是武将,而且身手不凡,看来她定是责怪自己这次攻打信州没有带她同去了。忙笑道:“乌云妹妹,你可是怪为兄没有带你上阵杀敌?这是为兄的疏忽,下次一定补上……”
    “哼,你有了新欢,早把乌云忘到了九宵云外,这时候记得我了么?”乌云脸上飞起一朵羞云,只觉得两颊烫得厉害……幸而天色墨黑,贤杰并未觉察。不过他对乌云摸不着头脑的话却有点不解:“乌云妹妹此话何意,劣兄何来的‘新欢’?”
    “别骗我了,这几天,乌云在山上看得一清二楚,有人日日到我军阵前挑战,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那眼光那么痴,只往大哥身上瞄,大哥见了她也是魂不守舍,忘了你们本是敌国交兵,哼……”
    贤杰苦笑道:“乌云妹妹,劣兄实在不知你所说何事……”
    乌云见贤杰脑袋里缺根筋,知道点破也没意思,当下柳眉一扬:“不知道就算了,小妹也要歇息去了……”
    贤杰叫道:“乌云妹妹,明日让你下山去会会那唐将吴巧如何?让你也过过打仗的瘾。”
    乌云听到吴巧二字,心念一动,但她的脚下却没有停歇,早已如一只轻捷的夜茑消失在了夜色中,她的声音远远地传来:“算了吧,我还是去伙房打杂,帮大哥做点好吃的,打仗的事是你们男人的事……”
    贤杰有些哑然。他想不到乌云会拿这话来堵他的嘴。他真的希望乌云去会一会那吴巧,他其实是深知道乌云的本事的。只是自己中孔孟迂腐之流毒甚深,又兼一股大男子主义左右自己的大脑,重男轻女,看不起女将,乌云几次请战都没有答应她。想不到这次需要她时,她却耍起了小性子……贤杰捶着脑袋,懊丧不已。看来少不得只有明天自己亲自出马了。
    山下唐军大营。
    吴巧卸了戎装,着女儿便装坐在后营属于自己的小天地里对烛发呆。忽然毡帘一掀,原来是父亲钻了进来。吴巧忙起身迎接,象个乖乖女般低声道:“父亲……”
    吴忠孝不咸不淡嗯了一声,目光里透出一丝慈祥,但很快又转为严厉:“巧儿,你知不知道你这两天的表现让为父深感失望?”
    吴巧低着头,不敢正视父亲的眼睛。按理,这两天她打破山前隘,又打败了数员逆将,正是功绩显赫,父亲为何还这样说她呢?而她也象知道自己做错了一般,面含愧色,不敢辩驳,这又是何故?
    吴忠孝气得胡子一抖一抖地数落她:“你的本事完全在众贼寇之上,但这两天交战你却精神恍惚、心神不宁,脸色无故红晕,常常独自对着山上发痴,似喜似嗔,心烦意乱,究竟是何原因?”
    “父亲,女儿这两天身体有些不适……女孩儿家每月都会来的那些事,你是知道的……”吴巧低下了头,声音轻得连自己都听不见。
    “胡扯!”吴忠孝暴跳如雷。但他似乎也知道了自己的情绪有点过激,忙缓和了一下脸色,压低了一点声音道:“巧儿,你要对为父说实话,你说,你是不是爱上了那姓杨的?”
    吴巧的身子猛地一颤,手中的一枝簪躅也“当”地一声掉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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