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已经想象到了他日他只要控制好这个刘琦,荆州不就等于是他的后花园了。可笑,他此行带来的众文武成员还不让他去赴宴呢?糜烂、孙乾说什么宴无好宴,别人的家事,不适合他们外人掺和。
但你们现在看看,这是别人家的事吗?我能不去吗?这都快成我的家事了!
一出馆舍,刘琦便悄悄告诉他蒯越与刘表的对话,并好心的让刘备不要再骑这马,说这马妨主。
刘备听罢微微一笑,对着刘琦、伊籍爽朗道:“人的死与生有上天主宰性命,怎会是一匹马所妨的呢?”
刘备意气风发之时的豪语,听在伊籍耳朵了顿时深感无比佩服刘备的见识,以此也救了刘备一命。
说话间一行人来到了于飞楼外,蒯越出迎,身后是刘琮和一班负责接待的刘府下人。此时荆州各郡各县官员基本已经到齐,蒯越作为在刘表病重期间的命令执行人,每个来到的官员都是他迎接的。其实刘琦本也应该站在这里和蒯越一起负责此事的,但他自认为有更重要的事可做,就是去接刘备,于是就未和蒯越一起迎接宾客。再说刘琦自认为他这个未来的荆州之主,不适合这种引来送去的工作,这是属下和下人做的事,蒯越有刘表的吩咐,不得不为,但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刘琮,就是应该了,或许以后他只能做这些事了。
“刘皇叔,您可是来迟了哦!”蒯越笑容可掬的步下台阶,远远招呼着刘备一行人。
刘备一边下马,听见蒯越的招呼声,呵呵笑了起来,微眯着眼回应道:“哎哟,蒯大人辛苦了!刘琦,你怎么让蒯大人一个人招呼宾客啊?你父亲不是让你负责此次大宴百官的吗?”
刘备连讥带讽的嘲笑着蒯越做着迎接宾客的差事,借机报复着蒯越像刘表进言他送的‘的庐马’妨主之事。
但蒯越一副没听明白的样子,一副奴才相的点头哈腰道:“那里,那里,这是属下的本分,公子是上位者,应该进去会客,怎能呆在这里。快快,公子请皇叔进去,这里有我就行了!”
刘琦对于蒯越的识时务非常满意,微微一笑,领着刘备趾高气昂的进入于飞楼大厅而去。经过一直低着头的刘琮身边时,还不屑的哼了声。
不过刘备不打算就此放过损蒯越的机会,只见他跨上台阶时,蓦然转身,对着正在栓马的下人道:“哎,把我的‘的庐马’牵到后院去,别妨碍了蒯大人的前程……”
在刘备、刘琦的讥笑声中,蒯越面带微笑的看着刘备、刘琦进入于飞楼后,就让憋屈了很久的刘琮也离开了。
然后只见蒯越突然一甩刚才的奴仆相,慢慢退入于飞楼的一处侧门,对着一处阴暗里沉声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阴暗的侧门后,在蒯越看似无意的问话后,突然有人回答道:“我的三个弟弟已经领了你我两人的兵符分别接守东、南、北三门防务,西门外有檀溪,暂时无人把守,应该问题不大。我自己则在此地指挥五百刀斧手作准备,以应不测!”
这说话之人答完蒯越的问话,就显露出了伟岸的身躯。此人赫然就是刘表小舅子,荆州军中第一人蔡瑁是也!
“很好!”蒯越听完想听的转身正准备离开时,蔡瑁突然又问:“那个刘备一并解决吧!”
蒯越一听蔡瑁连刘备也不放过,还道蔡瑁看见了刚才羞辱自己的一幕,而要为他报仇呢。不免反对道:“害刘备会失人心,再说他是袁绍的人,此时不可无辜乱杀!”
“哼!”蔡瑁的声音再起道:“这是奉了曹将军的命令!”
蒯越一听是曹智的意思,一愣之下,也就没再多说,让蔡瑁准备的同时,顺带便的问了一句,“曹公什么时候到?”
“今日事罢,就迎进曹公!”
蒯越忙完外面的事,来到于飞楼大厅时,众官员已经齐集一堂,文聘、王威等外派将领今日也出奇的都回来了,文武官员齐集一堂,可谓盛况空前。
厅堂宽敞舒适,墙上挂满了山水书画,颇有些儒家仙境的感觉。
但奇怪是通往后堂的座北处横放着七面大屏风,一直向主位之下延伸了很长距离,把后进之路完全挡着,看上去非常怪异。
但想来这是待会儿刘表出来主持宴会的必经之路,这番故作神秘,也就不足为奇了。
但刘备是个天生就有警觉感的人,看见这些屏风和厅内的布置,就感到了一股不安全的感觉。这个世上,再没有人像刘备一样有这种能力的。这也是刘备屡次遇险,最终得以保全的法宝。
刘备一入厅,虽说还沉浸在狠狠讥讽了一番蒯越,而感到心情愉悦之中。但一觉察到危险,不由自然而然往屏风处凝神望去,立时大感这种布置有违常理的不妥。刘备再被请入席时,脸色已经阴冷的深沉下来,仍禁不住暗想着这后面要是都伏有甲兵,只要推倒屏风,屏风后弩弓一齐发射,这里的人就都休想能活命离去。
这种布置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人要在今日发动政变!那是刘琦,还是刘琮,或是刘表本人呢?
这时刘琦已经到了大厅北端的屏风前的主家席前坐下,并打手势招呼刘备请他坐在右下手处。刘备首先观刘琦的表现和做派,不像要先发制人的表情。再说刘表已经表露过今日就要宣布他为“世子”之事,他不会想等刘表已宣布“世子”头衔,就击杀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弟弟,然后将支持他弟弟的党羽一举歼灭吧?
不可能,肯定没这可能了!刘琦就算要这样做,也会事先找他这个皇叔父商议,再说他父亲刘表也不会同意他这么做,那是谁在这屏风后藏了甲兵呢?
刘表为了防止意外,才这么布置的?这也亦是不可能的!荆州他还是能控制的,那些官员对他说的话,也是言听计从的。就算要宣布世子,可没必要伏下甲兵啊?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那个一直不被看好的刘家二小子刘琮,要搞兵变,弑父杀兄!
一想到这点刘备脸色微变,急忙将目光扫向刘琮。刘琮可能还是初次经历这么大场面的宴会。此时正正襟危座,神情有点不大自然罢了,但一点看不出要兵变前的紧张,或是其他不妥的举动。
刘备脸色再变时,心念电转,猛一咬牙,走至刘琦身侧坐了下来,暗中抽出一柄匕首,藏在手里,以备不时只需。
今日刘表的主席设在大厅最北端,其他三方摆了三排共六十多席,每席两三人,或是像刘琮这样一人一席的,共一百多人,可说荆州大小官员,已经悉数到场。
刘琮单人独席,并不代表那是他高高在上的象征,而是他没什么支持者,愿意与他同桌饮宴。
以前他还有蔡瑁这个舅舅,但今天蔡瑁没有出席,照例蔡瑁还是应该出席这种场合的,但因为刘表的醒来,使蔡瑁,乃至整个蔡氏家族,此时在荆州官场都不再是炙手可热的人物,甚至被打压了,所以自知失势的蔡瑁今天托口生病没有前来。
于是刘琮就更显得孤单了,他尽量将他的身形放低,不去看任何人,有人对他打招呼,他都不理不睬的,保持着少有的低调。
这种大宴,既是一场传统意义上的宴会,也是一次社交、政治的聚会。酒当然是这种场合不可缺的东西,食物则全是肉香盈鼻。这个时代还是以肉食为贵的,但南方菜系的烹饪方法还是大异于北方的,虽说也是一盘盘的肉食,但还是别饶风味的。
此时除了蔡瑁托词未来外,还是带兵在外的刘表外甥张允也未在场,其他所有能来的荆州官员全体出席了,其中除了像刘备、蒯越、傅巽、文聘等这类荆州高层何贵宾,自然也是主位下前几席位的入选者了。傅巽、蒯越二人同席坐在刘琮对席,紧挨着刘琦、刘备的席位,而文聘、王威则坐在刘琮的下首一席。
但此时最紧张的仍要数坐在最北端主位下首的刘琦了,因为待会刘表会公布擢升他为“世子”的事了。他就要成为未来荆州合法继承人,未来的主人,这种事情对于二十岁不到的刘琦来说还是很紧张的。
不过此时谁也注意到这间客厅里最紧张的却是刘备,刘备被安排到刘琦右侧,属于主位以下的第一席,一边是刘琮,另一边则是木无表情的傅巽、蒯越、和文聘。
刘备此时被这些人夹杂在中间早已是汗流浃背,手足冰冷。不用说这厅内藏有的甲兵,肯是一方要对另一方不怀好意的了。
但无论如何是哪方布置的甲兵,刘备突然在这一刻,从未感到过的死抻正在接近他。
他不该去搅别人家的家事,这是趟浑水,为什么自己不听小舅子糜烂和孙乾的话呢?早知道今天就不来了,等尘埃落定了,他再来恭贺,捡便宜,不也一样吗?唉,只怪自己轻浮、激进了一把,不该啊,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