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南边出现近两千骑兵的时候,祖大寿心里一阵绝望,他和他的前军已经没有退路了。他举起大刀,高呼道:
“弟兄们,如果我们不豁出去,可就尽数死在这了,只要挡住他们,不用多久袁督师的中军就会到了。”
祖大寿手下的兵士都是在辽东多年的老兵,知道满洲的一贯策略,对于辽东的汉兵往往杀死,百姓才会掳走。原先战俘也是作为奴隶带回的,但后来努尔哈赤死在宁远之战后,满洲把这个仇记在了宁远的士兵身上,士兵们知道投降也没有活路,逃跑更加不用说,怎么跑得过战马的四条腿!他们各个脸上都露出一股敌忾之色,手也握紧了武器。准备死死的拖住这股骑兵。
“将军,那好像是我们大明的兵马!”
一个眼尖的将校指着远方说道。
祖大寿听了也皱紧眉头远望过去。
事情出乎了敌我双方的意外,等那些骑兵接近五百米的时候,却发现那骑兵打的却是大明的军旗,为首的将领正是中军的辽宁兵备何可纲。
事出仓卒,反应过来的戒沙铁着脸,挥舞着大刀,嗬嗬有声的呼喝起来,率先带着满洲的骑兵向明军骑兵杀去。祖大寿他们喜出望外,见敌军行动后,也持着武器冲了出去。
两军的骑兵很快开始交锋,冲在前面的更是狠狠的碰撞在一起,后面的骑兵紧接着杀进对方的阵中。两群衣甲不同的士兵相互交杂在期间,马与马的对撞,使得双方的冲锋都停了下来,现在除了对砍,什么都是多余的。不少骑兵砍倒对方后,又被后面的敌军砍中掉下马来。两军就这样混乱的厮杀。
没过一会,祖大寿的人马赶了上来,这使得明军压力顿减。两军骑兵相互交错,使得满洲人的骑兵给困制住,无法跑动起来。这样的马上骑兵无疑成了绝好的攻击目标。很快这么满洲人不是给马上的明军砍到,就是给下面的长矛戳中,渐渐的死伤惨重。明军分批的把他们切割出来团团围住。
这样不具备优势了的骑兵在数倍兵力的攻击下,只有死路一条。戒沙所领的三千人,激战之下全军覆没。明军也损失惨重,祖大寿的前军伤亡两千余,加上何可纲的骑兵,也是三千的数额。可以说得上是惨胜。若不是有骑兵支援,全军覆没的就是祖大寿他们。
何可纲为什么会在这么及时的情况下带着骑兵出现呢?原来在祖大寿出发后没多久,袁崇焕和毛文龙讲到张屯寨的时候,毛文龙讲出了张屯寨的独特地形。袁崇焕想到就凭祖大寿的五千人是抵挡不住这样的几千人冲锋,于是马上令何可纲带兵去支援。他们所乘的马匹都是先前两场战役缴获的,好在辽东军队多练骑兵,是以这回带来的三万人不少是骑兵出身。一声令下,很快就集结了一千几百名骑兵赶来驰援。
惨胜的战斗结束后,四周都是狼藉的尸体,失去主人的战马时不时发出悲鸣,很多受伤的士兵在低声呻吟着。祖大寿看到这个情况没有胜利的喜悦,心下阵阵难受,这次伤亡这么大,他能不心疼吗?这些将士可是跟随他好几年的嫡系子弟兵。
袁崇焕催军前行,不久也赶到了张屯寨,他看到明军的旗帜还在飘扬,终于松了口气,他最怕祖大寿和前去支援的骑兵尽数覆没了。如今没事就好。
但袁崇焕听祖大寿报告前军的伤亡的时候,心情顿时岸暗淡下来。黑着脸一句话也没说。祖大寿报告完,单膝跪下。
“末将盲目前行,致使将士伤亡惨重,请督师治罪。”
袁崇焕看了下满身是血的祖大寿,知道他吃了不熟地形的亏。况且他在这样的劣势下还奋勇杀敌,这样的将领怎好处置。辽东能打战的将领也就这么几个,现在又正是用人之际。想到这,袁崇焕开口道:
“此番伤亡惨重,你作为将领难逃其责,现如今我军还在敌境,遭遇满洲军是在所难免。你下去带罪立功,如还有纰漏,本督师自会数罪并罚。为将者,需小心从事才是。”
“谢督师,末将铭记于心。”
袁崇焕登上张屯寨,他望了下北面下边的海州城,言道:
“城内已没有什么兵马,谁去取城啊?!”
下面的将领都与祖大寿亲厚,自然把这个功劳让给他。因为现在他们占据高地,攻城时只需要把火炮拉出来,一阵炮轰便可炸了城门。相对而言,这攻城战是轻而易举的。
“那就祖大寿的前军去吧。”
“遵将令!”祖大寿也没有推辞,他把心里的这股闷气要狠狠的发泄在这些鞑子身上。
过了小半时辰,祖大寿就回来交差了,可能敌人太弱,祖大寿还是冷着脸。没有攻城略地的欣喜。袁崇焕看了下时辰,下令前军驻守在城内,中军驻守在张屯寨,后军在平地扎营。而毛文龙的队伍则散开四周开始就地征粮。同时派出斥候骑兵向北面打探。
骚扰战术很成功,袁崇焕心里却有些隐忧,在京城皇上可是亲口告诉他皇太极会来南巡,可是现在仍没有动静。难道满洲方面行动有变?不过不管如何,他们打下海州后,离沈阳已不足三百里,满洲军应该很快就会来。他们要做好迎战的准备。
事情如袁崇焕所担心的一样,在一天后皇太极就接到了海州城失陷的消息。这个消息震惊得皇太极一屁股跌坐在龙椅上,原本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太极为何会震惊到如此呢?那是因为,虽然以前满洲各地被毛文龙偷袭过,甚至连满洲的旧都毛文龙也打过主意,但明军从未胜过。最多,毛文龙只是一只跳蚤,令人有些不舒服。可现在这些明军变成了自家后院的狼,他能不震惊吗?他以后又怎么安心对西用兵呢?张屯寨的守军他是知道的,同样他也可以估计得出偷袭的明军有多大的战斗力。他巡视了下堂下的文武大臣,最后目光停留在左边的第一位将领。
“阿敏,那是你镶蓝旗的防区,你带着你的人,去把毛文龙给剿灭了,不可让他再回到皮岛。否则军法无情!”
“遵大汗令。”
阿敏现在心里也是极度不爽,这些损失的可是他镶蓝旗的人,而且汗王在这几年老给他小鞋穿。“军法无情”这四个字阿敏想着就来气。他回到自己府上,马上召集众佐领,牛录,连夜带兵出征,他要看看这毛文龙是不是活腻了。
而阿敏带着满洲军火烧了了杀向海州城的时候,大明的军队已经开始再布置撤退事宜了!袁崇焕现在就是想着怎么把敌人的先锋部队阻挡住,毛文龙他还是决定回去后再解决,毕竟兵事为重!他命毛文龙带着伤员,百姓先回皮岛。剩下的将士毁去海州城,退守张屯寨。
“督师,怎么放毛文龙回去?”祖大寿不解袁崇焕让毛文龙率领他的部队押送百姓回去!
“他留在这也没有用处,我们要先打赢了这场战再说。木头已经砍伐完毕了吗?”
“回督师,已经将最近的树木伐回,不足的已经拆下海州城内的房子取木。”
“好,你派人把这些木头散放在张家屯高地四周,围成圆阵。”
“是!”祖大寿接到将令后,马上派人去筑造工事。
完成工事的士兵正在躺着休息,经过一天多的行军,然后又干了一天的苦力,是时候给他们休息下补充体力。袁崇焕视察了下工事防御,总的来说还不错。木头给横放在四周,陡峭的地方也用木条打了两个小木桩用来固定横木。这就是他们想到用来防止骑兵冲锋的“笨办法”,骑兵没了冲锋优势,就完全暴露在火枪的射击之下。
满洲人果然是天生的骑手,他们在出发的第二天中午赶到了海州城,但他们从没有城门缺口进去时,心里都泛出了不祥的预感,果然他们在城内发现了几千满洲人横七竖八的尸首,(其实只是明军把满洲阵亡的骑兵给搬到城里去了!)城内的惨况,让阿敏咬牙切齿。他红着眼睛高喊:“为我们死去的满洲儿郎报仇去,杀光那些汉狗!”
刚好探马也来报:“报贝勒爷,在张屯寨发现有敌人驻守。”
阿敏一副要杀人的样子,挥着马鞭,“走,跟我报仇去!”
轰鸣的马蹄声,已经通知驻守的明军:满洲人来了!很快,守卫的明军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袁崇焕也走出营帐,他远望去,只见满洲骑兵保持战斗的队形,杀气腾腾的冲了过来。这彪悍的兵马让人想起“女真满万不可敌”这一句话。
也许皇太极的话,在阿敏贝勒心里留下了根刺,亦或者城内的尸首让他失去了冷静。阿敏一改攻朝鲜的谨慎,径直的发起了进攻。可惜怒火常让人犯错!等他的士兵冲到敌人阵前时,前面大批的骑手跌下马来,不少马都伤了腿。阿敏才发现敌军早就做好了准备。这些不规则摆放的圆木,骑兵是无法冲锋的。
“给我先撤下来!用弓箭给我射!”
阿敏作为征战多年的沙场老将,马上冷静下来,立刻下令改变策略。满洲骑兵经过数十年的征战,皆是精锐之师。在这样的失利情况下,受了两轮火枪后,调转马头迅速脱离战场。接着进入对射的胶合状态。
“铁甲兵,给我把圆木拆掉。”
阿敏再次下令!这些铁甲兵满洲人专门用来攻城的,他们穿的是厚战甲,手持盾牌,一般的刀剑不易砍穿。很快数百的铁甲兵徒步向明军阵地掩进,后面的骑射就射住明军的阵脚。
袁崇焕他们没有想到满洲人还有这一手,好在还有点应对的方法。虽然火枪打不穿盾牌,但是这些东西有用。那就是火雷,类似于后世的手榴弹。明军把点着的瓷雷,生铁雷,石头雷朝着铁甲兵扔了过去。但是,因为铁甲兵身穿重甲,加上铁甲兵较为分散。火雷的效果也不是特别明显。
“督师,要不要我带人去杀光这些鞑子?”祖大寿看着圆木阵给毁去,心里焦急得说,
袁崇焕笑了笑,
“不用了,我们就等他来攻。这圆木本是怕他有数旗来攻,如今他只有一旗来,我们怎会怕了他。本军可有两万五千的人马,难道还怕他六千的骑兵?”
下面的铁甲兵在损失了三百余人后,终于把一面的圆木挑开在一边。这阿敏以为打的还是毛文龙,以前在通州和毛文龙作战的时候,两千人马打得毛文龙抱头鼠窜。这一次,他有六千骑兵,他不信毛文龙能飞上天去。
很快,满洲人吹起了号角,士兵们又开始了冲锋。他们甩着马刀,嘴中不停的呼喝,看起了很有威势。
阿敏这回又错了!满洲人很英勇,骑兵也很精锐,但有很多东西可以影响到他们的发挥。往斜坡冲,使得冲锋的速度下降了很多,而且他们又是长途奔来,没有回复体力就进了战场。在这样的地势,骑兵没有了机动的优势。他们面对的不是一般的明军,而是曾经以一万对十万满洲骑兵的宁远军队。阿敏还以为只要冲进敌营,明军就会向以往一样溃退。
然而等他们冒着流弹,冲到阵前,接待他们的是一杆杆长枪,一柄柄明晃晃的大刀。
双方就在这突起的高地上展开肉搏,阿敏在亲军的护卫下,一直往里杀去,渐渐他感觉到明军的韧性远比他所想的要强,敌人的长矛更是防不胜防,若不是身边的亲军帮他挡了数枪,他已然给刺下马来。他大杀一阵后,四周望去,场面很是混乱不堪,只听得两军杀声阵阵。不远处他看到一个敌军将领甚是英勇,持着大刀也在砍杀他的手下,他立刻纵马前去,挥着马刀大喝一声,对着那将领就是当头一劈。
祖大寿正挥刀斩死个满洲骑兵,突然听到身后破空声,也运足力气,回身一刀迎了上去,两刀相交,顿时火花四溅。两人都觉得虎口一震,手臂发麻。一个照面之下,彼此心里都有一个声音:“是他!”
不过阿敏的心里更是震惊,他知道在辽东的将领中,能和满洲人一拼的武将只有满桂和祖大寿两人,他们都是老相识了。阿敏突然意识到,这不是毛文龙的人马,而是从宁远来的偷袭队伍。想到这,他连忙望向四周,却发现他的队伍的身影越来越少,就连他身后的亲兵也是残缺不齐。
“居然败了!”这是他不得不面对的接受的事实。
阿敏当下咬牙切齿的崩出一句:“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