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看着送来的战报,震惊不已。曹冲没有象他们预想的那样去救江陵,反倒集结三郡的人马合围了陈到。陈到被他老母的几巴掌打得投了降,现在还守在平春,不过他的身份已经不是刘备的亲军将领,而是曹冲的手下一员偏将。
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陈到除了留在平春的二百兵在邓畅攻城时死了几个人,居然无一损伤,就这么兵不血刃的投降了,再想起刚传到西陵的那个解决房陵之围的故事,关羽觉得那个十四岁还没长胡子的黄口小儿真有些神奇了,打仗打胜仗不稀奇,奇怪的是他能这么打,让从尸山血海里冲杀了小半生的关羽都有些想不通。
关羽细长的眼睛瞟了一下诸葛亮,将手中的战报放在案上,推到诸葛亮的面前:“军师,你看如何处理是好?这个消息是不是暂时不要告诉主公?”
诸葛亮拈起竹简瞅了一眼:“还要告诉主公吧,让他尽快取下江南四郡。陈叔至一降,江夏北部可没有了遮拦,汝南郡和南阳郡的兵不能越境,估计要撤回去,充其量做为后备力量。曹冲两千人,刘磐三千人,说不定陈到部还会抽出一两千人,这样从北而来的就有六七千人,再加上从襄阳出的文聘部四千人,从当阳而来的满宠部四千人,共有一万四千多人,将军虽然神勇,但手下不足五千,只怕众寡悬殊,不易抵挡啊。”
关羽无声的笑了笑,拈起胸前的长髯打理了一下。才慢条斯理的说道:“不过一万四千人,能奈我何?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他们不过这些人,我有西陵坚城,还有五千久经沙场地百战雄兵,曹冲一个黄口小儿能奈我何。”他说着站起身来。九尺的身高让跪坐在他面前任何一个人都感觉了一种压抑。他背对着诸葛亮,看着墙上挂的地图:“主公将江夏交给我,我岂能不战而退,主公尚未取下四郡,届时将何去何从,难道要依附在周瑜那个小儿翼下?”
诸葛亮也站起身来,指着地图上的西陵城说道:“亮也并非要将军不战而退,也不是要将军放弃江夏,只是西陵城在北。身后就是湖泊纵横之所。如果将军守西陵。则我军支援不便,这些湖泊不能为我所用,反而于我不利。如果将军能后退一步,退往沙羡,则依然能据有长江,后有江东水军支援,左有云梦大泽,右有湖泊纵横。北军步骑不能长驱而入,则必为将军所擒。”
关羽哼了一声:“西陵乃江夏郡治,岂能轻易放弃。羽视此万余人不过蝼蚁,又有何惧哉。陈到识相,未随孺子曹冲前来,要不然,哼哼……”
他说完,一甩袖子进了内室,人影已经不见了。才从内室传出一声:“军师自便。羽不送了。”
诸葛亮面色平静,起身出了门。他站在屋檐口。抬起手遮在眉上,挡住刺眼的阳光,轻轻的叹了口气,快步走出了太守府。
不久,一匹快马疾驰出了西陵城。
曹冲和刘磐并马而行,身后就是铁甲军的主将黄忠和荆山军的主将许仪。曹冲对刘磐很好奇,他在三国演义中对这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后来听黄忠说刘磐在攸县是他地上司,也一直觉得这不过是因为他是刘表的侄子的缘故,从心里并没有太看得起他。这次给陈到下套,他和刘磐初次有了接触,慢慢觉得这个人其实看起来粗,其实心细如,当初在攸县给孙权造成那么大的麻烦不是偶然。
“公子,伯玉怎么样?”刘磐忍不住问道,他知道襄阳每天都会有快马送来消息,但曹冲一直没有和他说过,他并不想知道襄阳的什么新政,他只想知道刘琦的情况。
“他们兄弟相会,刘伯玉的心情好了不少,又有张大师亲自给他看病,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咳血暂时止住了,也能略进些食物。”曹冲轻轻的勒住了**的那匹乌丸马,这匹马身高腿长,不经意之间就窜到前面了,他不得不经常提醒它一下。“不过你也知道伯玉地病情已经太迟了,如果两个月前就到张大师那儿去,大师说可以保他活他八十岁。”
刘磐苦笑了一声:“我知道,只是当时我就劝过伯玉,可惜他一直不相信刘备会害他,就是遇到了那个游医之后,他还是不怎么信。”他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叹惜道:“其实何止是他,就是我,开始也是不信地,要不是看到王子度开的药方中正好差了那一味药,我恐怕到现在也不敢确信。刘备以仁义闻名天下,竟能做出这种事来,我想谁也不敢轻易相信的,何况伯玉受过刘备的大恩。”
曹冲笑着点了点头:“人之常情,子巨不必自责太深。前些天伯玉兄弟去祭了刘使君,兄弟俩在墓前痛哭一场,以前的隔阂都成了过眼云烟,就是伯玉刚好一点的身体又受了伤,咳了点血,吓得仲玉连坊里的事都不顾了,向大师讨个了药粥方子,天天亲自动手熬粥,别人都经不得手。”曹冲说着不禁笑了起来,回过头对刘磐说道:“子巨你不知道,仲玉虽然手巧,却从来没有煮过粥,我听说他第一次熬粥,一罐子粥熬得只剩下一口,其他的都成了锅巴糊在了罐上,亏得刘伯玉还吃得香甜可
刘磐也笑了,笑得脸地皱纹都淡了些,那条刀疤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的凶恶。
“仲玉什么时候送他回山阳?”
“大师说了,以伯玉的情况,如果能好好调养,估计春夏都不会有事,只怕秋天难熬。仲玉说这些天还有点冷,回山阳不利于伯玉地身体。在襄阳更好些,决定等过了仲夏再送他回山阳。”
“这样也好,如果战事顺利,说不定能让伯玉看到刘备的下场再走。”刘磐咬紧了牙,回身看了看,立刻勃然大怒。他圈马出了队列,赶到他的队伍前照着那个领头地副将就是一鞭子:“竖子,是不是昨天公子赏的饭太好吃。你***吃撑着了?走路比老太太还慢,快点,给老子第一个赶到西陵去。谁砍了刘备的人头,老子把这个将军让给他做。”
黄忠见曹冲一脸地惊讶不由得笑道:“公子莫怪,他带兵就是这样,不是打就是骂地,不过那些兄弟们也都吃他这一套,打起仗来嗷嗷叫。”他回头看了一眼,又对许仪道:“正礼。你可小心点。这个刘子巨到时候说不定真要争功。”
许仪哈哈一笑:“我听公子的,公子让谁先上就谁先上,我没有意见。不过汉升,我可跟你说,我这一千荆山军,在山中长途奔袭是好手,攻城拔寨可不行,只怕他要争也是跟你争。争不到我地头上来。”他又指了指身后不远处带着两千降兵地魏延道:“说不定跟文长也有得争,不过我看有悬,公子应该不会让那两千降兵先上阵。”
黄忠笑道:“这也未必。那两千人原来就是陈到带着的,战力也不差。公子对他们也好,在荆州的人家里都拿到了田,他们为了表现一下,要争个功也是有可能的。何况公子派了十个虎士去做军侯,可是凭着真功夫打进去的,听说那些人现在可乖巧了。”
曹冲听了他们的笑谈。不置可否。抬头看了看一直跟在魏延身边的乐,心想这两个人配合得倒是不错。行军的这几天来,两千降兵那种衰气渐渐的退了,原有地那种生猛也渐渐地恢复了,估计到了西陵已堪一战,至少骚扰骚扰,助助声势是没有问题了。
他们一路行军一路训练,走得并不是太急,十数日后进入西陵县界,沿倒水南下。此时曹冲接到了文聘的消息,他和满宠已经汇合,在竟陵击败守城的几百人之后,在竟陵候命。而刘备带着张飞等五千多人,去了江陵,目前正在江陵激战,西陵城只剩下关羽五千人。曹冲和众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加快步伐,立刻进逼西陵。同时命令文聘水军进逼汉口,准备拦截水路的溃军和援军,同时满宠率军脱离水军,进逼西陵城。趁着刘备在江陵一时无法脱身的时候快刀斩乱麻拿下西陵。
黄忠等人有些担心的说道:“关羽虽然只有五千人,西陵城也算不是什么固若金汤,但我军也只有七千人,加上满宠军也不过一万一千人,并不占什么优势。再说还有两千降兵,虽然安抚得不错,但毕竟是个隐患,不能不防。再说关羽手下也是精锐,他本人也是有名的万人敌,我军攻城,只怕不妥。”
庞统笑道:“关羽虽勇,却是无谋之辈,看他守在西陵就知道了。西陵北面是平原,对我军来说,正是能战的好地方。关羽虽然有五千人精锐,却是水军为主,步战未必能占上风。如果他知兵机,当退往沙羡,后有周瑜等人随时可以支援,前有纵横地湖泊作为天生的屏障,可保江夏不失,我军不要说七千人,就是有两万人也未必能占上风。他守在西陵,无非是觉得西陵是江夏的郡治,如此局限于一城一池,却将如此好地地利弃而不用,不仅是他见识有限,也是他天性骄傲使然。”
魏延疑惑的问道:“听说那个与先生齐名的卧龙先生就在西陵,他是军师,如何不劝关羽?”
庞统满意的看了一眼曹冲,抚须大笑:“孔明虽智,奈何初入刘备帐下,赤壁之战虽然结盟江东,但在虎跳涧却被公子击得大败,只怕他在关羽心中,未必有多少份量。关羽与刘备情深,他们二人在西陵,十有*是以关羽为主,孔明为辅。他如何能说得动关羽?”庞统在半路上听说西陵只剩下关羽和诸葛亮时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劝曹冲立刻催军急进,防止刘备回过神来。反过头来支援关羽。文聘的人马,可挡不住太多的人。
魏延点点头:“关羽性傲,这个我是知道的,不过他依托西陵城,以我们这七千人马,只怕也拿不下啊。”
庞统笑道:“如果他出城野战呢?”
众人一愣,都有些狐疑,关羽又不是傻子。他会出城野战?就算是野战,七千对五千,也没有绝对优势啊,这仗打得是不是有些冒险了?
庞统含笑不语,透着那么一种神秘,对张松说道:“永年,还得麻烦你写封挑战书给关云长,看看你怎么能让他出城和我们野战?”张松一愣,扭头看了看笑得很阴险地曹冲。立刻点头道:“诺!”
周瑜在江陵城处地大营里。看着前来求援的刘备漠然不语,好整以地看着眼前橙红色的酒液,好久才放下手中洁白的玉如意,伸出修长的手指端起酒杯递到唇边,却没有喝,只是深深的嗅了一口,然后从酒杯上方看着跪坐在他面前满脸是汗地刘备,和声说道:“久闻关云长神勇过人。手下又有精兵五千,副将苏仲羽久在江夏,地形熟悉。又有诸葛先生在西陵,左将军还担心什么?曹仓舒不过是个小儿,虽少有能名,不过是虚夸之辞而已。他初经战阵,怎么会是关云长的对手。五千人守城会被七千人攻破?左将军是不是也太小心了些。”
刘备面色一滞,他确实没打什么好算盘,他来找周瑜。当然不是为了真的回去救关羽。他从心里对关羽就很有信心。听说了曹冲带着七千人冲着西陵而来,就觉得曹冲是少年麻木。七千人就想攻城,关羽如果守不住西陵城,那曹冲可就真成了神了。他来找周瑜搬救兵,只是为了自己脱离周瑜而去夺江南四郡找个借口,如今见周瑜根本不信他,不由得有些着急。
“都督,江夏跨有长江,如若被曹冲夺了江夏,我等无托身之处事小,都督后路被截事大啊。”刘备站起身来,绕到周瑜身后指着地图说道:“都督请看,西陵若失,身后数十里就是长江,曹冲有文聘的襄阳水军四千,又有霹雳炮和拍杆、强弩,如果封锁了江面,或径直渡江,则都督如何能回柴桑?都督在江陵城下已经有三个月了,一直攻城不下,如果后路断绝,军心不稳,到时候都督的一世英名可就毁于一旦了。刘备不才,愿为都督守住长江沿线。还请都督三思。”
周瑜笑了,他放下酒杯理了理衣摆,长身而起,走到地图前指着当阳说道:“曹冲要断我的后退,我倒不怕,他虽有水军四千,但封锁不了长江,更何况他七千人马根本攻不下西陵,除非关云长出城野战,不过我想关将军久经沙场,应该不会出此下策。就算西陵不守,西陵城和长江之间湖泊纵横,北军步骑根本不能长驱而入,要想打过长江简直是痴人说梦。左将军是不是……太过小心了?”
他看了一眼面色窘的刘备,又说道:“不过左将军有一句倒是对的,后路被断则军心不稳。曹冲为建战功,调走了曹仁背后的满宠部,如今曹仁地背后真是空了。他地两翼夷陵最近,击破夷陵,我军就可进逼当阳,断了曹仁的后路,届时江陵城必然慌乱,再要破城就容易多了。”他背着手,看着地图上的江陵城笑了一声,“夺了江陵,我等顺势进军,南郡归我所有,曹冲就算夺下了江夏,也在我和庐江郡的夹击之下,若不退出江夏,只是死路一条。左将军何惧之有?”
刘备无言以对,情况确实如周瑜所说,曹冲想要夺取江夏全境是不太可能的,他的四千水军根本无法控制长江,江夏的江南部分他是想都别想,就是江夏郡的北面,以他目前地兵力也只能看运气。而一旦夺取了夷陵,再进逼已经空城的当阳城,那曹仁就落入了包围圈,如果不想被全歼,只能选择在江陵城的物资消耗殆尽之后撤退。一旦后退,那么当阳以前就不是曹操地地盘了,如果顺利,周瑜可能会直逼襄阳。到那时候,曹冲想不退兵也不行了。从这一点来看,刘备也觉得自己以前败给曹冲,实在不是自己不行,是点儿太背了。
但这些对周瑜有利,对他却无利,他要想跟周瑜争南郡,一来名不正言不顺,二来实力也不济,就凭他现在全部才一万出头的人马,要想跟周瑜的两万精兵较量,实在还差点水准。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过江取江南四郡比较稳妥。周瑜既然要取南郡,只怕也没时间取江南了。
“都督要取夷陵?”刘备沉吟了片刻。
“左将军以为如何?”周瑜带着笑回头看了刘备一眼。
刘备脸上露出一丝诚恳的笑容,指着夷陵北面的临沮说道:“我听说乐进带着四千人,一路南下,攻破不听号令的宜城,目前已经到了临沮,看他的架势,正是要南下支援曹仁地右翼。都督如果要取夷陵,还需要抢在乐进到达之前,否则等他进了城,再要取夷陵可就难了。夷陵不取,当阳也只是镜中花而已。备觉得,都督要取夷陵,应该立刻动手,如果放心地话,备愿助一臂之力。”
周瑜哈哈大笑:“承左将军美意,瑜却之不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