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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人尽其材
    京师的七月,艳阳当空。此时已经过了五,六月雨水绵绵的日子,金乌似乎因为有一个多月没有露头,积蓄的能量一下子爆发出来,猛烈的阳光烤着大地,晒得地皮起卷儿。还没到中午,京城里的狗啊,猫啊,全都躲在阴地吐着舌头纳凉去了。大街上除了要做营生的,其他人都是躲在家里灌茶避暑,谁愿意出来受这个罪。
    当然也有意外的时候!
    这一日辰巳相交时分,太阳火辣辣的,南大街上的人比往常更少。有顶四人抬着的轿子由南往北而来,街上人少显得格外引人注目。轿子前面还有一个长随模样的人领路,一看便知是富人出行的行头。因为天气太热,没过一阵,五个人已经是汗如雨下。
    那长随面色白净,而且显得有些阴柔,此时若是有哪个官员看到,非吓得目等口呆不可。因为,那长随赫然就是皇上前边最受宠的太监-方正华!
    轿里坐着的当然不是皇上,而是原辽东督师袁崇焕。经过三个多月的养息恢复,他现在已经跟常人无异了,只是身子还比较薄弱些。按照这个天气,他是不应该出来的,但皇上相召,作臣子的自然不能推辞!派来传旨的不仅是皇上第一亲信之人,而且还带了轿子来接。这轿子很普通,就是袁家自己也有,但外臣的轿子是不能进皇宫的。方正华他们带轿子来,意思就是袁崇焕可以坐着轿子到宫内。这可是王爷也不见得有这样的恩宠。
    如果换作是别人,或许会喜不自禁,但袁崇焕心里却是受之有愧。因为按照大明的律法而言,他实际上是一个罪官。广宁虽然是他带人收复,但朝廷已经有了封赏,现在又在他手中失去,自然是要论罪的。袁崇焕不安的坐在轿中,他想了一会揭开竹帘道:
    “方公公,下官是罪臣,还是下轿走吧,担不得这份恩宠!”
    方正华听到袁崇焕叫唤,忙跑到轿前:“嘿,袁大人说笑了,您怎么是罪官呢?这是皇上的意思,您就安心坐在里边。今儿天气热,再赶走两步就到了。”说着抹了抹额头的汗珠。
    袁崇焕见方正华这么说,自然不好坚持,否则就是违抗旨意了!他想着皇上应该还在早朝,这个时候宣他进宫是做什么呢?还不如也去文华殿外等着,这样不容易显眼,他于是说道:
    “方公公,皇上还在早朝,咱们还是去文华殿吧?”
    方正华边走边道:“袁大人有所不知,今天皇上下旨免朝,皇上现在乾清宫批奏折!”
    袁崇焕疑惑道:“免朝?”
    方正华笑着解释道:“今日皇上早晨起来,说天气太热,大臣们天天穿着官服太难受,就免了他们今天上朝。公事由六部回署衙办理,有事要请旨再递牌子求见!”
    袁崇焕听后沉默了一下,自顾自的说道:“哦,是这样!”说着,眉头皱在了一起,不知想起了什么。
    方正华摇摇头没有作声接话,走了一会,忽然又道:“皇上仁心仁德,袁大人何必担忧呢?”
    袁崇焕想想也是,自己病中的时候皇上还亲到府里看望。自己瞎疑心什么呢?毕竟自己不是毛文龙,若是有司问失土之罪,大不了也就是落官闲居。现在辽东有自己的老上司孙大人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就是自己那帮弟兄不知怎么样了,可曾把锦州守好……袁崇焕在轿中一时想得入神。
    他们轿子一行人不紧不慢已经过了南大街,正要往皇城去。刚出街口,却听见右边东大街一阵鞭炮声震耳喧天,袁崇焕心中微觉好奇,挑开帘子往右看去。只见东大街上人山人海,都围着座高高的牌坊,牌坊下边搭着场子,上面铺着红绸,挂起彩花,若不是悬挂着‘彩票首发仪式’等字样,还以为是哪大户人家在大办喜事。
    袁崇焕心里暗想,这大概就是府里人常说的彩票吧。虽然作为进士出身的他内心有些排斥这种变相的赌博,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因为他曾听傅山隐约说起,彩票这件事跟皇上有关系。经历过毛文龙被杀一事后的袁崇焕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
    东边大街上,就在袁崇焕发愣的时候,人们发出了欢呼声,一个身手矫健的汉子把一个有封条的宝盒悬挂在了牌坊上。接着一群人拥着一个太监模样的人上台,也不知他讲了什么,下面的百姓更是群情汹涌。袁崇焕一眼望过去,发现那太监赫然就是宫内最有权势的司礼太监曹化淳。他正拿着几锭银子交给田家掌柜,看模样就是在买彩票了。
    袁崇焕转头发现方正华也在看,便问道:“方公公,那台上的不是曹公公嘛?”
    方正华点头笑道:“是啊!”
    霎时,袁崇焕明白了怎么回事!田家今日彩票刚开张,自然要请些有名望的人来主持开典。田家是皇亲国戚,自然有不少人巴结。不过要请到大内的总管曹化淳就不可能了,再者就是曹化淳愿意,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这样去做。自从阉党为祸后,皇上对太监的管理极严。如今曹化淳笑容可掬的在台上,那自然是受了皇上的差遣为田家造势。
    果然,曹化淳买后,跟着就有许多官绅世家到田家商铺里去买彩票。连皇上都派人来买了,大家能不买点嘛!街上设的三十几个售卖点全给人围住,伙计们忙的满头大汗。站在台上的田弘遇对彩票这件事还是有些担心,他看到有这么多人买彩票,心里是又喜又愁,喜的是有这么多人买,愁的是,要是中奖的人多,每人五百两那也是笔天大的数字。田怀彝自然没有他父亲的担心,因为他听了皇上说的中奖方法后,发现要中奖还不是一般的难。因为数字是自己从三十六个中随意抽取的,对了四个才有十文钱。所以田怀彝坚信彩票是可以赚得到钱。
    场下边随着一批官绅的拉动,百姓们热情高涨,毕竟五文钱也不是很大的数目,也就是两个烧饼的钱。在京师除了乞丐,各个都出得起,一听说可以博取五百两银子的时候,人人都想试下运气。结果每个摊子前都伸着无数的手在叫嚷着。田怀彝看到这架势,不得不从府里抽调人手来帮忙。
    后面热闹的场景,袁崇焕自然没有看到。他此刻已经随着轿子进了皇城,一直到了皇极门前才停了下来。下了轿,袁崇焕跟着方正华由皇极门的偏门拐到了后边的乾清宫!
    我坐着宝座上,打量了下随方正华进来的袁崇焕,嗯,身体恢复得不错,走路又有了军人的节奏,只是模样清瘦了些。待他行完礼,我便道:
    “袁爱卿快快平身,来啊,赐座!上茶!”
    一个小内侍拿着一张矮圆凳过来,袁崇焕连忙谢恩道:“微臣不敢当,微臣还是站着说话!”
    “坐吧,你也知朕不喜欢客套,你大病刚愈,坐下说话!”
    袁崇焕知道不可再推,否则就是造作了,便坐下道:“谢皇上!”
    “袁爱卿这次为国受伤,朕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幸好傅山医术高明,能将爱卿治愈,朕也就放心了。”
    袁崇焕听着皇上体己的话,只觉得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眼中含泪道:“微臣是有罪之人,不敢劳皇上挂怀,傅大人对臣有如再造,臣也是感激不尽!”
    我微笑道:“广宁之失怪不得你,就是朕也没有想到女真人可以造出红夷大炮来。朕已经让人去从西夷人手那定购不少最好的火炮,下次跟女真人作战,便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都察院对你的弹劾折子,朕已经驳了回去。傅山嘛,他是朕派过去的,给你治病也是他的差事,你不用记在心中,好好将身体养好。”
    袁崇焕似有所悟听出了我话语中的含义,忙重新跪下道:“是,是,微臣明白!微臣多谢皇上维护!”
    “起来吧。朕今日召你来,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是很久没有见爱卿,让你进宫陪朕说说话!”袁崇焕没有作声,我又继续道:
    “今日只作闲谈,说错什么朕也不会怪你,所以你不用在朕面前有所保留!”
    “微臣不敢!”
    我打量了他一眼,袁崇焕身体好了后,我心里还是很高兴。大明难得有限的帅才,能够挽回一个对我都是莫大的帮助。对于他的安排,我心中有了决定,只不过有些事情还是他自己主动提出来得好。我叹了口气,走下宝座,望着外边晴朗的天空问道:“你看这大明天下诸事纷乱,朕从何处下手最好呢?”
    “皇上,这……臣非内阁大臣不敢妄言!”袁崇焕一早站了起来,他可能没想到我会问这个,有点惶恐的回道。
    “但说无妨!”
    袁崇焕沉吟了一会便正色道:“今日微臣就斗胆说上两句,大明如今内忧外患,外患便是指辽东女真人,内忧则是指大明赋税不敷支出。”
    我示意道:“继续说下去!”
    袁崇焕沉吟着说:“其实两者是相通的,如果没有外患,辽东每年可以省下四百万的白银,如此大明的赋税就可以应付每年的支出。但大明自从万历年间,女真人闹边患以来,朝廷累次加税以应付,有不少地方不堪重赋而出现逃荒,百姓闹事。微臣以为对于普通的农户这是在涸泽而渔,应让其休养生息一阵。但边患越闹越凶,银子也越用越多,已不是大明想要停就停得下来。到了天启年间,赋税仍旧不够,朝廷无法只得增加其他杂税。”
    “皇上登基后,自然也要面对这两道难题。皇上刚开始之时想着齐头并进,一手让臣守住辽东,一手让各地封疆大吏实行赋税改革,以期能够得到足够的税收。但由于朝臣及各地官绅的反对,赋税改制并非在数年内可以完功,所以皇上想以内库银子作为补贴,争取短时间内解决外患。在崇祯二年的遵化胜利更让人看到了希望,当时臣也觉得只需一两年便可解决女真人。但臣小看了皇太极,以至广宁兵败。微臣从邸报得知,大明已经跟女真人和谈,微臣以为是时候休整一段时间了。女真人虽强,但也禁不起这么久的折腾,微臣断定,这一两年内,女真人不敢进攻锦州一线。”
    听了袁崇焕的分析,我淡淡一笑:“哦,这是为何?”
    “因为皇太极知道,大明已不同往昔,有圣明天子在朝,四方将士用命,虽有小败也不足以动摇根基。但女真人不同,他们跟我大明这几仗,损伤较以往多了数倍,他们经不起这样的消耗,否则也不会在女真八旗内编入汉民。所以他们要求和,他们也想休养。”
    我点头道:“说得不错,朕也是看到女真人短期内无法强取,所以朕想着在这段时间内好好理下赋税的事情。对于地方的农户,朕一来呢,暂时能免的也就免了,象陕西那地方还要拨救济款下去。二来呢,对于那些落草为寇的,朕决不留情。他们为祸甚烈到一地便抢一地,搞得是民不聊生。”
    袁崇焕若有所思道:“皇上说的可是陕西两股流寇闹事?”
    我拿起一份奏折道:“就是指他们,不过现在已经是一支人马了。前几日,左良玉曾给兵部发来快报,说是已经将高迎祥斩首,余部悉数歼灭,陕西境内已经没有匪寇了。南边周遇吉率着人马围了许久,却仍没有回报。已经有兵科给思事参劾周遇吉,说他练兵无力,致使匪首张献忠仍在逃。同时也有不是人给朕上折子,一面是夸左良玉,一面是弹劾周遇吉,甚至提出让朕换将。袁爱卿是熟知兵事的,你怎么看这二人?”
    袁崇焕道:“回皇上,这两人都曾在辽东任职,微臣也略知一二。左良玉微臣就不讲先,但周遇吉微臣是知道的,是一员勇将,若论用兵,微臣以为并不在左良玉之下!”
    “那对于他们剿匪的结果,你又怎么解释?”
    “微臣平日空闲,也曾研究过陕西的局势。微臣以为周遇吉之所以久战无功,是因为地形帮了匪首张献忠的忙。郧阳地区,自古以来就是一个让朝廷头痛的地方。其地形是四望峰峦,大山无边,森林茂密,只有无数庞杂小道、乱流溪水充斥其间,不知尽头。外人进入,如无本地熟悉地形的向导引路,那就根本不分东西南北。不仅山区地形有利于匪寇,而且郧阳地处位置也便于四面出击。郧阳之东北,可通河南之淅川、内乡;其西北,则可通陕西之平利、兴安、洵阳、山阳;其西南,则可通四川之大昌等地;其南面,则可通湖广之荆门、远安、夷陵;其东南,也可由汉水直赴襄阳。
    太祖时曾任命邓愈为征南将军,对郧阳及附近地区用兵长达一年,才把该地区收入制下。又下令禁山,不许附近州县的贫民进山垦荒、移居。但禁山并没有能阻止大量流民的移入。至成化前,人数已多达百万。成化年间两次乱民造反,朝廷派兵围剿,花了相当代价才镇压下去。微臣以为,既然张献忠进了郧阳府,就不是周遇吉一部可以解决的事了。“
    我欣慰的点点头,在外领过兵的大臣跟朝堂上的官员就是不同,朝中大臣只知道根据奏报来判断,根本就没有考察过实际情况如何就跟着乱叫了。
    “嗯,郧阳府知府蒋允仪曾给朕上书,禀明了其中情况。他向朕请兵要饷,请求立即支援郧、襄。朕也知道,若是让张献忠在郧阳发展壮大,其后则四省将受兵灾。所以朕已经发旨给湖广,河南两省巡抚,让他们出兵配合围剿,同时朕打算派京营的将领去指挥围剿事宜。”
    袁崇焕道:“皇上已有定见,微臣说的倒是多余了。”
    我叹了口气:“也不是多余,这事朕也有为难的地方。京师三营负责京师防卫,朕调三营将领,是想让他们去历练下,总呆在京师里也难训练出个模样。只是他们走了后,三营又差了个人主持。朕一时在各处都没有想到人选,大明能用之人太少了。真是让朕发愁啊!”
    袁崇焕忙跪下道:“回禀皇上,微臣已然痊愈,在家闲着也不是一回事。若皇上不嫌弃,微臣愿为皇上训练三营。”
    果然!
    我高兴的扶起他:“爱卿不顾身体帮朕,朕高兴都来不及怎会嫌弃!嗯,爱卿身体还未养好,辽东是苦寒之地,就暂时不要去先。孙承宗在锦州,你不用担心。训练三营,你就负责指挥好了,要什么人尽管跟朕说。”
    袁崇焕想了一会道:“微臣确实要一人帮手,臣想让山西按察使耿如杞到京营来。”
    “耿如杞不是一个文官嘛?”
    “微臣也是文官!”
    我笑道:“好,就依你!朕可要京师三营跟辽东军一样精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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